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曉聲在心裏用意念把千識器這個小混蛋五馬分屍了一百八十回，才接過書：“對不起啊秦同學，剛剛走得太快就忘記了……”

她自覺待人接物的社交禮節學得一般，準確來說是沒怎麽和秦七韶這類的人打過交道，一時有點不太知道這種情況下該怎麽表達謝意，加上剛剛才被窺見自己的暴力行徑整個人還處於一種尷尬狀態中，連說話都說得有點磕絆，“……你要進來喝杯水嗎？”

千識器靠在沙發上，聞言受不了似的翻個白眼。

真是好純情哦。

秦七韶的態度一如往昔疏離：“不用了。”

千曉聲握著門把的手稍稍一松，剛想說我送你出去吧，突然從旁邊鉆過來一個小腦袋，對著外面的人眨巴兩下眼，用一副相當天真無邪的口吻道，“姐，誰呀？”

千曉聲：“……”

千識器飛快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趕在千曉聲揪著他後頸把他丟回沙發上之前，露出一個符合他年齡的純潔無害的笑容：“啊，我知道了。你就是我姐一直掛在嘴邊的那位秦哥哥吧？”

秦哥哥。

千曉聲被這個三個字硬是膈應了一下，往旁邊側了下身，用一種看傻逼的眼光看著千識器。

千識器仿佛半點兒沒感受到來自千曉聲的死亡凝視，繼續自顧自道：“秦哥哥，我聽我姐姐說你學習很好，我剛好有題目不會，你能不能來教我一下啊？”

秦七韶註視他兩秒：“我還有事。”

他一向擅長很拒絕別人的請求，“你可以去問你的老師或者同學。”

千識器眉毛往下一耷拉，露出一個相當可憐的表情，拽了拽秦七韶的衣角：“可是我真的不會耶，而且我很慘，我都沒有老師和同學的電話，平時都沒有人願意和我玩兒的。”

“但是如果我寫不出來的話，明天上課我又會被罵了，還會被拎出去罰站。”

“可以不可以啊秦哥哥，我會很快的，不會耽誤你時間的。”

嘔——

千曉聲覺得自己的午飯都要吐出來了。

她可太了解千識器了。

千識器雖然叫千識器，但他相當的不成器。

他最擅長的就是拿這張看似無辜的臉和語氣誆騙別人，每次被母親從網吧揪回來的時候就拿這幅可憐巴巴的樣子求饒，弄得好像是全世界都對不起他一樣。

她伸手就要去教訓千識器，卻聽見秦七韶嘆了口氣，說：“行吧。”

千曉聲的手驟然僵在空中，有點沒反應過來。

千曉聲知道千識器在騙人，但秦七韶是不知道的。

千識器今年初二，比他小五歲，在他眼裏還是個純潔得像一張白紙一樣不會騙人的小朋友的年紀。

再加上他一手拽著自己衣角，仿佛他要是不答應下一秒就能撲過來抱著他腿嚎啕大哭起來，到時候更加麻煩。

千識器馬上彎著眼笑起來：“謝謝秦哥哥，你真是個好人！”

他帶著秦七韶大搖大擺回他房間，在進去前還回頭看了千曉聲一眼，朝她擡了下下巴：“快去給秦哥哥倒杯水。”

千曉聲：“……”

她總覺得從這個帶著點得意的眼神中讀出了一種還不快感謝你這個聰明又善良的弟弟的意味。

看來這孩子還是得打。

—

“我叫千識器，就是觀千劍而後識器的那個識器。”

“要是你嫌難記的話和我同學一樣，叫我十七就可以。”

“秦哥哥，我聽我姐總提起你，那你覺得我姐……”

千識器和他姐一樣。

話多。

且自來熟。

這一看就是親生的。

秦七韶在心裏下了判斷之後擡眼，沒什麽表情地打斷他的話：“你要問哪題？”

千識器哪兒有什麽不會做的題，他連千曉聲的作業都看得懂，不過是想盡辦法給自家姐姐和可能成為他未來姐夫的人制造一點相處機會。

他從包裏隨便抽了一本數學作業出來，隨機翻了一頁，胡亂點道：“就這題。”

初中的題對秦七韶沒什麽難度，他掃一眼就知道方法，順手抽一支筆添了一條輔助線就開始給他講解。

他兩三句話就把這題解決了，松了口氣，把筆放下就要走，卻被千識器抓住衣袖。

秦七韶：“怎麽了？”

千識器一面在心裏暗罵了一句千曉聲倒杯水怎麽都這麽慢，一面繼續朝他裝可憐，“秦哥哥，我沒聽懂，你再給我講一遍吧？”

“可不可以嘛，我知道你人最好了。”

秦七韶：“……”

