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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瑯不悅:“大表妹的話你也信?”

她輕哼:“那是什麽時候?”

衛瑯道:“不告訴你。”

話音剛落,已將紗衣脫下,他隨即穿在自己身上。

剛才還是她穿得,這紗衣在兩人之間傳了一回,既有淡淡的墨香,又有姑娘身上的清甜,卻是說不出的一種滋味。

駱寶櫻瞧著,心裏也想到這一層,就有些不自在,說道:“我走了,馬的事兒我會告訴父親,假使父親要還你銀子,可不關我事兒,你不準胡亂取名。”

衛瑯忍俊不禁,果然是小姑娘性子,還惦記這個呢,他道好。

駱寶櫻便轉身走了。

他駐足片刻,方才離開。

其實不等她提,駱寶珠見到長輩,已經將衛瑯送馬的事情說了,老太太笑道:“你們三表哥向來大方,既請他去挑選馬,順道送與你們也是常事,學得他祖母呢。”

衛老夫人就是這樣的,每回逢年過節,送給小輩們的禮都很重,可那是衛家,多少年積累,家中富庶,且衛老爺子歷經三朝,光是皇帝賞賜下的良田黃金,數目都極為驚人,他們駱家與之相比,不值一提,可駱昀仍覺得要這馬兒未免不妥:“表姨母那是長輩,長輩賜不可辭,瑯兒不一樣,他們平輩之間,這份禮過於重了,且珠珠那馬兒,是我要送與她的。”

他仍叫人把銀兩送去衛家。

駱寶櫻進來時聽說這事兒,暗想父親果然不喜沾人便宜,不過這樣也好,畢竟拿人的手短嘛。只她不知,今兒這事兒,雖她兩個丫環沒敢提一字,駱寶珠身邊那兩個,被袁氏一問,全都說了。

年輕男女總在一起,難免是要生出情誼的,別說這三女兒那麽出色,可假使真要涉及婚事,衛家會肯嗎?袁氏有些懷疑,畢竟衛瑯是三房獨子,也是衛老爺子最喜歡的一個孫兒。

那衛三夫人平日裏又安安靜靜,不好捉摸。

躺在床上,她倚在駱昀懷裏,輕聲道:“好似三公子對寶櫻很是關心呢。”

駱昀沒那麽細心,淡淡道:“他以前教過寶櫻書法,又教過她騎馬,有些師徒情誼吧。”

兩人之間相差八歲,駱昀還真從來沒往那方面想過。

袁氏也沒有,但衛瑯對駱寶櫻的好,她前前後後那麽連起來一想,就覺得有戲,她把右胳膊壓在駱昀胸口,半仰起頭道:“若是寶櫻能嫁給三公子,恐是再好不過的吧?”

駱昀心裏想著衙門的事兒,聞言也沒在意:“好是好,可衛家應不會在咱們家裏選兒媳。你也別胡思亂想了,晚了,睡罷。”

這男人啊,真是實際,沒發生的事兒一點不想花費心思,袁氏怕試探多了他嫌煩,便閉了嘴,暗地裏打算多留意下駱寶櫻,雖然好幾家對她都有意向,可衛家是親戚,她嫁過去不若嫁入陌生的人家,往後遇到什麽都好說。

不過啊,宜春侯府也不錯,那羅公子今兒教寶珠騎馬,不定是為討好這三女兒,還有賀公子……

雖不是親生母親,袁氏也是東想西想,好一會兒才睡著。

華榛使人盯著駱家好一陣子,卻找不到駱昀的錯,眼瞅著三大衙門審案,這都到關鍵時候了,要再找不到他誣陷的證據,恐怕姑父那兒也是無力回天,聽聞鬧得嚴重,竟不止要革職,恐還要砍頭。

皇上年老體弱,太子那是卯足了勁兒,若理智些來說,就如父親一樣,他不該插這個手,可見姑姑可憐,他又著實不忍心。怎麽說都是自家人,難道遇到危難連手都不伸嗎?

