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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了,到時候長公主要我戴著去,都禿了怎麽好,肯定要留一些的。”

眾人都笑起來。

老太太看她一眼:“說起這帽子,你如今闊綽了,還是瑯兒的功勞,要不然你哪裏贏得來?現賣了珍珠,可曾好好謝謝你三表哥,懂禮的,該送分謝師禮去。”

駱寶櫻不吭氣了。

珍珠賣了是得了好些銀子,可她完全沒有想到要謝謝衛瑯啊,光顧著給自己,家裏人享樂呢。

見她這樣子便知沒有,老太太正色道:“下回買了送去。”

想起衛瑯那天說欠他的人情,駱寶櫻悶悶道:“好。”

或者送份禮物,才是一清二楚,誰也不欠誰吧?

白日裏姑娘們穿針引線比巧,又拜了織女,到得晚上便去放河燈,因那一日牛郎織女相會,生怕牛郎看不清鵲橋,姑娘們都要去放河燈引路,順便許下心願。

故而駱家四位姑娘也打扮的漂漂亮亮,由兩位哥哥護著,坐馬車前往白河。

那時候河裏已經有無數的河燈在水上飄著,好似星河倒落般的璀璨,駱寶珠興奮道:“大姐,二姐,三姐,咱們快些下去,快些去放燈,我要放好多的燈!”

駱寶樟嘴角一牽:“你是打算娶相公呢?”

駱寶櫻實在沒忍住,噗嗤笑起來。

一盞燈若許願一個好相公,太多的燈,確實忙不過來。

駱寶珠天真的睜著大眼睛,完全沒聽懂。

“別理你大姐,她瞎說的。”她牽著駱寶珠的手下來,“你年紀小,放多少燈都沒有關系,走,咱們現在就去。”

下人們提著兩盞燈籠在前面,給她們照著路。

只見不遠處裙裾飄飄,好些姑娘們都聚在一起,許是熱鬧,駱寶櫻回頭與駱元玨道:“哥哥呀,你在原地等著,可不能過去了。”

畢竟男女有別。

駱元昭笑道:“好,你們小心些,放完燈就回來。”

至於駱元玨,總是不太說話,立在身側,俊臉如冰,只目光還是看著駱寶棠的,等到她走過去了,才撇過頭。

駱寶珠一路嘰嘰喳喳,伸著手指數河燈,數到後面都糊塗了,四人陸續到得那裏,才發現那些姑娘並不是在放河燈,原是在看熱鬧。

只見人群中,劉瑩披頭散發,也不知誰起的頭,姑娘們身後的婆子竟抓著河邊的泥往她身上扔,劉府的下人們紛紛護著,然而終究控制不住,劉瑩只得往前逃跑。

夜色裏,她臉上汙濁,黑得好似潭泥。

路過駱寶櫻身邊時,駱寶櫻突地抓住她的手,看著那無顏見人的臉,輕聲道:“劉姑娘,你怎麽了?”

劉瑩,你也終有這一日呢!

☆、第 40 章

最狼狽的時候,被駱寶櫻瞧見,她一雙眸子好像世上最明亮的鏡子,照出自己的臉,劉瑩腦中轟然一聲,終究沒了平日裏的冷靜,哆嗦著甩脫開她的手,頭也不回的跑遠了。

那些姑娘們仍舊在譏笑她。

說她沒有廉恥,還有臉出來見人。

駱寶櫻站在夜色裏,面無表情的聽著。

那時,她們也是這樣說陳玉靜的吧?把陳玉靜活活的逼死。

真是一群人雲亦雲的混賬東西,被誰挑撥幾句就群起而攻之,今次這事兒,她懷疑是宋國公或者羅天馳的手筆。

駱寶珠瞧著她的表情,有些害怕,搖一搖她的手道:“三姐你怎麽了?”

