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的比賽結束，差不多都到了深夜，褚維還想拎著幾個人再提點幾句。

“裴霽和江汀呢？”褚維一數人頭，皺眉問道，“湯遠剛剛從廁所回來，他們在嗎？”

湯遠可憐巴巴地蜷縮在和他體積從頭到尾沒有一點相似的椅子裏，正打著的哈欠頓時被嚇沒了，他掀起隊服蓋住自己的臉，模模糊糊道：“我不知道，不清楚……別問我……”

褚維眉頭一皺，“這叫什麽話，在就在，不在就不在，有什麽不能問的？”

方文思原本好整以暇蹲在一旁，給人貼膜似的撅著他的腚玩手機，一聽湯遠這話，腳下一滑，差點來了個狗啃泥，“……哈哈，這麽一說，他們可能先去睡了吧……”他連忙幫裴霽打掩護。

他說完左顧右盼一番，打著哈哈道：“反正明天上午也沒什麽事情，比賽在傍晚和晚上，覆盤和總結留到明天早上唄。”

褚維冷冷一笑，“你們還有早上？我怎麽不知道？”

“吱呀”一聲，會議室的門被推開了，江汀春風滿面，眉梢眼角都浸透著濃濃的饜足，仿佛他背著大家去偷偷吃了一頓好的——實際上確實吃了頓大的，裴霽跟在他身後幾步遠的地方，抱著臂神色頗為不善地踱進來。

褚維一頭霧水，摸不著頭腦道：“你們去哪兒了？找半天找不到，還有，裴霽你怎麽這幅表情，誰吃了你一塊肉嗎？”

裴霽臉頓時一黑，想到剛剛江汀仗著身高把自己抵在墻上，惡狠狠地在嘴上苦練了一番技術，裴霽感覺差點把嘴唇連皮帶肉啃下來，直到現在舌尖輕輕地抵在上面都能帶起一陣又麻又痛的細小電流，他臉色僵硬道：“……去廁所了。”

褚維不明就裏地點點頭，殷切叮囑道：“你們還年輕呢，要註意保養啊，不要天天蹲廁所這麽久……”

裴霽聽得臉色發青，忍不住咬上自己的下唇，頓時疼得一個激靈，在心裏狠狠地把罪魁禍首顛來倒去地抽了一頓，勉強地擠出一個笑，“你想多了，有空不如擔心一下自己……你上次去肛腸科看的情況怎麽樣？”

褚維的臉色變了幾變，最終決定看在裴霽打比賽勞苦功高的份上勉強放他一馬，“……算了，不和你說這個，我們集中的原因就是想要總結一下今天的比賽。”

這話一出，幾人玩鬧的心情頓歇，方文思拍拍屁股站起身，“今天前半場大失水準，後半場力挽狂瀾，勉強達到了預定任務，無功無過吧。”

褚維搖頭道：“也不對，今天才是第一天，大家的打法還沒有被研究透徹，再等幾天下來，積分逐漸累積，我們的進圈路線，轉移，都有可能被針對，今天是最沒有難度的一天，本來就應該是用來爭取拉開積分優勢的，結果這樣。”他舉起手裏的平板，給他們展示今天的積分總情況。

騎士現在排名第八，在總共的二十支戰隊中尚且還屬於頗有競爭力的一級梯隊，不過從第三名到第十二名積分都很接近，局勢依舊焦灼。

“所以說，我們打得越好，越容易被其他戰隊研究；然而越研究，我們就越被針對，我們的難度會隨著時間越來越大，現在要做的就是要利用每一場盡力打到最好。”褚維沈沈地看了一眼或坐或站的四個人。

“不過也不用太過擔心，我們，從教練到分析師，也會研究其他的戰隊，到時候如果要改變打法，或者是戰術針對，我們會幫忙做好工作的，現在也不要著急。我們要做的很簡單——就是把每一場都當作決勝局來打，打完這一場就是要去拿獎杯的那種！”褚維熬得一手好雞湯，“相信你們的教練組，我們與你同在。”

裴霽瞅了一眼褚維激情洋溢的臉龐，接口道：“阿門。”

江汀：“……”對象是真的皮，怎麽辦，有點慌。

褚維被氣得吹胡子瞪眼，險些把自己手上的平板給摔了，“滾滾滾，怕你們心情不好給你們熬雞湯還不喝，老子不伺候了，自己玩去吧。”他揮舞著手裏的平板，趕蒼蠅似的把休息室裏的人都趕了出來。

人氣與實力並存的戰隊knights整個一隊包括替補被掃地出門，隊長方文思順著玻璃門滑坐在地上，期期艾艾地扒住門縫往裏瞧，“教練？我們有口無心，教練，你開開門……”

裴霽輕輕地踹了一覺方文思，“你幹什麽呢？這麽狐媚子樣。”

方文思沒好氣道：“你懂什麽？我現在要是不把他捧好了，待會兒要是真的臨時改戰術，他弄一個不切實際的怎麽辦？他是教練，我是隊長，你說聽誰的？”

裴霽失笑道：“你把他當什麽人了？這麽多年了，他的職業素養你還信不過去？”

方文思沒有理會江汀那猶如實質般銳利的眼神，拽過裴霽的胳膊就走，嘴裏一邊道：“以前是以前，現在不同了，之前我們開始打的時候大家戰術都差不多，現在什麽操作都有，我怎麽知道教練會不會想出點奇妙操作……”

裴霽猛想起江汀給自己的那一份戰術研究，“在來之前，我們研究過各個戰隊的戰術對吧？”

方文思奇怪地看了一眼裴霽，“肯定啊，怎麽可能什麽功課都不做就直接開始打？教練給我們講的時候說他熬了好幾個通宵，啃了一摞資料才總結出來的精華，反正吹了半天，怎麽了？”

