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宴會正式開始還有一段時間，樓下的人並不算多。

舒琛軟下來的時候， 大家都圍在一起， 正是剛剛放置牡丹的地方。她連忙擠了進去，眼前的景象刺進了舒琛軟的眼睛。

玻璃器皿成了一塊塊的碎片， 裏面的營養液流了一地， 嬌貴的牡丹被□□的不成樣子， 紅色的花瓣綠色的葉片零落不堪，浸在著粘稠的營養液裏。

牡丹已經不再發出聲音了，舒琛軟蹲下去，試圖朝它輸送精神力。可是沒有用，牡丹已經變成了死物，再也不能和舒琛軟交流了。

“琛軟， 你別生芝芝的氣， 她也不是故意的。”

舒甜的聲音在一邊響起，舒琛軟才朝她望去。她就站在程小芝的旁邊， 舒琛軟仰頭看向舒小芝。

程小芝翹著一邊嘴角，臉上是無所謂的表情。她拎著裙子， 抖了抖自己的裙擺， 嫌棄那些濺在裙擺上的營養液。

“是你做的？”舒琛軟站了起來，眼裏寫滿了憤怒。

舒小芝後退一步，她穿的是一雙漂亮的圓頭小皮鞋。鞋底黏著幾片花瓣，她在地板上蹭了蹭，原本美麗的花瓣成了紅褐色的一團。

“它自己倒下來的，我沒註意就踩了一腳。”舒小芝滿臉無辜， 隨即又漫不經心的丟下句:“不就是個破花嗎？值得你在這裏吹胡子瞪眼的？”

她擡眼望了望周圍的賓客，仰著下巴對舒琛軟道:“太不得體了，讓傭人過來把這垃圾收拾走。”

自然植物本就精貴，哪怕舒琛軟給它輸送了許多精神力，依舊是需要用心呵護的。可現在它不僅被撞到地上，還被舒小芝踩了一腳，徹底失去了生命。

和她相伴了這麽久牡丹，如今已這種方式出現在眼前，舒琛軟對她的厭惡在這時候達到了頂峰。

“夠了，你是不是，你是不是……”她憤怒到了極點，站在舒小芝面前，氣到直接說不出話來。

正在這時候，舒琛軟感覺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她視線移去，看到了媽媽帶著淺淺笑意的臉。

“芝芝，你真是太不小心了。這盆牡丹是軟軟送給奶奶的祝壽禮物，你怎麽能在奶奶生日的時候就把她打破了？快點，像奶奶道歉。”

舒媽媽這一番話有理有據，雖是在指責舒小芝，但並不會讓人覺得她這個長輩沒有氣度。

畢竟她話裏話外沒有維護自己的女兒，她完全沒有參與到孩子們的爭吵中，而且指責她給奶奶的生日帶來了不好的征兆。

舒小芝被說的啞口無言，眼裏的囂張氣焰也熄滅了。她看了眼呈保護姿態現在舒琛軟面前的女人，情緒愈發糟糕。

“不是我打碎的，我沒註意就踩了一腳。對不起，奶奶。”舒小芝看了一眼奶奶，神色委屈。

剛剛就舒小芝一個人在這裏，而且花是舒奶奶親手放的，位置很安全。窗戶的風又吹不到這裏，只有人為才能將牡丹花從桌子上弄下來。

“妹妹養了很久才得這麽一盆花，如今就被你給糟蹋了，你應該向她道歉。”

舒奶奶不笑的時候，臉上就有種不怒自威的感覺。況且她眼神又那麽威嚴，舒小芝只得不甘不願的看向舒琛軟。

耳邊都是賓客們的小聲議論，她們還都站在舒琛軟那一邊……

“對不起。”她的這三個字說的含糊，又聲若蚊吶。

“我去樓上換衣服了。”

道歉之後，舒小芝再也不想面對這些尷尬的局面，她迅速離開了這裏。

舒奶奶看著她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眉毛皺了皺。她看了看四周，朗聲道:“小孩子們鬧口角，讓大家見笑了。”

“沒關系，小孩嘛。”

“就是，可惜了這盆牡丹，看樣子是救不活了……”

“是啊是啊，多好的一盆花……”

舒琛軟蹲在地上，小心的碰了碰躺在一片狼藉中的牡丹。舒媽媽輕按了按她的肩膀，柔聲說:“別動了，小心劃到手，讓傭人收拾吧。”

“你的心意奶奶都知道了，是芝芝太不小心了。”舒奶奶也安慰她。

舒奶奶知道這花是人為摔下來的，今天有客人在，大庭廣眾之下她給舒小芝留著面子才沒有訓斥。

它不單單是一顆植物，除了舒琛軟以外的人是不會理解的。

舒琛軟眼眶泛紅，她找了個盒子，將牡丹花還有散落在地上的枝葉一一撿了回去。

處理完之後，舒琛軟自己去了臥室。老宅中有他們的房間，哪怕他們住的時間不多，依舊收拾的幹凈整潔。

舒媽媽就猜她會來這裏。

少女坐在桌子前，面前擺放著裝著牡丹花的盒子。現在花朵們還有一半是嬌艷的紅色，但過不了多久，就會變得枯萎。

“你也知道的，芝芝就是那個樣子。別傷心了，媽媽在給你買一盆。”