“主子。”隨從見他換上夜行服,忍不住勸道,“小人們連吏目都問過了,駱大人委實沒什麽把柄,主子何必要做到這種地步?那總是官宦府邸,主子若是被抓了,就不怕老爺嚴懲?”

“我總得親自去查一下。”華榛沈聲道,“但求問心無愧!”

他走出院門,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春夏之際,月光皎潔,蟲鳴此起彼伏,守在後門的小廝,被這不冷不熱的晚風熏著,只覺昏昏欲睡,便有人從墻頭翻下來,都不曾發現,華榛挑眉一笑,這駱府可真是心大,竟然才寥寥幾個小廝守衛門庭,此番恐怕來幾個大盜,能把他們家值錢的都偷了。

其實是他今日夜闖才能得出這結果,熟不料京都哪家尋常府邸不是如此?一來護衛每日要發月錢,二來本也是清寒人家,又有多少貴重物什?大梁官員俸祿是幾朝以來最低的,除非名門貴族,不然都與駱家大同小異,華榛自小錦衣玉食,當然不會了解。

只他以為能輕松的去到書房,卻又是大錯特錯,也不知哪裏的黑衣人,竟尾隨在他身後,華榛有些奇怪,可他自小學武,學兵道,不動聲色,當做不知,走到一處廊角,轉身停下。

盯梢的人不知他已發現,仍是跟去,結果被他一下拉住手臂,那人大驚,兩人動起手來。只見夜色下,你來我往,饒是鬥得激烈,聲響卻小,華榛到底占了上風,猛地一掌擊到那人胸口,他倒退一步,瞬間就上了房頂,消失無蹤。

也不知是誰?華榛心想,可他此刻心思都在別處,很快就尋到書房。

駱家人仍在酣睡,他點了火折子,在裏面一通翻找,找出了幾樣駱昀親手書寫得劄子,還有一疊書信。然一樣樣看過來,仍沒有尋到任何線索,他像是極是謹慎,任何機密的事情都不曾提及。

難道放在了衙門裏?

可都察院監督百官,不知暗地裏收集了多少官員的密檔,守衛定是極為森嚴,恐是不能輕易得手。

他失望的走出來。

沿著園子一道小徑左右徘徊,有點不甘心就此回去,在這時他忽地想起駱寶櫻,她平日裏不易親近,倒不知此刻會是什麽樣子?既然來了,總得撈些什麽,他向來想到就做,轉身就朝姑娘的閨房而去。

與後門那裏一樣,幾是沒有看守的人,除了兩個婆子,他沒有費任何功夫就閃了進來,倒是外間一個值夜的丫環有些麻煩,他手起掌落,直接將藍翎敲暈。

夜色裏,姑娘睡意正濃,華榛在駱寶櫻的床邊坐下來,她絲毫沒有察覺。

他盯著她看。

白日裏那雙總是不屑於他的眼眸此刻輕輕闔著,睫毛覆蓋在上面,隨著她的呼吸,略微顫動,好像受了傷的蝴蝶,惹人憐愛。他笑起來,露出揶揄的表情,暗想駱寶櫻你這麽自大的姑娘,此刻卻是完全睡在他面前。

要是她知道,定是要氣壞了。

他看得會兒,終於忍不住想要輕輕撫一下她白嫩的臉頰。

可將將碰到,她就側了個身,把半邊臉都壓在枕頭上,那麽一動,被子被稍許掀開,露出她雪白的脖頸,烏發垂落在上面,極致不同的顏色交織,說不出的美。他下意識深呼吸了一口氣,再次伸出手,輕輕落在她的臉蛋上。

溫熱又有彈性,比他碰過的任何東西都要來得舒服,他一時舍不得收回來,誰想到駱寶櫻忽地睜開了眼睛。

床前一個黑衣人正坐在那裏,臉上蒙著紗巾,下意識的她以為是羅天馳,臉上情不自禁露出笑,剛要叫他弟弟,卻撞入他的眼睛。

與弟弟的不一樣,這雙眼睛桀驁不馴,無法無天,她倒抽一口涼氣,驚駭的看著他:“華榛?”