“沒什麽。”駱寶櫻又露出笑來,摸摸她的腦袋道,“只是看她們打鬧,覺得不像話罷了。珠珠,你長大了可不能像她們那樣,別人說什麽就是什麽,你得自己辯明是非才好呢。”

三姐難得嚴肅,駱寶珠歪著腦袋,一頭霧水的哦了一聲。

駱寶樟雙手抱在胸口,不屑道:“也真叫我開了眼界了,什麽貴女,不過跟那些撒潑的婦人一般嘛,只是讓婆子代勞而已。”她嘖嘖兩聲,“以後請我去,我還不去呢。”

確實剝開那層光鮮的皮,總會有骯臟。

可憑駱寶樟,駱寶櫻笑了笑,還沒有資格進去呢,畢竟真正的貴女,品性在那裏擺著,今兒這些不過是濫竽充數的罷了。

她絕不承認,她是那種人,故而還得維護好貴女的尊嚴。

眾人陸續散開,四位姑娘去到河邊放河燈。

駱寶珠走到臺階上,蹲下來,一連放了好幾盞,駱寶櫻一盞未放,只站在後面,替她點了燈拿給她玩。倒是另外兩個姑娘很是專心致志的許願,又鄭重的將河燈放到河裏,目送它們慢慢飄遠。

這會兒牛郎該見到織女了吧?

駱寶櫻擡頭看向天空,心裏想起曾經許願的情景。

那時候她要求可高了,又要男人俊美,又要男人有才華,還要男人喜歡她,家世高,不過憑她的條件這不算過分,後來不就遇到衛瑯了?只其中有一條,他仍是沒有達成。

如今要許什麽願呢?

作為駱寶櫻,她能嫁個什麽樣的男人?

雖然現在的她也不錯,可底氣到底沒有以前那麽足。

就在她左思右想間,忽聽到後面一聲輕喚:“寶櫻,原來你們在這兒啊!”

那是衛菡的聲音。

駱寶珠招手:“二表姐,你們也來了呀?河燈放了嗎?我已經放了好些了!”

衛菡笑道:“放好了,你們呢?”

“差不多了。”駱寶櫻終究沒有放下一盞河燈,因經歷過那麽多事情,她心裏知道,這感情啊最是難求的,何必這會兒苦惱呢,等到她大一些,興許立刻就有一位出眾的年輕男人出現在面前了呢。

眼下誰知道?

她拉著駱寶珠上去。

幾位姑娘往回走,將將到得駱元昭兄弟兩個待得地方,卻見衛瑯,衛恒,衛崇也在,衛菡臉色便有些僵硬,勉強笑一笑道:“你們怎麽來了,剛才不是在別處嗎?我還說送幾位表妹過來就去找你們呢。”

“正巧碰見的。”衛恒把手搭在駱元昭的肩頭,“人多熱鬧,咱們邀他們一起去夜釣了。”

他穿著襲碧青色的錦袍,面帶笑容,叫這夜色仿若也明亮了些。

說話間,目光朝駱寶樟飄過去。

衛蓮看著著急,皺眉道:“二哥,夜釣一向只咱們幾個人,人多會不會出事?”

衛瑯一身蔥白夏袍,被光亮一照,像是落了月光,聞言笑道:“怎麽會出事,人多只會更加有意思。”

衛家兩個姑娘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怎麽自家哥哥就那麽喜歡跟駱家的姑娘在一起啊?

可當著眾人的面,她們不好表現的太過明顯,駱寶樟是吃過衛蓮的虧的,可她也是睚眥必報的性子,絕不會因為衛蓮不高興便退縮,這回可明擺著是衛家公子相邀他們駱家,她憑什麽不去?笑盈盈,慢條斯理的道:“聽著都好玩。”

駱寶珠天真,興奮道:“夜裏真的能釣魚呀?看得清嗎?”