“這不是重新養一次的事情，它不會是以前的它了。”舒琛軟說著說著眼眶又紅了，晶瑩的淚珠不受控制的冒了出來。

每一次和牡丹交流，感受它給出的回應，每一次將精神力輸入到牡丹中。哪怕再來一盆相同的牡丹，她再做出相同的事情，也不是以前的它了。

它的聲音尖尖細細的，發出愉悅的聲音時，就像鳥兒一樣活潑。可是到最後，它的聲音嘶啞又痛苦，完全就是悲鳴。早知道，早知道就不帶它過來了，這樣它就不會出事了。

不能再想下去了，舒琛軟趴在桌子上，將臉埋在了胳膊中。

在舒媽媽看來，她說的話就充滿了孩子氣。

她在舒琛軟旁邊坐下，慢慢的說道:“我知道小芝一直就與你合不來，但是你們接觸的時間也不多，能不發生沖突就盡量不要發生沖突，不然奶奶最為難了。”

母女倆個一貫是無話不說的，舒媽媽提到這個就又想到了她和舒甜的糟糕關系。

“你和芝芝不用朝夕相處，關系表面上過的去就行了。但是你和甜甜，媽媽真的希望你們能好好的，咱們是一家人啊。”

手心手背都是肉，舒媽媽既不想委屈這個，又不想委屈那個。舒甜和舒琛軟兩個人不和，舒媽媽心裏就沒有輕松過。

她們兩個人的想法不在一個頻道上，而舒媽媽說的話又戳中了舒琛軟一個點。

舒琛軟擡頭看向媽媽，她緊抿著淡粉色的唇，向來懵懂靈動的眼神淺了許多，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憂傷。

舒媽媽卻不知道她真正難過的是什麽，伸手溫柔摸了摸她的臉頰，又為她擦去臉上的淚水:“別難過了，媽媽會給你找到新的牡丹花的，就和之前的一模一樣。”

媽媽口中的那個之前的，如今已經殘敗了，正被安靜的放置在盒子中。舒琛軟餘光裏，是一團不甚清晰的濃綠和灰紅。

她只覺得滿心的疲憊，以及無法解釋的疲憊感。

媽媽不會明白，這個牡丹在她心裏的特殊。

媽媽也不會知道，她期待的兩個女兒和好畫面，是永遠不會實現的。她們就是兩個對立面，根本就沒有辦法握手言和。

“謝謝媽媽，我會收拾好心情的。”舒琛軟最終只說了這一句。

今天是奶奶的生日，一年才得一次的美好日子。舒琛軟總不能因為自己，破壞了一家人的好心情。

“我沒事了，你先下去吧。我在這裏休息一會兒，馬上也下去。”

“真的嗎？不用媽媽陪你了？”

“嗯嗯，不用了。”

得了舒琛軟的話，舒媽媽才放心的下去。宴會是他們家舉辦的，舒媽媽作為現任舒夫人，總不能丟下客人們不管。

臥室門重新被合上，房間裏又恢覆了安靜。

舒琛軟垂頭望著面前的盒子，難過的情緒如潮水般漫延。

…………

每天中午下午去舒家，其他時間裏泡在工作室，霍易淮過的有規律極了。

“在舒家怎麽樣？那孩子難帶嗎？”空閑的時候，杜叔問道。

“挺聽話的，天賦也高。”

這算是很高的評價了，杜叔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以前就聽聞舒家的兒子很不錯，霍易淮和他相處一段時間後做出這個評價，看來那些人沒有誇大。

“對了，奶奶的身體怎麽樣了？”

說到這個，少年冷峻的眉眼柔和了許多，銀灰的眸子中少見的有了笑意。

“恢覆的很好，今天就可以出院了。”

今天霍易淮不用去舒家，他們全家人都要去老宅為奶奶祝壽，霍易淮也有了一天假期，正好可以去接奶奶回家。

工作的事情先處理了一部分，霍易淮就離開了。他去了醫院，將奶奶帶回家。

老人家面色紅潤，身體能明顯看出硬朗了許多。霍易淮認真記住醫生的囑咐，辦理完手續就正式出院了。

A城的房子已經準備好了，B城這裏霍易淮已經收拾幹凈了。不過搬家前還是帶著奶奶又過來一趟，免得遺漏什麽物品。

推開房門，就看到大大小小的箱子整齊的擺放在客廳裏。搬家收拾東西瑣碎又耗神，也不知道要花費多少功夫才能收拾成這樣。

霍奶奶走過去看了看，埋怨的對他說:“這麽多東西你一個人收拾多累啊，怎麽不等我一起做？”

“不累。奶奶看一看有什麽東西落下了，下午這些箱子就要被運走。”霍易淮說道。

霍奶奶在房子裏轉了一圈，果然又收拾出一些不舍得扔的東西。將最後一點東西打包了，她最後看了眼這個住了數十年的房子，就和霍易淮一起離開了。

離開了，離開吧，和B城比起來，A城確實是個好地方。沒想到她老了老了，還能有機會離開這個生活了一輩子的城區。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