竟一眼就認出他。

華榛沒有慌張,反而很是高興的笑起來。

他一把拉下紗巾:“是我。”

見他竟一點不害怕,駱寶櫻忙用被子把自己裹起來,壓低聲音,訓斥道:“你來作甚?你可知這裏是什麽地方?你瘋了,你來我房裏幹什麽?”她把羅天馳當不聽話的混小子,尋常從不看在眼裏,可見到他在閨房,到底是嚇得語無倫次。

第一次見她這樣,華榛想大笑,可怕引來婆子,他道:“我來查你父親。”

駱寶櫻何等聰明,立時就想到江順曾,江順曾是華榛的姑父,她冷笑一聲:“我父親行得正坐得直,你能查到什麽?倒是你姑父,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他們在外邊兒做了多少齷齪事情!”

華榛挑眉:“你別紅口白牙的渾說,你一個姑娘家知道什麽?我姑父可不是庸才,用得著貪圖這些?”

本來駱寶櫻是不知,可那回衛瑯與她說了太子,還有父親,江順曾的事情,她當然就知道了。她坐起來,與華榛道:“你查我父親難,因為我父親是君子,是清官,沒什麽給你拿捏的,但你要查你姑父難道也難嗎?《孟子》說,吾未聞枉己而正人者。你姑父立身不正,你先弄清楚他是不是你所謂的好姑父吧!”

她伶牙俐齒,華榛被她說得啞口無言。

他心裏惱火,身子忽地前傾,將她下頜捏住:“你就不會溫柔些?你一個姑娘家,總是這麽兇,哪個男人聽得進去?”

十八歲的年紀,可說正是少年往男人轉變的時候,可在駱寶櫻心裏,她從來沒有把華榛當男人看,只如今這情況特別,她委實不想激怒他,緩和了語氣道:“我知道你擔心你姑父,可我也相信我父親,你說怎麽辦吧,我聽你的行嗎,華公子?”

雖說服軟了些,可還是叫人恨得牙癢癢,華榛放開手:“你剛才說得也有些道理,容我回去再想想。”

可人不走,駱寶櫻惱得很,往床裏邊挪了挪。

見她要縮成一團了,華榛露出雪白的牙齒森森一笑:“你到底也怕我了吧?”

哪個姑娘遇到這種事會不怕?駱寶櫻無言。

“你以後再這麽兇,我每天晚上都過來。”他威脅她,“往後見到我,你得態度好一些,就跟……像見到賀公子一樣。”

嘁,也不看看兩人差多少,要他也跟賀琛那樣溫文爾雅,她絕不會討厭他的好不好?可駱寶櫻沒說,只暗地裏鄙視的撇了撇嘴兒。

等到華榛一走,她就叫藍翎,結果半響藍翎沒出聲,走出去一看,竟是暈了,她好不容易把她弄醒,藍翎一點不記得之前發生了什麽。

駱寶櫻極是惱火,半夜把兩個看門的婆子訓了一通,可她知道華榛的本事,暗想這回怎麽也得麻煩下弟弟了。

其實她不知,羅天馳一早使人守著,只那人不是華榛的對手,半夜負傷回來,叫羅天馳氣得從床上爬起來,騎馬就去臨川侯府。

聽說羅天馳來了,華榛剛剛換下夜行服,看著他諷刺道:“怎麽?上回打架沒打夠,又想找我比一比?”

羅天馳把門一關,揪住他衣領道:“你去駱家幹什麽?我一早警告過你,讓你別碰駱三姑娘!”

“我就碰了,怎麽了?”華榛看他那麽緊張,挑眉道,“我剛才還去看過她了,與她說了話。”

“你……”羅天馳瞪圓了眼睛,“你真敢!”

華榛道:“我沒有什麽不敢的,倒是你,還把他當姐姐呢?”他確定羅天馳不喜歡駱寶櫻,不然絕不會把賀琛牽扯進來,他是把駱寶櫻當姐姐那樣關心著,保護著,連兄弟情義都不顧。

中邪竟中的那麽深,早知當初就不該帶他去湖州!

