土山的爭奪，成了一個戰場的關鍵，楊萬春下了死命那投石機砸，企圖將土山給毀了，劉旭這邊同樣將這裏死死守住，這邊的投石機，同樣對著城墻在瘋狂砸下去。

消耗根本不是劉旭現在所考慮的，器物是死的，人是活的，利用幾架投石機，換幾百高句麗的士卒，他覺得實在是太劃算。

薛仁貴一直在戰場逡巡，楊萬春雖然叫的兇狠，但是他深切的知道自己的作用，攻城開始，就再也沒有輕易露面。這樣的斬首行動，顯然是失敗了，而且，高句麗的士卒，為了防止大唐的士卒偷偷靠近城墻，就算是天黑了，護城河邊，還是篝火通明，讓劉旭暗渡陳倉的計劃，徹底散失。

“犧牲是有必要的，打戰就要死人，劉旭，派五百人過去，以必死的信念，將火藥在城門口堆積好，直接炸開，以我們的軍備，巷戰，高句麗人根本沒有一絲勝算的。”

李績是看出來了，劉旭還是有一股子毛病，太愛惜自己的士卒，只要能用錢解決的，他絕對不選用人命填的，這樣的人，其實是不適合做統帥的，也或許就是因為如此，皇帝才一直不將將們的大權交到劉旭的手上，一將功成萬骨枯，這萬骨，可不是僅僅說是敵人，還包括自己人，自古以來，哪個大將，不是一刀一刀的砍出來的，戰爭就要做好犧牲的準備，這本就是千古至理！李績看得出來，劉旭殺外族的時候，絲毫不手軟，但是一旦他帶領的士卒受到傷害，這家夥就會有退縮，若是換成自己這些人，絕對會第一時間選擇派人背著炸藥冒死趟過護城河，將炸藥埋好，然後直接點燃，至於過去的人，能不能或者回來，根本不用考慮，在他們看來，只要上了戰場，就應該有這樣的覺悟！

“我知道的，但是我總想為咱們大唐省點人啊，漢武大帝，東征西討，一生都在戰鬥，為我華夏劃下了偌大的疆土，可是您也知道，終其一生，我華夏的族人，從幾千萬，銳減到兩百萬，幾乎是咱們征服了外族，也將自己給打殘了！所以啊，我想試試，我劉旭能不能做個示範，不光是偷襲，就是大規模的攻堅戰役，咱們能不能也少點人犧牲，大唐不缺領土，缺人啊，就算咱們征服了全世界，沒有人管理，那不是也是空談？錢咱們可以再賺，東西沒了，咱們可以再做，但是人沒了，那就是沒了，可別說再生，生孩子，那也是要人命的活，女子生一個娃娃，那就是要一次命，我不知道其他人是怎麽想的，但是我的妻妾們，我是絕對不會允許他們像母豬一樣的受罪！只要我劉旭還在大唐的一天，我希望，自己為這些人，做些事情，我劉旭沒有父母，我知道，一個孩子沒有父母的痛苦！我希望，我帶的兵，能好好的回去做父親，家裏的婦人，也能安安穩穩的做母親！”

李績頓了一下，然後禁不住莞爾。

“你啊，呵呵，行吧。只是啊，劉旭，你記住，這樣的消耗，也是有弊處的，財政的消耗，就等於加劇百姓的負擔，楊廣也是一位雄才大略的君主啊，可惜最後就是倒在了財政之上，錢沒了，百姓的日子苦了，自然就會有反抗了，你也知道，如今的天下雖然看似平靜，但是裏面的水，那也是深得很，有異心的，可不止一兩個，甚至，很多的人啊，本來沒有野心，但是經不起部下的推動！”

劉旭咬了咬牙，也是點頭。人在什麽時候，就過什麽日子，以前的人，都過得苦哈哈的，連飯都吃不飽，但是十年過去，很多人都習慣了吃飽喝足了，別說回到過去，就是日子再苦些，很多人都不會願意的。天下的亂與不亂，從來不是由謀反官員來決定的，是百姓，百姓一亂，那天下可就真亂了！所以，李績的話語，其實也很現實，劉旭若是開了一個以財政消耗來打戰的頭，其他人肯定也會效仿，可是天下有幾個劉旭這樣的？他打戰能將本錢撈回去，是因為他身後有龐大的商人集團，其他人也這樣來，能不亂了？他們也有這樣的本事？一旦財務這樣急劇消耗成為習慣，那再強大的帝國，也會被拖垮的！所以，李績也是在提醒劉旭，絕對不能這樣輕易的做決定，因為，這樣的舉措，註定不會被如今的朝堂通過。甚至，可能這時候，已經有了彈劾的聲音，在朝堂之中響起了！