她梳著花苞頭,穿著緋紅色的珊瑚珠子,一雙眼睛又大又亮,衛崇同她解釋道:“帶了燈籠照就能看見的,而且天熱的話,晚上大魚多,不像白天沒胃口,總是些小條魚兒活躍,一下就將餌吃掉了,晚上那小的便不太出來。”

“哦,是這樣呀。”駱寶珠拉著駱元昭的袖子,“那大哥,咱們快點兒走。”

做什麽事兒她都催,真是個急性子呀。

駱寶櫻笑道:“都不知去哪裏呢,走什麽?這大河的魚可不好釣。”

衛瑯瞧她一眼:“三表妹倒是挺明白。”

他只搭她的話,駱寶樟真算發現了,但凡她說話,衛瑯總是不理的,可自家三妹一開口,衛瑯多多少少會講上一兩句,她側頭看一眼駱寶櫻,個頭雖是高了些,胸前也有一二兩肉了,可到底還不像個大姑娘呢。

難道衛瑯竟是好這一口嗎?

想到這裏,駱寶樟渾身一冷,低頭與駱寶櫻道:“你小心些三表哥,他恐是對你……”

駱寶櫻呸的一聲:“渾說!”

自己看上的人還不至於那麽惡心,衛瑯只是將她當妹妹罷,因教過她書法才會主動說話而已,畢竟在書房,他從來都是規規矩矩的,何曾有一絲不軌?駱寶樟啊,真是滿腦子……定是跟金姨娘學得,什麽都能想!

她一掀車簾鉆入車內。

外面駱元昭吩咐下人:“沿著河岸去東邊,那裏有處湖泊,文虎,你先回去,告知長輩們一聲,說咱們與衛家的公子姑娘們去釣魚了,要晚一些回來,叫他們不要擔心。”

等到駱寶樟三人都坐上車子,馬車便行了出去。

那汪湖泊就在不遠處,並不大,他們去的時候,竟是已經有人了。

眾人下來,駱寶棠問衛菡:“你們常來呀?”

“哪裏呢,不過是七夕節,中秋節,祖母才會準咱們出來瘋一瘋,平時可不準的,再說,平時夜裏城門也不開呀。”衛菡知道事已至此,也沒有法子了,那麽,還得跟駱家姑娘好好相處,遂又笑道,“咱們還帶了烤魚的物什,等釣上來就烤了吃,可香呢,剩下的帶回去養在桶裏,明日也很新鮮,燒了魚湯也挺好吃的。”

駱寶珠聽了,更是高興,跟在幾位哥哥後面跑來跑去。

這湖泊一看就是別人常來的,此時好幾處都點了燈籠,只也不太亮,怕驚擾魚兒,比起白日姑娘們要帶帷帽這會兒可便利的多,一個個都露著臉,坐在錦墊上,擡頭看著圓月,也是別有一番趣味。

衛菡,衛蓮甚至還帶了好些吃食來。

“你們也吃些,咱們待不了多久,頂多半個多時辰就要走的,也省得帶回去了。”衛菡招呼。

衛蓮則死死盯著駱寶樟,怕她勾搭自己哥哥。

駱寶樟存心氣她,便走到駱元昭幾人那裏去,那是自家哥哥,可又與衛家公子在一起,最是難挑明的了。

衛蓮都要惱死了。

見駱寶樟過來,衛恒眼睛一亮,眉目傳情,先朝另一邊走了去。

暗示有話與她說。

若是往前,駱寶樟也許有些興味,畢竟在衛瑯那裏沒討到好,也曾想過衛恒不錯,可經過那事兒,她是傻了嗎,還附和他?真當她是什麽不正經的姑娘了,非得主動給他當妾?這剎那,駱寶樟算是看清衛恒了,真為她好,便不該讓別人認為她輕挑。

駱寶樟假裝沒看見,又折回來。

衛恒拿著魚竿的手僵在那裏,半響悶聲不吭的坐了下去,暗自心想,或許是自己看錯她了,她其實並不水性楊花,可她對衛瑯分明很是露骨,莫非是真喜歡他不成,喜歡得忘了姑娘的矜持?也不知怎的,忽地心頭酸溜溜的。

男人們很快就分散坐著釣魚了。

駱寶櫻有些好奇,坐到駱元昭身邊看。

那魚線是半天都紋絲不動,她忍不住輕聲問:“哥哥往前可釣過魚啊?”