“江汀之前給我發了一份資料，說是他根據教練的總結，然後加了自己的想法寫出來的，先發給我看了。”裴霽摩挲自己的下頜，遲疑道：“我在想要不要拿給你看一眼。”

方文思親親熱熱地摟住裴霽的肩，“走，夜光劇本的時候到了，小美人，陪我一起嗎？”

咖啡的熱氣裊裊升起盤旋而上，像是一條深夜裏依舊經歷充沛的小蛇，浮在半空向下看著兩個黑著眼眶的男人。

方文思意味深長地放下手裏的手機，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我之前還以為你找了個人畜無害的小狼狗……”

裴霽比他稍微好點，但也困得不行，揉了揉眼睛道：“現在你以為呢？”

方文思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夥計，覺得他多半是一頭紮進名叫江汀的這個火坑不想回頭，嘆了口氣道：“誰知道竟然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大灰狼呢？”

裴霽面無表情地回想起剛剛那一個綿長的親吻，暗暗想道，可不是嘛，那可真是想要連皮帶肉地把自己一口吞下去，估計是什麽渣子都不想剩下，“我們能就事論事嗎？看完這個你有什麽想法？”

方文思看見燈下的裴霽臉頰微紅，眼神明亮，額頭上的碎發還帶著點剛剛卸妝留下的水跡，濕濕地貼在皮膚上，喃喃道：“原來覺得你還有點希望，但是看完這份文件……”覺得你在你男朋友面前不僅沒有體力上的優勢，而且連智商上也沒有優勢了。

裴霽疑惑地哼了一聲，“我覺得他以後可以轉教練組——當然是退役以後。”

方文思沈默著表示了讚同，“這分資料褚維看過嗎？”

“應該沒有，江汀給我的時候說了是他的一點想法……”

方文思嘆了口氣，“人和人差別為什麽就這麽大呢？我隨便想想怎麽就想不出這種東西。”

電子屏上密密麻麻的小字看得人眼睛疼，各個戰隊的優點，缺點，常見打發，轉移，應對，包同時遇見應當怎樣操作，“簡直就像是上學那段時間最討厭背誦的解題寶典。”方文思總結道，一臉厭棄地把手機放在遠離自己的一側桌角，“雖然很有用，但是真的背不下來。”

“明天我把這個再拿到教練那兒去，順便叫上分析師，把這份文件完善一下。”裴霽右手手指點點手機，“他的思路和平時教練的不一樣，很實用……”

“適合我們。”方文思困倦地靠在椅背上打著哈欠說，“弄吧，就像是專門給這一場比賽設計的。”

裴霽答應了一聲，轉手就把文件發給了教練，想來想去，又摸摸索索地翻到和江汀的聊天界面，食指指節輕輕地敲擊自己的屏幕，托著下巴不知道在想什麽。

方文思已經做好了一個魚躍進入被窩和周公約會，一回頭看見裴霽在昏黃的燈光下癡癡地坐著，“幹什麽呢？怎麽還不睡？要不然我們只能明天下午見了。”

裴霽把手機拿起來在手指間轉了幾圈，輕薄的手機在他的手裏像是一只蝴蝶，“哢嚓”一聲，他鎖了屏，“沒事，睡吧。”

第二天兩人是被褚維驚天動地的敲門聲弄醒的，“日上三竿了，快起床！”褚維的大嗓門在基地外依舊顯示了它巨大的威懾力。迫於無奈，裴霽只能睡眼朦朧地爬起來，三魂去了二魂游離著給他開門。“早起萎一天……”裴霽眼角還帶著沒睡醒的淚花，“幹什麽起這麽早？”

“覆盤啊！”褚維理直氣壯，“早就和你們說過了，覆盤占據了一場比賽百分之八十的重要性，不覆盤你的錯誤只是一遍遍被放大，有個卵用……”

裴霽眼皮耷拉著，眼底明顯的青黑一片，“這話你留給青訓生吧……等一會兒，我們馬上就好。”

門依舊被砸地哐哐響，“你們快點啊，我先去叫他們倆。”

一群人仿佛一團聚坐在一起的行屍走肉，靈魂飄在天上註視著昏昏欲睡的自己，“如果教練再不開始

……我就真的要表演一下站著睡著了。”方文思站在會議室的投影幕旁邊，企圖用站立的姿勢把自己強行弄醒，可惜成效不僅不明顯，而且困意越來越重。

“謝謝剛剛送的禮炮啊，我馬上就帶你們去看你們哭著喊著要見的愛豆們。”陸一言喜氣洋洋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對，沒錯，他們都在一塊兒呢。”

方文思的身體頓時一僵，看上去就像是被抽了一鞭子，他目光游離環視了一遍休息室，顫顫巍巍道：“我們……有後門嗎？”

裴霽後脊背上的毛都快炸起來了，睡意也欺軟怕硬地跑了個幹凈，“……只有一個廁所……”

陸一言推門而進的時候，“誒？教練和我說他準備在休息室和他們講講戰術的……現在人呢？不不不，不是騙你們，我怎麽會騙你們呢？我來找找他們在哪兒……”

裴霽聽著悄悄地松了口氣，“……還好沒準備進來。”

休息室是挺寬敞舒服的，可哪裏的廁所會設計成四個人一起進的呢？

方文思跑得快，和湯遠兩人站在淋浴室裏，裴霽慢了一步，最後只能弱小無助地半靠在江汀的懷裏，被他攏住勉勉強強站在墻壁一側。

“你松一點……”裴霽用手肘搗搗江汀的胸膛，悄聲道：“抱得太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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