“李伯伯，你放心，我知道的，劉旭不會開一個沒法子堵住的缺口。”

長長的嘆息一口，劉旭臨風而立，薛仁貴再次策馬而回，對著劉旭點頭，劉旭就知道，機會來了。心裏長長的舒了口氣，緊緊握住拳頭。

“放吧！”

放什麽？

李績看著劉旭的面龐，有些好奇，可是看到土山之上的機關鳥，李績就知道了，劉旭真正的目的是什麽，自從李泰的實驗過後，人們就知道，有些東西，如同鳥兒一樣，裝上翅膀，他就能滑翔很長一段時間和距離，這個距離，只要計算得準確，他就能很好的落到指定的地點，很像紙鳶，只不過，從來沒人想到，這種東西，下面還能綁上火藥和火油！

“楊萬春既然想死死防守，城門的背後，肯定堆積了很多的東西，就算城門炸掉了，咱們也不一定進得去，但是城墻這裏不一樣，只要炸掉一段，咱們肯定沖得進去，楊萬春以為我堆積土山只是為了搭攻城器械，他沒想到，我真正的目的是為了炸城墻吧！”

五百個神機營的將士，每一個人的手中都拿著一只機關鳥，後面還備用了一只，引線也是經過了計算，然後拿油紙包好，外面還紡織了細線，就是為了防止被風吹滅。現在的上千只機關鳥，他們就是代替那些去送死的將士！

“呵呵，老夫去睡一會兒，若摘得楊萬春的頭顱，記得給老夫瞄上一眼。”

李績搖頭無奈，這小子的心裏啊，總是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他在想，或許以後的戰役，都會是如此，若是大唐的技藝再純熟些，劉旭的理想，不一定實現不了！

劉旭微微笑了一下，再次站在中軍之上。

“攻！”

命令一下，五百只蓄勢待發的弩車，早已將裝好了火藥的機關鳥直接射出去，角度，風速，全部都已經計算估計，實驗也不是一次兩次，戰場的第一次實戰，就看他們的爆發了！

遮天蔽日的機關鳥，徹底將楊萬春看懵了，他不知道這是什麽，大雁？三國時期，諸葛孔明的木牛流馬，神秘至極，而現在的東西，又是什麽？

同樣發懵的，還有高句麗的士卒，這些是什麽，他們從來沒見過，不，應該說聽都沒聽過！這一刻，戰場幾乎安靜了下來，都擡頭看著劃著美麗弧線掉落的機關鳥，一只失誤的機關鳥，哢擦一聲墜落撞擊在一個伸頭觀看的士卒胸口，士卒不敢相信的倒下去，周圍的士卒驚嚇似的讓開一些，可是還是不懂。

這是什麽？另類的投石機？石頭太重了，打不上來，就用這東西？那自己若是趴下來，不是還是沒用嗎？唐人是傻了不成？用這樣制作精美的小鳥兒來殺人？

火藥引信哧哧的燃燒聲和後面冒起的白煙，終於讓楊萬春有些醒悟了，渾身都開始顫抖，他很想叫一聲撤退或者趴下之類的東西，但是還未張口，那些緩慢上前查看的士卒，就感覺到一聲震天的巨響，機關鳥內的一個竹筒，轟然炸裂，裏面包含的鐵片之內的東西，四處飛濺，身邊的士卒，就算穿著僵硬的鎧甲，也根本不夠，直接被炸得粉碎，遠一些的，也直接被爆炸的氣浪掀飛，還外面一些的，耳膜如同被大鼓在耳邊敲響一樣，嗡嗡作響，然後，摸了摸耳朵，一手的鮮血。然後瘋狂的喊叫，卻發現，自己聽不見任何的聲響。