駱元昭道:“不曾。”

駱寶櫻嘴角一牽,豈不是完全沒有經驗?那便是坐上一個時辰,興許也沒有魚呢,再看駱元玨也是,倒是那頭衛恒,衛瑯已經掉了好幾條上來。替哥哥著急,若是走時還沒有一條,不是丟臉呀,便不是丟臉,也得失落吧?

不喜歡衛恒,她偷偷走到衛瑯身後,看著他釣。

夜風拂動,吹得他身上墨香四飄,她差些要捂住鼻子。

衛瑯忽地道:“你要學釣魚,站那麽遠怎麽行?”

“誰要學?”駱寶櫻哼一聲,又問,“你怎知道是我?”

“只有你會這般鬼鬼祟祟。”

駱寶樟碰一鼻子灰絕不會來,駱寶棠向來不活潑,駱寶珠蹦蹦跳跳,人還未到聲音就到了,唯有她,總是不願意接近他,便算有事兒,也好像個小賊一樣,他自然清楚。

駱寶櫻羞惱:“誰鬼祟了?我只是恰好路過!”

“是嗎?”

說話間,又一條魚釣上來,劃了個弧線正當跌在駱寶櫻的腳邊,兩只手般大小,魚鱗在月光下閃閃發亮。

她仔細瞅一眼,歡叫道:“是鱖魚呀!

鮮美的鱖魚呢!

到底是小姑娘,瞬時眉開眼笑,好像綻放的花,衛瑯瞧一眼又回過頭去,淡淡道:“釣魚其實不難,只不能像你哥哥那樣,魚線半天都不動一下,許是落在水草裏也不一定,得換個地方。”

原來如此,駱寶櫻眼睛一轉,走到他身邊問:“還有別的嗎?”

“凡事不能貪多,先讓你哥哥挪一下魚線。”他竟不肯說了。

駱寶櫻撇撇嘴兒,眼見他的魚線又在動,瞧他那個得意勁兒,她假裝不小心踢落河邊石子,落到水裏,一下將魚兒嚇跑,逃得個精光。

做了壞事兒,拔腿要走,豈料裙角不知何時被東西絆住,她踉蹌了下,整個人歪斜著往湖中倒去。

眼見碧水深深,想起自己溺斃的情形,她嚇得臉色慘白,正當這時,一雙手抓住她的胳膊,將她拉了回來。

好像遇到根救命稻草,死裏逃生般,她後怕的,緊緊抱住了他的脖子。

☆、第 41 章

小姑娘柔軟的身軀立時充盈了他整個懷抱。

鼻尖聞到淡淡的茉莉香,似有若無,好似這即將過去的夏日,他手放在她背上,輕輕一拍。

“別怕,又沒有掉下去。”

男人的身形不似女人,女人脖頸細長白皙,下面是纖窄的肩膀,而他的肩膀很寬厚,她兩只手摟住他脖子,下頜擱在他肩頭,在那瞬間是充滿安全感的。然而他一說話,立時將這模糊分不清的情緒弄得明朗起來。

她臉一紅,松開手,螞蚱般的彈出去,他眉頭一皺又拉住她:“河邊滑,你小心些!真要出事兒,如何與你家人交代?”

月光下,他神色嚴肅,略是薄的嘴唇緊抿著,分明是個訓斥孩兒的長輩。

駱寶櫻甩開他的手:“我知道,我再也不過來了!”

蘆葦叢中,她粉色的身影一閃而過,很快就走得遠遠的。

衛瑯又拿起竹竿。

若是細看的話,他臉頰上有些淡紅,剛才駱寶櫻突然用力摟住,令他吃驚,只待她安靜的伏在懷裏時,又有種說不出的情緒慢慢流淌著,好似這旖旎的夜晚,但卻並不能與外人道。

他看著平靜的湖面,心想,三表妹漸漸像個大姑娘了。

駱寶櫻一路走到駱元昭身邊才停下來,氣喘籲籲的道:“哥哥,你將魚線動一動,別老放在一個地方。”

駱元昭聽從,看她一眼,打趣道:“去跟你夫子取得經呀?”

誰都知道衛瑯教過她,可駱寶櫻一下又炸毛了:“誰是夫子,他才不是呢!”

