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隨著一聲貓叫，門戶落鎖的聲音隨後響起。

張心柔將懷裏的小貓放在雙人沙發上，起身去廁所拿了條幹凈毛巾擦頭發。外面雨太大，她渾身濕透了。她正擦著，聽到舍友房間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她想起，早上舍友出門時說，她要搬出去住，要張心柔盡快找下一個舍友合租。

張心柔急忙跑出來看，舍友房間裏行李已經打包得差不多了，兩三個尼龍口袋裝得滿滿當當。可是只有行李，不見人。

她走進房間，轉角的衣櫃門上，一男一女正在激戰。

看到張心柔，舍友抱著懷裏的老男人，沖她笑了笑。

張心柔紅了臉，忙退出來關上了門。

她越想越不忿，沖著門後大喊：“要走就趕緊走啦，我約了人，一會兒來看房。”

等張心柔換好幹爽衣服出來，舍友也已經出來了。她沖著張心柔撒嬌要抱抱，張心柔煩她，一把推開了。明知道她很窮，需要人幫她分擔房租。舍友卻連招呼都不打，早上說搬晚上就走了。這突然之間，張心柔上哪去找一個合適的新舍友。

更何況，舍友還是跟著那樣一個市儈的老男人。

舍友知道她不喜這金主，拉她到一旁，勸道：“你就是想不開。不然，以你的條件，飛上枝頭變鳳凰，還不簡單？”

張心柔道：“行了，這話咱們已經說過很多回了。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舍友知道她是擔心她，幾年青春換不來幸福。但張心柔就是軸，誰稀罕幸福了，有錢不就行了。她安慰地拍了拍張心柔背，扔下一千塊錢在餐桌上，道：“知道你手頭緊，這是這個月的房租費。別氣了。”

張心柔蹙眉：“你哪來的錢？”

舍友眼神往老男人身上一落，錢是誰給的，自然不言而喻。

張心柔搖了搖頭，往舍友身上一靠，擋住了站在房門口的老男人視線，悄悄將錢放進了舍友褲子口袋，道：“行了。我還沒落魄到要你資助。”這種舍身賺來的錢，更加不應該隨意浪費。

她推著舍友，催道：“趕緊走吧，我還得收拾。”

舍友拗不過她，只好回身挽住老男人。搬家公司的人很快就上來了，幾個年輕小夥，一趟功夫就把她行李搬完了。想起她剛來的那會兒，張心柔和她兩個人，來來回回搬了多少趟，才將她新家安置好。

這會兒，果然是找了個好靠山，再也不需要自己吃苦流汗。

舍友笑瞇瞇地同她招手，路過客廳時，見到了那只裹在外套裏的小貓。舍友驚道：“這麽臟的貓，你也敢往回撿？小心別給你撓出病了。”

張心柔揉了揉眉心，點點頭表示她知道了。

等舍友離開，室內安靜得只有時鐘的滴答聲。張心柔收拾心情，蹲在沙發前，看著縮成一團的黑色小貓。今晚，她從地鐵站出來沒多遠，就看到路口兩個小男孩，打著把傘，站在墻角用傘柄對著什麽東西戳著。

走近一看，竟然是這只可憐的流浪貓。

真臟呀。要不是它還能“喵喵”叫，路人走過，都只會把它當成是團丟棄在路邊的烏黑抹布。小貓儼然受了驚嚇。兩只利爪伸出來，瀕死般的眼珠裏露出最後一絲戾氣。

它身上傷痕累累，淤血累積著血痂，散發著陣陣腥臭。這樣的大雨夜，它渾身濕透，傷痛加寒冷，它可能挺不過今晚。

張心柔很生氣，斥責那兩個小孩不許虐待小動物。

其中一個小胖子回頭，上下打量下她，嗤道：“加班狗，多管閑事。”

更讓張心柔郁悶的是，小胖子還給同伴講，不用理她這種窮鬼。張心柔不忿，斥他哪裏看出她窮了。小胖子道：“這麽大的雨，舍不得花錢買一把雨傘。像個流浪漢一樣，舉著個紙板就往雨裏沖。不窮？才怪！”

張心柔早就聽說過一句話，這世上有三件事無法掩飾，咳嗽，窮，還有愛。

她在雨中淩亂了會兒，人窮了，連小學生都敢明目張膽地歧視她。她脫下外套，擠進去，不顧兩個小孩的阻攔，用外套包住瑟瑟發抖的小貓，一把將它抱了起來。

這貓恐怕是被人傷怕了，對人又恐懼又敏感。渾身濕透了還不忘亮出它的利爪，尖叫著直往張心柔手臂上抓。幸好張心柔有經驗，外套下墊著塊紙板，才沒被它抓傷。

兩個小孩又急又氣，伸出傘柄直朝張心柔肚子上戳。

張心柔抱著貓躲，還是被狠狠地戳到一下，痛得她一呲。她怒道：“你們兩個太過分了。是不是要我報警，讓警察來好好教訓你們一頓。”

