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早上，張心柔拿著手裏那個碎成渣的手機犯難。沒有手機，她不確定領導有沒有叫她去加班。她也不確定，銀行有沒有發來催債短信。

沒有手機，寸步難行。

可是，就算是買一款最便宜的智能機，也要將近一千元。她本來錢就不夠，上哪去找這一千塊。她越想越氣憤，昨天見到金申，應該要他賠手機才對。

結果……

她又想到昨夜被某妖怪強吻的畫面。她火速搖搖頭，將這個畫面甩出去。

正想著，門鈴響了。

她疑惑這個時候誰會來，打開門一看，竟然是王鑫明。他高大清爽，穿著大方時髦，倒不像張心柔印象中，只會穿格子襯衫的程序猿。

張心柔驚訝問：“你怎麽會在這裏？”

王鑫明笑容幹凈，揚了揚手裏的黑盒子，說：“我打你電話總是打不通，我猜你可能還沒有買新手機。我們公司剛好做活動，這個，算是員工福利。手機不太好，我也用不上，正好送給你。”

他看了看張心柔，她穿著棉質家居服，頭上紮著丸子頭，和她前幾次職業女性的形象差別有點大。不過，很可愛。

他道：“我想，你應該還沒有機會看我朋友圈。所以，我就貿然來了。”

張心柔皺了皺眉，她正擔憂買不起手機呢，這新手機就自己送上門來了。

她品了品，有點玄幻哈。昨晚撿錢，今天撿手機。想什麽來什麽，這運氣是不是有點好得過分了？

見她懵懵地，王鑫明試探著問：“我可以進去嗎？”

張心柔這才註意到，王鑫明這個高大帥氣又年輕的小夥子，對她這房子上心得過分了。從沒見過哪個房客，還沒入住，就先送房東手機。一個年輕男性，剛跟女朋友分手，就對另一個女人這麽好，這要不是追求，真當她張心柔二十八年的年紀是白長的麽？

張心柔權衡了下，王鑫明救過她，看起來也家世清白，有正經工作。她年紀也不小了，追求她的人也不多。難道真要像妹妹說的那樣，一輩子守著尼姑庵當道長麽？

她輕笑了下，道：“你這麽有誠意，那進來看看房子吧。”

王鑫明高興地進屋，這回，他比上一次看房子時用心多了。廚房，廁所，陽臺，就連張心柔的屋子，他也特意看了。

張心柔有點不適應，畢竟她的屋子，從沒有男生看過。

王鑫明看她窘迫，也意識到他過於急切了。就算很好奇她的生活，也不該一上來就看她屋子。女孩不都挺在乎這些細節麽。他忙想補救，將手裏的盒子塞到了張心柔懷裏。又從錢夾裏拿出了一沓錢，說：“押一付三嘛，我知道規矩。這是四千塊錢，如果你同意，我想下周就搬進來。”

張心柔忙站起來，將手機和錢都往回推。她直覺這不太好，有種拿了他的錢就再也推不掉他的感覺。

張心柔搖頭：“無功不受祿，這手機我肯定不能拿。至於這租金，我還是想再等等。看看有沒有單身女孩想租。”

之前答應他考慮，是因為那時害怕金申。現在危機解除，她還是覺得和女孩同住更合適。

王鑫明有點受挫。他以為，張心柔對他也有點好感的。而且，在他的認知中，像張心柔這種急需要錢的女孩，沒有能抵擋得住禮物和金錢的。雖然他這禮物是寒磣了點，但此刻，應該是她最需要的。

他低頭一笑，道：“其實我今天來找你，是有件事想要你幫忙。”

“什麽事？”

“我最近喜歡上了一個女孩。”

張心柔臉紅，他不會是這就要表白了吧？張心柔想，當面拒絕他，她得言辭懇切些，畢竟他是救命恩人。

“她是我學妹。我想給她買個禮物，可是我不太懂這些。你年紀比我大，應該懂小女生的心思。以後合租，如果遇到不懂的事，我還可以請教你。”

王鑫明言辭懇切，張心柔臉都要垮掉了。她心裏狂os，還年紀比我大，這不就是嘲諷她，她是個老姐姐了麽？mmp又自作多情了。

算了，算了。

張心柔卸掉了防備，徹底放飛自我。她接過王鑫明的手機，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毫無形象地招呼他坐，不必客氣。她看了看，確實不是什麽昂貴的機型。

也許真是命運糟老頭子又愛上她了吧，派個這麽“貼心”的小弟弟給她送個新手機。

她問：“你真的願意送我？”

王鑫明對於她變化的迅速有稍許的滯楞，片刻後他意識到她正在接納他，他歡天喜地地找了跟凳子坐。他點頭：“恩，反正我也不需要。”