“好吧……”駱元昭見她眼睛瞪圓了,也不知她為何生氣,順從的道,“不是你夫子,是你三表哥行吧?看把你累的,坐下來歇一會兒。”

哥哥對她很溫柔,自己卻莫名其妙發脾氣,駱寶櫻兩只手環抱在胸口,下頜擱在上面,瞧著湖面上月亮的倒影,由不得反省起來。

其實剛才衛瑯也是好心救了她,她不但沒有道謝反而還對他很兇,說來說去,始終還是因為以前的事情,使得她遇到他,總是與平日裏不同,可她早已沒必要還在意這個了!

越在意越心煩,從今日起,她該完完全全把衛瑯當成自己的表哥才好。

得秉持著公平的態度對他,這樣她才能徹底走出來吧?

想通了將來的相處之道,駱寶櫻又放松下來。

換個地方,果然駱元昭就釣到了魚,一條鯽魚,一條小草青,因是平生第一次,少年也很是歡快。

衛家的下人熟悉烤魚的活兒,將公子們釣到的魚清洗下,撒上些鹽,抹些酒,便夾著烤起來。

香味四溢。

男女分成兩處坐著,圍坐在火堆旁歡聲笑語。

駱寶珠與衛崇年紀小,最先烤得魚便落在他們嘴裏,駱寶櫻是第二批吃得,只拿到了,在手裏瞧了又瞧,半響慢吞吞走到衛瑯身邊:“剛才三表哥救了我,欠你一句謝謝呢,這魚讓與你先吃。”

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衛瑯擡起頭,對面的小姑娘繃著臉,仍有些不情不願的影子,可她這回委實沒有長輩的催促,是主動尋來的。

大約突然明白他這表哥的好了?

說起來,便是家中堂妹,他都不曾這樣耐心教導過書法,他接過來道:“魚這麽大,也不用全給我吃。”拿出另外一根竹簽,輕輕巧巧一挑,就叉了好大塊魚肉下來,送與駱寶櫻面前,“一起吃吧。”

駱寶櫻有些呆呆的,實在沒想到衛瑯原來這麽好相處。

自己來道謝,他還分了一半給她吃呢。

可怎麽對原先的她就那樣冷淡?

她想著搖搖頭,別想,別想,管他什麽心理呢,反正與她再也無關了!

“謝謝三表哥。”她又展顏一笑,將魚肉接過來塞到嘴裏,外酥裏嫩,這烤魚的下人本事可真好,不由衷心的稱讚道,“真好吃呀!”

看她眼睛都瞇起來,衛瑯微微一笑,低頭吃肉。

姿勢仍是無比優美。

有些人就是隨意坐在地上,那骨子裏的雅致也抹不去,隨時隨地都會散發開來,駱寶櫻看他一眼,又想說他太招人,可轉念一想,自家哥哥也一樣招人,何不將他們看成一樣呢,又不是壞事兒!

是的,祝願衛三公子早日覓得良人。

她幾口將魚肉吃光了。

此時已晚,眾人吩咐下人收拾番,帶著剩下的魚各自回府,走在小徑上,衛菡看著衛瑯,想起前不久王姑娘私自相托的事兒,有些為難。

問吧,好像唐突,那不是親哥哥,可不問吧,到底兩人有些交情,且王姑娘年紀不算小了,死心了才好重新再尋良婿。她想著叫住衛瑯,輕聲道:“三哥,王姑娘到底哪裏不好了,你就是不松口?可把三嬸著急的。”

王姑娘出自書香門第,論到家世,門當戶對,三夫人也很是滿意,可衛瑯卻不願,眼見二妹要充當媒人,他挑眉道:“你管這些作甚?被二嬸聽到,說你學做長舌婦。”

衛菡嘆口氣:“三哥,我也是沒法子。”

“沒法子就直接與王姑娘說,姑娘家該懂得禮儀。”衛瑯語氣淡淡。

好狠的心,這不是在說王姑娘不知廉恥了?衛菡哪裏能傳這個話,竟被他說得噎住,只再想問一句,卻見他人已經走了。

遙想當初羅珍,為從她口裏套點兒衛瑯的事兒也是費盡心機,衛菡忍不住感慨,要說天下第一孤高人,她這三哥必定能當上,不禁為王姑娘心酸一把,羅珍當初都不能令他傾倒,何況是王姑娘呢?