羅天馳都不知怎麽解釋,咬牙道:“你既知道,就不要碰她!”

“我沒碰她。”華榛道,“我只是為姑父的事情去查駱昀,順便去看看她而已,要你覺得我冒犯她姑娘家的清白了,”他挑眉一笑,“我娶她也沒什麽。”

羅天馳目瞪口呆,半響腦中冒出兩個字,做夢!

她是他姐姐,華榛娶了不成他姐夫了?就他那吊兒郎當的樣子,怎麽配姐姐?比賀琛差遠了,他道:“滾吧你,等你當上大將軍再說這話!”

他怒氣沖沖推開門走了。

華榛把隨從叫來,吩咐道:“駱昀那裏暫時先別管了,去查一下姑父。”

假使真如駱寶櫻說得,全是姑父的錯,那便是姑姑在蒙騙他,說什麽姑父冤枉,是駱昀誣陷,那是把他猴子當耍,他念親情願意相助,可不代表要做傻子。

隨從怔了怔,領命而去。

五月十八,是駱寶棠嫁人的好日子,這一日,駱家張燈結彩,駱寶櫻一早準備了添妝,笑盈盈與駱寶珠去往後罩房。

駱寶棠正當在開臉,那婆子手又快又準,瞬時就將細毛都拔了去,那臉上很快就浮起薄薄一層紅暈。

駱寶珠看得肉疼,與駱寶櫻道:“三姐,你以後也要這樣啊?”

“你懂什麽,這弄幹凈了,臉蛋才會又滑又嫩。”駱寶樟最是了解這些。

駱寶珠還是怕,直搖頭。

駱寶棠開完臉,方才得空說話,笑著道:“你們倒來得早呢,只怕要坐著幹等好一會兒了。”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那三個姑娘盯著她,都覺得駱寶棠好像比以前漂亮不少,駱寶櫻笑道:“這等日子不多陪陪你,難道還有以後?你那時可是唐家的兒媳了,逢年過節回來次把,要見不容易。”

雖然平日裏實在算不得親密,而今一回想,那幾年朝朝暮暮都在一起,到底有些不舍,她轉頭看一眼駱寶樟,便是那樣的庶姐,過陣子嫁出去,恐怕她也有些懷念呢。

☆、第 78 章

四個小姑娘在閨房裏嘰嘰喳喳,上房裏,老太太把玉扇叫過來,給她一對玉鐲。

那玉鐲子也算不得好,白裏摻著綠,只以駱家的條件,不能太講究,玉扇知道,這是老太太的妝奩裏為數不多的一對好玉鐲,這東西多少沖淡了一些怨念,她知曉是為何,可嘴裏卻驚訝道:“老太太,這是做什麽?”

“自然是讓你拿給寶棠的。”老太太嘆口氣,知道玉扇為給這親生女兒弄些體己錢,把什麽都當了,可又能得幾個錢?這鐲子算她送給玉扇,再給寶棠,母女之間有個念想,將來拿出來不寒磣。

不像她往前,家中貧寒,出嫁就兩個木箱子,一對銀簪,把銀刮掉,能露出裏頭的銅,而今早不知掉哪裏去了。若是個值錢的,她好歹會保管好,不至於遺失,說與後輩聽,也好聽。

老太太的想法是很樸實的,玉扇眼睛一紅,雙手接下來:“謝謝老太太。”

“去吧,去看看寶棠,這會兒兒媳也不會說什麽。”

玉扇答應一聲,走了出去。

外面鞭炮聲很快就響了起來,袁氏瞧見玉扇從遠處過來,知曉定是老太太吩咐的,當下果然也沒說,玉扇朝她行一禮,往後罩房那裏去,看著她的背影,袁氏眉頭微微一擰。

那會兒尚未與唐家定親,唐夫人兩次來兩次出事兒,後來那次,她也疑心過有人搗鬼,叫周姑姑查,卻什麽也沒查出來,如今仍是叫人疑惑,也不知是不是玉扇……可看她一點兒沒露出不願,倒也不像是不肯的,不然在老太太面前一哭一鬧,老太太耳根子軟,未必不會改主意。

