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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視若珍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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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禧腦子“嗡”地一聲,整個人仿佛被忽然抽光了力氣,站都站不穩了。她踉蹌了下,搖搖頭,不肯相信聽雁的話,“不會的,我讓李鴻告訴他了……他不會有事的。”

話雖如此,但是淚珠子卻忍不住從眼眶裏滾出來,一串一串模糊了她的視線。她舉起袖子擦了擦眼淚,推開聽雁往外走,“我自己去問問怎麽回事……李鴻呢,李鴻回來了嗎?這些話你從哪裏聽來的,我要親自問他……”

她臉上掛著淚,心亂如麻,說話也有些語無倫次。蘇禧頭一回遭遇這樣的事,委實是亂了手腳。她知道這時候自己不該哭,偏偏就忍不住,眼淚不斷地滾下來,越擦反而掉得越多。

聽雁忙攔住她,道:“李侍衛沒有回來,是隨世子爺一同前往洛州的官員說的。姑娘,您別慌,世子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化險為夷,平平安安回來的。”說著憤慨地捏了捏拳頭,看向寄安堂的方向一眼,咬牙切齒道:“等世子爺回來,定不會饒過那邊人的。只怪奴婢武藝不精,不能給姑娘出氣……他們敢這般害世子爺,奴婢相信老天爺也不會放過他們的。”

這廂,晉王衛連坤從外面回來,也聽說了衛沨遇險的消息。他凝著臉在屋裏走了兩圈,眉頭緊皺,問那位前來傳話的官員:“不知小兒是在哪裏遇險,此事是何人所為?”

那位穿著黯色長袍的青年是工部員外郎,此次跟著衛沨一道前往洛州治理水災的,他道:“回王爺,衛世子是在青州驛站遇害的。皇上已經下旨命人調查了,也著人去搜尋了衛世子的下落,只是還沒有結果……”

那座驛站建在山上,後面便是陡峭的懸崖。當時情況混亂,對方的人數又多,衛沨胸口被刺了一劍,又掉入了懸崖,只怕是九死一生。皇上派的人已經連著搜尋了兩日,仍舊沒有衛沨的下落,倘若再找不到,衛沨活著回來的希望便更渺茫了。

袁氏在一旁聽著,垂眸,眼裏的算計一閃而過。

衛沨不過是個普通的世子,這兩年頗受昭元帝看重,袁氏認為這一切都是晉王的緣故。倘若這世子之位落到她兒子衛汛的頭上,那麽這次去洛州治理河道的便是衛汛了。雖說皇帝這般重視衛沨,甚至指親口指派人去尋找他的下落有些出乎袁氏的意料,但她想到衛汛已經處理好了一切,那些行刺的人要麽被遠遠地送走了,要麽已經服毒身亡,沒有人會查到此事與他們有關,心中便安定了下來。

工部員外郎匯報完了情況,告辭離去。

晉王衛連坤將人送走後,便沈默地坐在八仙椅中,仿佛一下子老了許多。

袁氏坐在他身旁,遞給他一杯熱茶,模樣溫嫻地寬慰道:“王爺,沨哥兒一定會沒事的。”

晉王接過茶杯,卻沒有心思喝茶,不知想起什麽,道:“沨哥兒媳婦知道了嗎?”

袁氏道:“想必是知道了,鬧出這麽大的動靜,能瞞得了她嗎?”

晉王把茶杯放回八仙桌上,沈吟片刻道:“著人去安撫一下她,別讓她太難過。”

袁氏應是。面上誠懇,心裏卻很有些不以為意。

一連兩日,還是沒有衛沨的消息。蘇禧自從那日得知衛沨受傷墜崖後便病倒了,低燒不斷,夢裏時常斷斷續續地囈語。直到今兒一早才清醒過來,她身子還是很虛弱,臉白白的,聽雁勸她再休息一會,可她卻堅持起床到寄安堂去。

便是找不到衛沨,她也不能讓袁氏和衛汛得逞。

寄安堂這兒,正在商量改立世子的事。

衛沨消失了四五日,加之又重傷墜崖,所有都認為他能活著回來的希望不大,便是晉王衛連坤也如此。衛連坤誠然心痛,眼下昭元帝立儲的心思不是很明確,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昭元帝對衛沨的重視比對衛淵更多一些。衛沨若是身亡了,這裏頭受益最大的人必定是豫王府。

他肅了肅容,若是能此時與豫王府有關便好說了,只可惜目下並未查出確鑿的證據證明此時是豫王府的人所為。

袁氏端詳晉王衛連坤的臉色,斟酌道:“王爺,沨哥兒下落不明,便是找回來,從懸崖上那麽高的地方掉下去,恐怕也……這世子之位總不能空著,汛哥兒也是您的兒子。他能文能武,沈穩持重,這些年的努力您都瞧在眼裏。更何況……陛下是什麽心思,您瞧不出來嗎?咱們拖的時間越長,便是對自己越不利,對豫王府越有利。”