她搖著頭走了。

卻說劉瑩從白河回來,渾身汙濁,好似條泥蟲一般,一進閨房,跌跌撞撞便撲在書案上哭起來。

她原先想著不能做賊心虛,真的縮在家裏不出門,只會讓謠言愈加瘋狂,便趁著七夕節,去白河放河燈。她想著自己再如何,那也是劉府的姑娘,誰知道,那些人竟然瘋了!也不知哪個起了頭,先朝她扔東西,眾人一擁而上。

真正是……

她突然明白那日陳玉靜是如何被羞辱的了,大抵與她差不多,是她太高估自己,還以為落得今日這地步,至少會比陳玉靜強,然而並不是。

丫環們給她端來水,予她擦臉。

劉瑩輕聲問:“母親不在家嗎?”

丫環們支吾,面色猶豫。

原來劉夫人在家,可自己被弄成這樣,她竟然沒有立刻來瞧自己一眼?她總是養大自己的人,劉瑩的心真是涼透了,看來母親仍是在懷疑自己,這些時日,總也不像以前那樣了,哪怕仍對她微笑,那笑容裏也藏著什麽。

可只要她們沒有證據就不能拿她怎麽辦,劉瑩心想,趁著現在,她或許該把自己嫁出去才好,省得母親越來越不把她當回事,到得最後,她的婚姻大事不成,那她為之奮鬥的這些年還有什麽意思呢?

女人,最終還是為嫁個好人家的。

只是曾經,但凡她看上的公子哥兒,無一不是看上羅珍,或者陳玉靜,而今那二人不在,男人不像女人,人雲亦雲,未必就會完全相信謠言。

男人總是憐香惜玉的。

她拿帕子擦去臉上汙跡,瞧著鏡子中秀麗的容顏,決定放手一搏。

☆、第 42 章

游舫在水面上輕輕飄動,陽光灑落下來,波光潾潾,那天是很合適游玩的一天,將將入春,白河兩岸的垂柳都發出了新芽,新鮮嫩綠。

她站在甲板上,心情極是舒暢,想著不到一陣子便能嫁給衛瑯,到時二人朝夕相對,不信他不會為自己著迷。誰料船身激烈一蕩,只聽見巨大的聲響,也不知怎麽回事,從船尾湧過來好些人,有船夫,有下人們,紛紛在說撞船了,果然也是搖晃得越來越厲害。

就在這時候,她背脊突然被撞了下,力氣大的出奇,她沒有反應過來便從甲板上落了下去。

水從耳中灌入,她仰面躺在水波中,竟把甲板上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左邊是驚慌失措的陳玉靜,右邊則是劉瑩,她雙手袖著,得意洋洋,好似在欣賞自己一手策劃的戲。

可她什麽也做不了,身子直往下沈。

眼前一片漆黑。

駱寶櫻突地從床上坐起來,滿頭大汗。

已經許久不做這樣的噩夢了,紫芙從外頭聽見,連忙進來,輕聲道:“姑娘是做夢了吧,奴婢聽見直喊呢。”

“可聽見說什麽了?”她問。

“不曾,好像在說水……”紫芙道,“姑娘渴了嗎?”

“沒有。”駱寶櫻靠在枕頭上,半垂下眼簾,“不過被你說了,便喝一些吧。”

紫芙連忙去廚房取水。

夜幕深深,一片寂靜,在這初秋的夜晚,連蟲鳴都沒有,她伸出雪白的胳膊,將被子拉了一拉,裹住稍許的寒冷。

到這時候,也是該結束了吧?

不然那些犯人,怎麽會是秋後處斬呢?