袁氏到底也沒想通。

裏頭,丫環扶起駱寶棠要給她罩上蓋頭,駱寶棠這時忽然阻攔了,像是怕哪裏不好,拿起手邊的菱花鏡重新又照了照,這可是她們幾個妹妹頭一回瞧見,不像駱寶樟,駱寶棠平日裏表現的並不愛美,這回已精心上了妝,她還不滿意。

真是女為悅己者容,駱寶櫻心想,看來駱寶棠是真喜歡上那唐慎中了。

駱寶樟噗嗤笑道:“別看了,都像個天仙呢,保管姐夫喜歡。”

駱寶棠臉一紅,不好意思再照。

玉扇這時進來,將一對鐲子塞她手裏,千言萬語也不知從何處說,她在駱家所做的一切,不管是對老太太好,順從袁氏,還是安分守己,都不過是為這兩個孩子,可惜駱寶棠自己選了這條路,雖有不甘,可見著她此時的歡喜,好似也不應該再有怨言。

只心疼她往後要受的苦,玉扇低頭垂淚:“若是哪裏不好,你一定要告訴你祖母。”

駱寶棠輕聲道:“不會的。”

這傻孩子,人這一生哪裏有一定不會的事情?玉扇嘆口氣,拍拍她的手背。

丫環把蓋頭給她罩上,駱寶棠心裏並沒有特別的難過,也沒有太多的不舍,在這家裏,她一生下來,失去的就比得到的多,失去了與親生母親的羈絆,失去了與哥哥的親昵,失去了父親的寵愛,她小心翼翼的過著,生怕自己哪裏出錯,連祖母也不喜歡她。可最終這些,也讓她長成了現在的駱寶棠。

而今她要去過另外一種生活了。

她也期盼著這不一樣的人生。

只是當玉扇的手握上來時,當她伏在駱元玨的肩頭,聽見袁氏,三位妹妹的輕聲叮嚀,她還是落下了眼淚。

這是一種說不出的惆悵,在這分界點,原先的日子將會變成記憶。

看著她身影漸漸遠了,駱寶珠抹著眼睛與駱寶櫻道:“三姐,以後你也要嫁人的,我怎麽辦啊!”

想到這個,她倒是哭得最厲害。

駱寶櫻摸摸她腦袋:“你不還有嘉兒嗎,而今也不太纏著我,成日去看他,我嫁人了,你又怕什麽?”

駱寶樟嗤笑:“還跟個小孩子吃味呢。”

駱寶櫻斜睨她一眼。

駱寶樟扶一扶發髻,扭著腰肢走了。

“嘉兒又不像你,他長大了也是個男人,我跟他沒有多少話說的。”駱寶珠道,“三姐,你以後嫁人,就嫁在隔壁好不好?這樣就算嫁了,我也可以天天過去看你啊,一點不麻煩。”

小姑娘剛才想得事情還不少。

駱寶櫻嘴角一牽:“隔壁?”

“是啊。”駱寶珠把嘴湊到她耳邊,“隔壁三表哥。”

“你……”駱寶櫻咬牙,“你別給我胡說,誰說我要嫁他了?”

駱寶珠眼睛滴溜溜一轉,拉著她胳膊搖:“我不管這個,反正他最近,要不然你嫁人了,搬到附近好不好?”

真是越說越胡說,駱寶櫻手指頭一戳她額頭:“你才比我小兩歲,還不知道誰先嫁呢,你瞧瞧二姐就嫁在大姐前頭。你嘛,指不定也嫁在我前頭的,到時你搬過來好了。”

駱寶珠嚇一跳,被糊弄住了,急得就去找袁氏。

傻丫頭就是好騙,駱寶櫻嘻嘻一笑,轉身要回去,誰料沒走幾步,肩頭忽地被一顆石子砸到了,她猛地停下腳步,四處一望。

因以前去白馬寺,羅天馳也朝她扔過石子,該不會又是他?

