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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恍如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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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羌國元和二十五年正月初二,坊間百姓口口相傳,道是昨日夜裏,宮中賜死了一位犯了錯的太子良娣,只是這事兒沒傳上幾天,又被另一樁事給替代了。

太子剛剛死了個良娣,緊接著又擡了一個嵐良娣出來,眾人紛紛道,皇宮子弟果真無情,歡喜的不過是個位份,至於是誰在上頭並無什麽區別。

正當百姓津津樂道之時,在相府的後院,卻是出奇的安靜。

趙言仍是一身的男裝,然往日裏被整齊高束的長發,此時略顯淩亂,冷著一臉張,似全身都散著熊熊怒火。

她反剪著雙手,臨窗而立,身旁的妝臺上擺著一只七鼎小香爐,裏頭燃著上好的靜氣寧神的沁靈香料,如薄霧般飄渺升起,緩緩四散於屋內。

透過窗子望出去,前後院相接處傳來吵鬧聲。

趙言擡眼而望,冷眼看著遠處的若蘭,雙手叉腰似個潑婦般的破口大罵著,時而展開雙手,攔住想要進後院來的梁仲兩兄妹。

也不知若蘭說了些什麽,她隱隱覺著梁晴似愧疚地垂下了頭去,而梁仲探頭向著她的方向望了望,終是領著梁晴轉身離去。

須臾,藍意提著羅裙快速奔了進來,嗵的一聲推開趙言所在的房門,四下一張望看到站於窗邊的趙言,撲嗵跪了下來。

趙言回頭,看著一臉悻悻的藍意,臉色凝重。

“主子,藍意回來了,只是夫人她……”

藍意垂下頭,欲泣無淚。

“我知道了,你先回安素閣去吧。”趙言揚了揚手,看著藍意起身,期期艾艾的往外走去。

趙言嘆了一聲,回頭看向屋子正中的那張大床,床上躺著一人,無聲無息如個死人。

她提步,一步步地走向床榻,居高臨下的望著床上似沈沈睡著的女子。

那女子不是旁人,正是被百姓口耳相傳了數日的,那個犯了錯被賜死的太子良娣蘇沫瑾。

然趙言怔怔地杵立了許久,床上的人也未動上一動,她又嘆息了一聲,一撩袍擺坐於床畔,微微傾身望著她。

“蘇沫瑾啊蘇沫瑾,你可知道,這皇宮不會因失了你而有些許的改變,卻有許多人,因著你而傷心痛苦,甚至是內疚。可你,卻什麽都不知。”

床上的人遲遲沒有動靜,趙言坐直身子,面對著洞開的房門坐著,擡眼平視前方,望著門外那一方小小的院子,仿若老僧入定,雙眼未眨上一下,顧自喃喃輕語。

“你那個無情的夫婿,已晉了趙太尉之女頂了你的位份,如今的東宮怕是喜樂融融,早無人惦記著你了。”她張著嘴頓了頓,視線垂落,“我早便同你說過,那個叫初心的丫頭靠不住,你偏生不信,如今到好,生生被一個小丫頭給坑了,說出去真是要笑死人了。”

“你可知她怎麽說來的,她居然說,因著你與太子殿下親近,她瞧不慣。嗬……”趙言訕笑了一聲,咬牙道,“她竟然說瞧不慣,她一個丫頭片子有什麽瞧不慣的,說白了,你與那李旭本就是夫妻,你們要如何那也是你們的事兒,她一個下人有什麽好插手的。可她卻說,太子殿下原本最喜歡她家小姐了,便怕你與太子殿下交好,殿下會不再喜歡她家小姐,她覺著你這個後來的主子生生搶了她家主子的情人。”

“俗話說的好,他人戴過的玉,旁人不能戴,沒想到這人竟也是這樣,所以說啊,這人啊,還是知根知底的好,這半道來的總是靠不住的。”趙言說著說著,突然頓住了,側頭咦了一聲,“嗯?這個,我與藍意不算,他們哪有我這般為你著想的,想想我任勞任怨,一門心思只為了你,想你當初還隨梁仲懷疑我來著,如今瞧瞧,他們倆兄妹是怎麽坑的你。”

趙言絮絮叨叨地說了一通,覺著過癮了,才轉頭去瞧躺在床上的人,而後浮起了淺淺的笑容。

“你終於醒了!”

床上的沫瑾不知何時已睜開了雙眼,水靈靈的黑眸正落在她的身上,趙言對上她的目光,卻也不驚訝,只是對著她輕柔地笑。

“蘇沫瑾,你說你平日裏看上去傻傻呆呆地,怎能遇到這麽多貴人?”趙言傾身,替她掖了掖被角。

“趙言。”

沫瑾只覺恍如隔世,怔怔地望了她許久,都沒能鬧明白到底發生了何事,只覺自己腦海中似放了一團漿糊,怎麽想都想不起前因後果來。

“怎麽,睡太久糊塗了?想不起來發生了何事?”趙言湊近她輕聲說著。

她遲疑了許久,才點了點頭。

趙言只笑不語,伸手從她的枕中掏出了一物,輕輕一抖展開,雙手拎著兩角現於她眼前。

“想必看到此物,你應該能記起來吧。”

沫瑾的視線落於她拎著的那塊布上,紅色的字一個個躍入眼中,她似又回到了那一時,所有的事情都覆又湧入腦海。

那天,她臨死之前,終於如願的得到了李旭寫下的休書,還她自由之身,只因即便是死,她也想做個自由的鬼,只是,她現下又身處何處?又是死是活?