從劉府出來,劉瑩戴著帷帽直奔向戶部衙門,雖然劉夫人說這等時候,她不該再出去,可她決不能坐以待斃,她得洗清自己身上的冤屈,叫那些人後悔。

楊旭正在正堂與兩位大人商議田稅一事,外頭有人遞信過來,他略略看了一眼,並沒有動作,等到事情做完方才站起來,詢問道:“還在外面嗎?”

“是。”隨從回答。

楊旭便走了出去。

大門那裏,果然有位姑娘在等著,穿著一身素白的衣裙,腰肢盈盈一握,看起來比原先瘦了一大圈,要不是知道是誰,憑著這身影他恐怕認不出。可見謠言的可怕,這還沒有定罪呢,就把人折磨的沒個人形了。

“表妹。”他走到跟前,輕聲道,“你怎麽來了?”

當著他的臉,劉瑩摘下帷帽。

人雖然瘦了,可容貌沒有變,仍是極為漂亮,他這表妹的臉不似羅珍雍容,國色天香,而是秀美大方,耐看,初時不覺得,時間久了,一次兩次,便叫人容易記得,只當他剛要開口,就見劉瑩的眼眶裏落下淚珠來。

一滴滴好似珍珠,從臉頰滑落。

“表哥,我委實走投無路,請你幫我,我要伸冤!”劉瑩欲走上前,可身子卻一個踉蹌,忽地撲倒在楊旭的懷抱中。

世人全都不相她都無妨,但只要楊旭相信,就足夠了。

因他是太子,他說一句話,在皇上,乃至皇後,劉夫人的心中都是極有分量的,她得先拉攏他,先得到楊旭的肯定,那麽,她要嫁出去更是容易。

虛弱的身子像是沒有一點力氣,楊旭略微皺了下眉,扶住她道:“表妹,你說要伸冤,那你準備如何……”

說話間,遠處一個少年大踏步過來,挑眉道:“表姐,這麽巧?你要伸冤嗎?”

盯著對面的仇人,羅天馳的眼睛在冒火,要不是為光明正大處處決掉劉瑩,他一早潛入她閨房將她腦袋取下來!

如今還得忍一忍。

看見羅天馳,劉瑩嚇一跳,到底有些心虛,她略低下頭,輕聲道:“難道表弟也同那些人一樣,覺得是我推表姐入水嗎?”她咬了咬嘴唇,“我知道外面的人都在懷疑我,他們不分青紅皂白,便聽信謠言,故而我今日來,便是要狀告那些汙蔑我的人。只我對告狀不甚了解,表哥,還請你予我寫狀紙……”

她不曾說完,羅天馳冷笑一聲:“狀紙嗎?我已經寫了。”

那兩人都驚訝的看向他。

羅天馳一字一頓道:“我羅天馳狀告劉瑩謀害親姐羅珍!”

不亞於晴天霹靂,劉瑩臉色突地慘白,而楊旭也不由自主放開手,盯著羅天馳道:“你可知你在說什麽?”

“當然。”羅天馳看著劉瑩,“順天府已經接了狀紙,兩日後,咱們公堂見。”

劉瑩呆若木雞,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這樁震驚京都的公堂對簿案瞬時傳揚開來,駱家當然也知曉了,畢竟此時在京都前前後後沸騰了數月,所有人都在猜測,到底是不是劉瑩下得毒手。

老太太免不了也八卦,與袁氏道:“既然羅家公子都指認劉姑娘,那定然是她了,真正是狠毒,羅姑娘可是她表姐啊,一起長大的呢。”

袁氏撫著肚子嘆一聲:“大抵是嫉妒羅姑娘,聽說皇後娘娘,劉夫人都極疼她的。”

老太太嘖嘖兩聲:“不是嫡女,果真是……”說著忽地住口,這屋裏袁氏,還有那兩個孫女兒都是庶女,可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她笑瞇瞇拍著袁氏的手,“人跟人到底不一樣,這劉姑娘啊,心肝準是黑的,可憐瑯兒,原本有個好妻子,如今也被她害了。”

袁氏笑笑並不計較老太太口不擇言。

事實上,身為庶女,表面上再裝得沒有芥蒂,心裏沒有一個不嫉妒嫡女的,要不是天意弄人,誰願意做庶女呢?