駱寶櫻與藍翎紫芙道:“你們先回去,我想起來有些事要同珠珠說,你們倆……藍翎你給我去熏一下明兒穿的衣服,我要梔子花香的,還有紫芙,你去大哥那裏要些宣紙。”

兩個丫環一頭霧水,但還是聽令走了。

駱寶櫻憑直覺朝僻靜處那裏去,果然見羅天馳現身,她噗嗤笑起來,輕聲道:“你就沒個別的法子了?總扔石頭,打不怕打到別人?”

“我扔得很準的好不好?”羅天馳把她拉進花叢與墻壁之間,盡量隱藏好之後,他關切道,“華榛到底有沒有欺負你?”

“你怎知道?”駱寶櫻驚訝,“我本來還想來找你呢,那死小子偷偷溜到我家裏,進我閨房,還威脅我,說不對他好一些,他就要天天來!你能不能派幾個護衛護著我家?我生怕他又胡來。”

羅天馳笑了笑:“我本來就派人守著,只沒打過他,但你放心,這回我派十幾個,叫羅威親自盯著。”

有弟弟撐腰,駱寶櫻總算松了口氣,笑著看他:“也難為你了,躲在這兒見我,不過我也著實沒想到法子去找你。”本是親姐弟,卻非得偷偷摸摸的,她凝視弟弟的臉,“你當了指揮使,可是忙了?像是比以前瘦了些。”

“那是因為我又長高了。”羅天馳比劃了一下,“你瞧瞧,比你高出一個頭呢,還有我最近在練長刀,那玩意兒重得要死,不過在沙場上好用。”

“你要去打仗?”駱寶櫻一驚,不由自主握住他胳膊,“別去,咱們家可就你一個男人!”

羅天馳沈默會兒:“咱們侯府世代立軍功,如今我是憑著祖蔭,還有姑姑才得這職務,總是不夠的,將來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總不能推辭不去吧?人要死,便是在京都,也會病死。”

駱寶櫻聽得又驚慌又難過,忍不住落下淚來。

他扶住她肩膀,把她摟在懷裏,輕聲道:“姐姐你別擔心,我不會有事,再說,也還沒到這時候,你哭什麽?”

以前總是巴望著他長大,不再做那個不懂事的弟弟,把整個宜春侯府撐起來,可他在她不在身邊的時候,快速的長成了男人,還要學祖父,父親去打仗,駱寶櫻心頭滋味紛雜,難以言說。

可弟弟的路,總是要他自己去走的,她抹一抹眼睛道:“你答應我,不管在哪裏,你都得好好的,不要受傷。”

那一張臉雖然不像了,可眼睛裏的溫柔仍一樣,羅天馳笑道:“我答應你,不過你也得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事兒?”

“選夫婿的事兒,我覺著賀琛最配你了。”

駱寶櫻哭笑不得:“你以為我不知道是你故意讓我認識的?”

羅天馳眨眨眼:“不錯吧?你嫁給他,他定是任你欺負。”

“說得我好像多壞一樣!”

“你在家就總欺負我啊。”

那時候,他不聽話,駱寶櫻沒少揍他,訓斥的時候就更多了,可他心裏一點不怨她,因知道她是為他好,她既當娘親又當姐姐,打他時,他疼,她手也疼,打完了,他認錯了,兩人又高高興興的和好。那時,侯府也一樣冷清,可他們姐弟兩個在一起,好似也不需要別的人,他小的時候常以為,他們就這樣,永遠得過下去了,後來才知道,總歸是要分開的。

就好比現在。

他不能一直待在這兒,與她說話。

哪怕她還是自己的親姐姐羅珍,她也有嫁人的一天。

他手摸摸姐姐頭上戴的金簪子,笑道:“我得走了,下回你想見我,就想法子在你們家門口那棵樹上系一根紅繩,要不,就在這兒往外扔石子?我使人專門盯著,省得你有事兒不能找我幫忙。”

駱寶櫻一想:“扔石子好!那說好了,我有事兒就來這兒,那你呢?”