兩個小孩對視一眼，虐待動物是不對的，這個他們還是知道的。兩人怒視著張心柔，嘴裏不幹不凈地走了。

張心柔郁悶地搖了搖頭，現在的熊孩子，也太熊了點。

她本來想把貓送去寵物店，但一看時間，她與人約好看房的時間就快到了。如果不盡快找到分擔房租的室友，那她下個月，就會像這只流浪貓一樣，被高昂的房租費趕出門，流落街頭。

她只好先將貓抱回來。此刻，貓咪在沙發上睡著了，可它渾身的毛依然像刺猬一樣尖利地豎著。仿佛隨時都需要展開防衛，稍不留神，就會命喪當場。

真是可憐。

她伸出食指，輕輕地點了點貓頭：“對不住了。今晚，你可能得先委屈一晚了。”

張心柔正想抱抱它，此時，門鈴響了。她轉頭看一眼墻鐘，正好九點。

她拉開門，進來的是之前電話聯系過的新房客。一對大學剛畢業的小情侶。稍微寒暄過後，張心柔領兩人進去看房間。

女生看著散落一地的雜物，道：“怎麽這麽亂？”

張心柔解釋，上一位房客剛剛搬走，她還沒有來得及收拾。女生聽完，嫌棄地皺著眉。

男生沈默地看了看房間，沒表示好，也沒表示不好。女生拉著男友，朝張心柔道：“這房子這麽舊了，租金還要800。這樣吧，再減一百，我們就租，怎麽樣？”

這房子是舊，采光也不算好。但她一直精心打理，幹凈整潔，也算時尚大方。這樣的兩居室，在這樣的地段，800塊錢的租金，上哪去找這麽好的房源。

男生似乎也覺得女友過分了些，這房子平常1000塊都租不到。女友拉扯著他，小聲說：“你懂什麽！上一任房客剛走，她就招租。還是那麽便宜的800塊，明顯她就是急著找人攤房租。這種時候，當然要壓價了。”

張心柔佯裝挽耳發，豎著耳朵聽他們在說什麽。

好吧，碰上這麽個“精明”的小姑娘，她無話可說。她靜候著，等著兩人朝她殺價。誰知，那兩人卻先自己吵開了。

男生一開始還是壓著聲音：“這樣不合適。”

女生壓著聲音炸毛：“怎麽不合適？我知道你要說什麽，說我又掉到了錢眼裏去了。說我趁火打劫不仗義，是不是？好呀，你王鑫明，你不就是嫌我窮，嫌我丟臉麽？你也不想想，我這麽砍價，我是為了誰。”

女生情緒很快就失控了。看樣子，兩人今天應該不是頭一回吵架了。

男生沈著臉色，當著外人吵架，他也不願意。他道：“行了，出去再說吧。”

女生甩著手哭開了，吼道：“出去什麽。不就是800塊錢嗎？你真當我出不起！”說完，她打開錢包，哭訴著想將錢拿出來。但她越哭越拿不出，幹脆將錢包一倒，呼啦啦地往下空東西。整鈔和零錢散落下來，掉滿了半邊茶幾。

張心柔火眼金睛，雖然錢倒出來了不少，但總數應該沒超過五百。

還有兩個硬幣，嘎嘣兩聲砸落在茶幾上，驚得沙發上的貓一個彈跳。張心柔眼疾手快，越過茶幾就抱住了貓。她安撫地順著它的毛，一邊說：“沒事，沒事。”

女生這才發現了這流浪貓。她怒指著張心柔和她懷裏的貓，轉頭斥責她男友：“她還撿流浪貓，你自己覺得這房子值800嗎？”

男生越過女友，視線與張心柔對上，兩人都有點尷尬。

初次見面，實在不想表演（圍觀）吵架。大家註意力都沒放在貓上，自然沒人見到，那貓見女生伸出手指朝它怒指，它眼神變得兇悍暴戾。它整個身子被包在外套裏，幾人自然也沒看到它渾身炸毛的模樣。

那模樣，絕不是一只凡間普通的貓。

它一聲“喵”，右爪伸出飛速一撓，女生的指尖就被撓出三條血印。她還沒有反應過來，指尖的血液就已經滴到了茶幾上。

劇痛傳來，女生驚叫著舉手回退。她流血了，她被一只野貓撓了，她會不會染上什麽病，她會不會死啊？

她哭叫著就撲到男友懷裏。男友抓起她手指查看傷情。

張心柔楞了片刻，才意識到她的貓把人抓傷了。她急火攻心，忙道：“還好嗎？”

女生掙脫男友的懷抱，朝她怒吼道：“好個屁！你必須給我賠償，這事沒完！”

張心柔趕緊放下貓。貓咪“喵”了一聲，好像突然脫離張心柔的懷抱，它挺委屈。張心柔沒時間管它，沖回房間拿起包就趕緊把人往醫院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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