“大唐鎮國之器！火藥！”

匍匐在地的楊萬春瑟瑟發抖，牙關都要咬碎了，眼睛睜得無比的巨大，一塊鐵片，沿著他的眉間飛過，將他的額頭帶得火辣辣的疼痛，眨眼一下，就發現有血水流了下來！

“劉旭，你是惡魔，殺人的劊子手！老夫不殺你，誓不為人！”

他終於再次鼓起胸中的怒氣，壓下心裏的驚懼，震天怒吼，他知道，這時候的軍卒已經傻掉了，是嚇傻的，對於這些未知的殘忍的殺人的東西，他們心裏根本掀不起一絲的戰鬥之意，他需要用他的怒火和殺氣來喚醒自己的士卒！要不然，安市完了，他完了，高句麗，也要完了，他絕對不信，劉旭只帶了這麽一點他看見的火藥！

想法是好的，楊萬春也足夠果斷，可是話語才出，他又聽見了比他聲音還大的炸響，然後，地動山搖！他想起來了，那火藥怎麽可能只有一只機關鳥攜帶？那些都帶著啊，劉旭不是為了炸自己這些士卒，他是要炸開城墻啊！

跑！

絕對不能趴著，以那火藥的威力，楊萬春能想到，那麽多的機關鳥，絕對能夠另城墻跨掉！可是他能想到，其他人能麽？人與動物一樣，地震了，第一時間的選擇，肯定是趴著，瑟瑟發抖的趴著，以為這是蒼天的懲罰。更何況，你也站立不穩啊。

“跑啊！”

費勁了極大的氣力，他才站起來，盡管外面在巨響，他還是用盡了他最大的氣力，然後，火藥再一次炸響，他駭然的看著自己腳下的城墻，一點點傾斜！

巨大的煙塵，滾滾而起，土山之上，早已經沒有了士卒，劉旭也發現自己低估了李泰經過一次又一次改良的火藥，這東西，與後世的炸藥已經越來越接近了，五百只機關鳥，就已經差點將城墻弄得倒塌，後面根本沒用上那麽多，有些火藥，甚至在空中就直接炸響，木屑紛飛，這時候不跑，自己這些人都要遭殃！

好在，自己這邊的人，都是經過訓練的，恨不得自己爹娘給自己多生幾條腿，哪裏還會回頭看那邊到底如何了，氣喘籲籲的跑到安全的距離，就一頭栽倒下去，等回過頭來，他們的眼裏，就出現了高句麗城墻緩緩倒塌的一幕。

“媽了個巴子！以後誰敢阻止老子用這東西，老子得弄死他！戰場不用這東西，藏在府庫裏面好玩啊！”

李績睡不著，怒瞪著雙眼，雙手都在瑟瑟發抖，他沒想到，這東西的威力已經如此巨大了！

“下令啊，殺啊！城墻倒塌了，護城河都被阻斷了，好機會！”

李績努力穩住情緒，走到了劉旭的身邊，劉旭緩緩搖頭。

“等等，再等等。”

“等什麽？”

“李伯伯，您不知道，這東西沒有百分百的炸的，萬一...”

口裏才說，然後又是一陣轟天巨響，果然！還有啞炮，現在才炸響！

顫顫巍巍的城墻，經過這一生炸響，再次因由共震的緣故，倒下了一片，看得李績渾身一抖，眼睛發楞。

“張翼德一吼斷橋，這也是啊，不過現在好了，嘿嘿，李伯伯，您下令吧，小子的任務，已經結束。”

劉旭果斷的坐了下來，他要的是給自己士卒撈功勞，卻不是這個指揮權，更不是他劉旭自己去領這個大功。更何況，他從來沒有接替李績的總管之責，自然也談不上什麽臨陣換帥了。

李績有些遲疑的看著劉旭，見他認真的點點頭，然後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這一功勞，你李伯伯替你領了，你放心，你帶的士卒，該有的功勳，誰他娘的敢插手不給，我去朝堂大殿之上，親自扇他的耳刮子！”

劉旭含笑點頭，李績嘿聲站立而起，手中的馬槊向前揮動，一個翻身，騎上馬背。

“兒郎們，沙場揚威，封侯拜將的時候到了，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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