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箭在黑夜裏飛翔是哪一種聲音，當死亡臨近的時候，你會發現你聽得特別清楚。撲哧一聲射倒了一個突厥士兵，然後頡利可汗和唐儉都在大叫，是誰放的箭！失手，肯定是失手，唐鴻臚別慌，沒事的，他一個婦人，劉縣男肯定沒事的。

一箭是失誤，但是連著幾箭射過來，周圍就開始騷動了，劉旭眼睛睜得大大的，手臂一個用力將義成公主的手臂從自己的脖子上拿開，然後向前一撲，就跟著倒在地上，唐儉才叫了一聲，頡利可汗才說了一句，漫天的箭矢就如同流星一樣劃過，然後直接射向了大營。

火油在爆炸，火箭在燃燒，唐儉拉起劉旭，翻開一塊木板，就將自己三人撲倒在一個沙坑之中，嘴裏還在罵著李靖。

漫山遍野的喊殺聲傳來，頡利可汗本來還想找一下劉旭和唐儉的，可是這是黑夜，月牙又只有一點，哪裏能看見人喲，當唐軍的戰馬呼嘯而來的時候，什麽都管不了了，帶著自己的近衛，直接向東北方向撤離。

大軍實在太多，前鋒的馬蹄滴答踏在地上，一塊木板是蓋不住三個人的，唐儉在被踏了一腳之後，就差點將腰都折了。翻開木板，將劉旭和義成公主蓋住，才要轉身，突厥兵一刀砍下來，安修人舉起長刀迎上，喜極而泣，終於找著您了。

“找我有個屁用，找地方躲啊，娘的李靖，這是不顧你我死活，不顧劉旭的死活，而下令沖擊的！老夫以為劉旭在這裏，他就不會冒險，娘老子的，這家夥就是個瘋子！”

這話劉旭也在對著義成公主說，義成公主笑得咯咯的，黑夜裏，外面是大軍的喊殺聲，還有突厥兵馬的慘叫聲，這女人卻在對著你笑，劉旭覺得，自己現在和拍鬼片也沒多少區別了。

“笑個屁啊，中箭了不知道啊，還像個瘋子傻子一樣，你們大隋皇室的人都是瘋子，活該你們被滅！”

箭頭是不能抽出來的，好在剛才一摔一腳折斷了箭身，可是誰知道他娘的這一戰要打多久，現在只有熬到天亮，或者等待這裏的戰場結束，大家收拾的時候，自己才能出去，不然，這烏漆嘛黑裏，自己一冒頭，被李靖那大傻子一刀給殺了，自己找誰喊冤去？

“劉旭，你殺了我吧，老婦人多謝你半月以來的陪伴，解開老婦人的心結，老婦人累了，但是我不能給李靖抓住啊，我是大隋的公主，我不向任何人磕頭，不向大唐低頭！我剛才已經這樣了，你袖子裏的刀呢，抽出來吧。”

劉旭楞住，她本來就是在逼自己殺她？

“好死不如賴活著！我說過，我本來是準備來殺你的，可是那是在我帶你去看了故土之後！現在就給我活著！一根箭而已，要不了誰的命，等這兒平息了，我就給你治！”

義成公主搖頭了。

“不成的，你是要我向李靖這個亂臣賊子下跪嗎，你是要我被索在囚車裏，被人踐踏侮辱帶到大唐嗎！故土？大隋已經不在，我義成哪裏還有故土？這兒就很好，我能站在這兒，看見遙遠的洛陽。我死了，你將我會為灰燼，迎風一灑，我就知道，那個方向是大隋了。”

“魚遇龍門而化龍，鳳凰涅槃而重生，劉旭，你可知道，多少個夜裏，我拿著手巾狠狠的擦拭自己的身體，可是擦不幹凈啊，一個侍奉了父子四人的身體，是骯臟的，是罪惡的，水已經洗不幹凈了，唯有火焚了，將這軀殼燒得粉碎，我就能安心的走了。你不是最佩服我嗎？你也希望，我來世能活得更好吧？和氏璧我交給你，我本來打算將它砸做粉碎的。你將它交給蕭美娘，希望，大隋的後輩，能忘記一切，大隋，真的亡了！”

義成公主在卡血，這是很糟糕的情況，那一箭，必定射中了肺葉，想要掙紮著起身，可是木板上面卻沈重的很，血腥氣順著木板流下來，很顯然，上面不知道倒了多少人。

撐了幾下都美撐動，蕭美娘卻是笑了，渾濁的眼睛，這一刻卻是亮得厲害。

“多好看的少年啊，怎麽就這麽傻氣呢？大唐神童的稱號，也不知道你怎麽得來的。再給我念首詩，說個故事吧，現在，我們都很安全的。”

劉旭無力的躺了下來，鮮血滴在臉上很讓人作嘔，外面的喊殺聲有點向遠處移動。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

“呵呵，一江春水向東流，很好啊，故事呢？”

“從前有一個女子，名喚王嬙....”

《漢宮秋》是馬致遠的傳世名篇，漢朝的故事，義成公主是沒理由不知道的，卻是沒有打斷，劉旭不知道自己說了多久，當義成公主將和氏璧放在自己手上的時候，她呼吸就越來越微弱，劉旭也感覺自己呼吸越來越艱難。地上的塵土太多，屍體再掩蓋，空間又狹小，缺氧是正常現象。

自己有可能要被活埋了，這是劉旭快要昏迷時候的最後一個想法，等到劉旭的意識都要要沈進去的時候，泥土在松動了，然後咚咚的聲音，再後來，就是嘩嚓一聲，木板被掀開，這時候，天已經大亮了。

程處默趕來了，唐儉癱軟在一旁，程處默的雙手使勁按在劉旭胸前，不斷下壓，這是劉旭教他的，直到劉旭“齁”的一聲踹過氣來，七尺男兒，哭得像個傻子一樣，李靖在太陽的照射下直直的站立，義成公主的一只手，握著劉旭的刀，刀鋒割在自己的手腕上，鮮血已經凝固。

“她不想見到你，所以，請你回避。”

躺在地上好不容易回過了氣來，劉旭坐起來，看著準備收拾義成公主屍體的李靖，楞了一下之後，李靖站直身體，劉旭勉強笑了下，對著一旁的程處默。

“處默，給我一罐子火油。”

有人說過，燒那種大罪孽的屍體，需要堆積七層佛塔來化解今生的罪孽，劉旭雖然不覺得義成公主有多少罪，可是這是她的遺言。

七層塔，外加劉旭采來的鮮花，雖然很夢幻，但是這樣能讓自己心裏稍微舒服一些，火油點燃的那一刻，火焰突兀起來的大，風飄向遠方，劉旭不會道語，只能不斷的誦念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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