“這裏是何處?”

她的嗓子依舊沙啞,如個破銅鑼篩子。

趙言起身,到了一旁的桌旁,拎起小爐上溫著的茶壺,倒了一杯水回到床榻邊,將手中的杯子暫放於床頭旁的矮幾上,傾身將她扶起,靠坐於床頭。

“這裏是相府,你喝下毒酒之後,氣息全無,不知情的人便以為你已是個死人,梁仲趁要向李旭要了你的屍身,帶回相府。”趙言坐於她身側,端起茶杯,小心翼翼地餵她喝水,直到她提手推開,“如今,外頭的人都以為你已經死透了呢。”

一手端著杯子,趙言望著歪歪斜斜靠於床頭的沫瑾,微皺起了眉頭:“不過有樁事,我真是好奇的不得了。”

趙言挪了個位置,與她對面對相望:“那位莫王妃你是如何結識的,她可真是位奇女子啊。”

“莫王妃?”她喃喃輕念。

提及她,想那時她予無人探視之時,算是送了她最後一程,只是連她自個兒都不知竟還有機會逃出升天,然趙言為何突然提及梓莯,難道她能留得一命,還與她有關?

“是啊,莫王妃。”她重重地點了點頭,說道,“當我得知你被囚之後,便去相府尋梁相相商救你之策,只是他多番打探,也無法尋到萬全之策,後來初心一口咬定是你指使她加害嵐月,卻因著你的身份,著實讓皇上都為難不已,然終是敵不過太尉的步步緊逼,要取你性命,正當我們束手無策之時,莫王妃尋上了門來。”

沫瑾靜靜地聽著,她被囚的時候,時時刻刻都在哀怨,想著自己是否已被他們棄了,而今聽她風淡雲輕的說來,不由心生歉意。

她實不該這般猜忌他們,昔日以為自己對他們百般信服,卻敵不過一場風波,實不應該啊。

她於心中反思著,這廂,趙言仍繼續說著:“莫王妃告訴我們,她有法子救你的命,且還能讓你永遠的離開那個吃人的皇宮。她說,她不想看你止步於此。”趙言偏頭想了想,“她還說,她自個兒敵不過這命定之事,不信連旁人都與她一般。我總覺得,她好似知道很多事情。”

趙言微皺著眉頭,沈思道。

不錯,梓莯給她的感覺亦是如何,那夜,她說盼著在宮外見到自己,當她飲下那杯酒的時候,原來她已有了法子救自己,也難怪她說得這般信心滿滿了,沒想到曾經的泛泛之交,卻救了她自己的命。

“後來,宮中傳來你被賜死的消息,我們還來不及求證此事真假,莫王妃便派人來傳讓,讓梁相進宮去向太子殿下要你的屍身。然待相爺將你接回相府時,我見著你的模樣,還道是你真的死了。無聲無息,亦無溫暖,冰得跟塊鐵似的。”

趙言怔怔地望著她,一提及到此,她便仍覺心有餘悸,那般的驚嚇,此生盼著不要再有了,她可經不住這一而再,再而三的折騰。

“實則,我們險些真要幫你操辦喪事了,亦是莫王妃派人來說,讓你睡上個三五天便會沒事的,我們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讓你睡在這裏,今日,正好是第三天,沒想到你竟真如她所言醒了過來。我真是好奇她到底是用了什麽藥,或是什麽巫術,竟真的演了這一出瞞天過海之計,讓眾人以為你真得已死。”

“他們,真的以為我死了?”

李旭,他也認定自己已然死去了嗎?

不,不應該再記著他了,在她飲下那杯酒之後,他們此生便再無瓜葛。

“是,你放心,既然要演戲便要演得像,我們假意偷偷的替你發喪,在城外修了一座小墳,這樣,有心之人查證起來,也能讓他們心滿意足。”趙言說著,突然又加了一句,“不過我想應該是不會有人再去查了吧。”

她起身,將茶杯放回於桌上,替自個兒也倒了杯茶潤潤喉。

這幾日她所有心思都放在了沫瑾身上,日日吃喝在這間屋子裏,當她跟個死人似的躺著,她也沒有胃口吃喝,夜時趴在床畔,呆呆地守著她,累極了才會昏昏沈沈地睡上一小會兒,時時刻刻地盼著她醒來,更憂心的,卻是怕她如此一睡不醒,再也不肯睜開昔日的盈盈笑眸。

“方才,你說得都是真的?”

“什麽?”身後的人,輕聲問著,趙言回頭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自然都是真的,比真金白銀還真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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