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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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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稷皺眉:“陛下, 不能放她出去,她會趁機逃走的。”

“沒事,讓張宿看好她就行。”姬蒼不在意地揮揮手,“更何況, 我們遲早都要用到她。還是說, 你打算現在就殺了她?”

扶稷沈默了。

說實話, 就算真的殺了唐峭,以他現在的狀態, 也很難駕馭九禦。

他死後, 神魂一直埋在窮玄秘境,除了秘境裏的日月變幻, 外界發生了什麽, 他一概不知。

如果不是這次意外覆活, 他永遠也不會知道陛下與烏翦、張宿他們竟然是那樣的結局。

一世梟雄,最後竟被摯友偷襲而死……

扶稷感到深深的悲憤與不甘。

一切都怪他。如果當初不是他厭倦了殺伐, 早早離開了陛下,陛下不至於孤立無援, 更不會死在周滿芳的劍下。

扶稷面露愧色,雙手握拳, 在姬蒼面前單膝跪地。

“陛下,都是我的錯。當年如果我沒有離開您, 事情也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你我之間, 不必說這些。”

姬蒼起身,走到扶稷面前,將他扶了起來。

“當年我對周滿芳毫無防備, 無論你離開與否, 結果都是必然。”

扶稷聽到他這麽說, 肩膀頹然地垂了下來。

“況且這樣也不錯。”姬蒼豁達一笑,“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們兄弟倆還能以這樣的方式重逢,這難道不值得高興嗎?”

“陛下……”扶稷還是無法釋懷。

“好了。”姬蒼拍拍他的肩膀,“你既已厭倦殺伐,就將此事交於張宿。他睡了那麽久,也該活動活動了。”

“是。”

扶稷低低應聲,起身施禮後,快步走了出去。

唐峭給他開門的時候,能明顯看出他的心情很沈重。

她想不出他有什麽好沈重的,難道是發現了她之前進入地道的事?

唐峭不動聲色地問:“有事嗎?”

扶稷冷聲道:“陛下讓你過去。”

唐峭依然沒動:“什麽事?”

“你們天樞的人找來了。”扶稷深吸一口氣,“至於具體什麽指示,陛下會親自告訴你。”

這麽快就找來了?

唐峭很驚訝。

距離她被抓來這裏才過了不到一天,而且這個地方一看就很隱秘,是誰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找過來?

難道是夜行使?還是司空縉……

雖然內心疑惑,但唐峭並未多問,而是順從地跟著扶稷一起去見姬蒼。

行宮外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弦月從水中升起,桃花隨風飄拂,飛旋著散落在幽暗的水面上。

唐峭看到姬蒼的身旁多了一個人。

是一個身材瘦高的青年男子。他有一頭耀眼無暇的雪發,發間伸出崢嶸頭角,眼瞳泛著暗金,看向唐峭的時候,有種非人般的疏離與傲慢。

唐峭總覺得他頭上那對瑩白如玉的角有點眼熟。

“就是她?”青年開口了,語氣很是嫌棄。

姬蒼沒有回答,而是看向唐峭:“天樞的人已經找來了,我要你和張宿出去迎戰。”

唐峭遲疑道:“陛下,你知道我也是天樞的人吧?”

“我當然知道。”姬蒼神色不變。

唐峭決定把話說清楚:“陛下,我是不會幫你對付天樞的。”

“別忘了你現在的處境!”扶稷冷聲呵斥。

唐峭向他投去一瞥:“我記得比你清楚。”

扶稷被她噎了一下,正要繼續警告,姬蒼忽然擡了下手。

扶稷霎時噤聲。

“我沒讓你對付天樞。”姬蒼這才不緊不慢地開口,“不過,既然聊到這裏了,我們不妨敞開天窗說亮話。”

他註視著唐峭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我需要你為我覆仇。”

他說的是“需要”,而不是“想要”。

唐峭蹙眉:“覆仇的對象是天樞?”

“不,是周滿芳的後人。”姬蒼道,“當然,除了周滿芳,還有其他一些人……”

他的神色有一些懷念,夾雜著細微的憎恨,但更多是刺骨的寒意。

“所以你是想讓我加入你們?”唐峭問。

“只是暫時,等事情結束你便可離開。”姬蒼神色坦蕩,仿佛是在平等地談判,不會讓人產生分毫不適,“相應的,我也會給予你力量——作為你幫助我的報酬。”

唐峭垂眸沈思。

聽起來確實是不錯的交易。

畢竟她現在是任人宰割的狀態,他完全可以直接殺人取刀,卻還是選擇了這種迂回又麻煩的方式。

他似乎想讓她心甘情願地為他做事。

帝王風度正是如此,恩惠與威嚴並存,讓人無法拒絕。

然而唐峭卻很清楚,她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

她擡起視線,平靜道:“我明白了。但外面來找我的人——”

“逼退即可。”姬蒼道,“只要對方不動手,張宿自然也不會傷害他們。”

名叫張宿的青年輕哼一聲,神色透出不屑。

姬蒼:“去吧。”

他話音剛落,張宿便大步向外走,唐峭略一思忖,隨即跟上。

二人走出行宮,外面是一望無際的靜謐湖泊,看不到陸地。

要禦劍嗎……

就在唐峭遲疑之時,走在前面的張宿突然停下。他側眸瞥了唐峭一眼,周身亮起瑩潤奪目的白光。

下一刻,他搖身幻化為一條通體純白的巨龍,遮天蔽日,龍尾一擺,在水面上濺起暴風疾雨般的巨浪。

唐峭表情震驚。

她看著龍首那對瑩瑩如玉的巨角,終於知道張宿帶給她的熟悉感究竟從何而來了。

是沈家珍藏的那對千年龍角!

