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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熙熙,皆為利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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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夜晚已是漸涼,夜風習習,寒露凝垂,京城裏晚上出行的人不約而同地多披了一件衣衫。比城中更寒涼幾分的京郊臺山度假山莊的名媛貴婦們卻不然,白皙如玉的嬌軀在遍體綺羅中透露而出,人聲鼎沸和笑語嫣然將會場氣氛烘托得火熱,各味香水在春日般的暖意融融裏幽幽飄散而開。

這一天是秦家二公子和羅家三小姐結婚的大喜之日,整個京城的名流幾乎都到場慶賀,在婚禮之前,他們不一定認識秦二公子和羅三小姐,或許甚至連他們的名字也不知道,但只憑他們的身份,就能叫他們在百忙之中抽空前來。

雖說是所謂“大喜之日”,即便是到場的嘉賓,也並非人人都是喜悅的,或許連結婚的新郎新娘也不一定是歡喜的。但這也無傷大雅,只要歡喜的人比不高興的人多,就能制造出一個喜樂融融的氛圍來。

周思琪顯然是不高興的少數人中的一個,她的不高興顯而易見,失魂落魄都擺在了臉上,即使父母兄長點過她幾次,她也沒法強顏歡笑,周家眾人也由得她去了,反正除了做出表情之外,她什麽也改變不了。

周思琪的郁氣和怨氣在一對新人和伴郎伴娘一同來敬酒的時候達到了頂峰,在一口氣喝完他們向周家眾人敬的酒之後,她突兀而大聲地說道:“嘉修哥哥,我再敬你一杯!”她本就不善飲酒,剛剛一口悶下的酒已經火辣辣地頂在喉嚨裏,臉和脖子上的皮膚仿佛燃燒起來一樣紅潮遍布,酒水似乎也湧上了眼睛裏,要脫眶而出。

“琪琪,別鬧!”她的哥哥周開鴻按住她的肩膀,低聲警告道,又轉而向一對新人說道:“琪琪不擅飲酒,有點醉了。”

秦嘉修心裏嘆息,卻還是順著他給的臺階下了,說道:“琪琪,你身體不好,喝點飲料就行了。”

聽到這樣和往常一樣溫和帶著關懷的話,周思琪再也忍不住眼淚,哽咽著聲音喚道:“嘉修哥哥……”

為了避免情況再尷尬下去,在周家和新娘的示意下,伴郎伴娘們紛紛開始敬酒,酒杯碰撞聲和笑語聲瞬時蓋過了她的聲音。

人群中看著她淚眼朦朧的秦嘉修垂著眼,掩飾著自己的悵然與憐惜。新娘羅蔓在他耳邊低聲嘲弄地說道:“舍不得你的琪琪?”

秦嘉修微皺起眉,望了她一眼,沒說話。

羅蔓冷笑了一下,周思琪其實不足為懼,到底是周家大小姐,周家不會放任她做出不體面的事情來,另一個女人才是真的能夠威脅到她的人。

新人和伴郎伴娘走後,周思琪對周家眾人扔下一句“我出去透透氣”,就從自己的位置離開。周家各人也由得她去了,反正她也鬧不出什麽大事,散散心也好。

和觥籌交錯、人聲鼎沸的宴會廳不同,一墻之隔的花園清幽而靜謐,只有秋蟬的蟲鳴聲一聲接連一聲地響個不停。

周思琪沒想到會遇見柏莎,幽暗夜色裏,她就像會場裏燦爛的燈光一樣,明艷照人,比新娘都要美艷三分。幽幽的煙氣在她魅惑的朱唇裏緩緩吐出,繚繞在她的臉龐前,讓她的眉目若隱若現,帶著猩紅的一點火光的煙頭在她細長手指間若明若滅。

若在以前,周思琪對柏莎厭惡無比,但現在,卻隱隱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她惡意地說道:“我就說嘉修哥哥不可能娶你!”

柏莎沖她挑釁而艷媚地笑了笑,說道:“徒有其表的婚姻和愛欲結合的相伴,你更喜歡哪種?”

周思琪也沖她冷笑,說道:“哦,看來你是想當小三啊。”

柏莎不為所動地笑著,說道:“你到那個樹叢後面去,好好看著。”

周思琪不知道她葫蘆裏賣什麽藥,在原地頓了一會兒,好奇心占了上風,還是如她所言躲到樹叢後。

柏莎在原地抽了一根煙,又接上了一根,剛點燃煙頭,一個高大的身影匆匆而來,籠罩在她身上。

周思琪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那是秦嘉修!他還穿著潔白的新郎禮服,像她從小幻想裏的王子那樣英俊。可是他難道不該在婚宴上嗎?她看著兩人低低地耳語著,隨即不知是誰主動地開始擁吻,那樣火熱而激情的吻讓她作為看客都覺得面紅耳赤,又嫉妒心酸得想哭。

擁吻的二人不管是知道有人在觀看的,還是不知道的,都越來越激動起來,她看見柏莎的手解開了秦嘉修的皮帶,秦嘉修的手伸進了柏莎的裙子裏。她再也看不下去,轉身就走。

她沒想到會遇上的第二個人是羅蔓,她和她一樣,站在樹叢後的陰影裏,觀看著這場激情戲。察覺到有人靠近,羅蔓先是一驚,很快鎮靜下來,掛著冷笑朝她點了點頭,卻沒有挪動腳步。

出去時周思琪是失魂落魄的,回來時這癥狀沒有絲毫減輕,反而更重了,這場柏莎一手主導的好戲讓她看清楚了以前自己不想承認的一個事實,對秦嘉修而言,柏莎是情人,羅蔓是妻子,而她只不過是毫不相幹的“妹妹”。

