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按照青壯年的走位在馬路上親自走了一遍，他腦子裏已經有了畫面。假設當日開車的人是他。他朝左右兩邊的小區望，又停在受擊地點凝神想了很久。然後，他甩開灰白袍子，沿著馬路邊的路基一路小心翼翼地朝前走。直到他來到一處路基邊，這裏，有一個小小的下水井蓋。

他一笑，朝青壯年勾手，“來，我找到了。”

青壯年趕緊跑過去，道士拂塵往裏一伸，從下水井蓋裏掏出了一枚發黑的硬幣。青壯年不可置信地看著這硬幣。像這樣的硬幣，從下水井蓋裏常年都能撿出很多枚。青壯年笑了笑，盡量不想丟了他對道士的尊敬，說：“大師。您不會就想拿這破硬幣，就想我從口袋裏再掏出兩萬給您吧？這，這不合適。”

道士嘆了口氣，直罵他笨。他道：“你當我雲游是誰？我也是有職業素養的，好嗎？這樣，你要是不放心，尾款可以先不打。你先把這枚硬幣拿回黑市去，找個黑診所裏的醫生幫你驗一驗。這上面要是沒有你的血跡，我倒把那一萬出場費退給你。放心，我雲游營業，童叟無欺。”

說完他拂袖就想走，青壯年趕緊拉住了他袖子。他把硬幣放進口袋裏妥善保管好，朝道士諂笑道：“大師，我自然是相信您的。那您倒是再給看看，是哪個王八蛋用這東西打我。”說完，他忽然想起，這只是一枚硬幣呀。是什麽樣的武器才能讓這枚硬幣有這樣強的殺傷力，竟然可以一擊擊碎他的車窗玻璃。

“不是啊，大師。這，這匪夷所思呀。這是不是就是電影裏演的，叫，無差別傷害，對不對？這就是恐怖主義活動呀。我必須得找正規醫院。您等等，我先錄個視頻。我要是把這事往上報，我不僅能報了那王八羔子的仇，說不定我還能搗獲一起恐怖犯罪，能得到政府一筆獎金呢。哈哈。”

金申在一旁直後悔，他果然是太仁慈，早知道有這出，當初直接打死他多好。

道士一把搶走了他手機，“拍什麽拍，不準把我拍進去。還有，什麽狗屁恐怖主義，你腦子進翔了是不是？”能扔出這枚硬幣，並且能把人打成這樣還不打死的，除了他們妖怪還能有誰。是妖怪就是像他一樣的，都是可憐人。這事要是捅上去了，回頭把妖界那幫執法的混蛋給招惹來了。他豈不是對不起那妖界兄弟。雖然，他並沒有從這枚硬幣上聞到妖氣。

道士趁青壯年不註意，用拂塵從他口袋裏拽出了那枚硬幣。青壯年不知道，還一直央求著道士幫他找出幕後黑手。

對於這種不聽安排一心要把事鬧大的顧客，道士一向無甚耐心。幾句話就把人打發走了。他叫他先去找醫院驗血，先確定那枚硬幣是不是真是兇器以後再說。青壯年一想，也是這麽回事，畢竟那可是2萬塊錢，總不能隨便叫人給騙走了。

他千恩萬謝地走了。道士揚了揚拂塵，手裏捏著偷回來的硬幣，心裏頗為滿意，出場費這一萬塊錢，他可不會退費。

待生意做完，道士才趕來金申這邊。他朝甘敖笑道：“小鮫人，好久不見。”

甘敖行了一禮，又看了看金申臉色，介紹著，“海先生，您好。這位是……”

金申一揚手，制止了甘敖。他朝道士道：“閣下不妨猜一猜，我是誰？”

道士看了看甘敖的神色，又想了一想，突然靈光一閃。霎時間他神色由驚喜化為激動，轉瞬又化為悲慟，最後雙眼飽含了淚花。他語無倫次，“大人！我們……找了您好久！”

金申問：“你如何知道是我？”

道士擦了擦掉下來的眼淚，“首先，小鮫人對您的態度尊崇有加，其次，您能找到小鮫人必然經過了丁治民。而丁治民所在的公司裏有小狐貍精。恰巧，小狐貍精今天給我打電話說她碰到了您。”

“你認識小狐貍？”

“認識，認識。”

甘敖微笑插嘴道：“海先生交友廣泛。人界裏的妖怪，他基本上都認識。”

金申笑了笑，如此，倒還有些用處。他問：“那海先生應該也已經猜到，我來找你所為何事。先生有何打算？”

道士激動道：“屬下甘願誓死追隨！”