衛連坤不語,將袁氏的話思忖了一遍。袁氏說得不全對,但有一點卻是不錯,這件事確實是對豫王府最有利。他道:“容我再想想。”

這便是松口的意思。

衛沨如今還沒有消息,他們竟然能說得出這種話。蘇禧聽得心寒,想闖進屋裏與他們辯論,卻尚未進屋,便被人從後面攔住了。衛汛緊緊握著她的手腕,道:“爹娘正是傷心的時候,還望大嫂不要進去打擾他們。”

蘇禧看見他便惱恨,使勁抽回自己的手,不想被人看到這一幕,“你放開我。”

衛汛仿佛沒聽見她的話一般,不僅沒有放開,反而拽著她往旁邊走了好幾步。衛汛笑了笑,許是得知衛沨回來的機會不大了,即便回來也是重傷殘廢,對自己威脅不大。他心情不錯,“聽說大嫂這兩日病了,不曉得身體如何?請大夫了麽?大哥不在,您更應該照顧好自己的身子才是。”

蘇禧一陣惡心,奈何掙脫不開他的掌控。夾道裏很少有人經過,聽雁被衛汛的侍衛攔在了外面,她不敢相信衛汛光天化日竟然敢做出這種事。她一字一句道:“我身子好不好與你沒有關系。衛汛,你再敢對我不敬,我便在你面前咬舌自盡。”

她肅著小臉,語氣很認真,冰清玉潔的模樣更是叫人欲罷不能。衛汛抓著她的手腕抵在墻上,俯身壓向她,“我若是……”

話未說完,衛汛臉色一變,趕忙捏住她的下巴,道:“你還真敢!”

他制止得及時,倘若再晚一些,說不定蘇禧真的咬斷了自己的舌頭。

她確實真敢,與其在這裏被衛汛侮辱,她寧願選擇自盡。

前面便說過,蘇禧是個有些保守古板的姑娘,之前被衛沨那樣強迫,是因為在不知道的時候,她對他也有好感。眼下她是衛汛的嫂子,這人又害了她的夫君,她如何能忍受此人對自己動手動腳?

蘇禧瞪著他,杏眼紅紅的,道:“庭舟表哥回來不會放過你的。”

衛汛啞然一笑,不以為然道:“那也得等他能回來再說。”

“都是奴婢沒用,護不住姑娘……”聽雁低頭跪在榻前,從一回來便在認錯。

聽鸝拿著小藥瓶一點一點地給蘇禧上藥,她的手腕紅了一大片,也不知對方究竟用了多大勁兒。聽鸝雖然不大清楚發生了什麽,但是見姑娘回來後便不說話,聽雁姐姐內疚地跪在屋裏,也能猜到必定不是什麽小事,她不敢多問,上完藥便識趣地退出了屋子。

蘇禧看著自己的手腕,那衛汛的力道跟蠻牛一般,她現在動一動手腕都覺得疼。她心情怏怏,不想說話,過了半響才道:“你去準備筆墨,我要寫信給二哥。”

聽雁擡眸,雖然不解,但還是站起來依言去了。

蘇禧坐在翹頭案後面寫了寥寥兩句話,約見二哥蘇祉在禦和樓的雅間見面。

原本蘇禧是想直接回蘇府的,但是出了這麽大的事,爹娘肯定都知道了,倘若再知道了自己的處境,只怕會更加擔心。她思前想後,還是決定先只告訴二哥。

信上約定的時間是次日午時。蘇禧戴著帷帽,推開了禦和樓最裏面的一道門,見蘇祉一襲墨色繡金長袍站在窗邊,身姿挺拔,背影頎長。她當即就紅了眼眶,帶著哭腔叫了聲“二哥”。

蘇祉回身,聽出她語氣裏的不對勁,取下她的帷帽道:“幼幼,出什麽事了?”

這幾日過得太過惶恐不安,蘇禧幾乎不知道自己怎麽過來的。眼下見著二哥,便像找到了依靠似的,委屈的淚水不斷地流下來。“二哥……衛沨,他……”

蘇祉顯然也聽說了此事,扶著她的肩膀,用手指拭去她臉上的淚珠。“別擔心,我已經命人去青州尋找了,他不會有事的。那個懸崖雖高,但下面是一條河流,只要沿著河道兩岸便一定能尋到他。”

蘇禧搖搖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從來就不相信衛沨會死,便是所有人覺得他生還的希望不大,她依舊固執地認為他會回來的。她想說的是另一件事。“不是這個,是……晉王府……”

蘇禧將這幾日晉王府發生的一切都與二哥蘇祉說了,從袁氏母子設計謀害衛沨,到晉王要改立世子。

她說完之後,便見蘇祉臉色冷峻,道:“想不到晉王府是這般烏煙瘴氣之地。”

蘇禧看著他,道:“二哥能不能找到線索,查明這件事是袁氏與衛汛所為?”