即使新郎新娘不在,宴會廳裏每個人依舊各自高興著。只是周思琪不明白,為什麽周家的人也這樣興高采烈的,秦家是第一大家族,無數世家爭相結親的對象,原本自己是其中最有希望的一個,但父母就是不同意,讓還不如周家的羅家撿了便宜。

她的抑郁無從發洩,在周開鴻和她說話的時候難免語氣沖了一些,質問他為什麽不讓自己和秦嘉修聯姻。

周開鴻今天多喝了幾杯,酒氣上頭,年輕氣盛,呵呵地笑道:“琪琪,這是為你好!秦家,秦家算是什麽東西!遲早會被我們周家踩下去!你是周家的大小姐,到時候什麽世家的男人都隨便你挑!”

周思琪嚇了一跳,蹙眉說道:“哥哥,你說什麽醉話呢!怎麽能在這兒說這種胡話!”

周傳榮也沈了臉對周開鴻警告地說道:“喝多了就回去歇著!”

周開鴻也反應過來,摁了摁額頭,說道:“對不起,爸,我說錯話了。”

周傳榮按著他的肩膀,說道:“越到關鍵時候,越要沈得住氣。”

周開鴻點了點頭,志得意滿的興奮之色不減。

周思琪只看得莫名其妙,心裏不住地納悶。

與此同時,京城某個五星級酒店公寓裏,向周傳榮發送了已經得手的消息後,薛湘靈打量起了從秦家主宅偷到手的玉佩。事實上,這玉佩的原材料並不是玉,而是中品靈石,玉佩上鐫刻了精密巧妙的傳訊法陣。這玉佩是秦齊景多年前贈送給秦家的,由秦家家主保管,如果秦家有要事,可以通過這傳訊玉佩直接同秦齊景聯絡。下品靈石在當世已算稀少,中品靈石更是罕見,秦齊景對秦家算得上大方了。

這時,玉佩的傳訊法陣已被破壞,它只是一片中品靈石罷了,薛湘靈說道:“秦齊景直接把自己的手機號給秦家不就得了,幹嘛還弄這個?”

沈修篁正坐在沙發上畫符,這些符箓是給凡人用的,不需要高深的符文,也不必灌註太多的靈氣,他一分鐘就能畫上二十個,聽聞薛湘靈的話,好笑地說道:“他送秦家玉佩的時候,手機還沒發明。而且現代通訊工具制約太多,不如傳訊玉佩可靠。”

兩人回到安平鎮後,沈修篁告訴她,紫清派內部並不像表面那麽平穩。明光道長已垂垂老矣,哪怕築基修士有四百年的壽命,可是已然三百高齡的他才剛剛觸及築基中期,不得不消耗更多的時間閉關,門派事務無暇顧及,大多交給各位長老。作為掌門首徒的秦齊景自然想獨占鰲頭,秦齊景由於以五十的年紀築基而威名遠揚,但同樣也是因為年輕、資歷淺不足以壓制住其他年長的築基長老。這些年,在繁霜的有意挑撥下,各長老之間的明爭暗鬥愈演愈烈,甚至連作為掌門的明光道長也無法完全壓制,這次紫清派爆炸事故已經成為一個□□,紫清派的內部矛盾被完全激發。

這恰好給了薛湘靈一個機會,秦齊景深陷於門派的爭權奪利中,對世俗的事沒空理會,她可以趁機扳倒秦家。她只需要切斷秦家和秦齊景的聯系,奪走秦齊景給予秦家的資源,官場商場上的爭權奪利自然有周家出手。

除了這塊傳訊玉佩之外,他們還在秦家主宅中找到了一些丹藥、符箓,還有一部修煉功法,法器倒是沒有發現,想來法器即使對修士而言也算珍貴,秦齊景不會輕易送給凡人。

將一疊符紙畫完,沈修篁收了符筆,隨手拿起被扔在茶幾上的修煉功法查看,這部功法對於吸納、運轉靈氣只占了一小部分,大部分內容在於強筋健骨、提神開智,開發身體潛能,顯然,這是一部針對沒有靈根的凡人修煉的功法。上面還註明了,秦家人人必須從小修煉這部功法,如果有誰能夠引氣入體而入道,就用傳訊玉佩聯系秦齊景。

雖然自秦齊景後秦家沒有再出其他有修煉資質的後輩,但自小修煉秘籍的秦家人無論在腦力還是體力上都比其他人高出一截,即使不依靠其他幫助也能牢牢坐穩世家的頭把交椅。

但這種差距也不是不能彌補的,秦家人自小修煉秘籍,她就拿丹藥去砸,讓秦家的對手擁有和秦家人同等甚至更高的實力。

沈修篁問她道:“你選定周家了?”

“你覺得周家不合適?”薛湘靈反問道。

他向後靠在沙發背上,直說道:“不是周家不合適,是‘只有周家’不合適,一家獨大的□□統治於國於民無利。”

取代了秦家的周家,焉知不是下一個秦家,她自詡不是心懷天下的人,可是也不想像秦齊景一樣地獨斷專行、任意妄為。

她蹙了蹙眉,說道:“你的意思是,還要找別的家族?”

他點了點頭,說道:“可以誇大秦家的力量,讓周家找其他合作者。”

“但周家給我的幫助不少,也知道我的底細,不能不回報他們最多的好處。”她托著下巴說道。

“不必‘最多’,只要你給他們的能還清他們對你的‘幫助’,就不算有違道義。”他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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