“我?”羅天馳笑起來,“你家,華榛能進,我不能進?”

駱寶櫻無言,又想起兩位姑姑,問道:“最近大姑姑他們都好吧?”

“挺好的,就是大表嫂,自上回生病之後,聽說總是反反覆覆的,也不知道怎麽了。”羅天馳擰了擰眉,“等我回頭,也要去宮裏看看她呢。”

說得是太子妃,駱寶櫻驚訝,忙道:“那你一定得去看看。”

兩人又說得幾句,羅天馳方才走了。

自那日過後,駱元昭,駱元玨也沒有再去書院,因八月就要鄉試,夫子的意思便在家溫習,好過路上還奔波,老太太關心兩個孫兒,這日與駱昀商量,是不是請衛瑯來指點一二。因當年他是一舉得中,年僅十六歲,而十七歲就考上了進士,那在本朝是絕無僅有的,便是駱昀也難以比擬。

後來又在翰林院待了三年,如今在太子身邊,與重臣們打交道,學識眼界更是不同,駱昀自然沒有不肯,只要對兒子好,他沒有反對的。

老太太就使人去說,等到休沐日,衛瑯便來了。

藍翎與駱寶櫻道:“就在書房呢,夫人送了好些點心瓜果進去,甚至還給他們送了冰,說是讓兩位公子更是專心些。”

真正是優待,駱寶櫻房裏可還沒冰呢,紫芙給她搖著扇子道:“姑娘,要不要去看看?”

“看什麽?”駱寶櫻奇怪,他們在念書,她一個姑娘去打攪不成?

紫芙覺得她明知故問,不過她一個奴婢可不敢多插嘴,雖然心裏希望她能嫁給衛瑯,她們跟著過去,那便是入了名門望族了,與在駱家,那是一個天,一個地。可姑娘不願意,她們也沒辦法。

駱寶櫻道:“時辰差不多,去夫子那兒吧。”

除開休息時,幾是每日仍要學習的,只少了駱寶棠,駱寶樟又很快要嫁人,袁氏讓她溫習規矩,倒只剩下她與駱寶珠了,她索性先去隔壁,喊上駱寶珠一起去,兩人聽得一個時辰方才回來。

將將走到園子裏,有婆子過來,遞上一樣東西道:“說是賀府送來,交予姑娘的。”

方方正正一塊,駱寶櫻好奇的打開來,發現是塊墨錠。

駱寶珠湊過去一聞,驚喜道:“還是香的呢,姐姐,是賀公子送的吧?”

駱寶櫻金枝玉葉,自小用得都是好的,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她就有些犯難了,要說那盆花,可以算作她教賀芝華的謝禮,那這算什麽呢?無功不受祿,賀琛與她又不是親戚,無端端送禮,她怎麽好意思收?

可退回去吧,是不是有點無禮?

她正發怔間,衛瑯從小徑走過來,身後跟著九裏背著書簍,駱寶珠見到他,嘻嘻一笑:“三表哥,你要走了呀?”

“是。”衛瑯回道,目光卻落在駱寶櫻身上。

她手裏拿著方墨錠,也不知在發什麽愁,秀眉微微擰著,不過見到他,卻將墨錠交給藍翎,與他見禮。

然而衛瑯的註意力並沒有分散,問藍翎道:“哪來的墨錠?”

比起駱寶櫻,文房四寶,衛瑯更是玩得深了,慧眼如炬,才一眼就看出,以駱家的家世,駱寶櫻不可能買得到這墨錠。

藍翎就有些呆,不知道該怎麽答。

衛瑯眼眸瞇了瞇:“莫非是賀家送來的?”

羅天馳這小子只學武,在這方面並不精通,至於別家公子,提親的多,可真正與駱寶櫻親近的沒有,那麽就只剩下賀琛了,他被駱寶櫻迷得神魂顛倒,送塊墨錠算得了什麽?