蘇祉幾乎沒有遲疑,取出她袖中的帕子,替她擦了擦哭花的小臉,“我會想辦法的。”說罷又問:“這幾日不如你先回家裏住著,爹娘聽說了此事都很擔心你。”

這時候回家,於情於理都不合適。況且衛沨下落不明,她想留在晉王府等消息。蘇禧猶豫許久,還是拒絕了,“二哥替我跟爹娘說一聲,就說我沒事,叫他們別擔心。過幾日……過幾日我再回去看他們。”

她原本想說過幾日事情平定了再回去,話到嘴邊,猛地停住。什麽叫平定了?是衛沨回來了,還是他再也……蘇禧不敢多想,趕忙打消了這個念頭。

待告別了二哥蘇祉,回到晉王府的雲津齋時,暮色卷蓋房櫳,天色已經暗了。

今日見了二哥以後哭得太厲害,把眼睛都哭腫了,蘇禧用涼水敷了敷眼睛。等腫得不那麽厲害後,又去凈房洗了洗澡。前兩日她病著,已經好幾天沒洗澡了。

她洗了半個時辰,披著一件半舊藕荷色外衫走出來,頭發濕漉漉地披在肩後,精神有些不濟。聽鶴捧著她的一頭青絲,仔仔細細地給她擦頭發,她耷拉著腦袋,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屋外寒風呼呼,今年冬天比往年來得要早。以前這時候她仍穿著秋天的單衣,這會兒已經要披著披風、揣著手爐了。蘇禧等頭發半幹後,把她趕了出去,自己坐在榻上,拿著藥瓶給自己的手腕上藥。

就見衛汛上次留下的紅腫仍未消褪,她皮膚本來就嬌嫩,衛沨平時都不怎麽敢碰她,怕掌握不好力道,一碰便是一塊紅。除了在床榻上的時候,他控制不住,經常把蘇禧身上弄的都是紅印子,可平常他對她是極其愛惜的。

蘇禧盯著手腕,想起衛沨,鼻子忽然就酸了一酸。她眨眨眼,想把眼裏的淚水眨去,正傷心時,似乎就聽見外頭傳來什麽聲音。她以為是聽雁與聽鶴進來了,低頭揉了揉眼睛,道:“不必進來伺候我了,我一會就睡了,你們也早些休息吧。”

外面沒有動靜,她眼裏蓄著淚,不想被丫鬟瞧見,便久久沒有擡頭。

等了好一陣也沒等到回應,蘇禧以為剛才的聲音是自己聽錯了,擡頭看去——

這一看,猛地頓住。

只見衛沨一襲玄青長袍立在四扇嵌百寶屏風跟前,許是外面太冷,裹挾著一身的寒氣,人如玉樹,長身玉立。他一瞬不瞬地看著自己,唇邊彎著薄薄一層笑,嗓音低啞:“幼幼。”

蘇禧生怕自己看錯了,低頭再次揉了揉眼睛,然而一擡眼,面前還是他。

她立即從榻上跳下來,鞋子也顧不得穿,光著腳丫子便飛快地撲進他的懷裏。蘇禧纖細的手臂緊緊摟著衛沨的腰,剛才勉強憋回去的淚水一下子又流了出來,她把小臉埋進他的胸口,嗚嗚哽咽:“你怎麽現在才回來……我以為,庭舟表哥……”

衛沨彎腰將她納入懷中,摟著她小小的身子,臉貼著她柔嫩的臉頰,低聲道:“幼幼,我好想你。”他的手掌貼著她的後腦勺,一下一下輕輕地撫摸安撫,“你想我了麽?”

蘇禧這回沒有忸怩,在他懷裏輕輕點頭,抱著他不肯撒手。

過了好一會,仍舊不見懷裏的小姑娘有放手的意思。衛沨手臂托著她的小屁股,把她直接抱了起來。“乖,地上涼,我們有話去榻上說。”

坐到榻上,衛沨把蘇禧面對面放到腿上,手掌包著她的小手,習慣性地婆娑。只是這一次,他剛碰到她的手,她便蹙起眉尖兒,帶著可憐兮兮的哭腔道:“疼。”

衛沨垂眸,看向她的手腕。便見玉雪般的皓腕上印著一大塊淤痕,她手腕纖細,淤痕覆蓋了一圈,看起來很是觸目驚心。

衛沨烏眸一冷,小心翼翼地婆娑她的皓腕,聲音冷得仿佛能迅速結冰,“這是誰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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