—

千曉聲之所以這麽慢，是因為在外面斟酌了半天給秦七韶倒普通白開水還是給他泡杯茶。

人家特地來家裏給她送了書，又被自己弟弟拖著去講題，不給他泡杯茶好像有點說不過去。

但千曉聲後知後覺地發現，她根本連自己家茶葉包放在哪裏都不知道。

……日。

等她在外面折騰完一番，終於泡了茶進去的時候，秦七韶已經被千識器拖著講第七遍同一道題。

人家在學習，千曉聲有點不好意思過去打擾。

她就這樣拿著托盤，看著秦七韶彎著腰，拿著一只筆相當耐心地給千識器講題，臉上沒有一點急躁之意，聲音放得很低很輕。

他的側臉在臺燈暖黃色的冷光下籠罩著，在他原來的冷感之上更襯出兩分柔和。

千曉聲下意識地咽了一口口水。

她覺得，秦七韶將來如果成家立業有了孩子的話，一定會是個相當稱職的父親。

她這一眼仿佛能窺見秦七韶的未來，也是這樣耐心地教育著自己的孩子，孩子母親大概也會是像她這樣站在一邊，準備給他遞杯水。

等她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居然對著自己的新同學有了一些不該有的幻想，連忙甩甩頭，帶了點心虛過去把水杯放下，一句話都沒敢說。

水杯壁燙得她手下意識一縮，退後兩步後倒吸了一口冷氣，搓了兩下又吹了一吹。

秦七韶耳朵一動。

他聲音一頓，看了一眼旁邊的千識器。

千識器撐著下巴，看著題目，但眼裏一片是空蕩蕩的茫然。

他的心思早就不在這個講了七遍的題目上了，整個思緒都飄在外面，可能左半邊腦在今天漫畫書內容寫到哪兒了，右半邊腦在想快點放我回去打游戲吧。

秦七韶不動聲色地把最後三步一筆帶過，然後問他，“這回聽懂了嗎？”

千識器餘光瞥到千曉聲在那，忙道：“懂了懂了！謝謝秦哥哥！”

秦七韶把筆放下，停頓兩秒，喝了一口水後道：“那我走了。”

千曉聲給他拉開門：“我送你出去。”

“不用。”

秦七韶經過她身邊，忽然小聲問了一句，“你的手沒事吧？”

千曉聲楞了下：“啊？”

秦七韶的語氣裏聽不出什麽太大的情緒，仿佛只是稀松平常的一句問候：“剛剛不是被燙了？”

千曉聲大概是沒想到他會發現，在原地楞了好一會兒之後才搖搖頭：“……沒事。”

秦七韶沒什麽表情地點了下頭：“走了。”

千曉聲準備跟著他出門前，千識器蹦跶過來，抓住她的袖子，湊到她耳邊道：“姐。”

他壓著聲，還是止不住語氣裏充滿揶揄的笑意，“你的臉紅得超級誇張哦！”

千曉聲：“！！！”

她匆匆拍了一下千識器的腦殼，“……我回來再接著收拾你。”

—

雖然秦七韶說著不需要，但是千曉聲還是堅持把他送出了大門。

她替秦七韶擰開大門旋鈕，帶著兩分歉意，真誠道：“秦同學。”

“謝謝你啊。”

“沒事。”

秦七韶頓了頓，又說，“你弟弟還蠻聰明的。”

他怎麽可能不知道千識器拖著他講七遍題的意圖在哪，只是也不想拆穿而已。

千曉聲不明所以然地點了下頭，替他拉開門：“很晚了，你回家的時候要註意安全。你……真的不需要我送你啊？”

秦七韶忽然地笑了一聲。

他這一聲笑得很輕，輕到千曉聲幾乎要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很快，他擡了一下眼，叫她，“千同學。”

千曉聲心裏驟然一緊：“啊？”

秦七韶盯著她看了兩秒，卻只是道：“記得按時還書。”

而後就離開了。

千曉聲呆在原地，半天後松了手，聽著鐵門砰地一聲關上的聲音之後，靠在門上，擡頭去看天上的月亮。

今天的月亮可真好看，又圓又亮。

亮得她覺得自己剛才試圖碰一碰月亮的罪惡行徑，都在月光下被照得一覽無遺。

—

千曉聲第二天進教室的時候，班級裏的大半人“刷”地一下擡頭看她，整齊劃一得像是經過了特訓一樣。

她有點莫名其妙地回到自己座位上，還沒放下包，就被自己同桌廖雨詩抓了胳膊，湊過來問，“千姐，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和新同學一起去圖書館了？”

千曉聲“哢啦”一聲，一口咬碎了嘴裏叼著的棒棒糖，有點茫然地“啊”了一聲：“你怎麽知道？”

“我靠，那就是真的了啊？”

廖雨詩語氣裏顯得異常興奮，“全校都傳開了，好像是有人看到你們倆了。快快快，交代交代，到底怎麽回事？”

千曉聲瞥她一眼，把包一扔，脾氣很大：“交代個屁，沒故事，誰他媽規定的我不能去圖書館？”

廖雨詩挑眉：“千姐，你這脾氣可真夠大的啊？”

“我說，你至於嗎，就為了不讓秦同學和別的女生接觸，追人都追到圖書館去了？”

“得了吧千姐，不如這樣，我教你個法子。”

“什麽？”

廖雨詩鄭重其事道：“你不是不想讓秦同學和其他女生談戀愛嗎？”

她拍了一下手，表情得意得像是解出了數學考卷的最後一小問，“那你自己和秦同學談戀愛就好啦！”

千曉聲：“……”

千曉聲：“……我可真是謝謝你啊。”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別看千姐表面這樣，其實她內心想的是，臥槽這可真是個好主意啊！（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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