換做他,也做得出來。

☆、第 79 章

沒想到他竟然能猜到,駱寶珠驚訝極了:“三表哥,你怎麽知道的?”

她覺得衛瑯簡直太聰明了,她可是知道是賀家送來的,才能猜到是賀公子。

難道這墨錠上頭有什麽名堂?

駱寶珠走到藍翎身邊,把墨錠拿起來,上下左右的看,一點沒發現與平常的墨錠有什麽不同,除了有股香味。

見她好奇成這樣,衛瑯道:“我家裏也有,所以認得出來。”他不欲多說,看向駱寶櫻,“賀公子送這麽大的禮,三表妹莫非真要接受不成?”

眸光好似利劍般刺過來。

太過銳利,好像她做錯了什麽一樣,駱寶櫻有些不悅了,她又不是衛瑯的人,她要不要賀琛的東西,好像還輪不到他來管吧?她也不說收不收,叫上寶珠,兩個丫環要往裏走。

那是存心叫他不舒服,衛瑯看著她背影,與九裏道:“禮尚往來,三表妹收下墨錠只怕沒法還禮,你把這卷書送到賀府去。”

聲音不大不小,可也剛剛能讓駱寶櫻聽見,她猛地頓住,回頭道:“便是我收了,回禮也不用著你來還吧?”

“那三表妹打算還什麽呢?”衛瑯微微一笑。

眼神揶揄,好似在說,你駱家只怕拿不出相等的東西。

駱寶櫻氣得咬牙。

衛瑯道:“去送。”

九裏聽令,疾步就走了。

因發生得太快,駱寶櫻竟都無法阻攔。

眼見九裏消失在院門口,她惱火的瞪著衛瑯:“三表哥,你不覺得你事兒管太多了嗎?”

“我確實管得挺多的。”衛瑯道,“今兒還來府上指點你兩位哥哥,前不久還給你買馬,再不久,也曾在途中攔過你,我也覺得我最近管得太多,可三表妹,你知道為何嗎?”

他一雙眼眸盯著她,裏面卷著狂風暴雨,雖然人沒有動,可那暴風雨呼之欲出,她在那瞬間,好像覺得裙角都飄動起來。

她緊緊抿住了唇,並不回答這個問題。

衛瑯的目光落在她紅唇上,落在她胸口,只覺給她兩年的時間許是做錯了,他就應該不管不顧的去提親,根本不要在乎她是不是才十三,他應該把她娶回家,把她變成自己的人才對。

而不是現在,讓這沒良心的還在與別的男人不清不楚。

眸光一下又像火,看得她渾身不自在。

她想逃。

衛瑯卻先道:“回禮我已送了,這墨錠你就拿著好好用吧。”

他轉身走了。

因怕再待在這裏,會忍不住把她抓過來,可她身邊好些人,到底是不妥的。

他一走,駱寶珠就走上來,驚訝道:“三姐,三表哥看起來好像很生氣呀?”

他當然氣了,因為他就是個小氣鬼!

她明明還沒說收不收呢,他就去叫九裏去送回禮,這下好了,那書送到賀府,還不知道怎麽樣。可現在她好像也沒有辦法挽回,假使使人去解釋,只會越描越黑,可不解釋,只怕賀琛會以為她是衛瑯的什麽人。

駱寶櫻扶額。

想起他剛才的盛怒,真是好氣又好笑。

藍翎拿著墨錠問她:“姑娘,那這墨錠到底該怎麽辦啊?”

駱寶櫻也不知道。

被衛瑯橫插一腳,她好似也只能收下來了?禮都回送了啊,這男人……她那時候,覺他是哪兒都好,現在,真是叫人喜歡又討厭!

九裏帶著書卷,很快就到得賀府。

聽到扣門聲,門房的一個小廝探出頭來,見也是個小廝,生得眉清目秀,但很陌生,顯是第一回來,他詢問道:“哪家的,何事?”

九裏照著衛瑯說的,把書卷拿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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