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什麽？”

“我以為你會和別人一樣，一見到這樣的場面，就問我:‘劉奶奶，你一定很辛苦吧？’”

“我問或不問，您的辛苦都是必然的。只是我覺得，您很願意承受這份辛苦。”

劉奶奶慈祥的笑了起來，她拉著溫暖的手，邊走邊說道:

“大家都覺得趙先生是我的負擔，連我的孩子都這麽覺得。他們不止一次的告訴我，可以為趙先生請護工，我不需要這麽辛勞。

可是暖暖，趙先生不是我的負擔，他是我的先生、丈夫、愛人。

如果照顧他算是我的負擔，那這樣的負擔，讓我很開心。

比起照顧他的勞累，我更害怕永遠失去他。

他以前病的沒有這麽嚴重，雖然還是不認識我，但最起碼還能走、能鬧，還能天天鬧著我要吃雲吞面。

但是這次病情惡化，他只能躺在床上，清醒的時候很少，醫生讓我們家屬做好心理準備。”

劉奶奶長嘆了一口氣，她微微搖頭:

“暖暖你知道嗎？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我的孩子、我的孫子他們都松了一口氣，就像是終於等到了這一天一樣。

對他們來說，趙先生的離開，是少了一個負擔。

可是為什麽要這樣覺得呢？我沒有讓他們照顧，一直照顧趙先生的人是我。我沒有覺得是負擔，為什麽要讓趙先生這麽快的離開我呢？

我其實一點也不累的，哄著他就像哄孩子一樣。就像我之前和他鬧脾氣的時候，他哄我一樣。

趙先生他事無巨細的照顧了我幾十年、哄了我幾十年。我才哄了他七八年而已，這不公平。所以我也要照顧他幾十年，這樣才公平，你說對不對？”

劉奶奶希翼的看向溫暖，她的眼睛依舊透徹而明亮，看上去並未經受過什麽風霜。

趙爺爺他，將劉奶奶保護的很好。在趙爺爺生病前，他妥善而珍重的愛護著劉奶奶，從年少到白頭，那麽長、那麽久。

不由自主的，溫暖點了點頭:

“對。”

劉奶奶再次笑了起來，她擦掉臉上的淚珠，深呼吸了幾下，盡量輕松的說道:

“趙先生他就算現在不清醒了，還記得你家的雲吞面呢，說明味道是真的好，你們要加油啊，做出更多讓人能感受到幸福的美食。”

溫暖認真的答應下來，劉奶奶松開了溫暖的手:

“暖暖，我不打擾你了，我有點事情去請教一下醫生。”

“劉奶奶再見。”

溫暖看著劉奶奶的背影，陷入沈思。

對於劉奶奶和趙爺爺的感情，她並不算豐富的閱歷，讓她每次面對劉奶奶時，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大多數她都是沈默的聽著，就像這一次一樣。

劉奶奶走了一段距離後，忽然停了下來。她優雅的轉過身，看到溫暖還停留在原地時和藹的笑了起來:

“暖暖，你知道為什麽我喜歡叫你暖暖嗎？”

溫暖搖了搖頭，臉上帶著甜美的笑容，眼睛彎彎如月牙。

“因為這樣叫你的時候，覺得心裏甜甜的、暖暖的。每次見到你，你都是一副樂觀、陽光的狀態，總能給我力量，所以我真的很喜歡你。”

“我也很喜歡劉奶奶，因為劉奶奶也是這樣。總是能夠帶給別人溫和的、堅定的力量，劉奶奶也是向陽而生的人呢！”

“每個心如草木，向陽而生的人，都很善良，需要被愛灌溉著、呵護著。我有趙先生，你也一定要找到那個守護你的人。”

劉奶奶說完，推開了主治醫生的門。

溫暖唇角勾起，突然就想到了林煜，林煜他對自己很好，很好。

“溫暖，你在想什麽？”

林煜走到溫暖身邊，他輕松的說道:

“醫生說楊大爺明天就能出院，林大娘說讓我們不要在楊大爺面前議論這次的事情，她沒告訴楊大爺。害怕楊大爺大喜大悲的話，身體受不住。”

“我知道了，就像之前一樣，林大娘他們絕口不提楊陽被拐的事，就是害怕讓楊大爺聽到後傷心。這種自發的為他人著想的善意，還真讓人覺得溫暖呢。”

溫暖說的認真，林煜忍不住點了一下她的額頭:

“這麽小的人兒，偏偏每次都說一些像大人一樣的話。”

“我本身就是大人！”

兩個人玩鬧著，去寵物醫院看大黃。

到了寵物醫院後，就看到白醫生守在大黃身邊，皺著眉頭。

大黃一看到溫暖兩人，就哼唧了起來，搖了搖尾巴。

“汪~”

“我想回家，你們是不是要來接我回家？”

溫暖還未和大黃說話，白醫生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將林煜和溫暖領到了前臺處，他有些沈重的說道:

“你們來了，我剛好在等你們。”

林煜心裏一沈，白醫生一說這話，他就覺得不好。

“經過這十天的治療，大黃的身體並沒有好轉的趨向，因為它已經太老太老了。我現在能做的，也只是輸液吊著它的命，我們無法保證它還能活多久。

所以我是想問問你們，要讓他一直待在醫院裏，直到死去。還是把它帶回家，讓它在家裏度過最後一程。”

溫暖和林煜對視了一眼，林煜抿了抿唇:

“我們商量一下。”

溫暖聳了聳肩，擡起下巴看向林煜，表情難得的倔強:

“我希望大黃能夠回家。”

溫暖覺得既然醫院也無法治好大黃，還不如讓大黃回家。在家裏有她時時看著，也能隨時知道大黃的情況。

林煜沈吟了一會兒，他再次向白醫生確認:

“真的沒有一點治愈的希望了嗎？”

“治愈是不可能的，現在只是拖著它死亡的時間而已。”

白醫生說出了一句很殘酷的話，但是林煜和溫暖都知道，這是事實。

最終，林煜同意了溫暖的提議，他抱著大黃，和溫暖一起回家。

第二天，楊大爺出院回來。他的一日三餐由林煜和林大娘負責，其他鄰居也送了好多吃的東西以及滋補品。

比如賣肉大叔每天都給林煜送肉，林煜做好了給楊大爺端去。楊大爺很不好意思，卻耐不住街坊鄰居的熱情，時不時感動的抹淚。

大黃被溫暖精心照顧著，它的身體真的很差，但是每天下午，大黃都會祈求溫暖把它送到芙蓉街頭最大的那顆芙蓉樹下。

大黃知道自己快死了，但是它要等自己的小主人，直到死亡來臨的那一刻，它也要等。

時間就這樣每天流逝，轉眼楊大爺已經出院了五天。

這天下午，楊大爺在午睡，大黃還趴在芙蓉樹下絕望的等待著。林煜在準備晚上的食材，溫暖在大堂打掃衛生。

她用抹布擦桌子時，外面忽然一陣雷鳴聲，緊接著暴雨傾盆而下。

夏季的天，就像小孩的臉，說變就變。

剛剛還艷陽高照，轉瞬就暴雨傾盆。

溫暖想到了大黃，林煜也從廚房跑了出來，拿了一把傘喊道:

“大黃還在芙蓉樹下呢，我去接它。”

“我和你一起去。”

溫暖把抹布丟在桌子上，輕巧的鉆進了林煜的傘下。就在這時，她忽然察覺到了什麽，伸出了右手。

白皙的右手處，繚繞著一縷淡淡的白煙。

溫暖感覺心臟處泛起了一陣猛烈的刺痛，不敢置信的看著右手。

這是……大黃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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