原來第四個被覆活的,壓根不是人,而是一條真龍。

難道這才是觀月人盜走千年龍角的真正目的……

唐峭瞬間恍然,張宿在空中盤旋,高昂龍首,傲慢地對她下令。

“上來。”

唐峭:“?”

這是……讓她坐上去?

她見張宿沒有要解釋的意思,索性提氣一躍,穩穩落到了張宿的背上。

張宿霎時瞪大豎瞳:“讓你跟上來,沒讓你坐上來!”

“啊?”唐峭一楞,隨即無所謂道,“沒事,都一樣,快走吧!”

張宿怒火中燒,在空中兇猛翻騰,試圖將唐峭甩下去。

但唐峭早有防備,她緊緊抱住龍身,在風中大聲喊道:“你還走不走了?”

張宿終於不翻了。

他狠狠甩了下腦袋,胸腹起伏劇烈,連唐峭都能感覺到他身上鱗片翕動的頻率。

似乎氣得不輕。

“不肯下去是吧?”張宿冷笑一聲,“那就一直待在上面吧。”

語畢,唐峭周身突然亮起白晝般的光芒,光芒驟然一縮,像鎖鏈般將她與龍身緊緊捆在了一起。

唐峭:“……”

不等她出聲,張宿倏地騰空而起。

巨龍飛躍的瞬間,水面與夜幕顛倒,空氣蕩開漣漪,一個傳送陣隨之浮現。

張宿進入陣中,白光亮起,下一秒,他們來到了一座山林的上空。

張宿垂首俯瞰,突然出聲:“不對。”

“哪裏不對?”唐峭也探頭向下看。

下方不是山峰便是密林,此時夜色已深,到處都是黑黢黢的光景,幽暗死寂,除了一點黯淡的月光,什麽都不看見。

不對,下面有東西。

而且是某種寒冷鋒銳的、極其危險的東西。

唐峭微一蹙眉,正欲凝神感受,一道瑰麗劍光驟然劃破黑暗,飛襲而來。

張宿猛地擺尾避開這一劍,劍光貼著光芒幻化的鎖鏈飛嘯掠過,鎖鏈應聲消散,唐峭失去束縛,猝不及防地從龍背上掉落下去。

這個高度……很不妙!

唐峭在空中急劇下墜,她來不及多想,擡手正要拔刀,耳邊忽聞破空之聲——

她被人接住了。

一種非常熟悉的氣息包圍了她。

非常、非常熟悉。

唐峭看到隨風飄揚的銀白發帶,轉瞬之間,他們便落到了草地上。

她擡起視線,看到了那雙無比熟悉的眼睛。

漆黑而透亮,映著微弱月光,像暗夜裏的貓,此時正灼灼地盯著她。

沈漆燈。

“……怎麽是你?”唐峭的表情有些茫然。

她很少露出這種表情,或者說,她很少在沈漆燈的面前露出這種表情。

沈漆燈凝視著她,輕輕出聲:“你很失望?”

唐峭說不出話。

她只是很意外,還有一點從未有過的無措。

雖然她也曾猜測,沈漆燈會不會來找她,但那畢竟只是無謂的意識發散,連她自己都覺得離譜,之後更是再也沒想過。

然而……沈漆燈居然真的找來了。

唐峭怔怔地看著他,胸腔裏的心跳無比強烈。

“失望也沒辦法。”沈漆燈惡劣地對她笑了一下,“這裏只有我一個人……”

話音未落,遠處突然傳來氣急敗壞的怒吼。

“你小子趕緊把我徒弟放下來!”

唐峭循著聲音望去,發現司空縉正揮著如晦與白龍姿態的張宿對打。

唐峭立即從沈漆燈的懷裏跳下來。

“張宿,快停手!”她對著白龍喊道。

聽到她叫出了白龍的名字,沈漆燈的眼瞳微微閃爍了一下。

張宿沒有理會唐峭,繼續張牙舞爪地攻擊司空縉。

司空縉終於被惹毛了。

“這可是你逼我的啊……”

他握緊刀柄,輕誦咒言,刀身凝起燦金色的碎芒。

而張宿也張開龍口,沈沈黑暗中,有刺目的純白光團正在他的口中迅速匯聚。

這一擊下去,即便死不了,起碼也得落個兩敗俱傷的下場。

唐峭來不及勸阻,只好拔出九禦,對準張宿所在的方向猛揮一刀。

煞氣凝結的黑霧瞬間籠罩了張宿,張宿發出咆哮,悠長渾厚的龍吟頃刻驅散黑霧,同時也打斷了蓄勢待發的龍炎。

司空縉見狀,也收起攻勢。

唐峭聽到一旁的沈漆燈發出了遺憾的輕嗤。

“……”

她無視了這聲輕嗤,擡頭對張宿道:“你忘了陛下是怎麽說的嗎?”

張宿浮在空中,冷冷地俯視她:“是他們先動的手。”

唐峭:“他們是為了救我。”

“所以你決定順水推舟?”張宿居高臨下,金色豎瞳像流動的熔漿,滾燙而危險,“別忘了你和陛下的約定。”

唐峭目光一凜,正要開口,一道漆黑身形突然從她身旁飛掠而上。

下一刻,沈漆燈已經出現在張宿的面前。

月光慘淡,他手持長劍,微微偏頭,目光寒冷又殘酷。

“什麽樣的約定?”他似笑非笑,“也說給我聽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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