而且這手機送給小學妹，恐怕小學妹真看不上吧。張心柔想。她道：“那這樣吧，你按市場價給我打個八折，然後我再分期付款給你，行嗎？”

王鑫明根本不在乎錢，只要他願意，每天送她一部新手機也沒問題。她主動提分期，那至少一段時間內，他都有正當理由和她接觸了。

他忙點頭應允。

張心柔想，這小子追女生還挺花心思的。為了追小學妹，先討好她這個老姐姐，腦洞清奇。

王鑫明給她裝上了卡，設置好了常用軟件和開機密碼，還用電腦將她舊手機裏保存照片視頻通訊錄等全都轉了過來，技術還挺熟練的。張心柔誇他：“以後你萬一失業了，去電腦城賣手機，應該也很行。”

王鑫明笑了笑，張心柔誇人還帶這麽損人的，嘴巴挺厲害。

忙活完後，張心柔不好意思了，人家小弟弟忙了一上午，不留他吃頓午飯好像不合適。她道：“家裏也沒什麽好吃的，要不我給你煮碗面吧？餓了嗎？”

王鑫明收拾好電腦，點頭稱好。他亦步亦趨地跟著張心柔，蹭到廚房想看她給他煮面。但看張心柔打開冰箱，空蕩蕩的冰箱裏就孤零零地躺著一只雞蛋和三個蘋果。

昨天妹妹來，好吃的都緊著她吃了。現在家裏剩的就只有這麽多了。

張心柔不好意思道：“什麽都沒有了，要不你先坐坐，我去買點菜。”買待客的菜總不好太寒磣，又是一筆開銷了。

盡管張心柔沒有表現出來，但王鑫明已經明白，她很窮了。他看著她，心想她這麽瘦，原來是餓的。

他摸著肚皮，說：“其實我剛吃完早飯，也不餓。我今天來找你，就是想找你陪我去商場選禮物。你要是不餓的話，要不我們先去？”

張心柔猜他估計是嚇著了，就這麽一個雞蛋哪夠他吃。也行吧，反正也招待不好他，還是不勉強了。她道：“那你等等，我去換套衣服。”

等張心柔出來，她穿得和他第一次看房時見到的那套差不多，一套棗紅色的夏款西裝，兩條大長腿白得直晃眼。頭發輕紮了個低馬尾，臉上無妝，身上無首飾。

王鑫明感慨，好樸素的美女。

兩人出門，坐上公交。王鑫明實在沒忍住，問：“你怎麽不化個妝？”

張心柔想，化妝品不要錢嗎？我一個老姐姐陪你一個小弟弟，去商場給另外一個女孩選禮物，要不是你救過我的命，我又買了你手機，天這麽熱，鬼才會出來嘞。

她一笑：“因為我本來就夠美。”

王鑫明低頭一笑，她說得很對。

等到商場，張心柔犯難了。王鑫明找她幫忙買禮物，真是找錯了人。琳瑯滿目的商品，她真不知道該選什麽。王鑫明鼓勵她，不必有壓力，她喜歡什麽就買什麽。

張心柔道：“不是啊……”她猶豫了下，還是直接道，“我已經很多年沒有進過商場了。我窮慣了，一進這種人民幣堆砌出來的地方，就覺得喘不上氣。不敢消費。”

王鑫明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窮人。以前他認識的女孩，一進商場就巨興奮，搞得他都怕進商場了。沒想到，他身邊這個女孩竟然也怕進商場。

他安慰道：“沒關系，花的是我的錢。我請你來幫我消費，讓你找找有錢的感覺，這不好嗎？”

張心柔狐疑道：“你很有錢嗎？有錢人應該不會想租我那套房子吧。”

王鑫明摸摸鼻頭，不想被她看出他的企圖。他伸出一根手指，道：“一千。就一千的預算。超過一千就不行了。”

張心柔想，聽說IT男薪水都挺高的。可能他真是很喜歡那個女孩吧，為了給她買禮物，自己吃一個月泡面都沒問題的那種。

有了預算，就有了目標，也有了底氣。張心柔果斷道：“行！那買根項鏈。”

選項鏈時，張心柔挺開心的。雖然項鏈不是買給她的，但是漂亮的首飾，笑容滿面的導購，還別說，雖然久違了，但消費確實可以帶給人快樂。

唯一讓她不快樂的，是腦中忽然閃現的畫面。她看到金申在棟破舊的廢棄大樓裏驚醒，逃命似地在鋼筋城市上飛奔。

畫面一閃而過，放電影似的。讓張心柔一時分不清，是幻覺還是錯覺。

她甩了甩頭，怎麽會忽然想到他。他那樣的妖怪，又怎麽可能在亡命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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