只是那人比自己命好罷了。

駱寶樟撇撇嘴兒:“那麽熱鬧的,可惜不能去看。”

駱寶櫻捧著手爐,暖烘烘的,暗自心想,最想去看的人在這兒呢,不過便算不去,她也能知道劉瑩的結局。

因這結局,是她給她安排好的。

就像當初劉瑩一樣,也給她定好了結果。

冤冤相報。

九月六日,順天府還沒打開大門,就已經圍滿了前來觀看的民眾,畢竟是豪門恩怨,往前傳得那麽熱鬧,把人的心都吊起來,等到這日,又怎能不好奇?便是閨中一眾姑娘們都躍躍欲試,只可惜到底重規矩,不能拋頭露面。

故而前來的多是些公子哥兒,或是平頭百姓。

羅天馳一早就到了,他比那些人的心還要急切,就等著看劉瑩伏法,他站在堂中,負著手,穿著一襲墨黑的錦袍,靜立如松。

那背影黑沈沈的,好似濃重的夜色。

劉瑩姍姍來遲。

每一步都好像踏在刀尖,來之前,她與劉夫人說,希望劉夫人相信她,叫羅天馳不要胡鬧,然而劉夫人表現的那樣冷淡,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只要她無辜,那知府定然會還她清白。

可她雖然相信自己毫無錯漏,卻還是被羅天馳的舉動驚嚇到了,他那麽決絕,那麽無情,到底是要做什麽?

這幾日徹夜難眠,恍惚中覺得自己好像壽命已盡,只看到早上燦爛的太陽,華美的裙衫,她仍不想服輸。

她得挺過去!

像是走在繩索上,她端莊的,不曾搖擺的,一步步穿過人群,走到衙門的正堂。

堂中坐著的知府,鐵面無私,將驚堂木一敲,兩側衙役都發出威武一聲,響徹內外,劉瑩的腿瞬時便有些軟。

羅天馳先發制人:“知府大人,本侯府內有奴婢受劉瑩指使,得她重金,替劉瑩隱瞞在游舫推人一事,還請大人徹查。”

知府立時把人帶上來。

只見那丫環十幾歲的年紀,臉兒圓圓,劉瑩看過去,吃了一驚:“落月?”她瞪大眼睛,極力辯駁道,“大人,羅天馳他汙蔑我,我從不曾予重金與她,更不知推人一事,還請大人查清楚,還我清白!”

她說著,狠狠盯了羅天馳一眼,同時心裏又有些鄙夷,還當他有什麽好法子呢,原來竟是找個人來誣陷她。也是,原本這種案子就極難審理,不然以皇後娘娘的本事,早就將陳玉靜抓捕了。

如今找個丫環……那丫環是宜春侯府的人,他要那丫環這麽說,丫環自得聽命,誰還能不知道其中的道理?

真正是蠢,與羅珍一樣,別人讚她有才華,便以為她真是了得了,可除了書法,她哪一樣能勝過她?只因這身份,叫世人蒙蔽了眼睛,也讓她劉瑩明珠蒙塵!

她傲然的擡起下頜。

誰料羅天馳卻又使人拿出一物:“這是在她房中搜得,當時亦有衙役在場,憑她的月錢決不能買得起,再者,此物乃我親姐一年多前贈與劉瑩的。”

一支鑲了藍寶的赤金簪子,乃宮中所造,舉世無雙

劉瑩這才真正的動容,因羅珍確實送與她許多東西,只出自於她的手,她絕不會喜歡,故而那簪子一早被她收了起來。

怎麽會!

“這簪子該在我的妝奩中……”她失聲叫起來,“不可能,它不可能在這裏!”

眾人嘩然。

知府喝道:“落月已經交代,是你送與她的,你還狡辯?難不成這簪子能自己飛出去不成?”

“不,不是,是,是你!”劉瑩看向羅天馳,眼中一片驚懼,才明白他的用意何在,她顫抖著道,“是你,是你偷得,是不是?”

羅天馳冷冷道:“休怪本侯再告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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