……

金申回來時，張心柔還在酒店等他，沒有睡。看他出了趟門，帶回來了一個瘦弱病態的少年，還有一個油腔滑調的長胡子道士。張心柔眨了眨眼，不想失了禮貌只好笑得盡量委婉。

小狐貍倒是十分開心。她拍著道士的肩膀就倚了上去，纖纖細手塗著紅色指甲油，扯著海雲游的長胡子，笑著朝甘敖眨眼，“老海，他是誰呀？”

金申拍了拍甘敖的肩膀，輕道：“給她露一手吧。”

甘敖聞言，纖弱冷白的手臂一擡，一下捏住了紅翊的脖子，一用勁，紅翊掙紮著，齜著嘴直接現出了原形。甘敖立刻收回了手，垂下了眼眸一副受了驚嚇的樣子。紅翊立刻躲到了張心柔身後。張心柔安慰地拍著她的手。她也被這少年與外形完全不符的殺傷力給驚到了。

金申笑道：“這位是鮫人，名叫甘敖。小狐貍，現在知道他是誰了嗎？”

紅翊忙點頭，再不敢對甘敖有任何非分之想。

海雲游笑著打哈哈，“這下就是不打不相識了。小鮫人，你這戰鬥力，我把你介紹到丁治民那裏，讓你給他當保鏢或者是給他當個人肉沙包，沒介紹錯吧？”

甘敖錯愕地看向他。原來，他說的工作是這些。他欲開口，金申適時制止了他。金申道：“甘敖的戰鬥力，確實不錯。”

張心柔聽到丁治民三個字，疑惑地皺起了眉。金申揉了揉眉心，猶豫著該不該說今晚的事。小狐貍已經先興奮了，“老板，原來你是去教訓丁治民了。心柔姐，老板都是為了你。”

這下，金申不得不說了，不知道張心柔會不會怪他欺負人類。張心柔聽完，只抓著他手臂，急切問：“你沒受傷吧？”

其餘三個妖怪都不可思議地看張心柔。金申是誰啊？是分分鐘能捏死小鮫人的存在，好嗎？這樣的大佬去收拾一個人類，張心柔竟然還在擔心他會受傷。人類的大腦是不是都不太靈光？

金申輕笑著，道：“手臂有點拉傷，幫我看看吧。”說完，他摟住張心柔就往床邊走。甘敖和紅翊還預備跟上，海雲游一拂塵把他倆都勾了回來。老板說拉傷了，他們還真信？人家是要辦正事了，這兩個沒眼力見的，還跟著幹什麽，缺心眼呀。

三人出門另開了三間房，就守在金申附近。

張心柔坐著床沿邊，拉著金申的手臂，關切地問他這裏疼嗎？那這樣呢？

現在已是夜裏2點，張心柔漂亮的眼下透著青色的黑眼圈。她很累吧？金申伸手攏住她耳發，神色異常溫柔。他坐近了些，將張心柔攬入懷中。他道：“小柔，和我在一起，你害怕嗎？”

張心柔下巴支在他肩膀上。他問她怕嗎？她當然是怕的。但她更怕失去他，她會瘋狂地想念他。她道：“我只怕你會拋下我，不辭而別。”她是怕死，但更怕他出事。

金申親吻了她頭發。如果時間能重來一次，他一定會選擇不去招惹她。就讓她平平安安的，好好的活著。可是感情一旦開始，哪能說放下就放下。更何況，她沾染上了他的情香，註定會成為妖界的活靶子。

金申忍著內疚自責，將情香一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張心柔。張心柔舉起手腕就聞，驚道：“原來那兩個女孩說的是真的。”

“對不起，是我把你拖進了險境裏。”在第一次意識到他給不了她未來時，他就退縮過。如果他永遠離開，她會有更好的生活。可鬼使神差地，他存著一絲絲僥幸心理，祈禱能永遠隱藏妖氣，和她在人界幸福地茍活著。

可事出意外，竟走到了今天這一步。他道：“我有一個計劃。這計劃可能有風險，但我從沒想過要放棄你。又或者，你可以有你的選擇。如果你想要平安無事地活著，我可以選擇離開。”

張心柔擡起頭看他。她從小喪母，父親對她來說也虛無縹緲，可有可無。她看起來堅韌強悍，好像沒有誰她都可以好好活。但其實不是的。她一直就知道，她心底裏最害怕的，就是身邊最親近的人會再一次拋棄她。

她擁住金申，“我不會拋棄你。你也永遠，永遠不要拋棄我。”

金申捧著她的臉，親吻著承諾。

片刻後，張心柔道：“你知道嗎？那些總把你打到半死的家夥。不管他們是誰，敢動我的男人，我早就想給他們點顏色瞧瞧了。”

金申憶起了初識張心柔時，她拿著平底鍋掀翻他時的彪悍。他笑起來，“沒錯。你可是張心柔。是個連妖界殺神都打不過的女人。”

張心柔也笑了，她再次抱住金申，喃道：“不管未來在哪。我們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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