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 兩人坐出租車前往安昌古鎮。

出租車不能直達，他們提前下了車。游客很少, 冬日的陽光也不耀眼。此刻, 不知是紹興水鄉的緣故，還是天氣的緣故, 空氣中濕漉漉的。這麽走在街上，其實也不壞。

驀地, 林知非問：“你看那邊, 是古鎮嗎？”

顧森循著手勢望過去，一座古色古香的橋，橋後的風景皆被隱沒在煙雨蒙蒙之中。

顧森望了眼地圖：“不是。古鎮在我們北邊, 那邊是西。”

“我們先過去看看吧。”

“好。”

渡了橋朝前走, 林知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乍一看，這裏就是一條普通的巷子, 有人家、有商店。可凝神之後, 就會發現這條巷子仿佛跨越了千百年的時光, 從遙遠的唐宋而來。

這是故意布置成的景區嗎？林知非心裏首先冒出了這樣的念頭。

他走到一家住戶的門口。

大門的用材是木頭，已經破敗不堪, 看起來只是個擺設, 因為外人可以輕松地一腳踹開。門是微掩的, 透過門縫, 林知非能看到裏面的布景。空間小小的，暗暗的，根本不像是21世紀的“家”。

門忽然被打開了, 一位老人探出身來。

林知非吃了一驚：“您…您好。”

老人動作遲緩地點了點頭。

顧森走上來：“阿婆您好，我們都是學生，放假的時候來這邊玩，無意間走到了這裏，有些好奇。要是打擾到您了真的抱歉。”

“沒關系，”老人拉開門，“那，你們要進來看看嗎？”

顧森聽不懂她說的地方話，但猜到了她的邀請之意。於是偏頭問：“要進去看看嗎？”

“去吧。”林知非說。

裏面真的很小。進門之後首先是一個做飯的地方，擺設著需要自己生火的竈臺，林知非在姥姥家也見過。但是這裏的竈臺顯然又比他見過的陳舊許多，漆黑一片。

再往裏，是一張狹小的屋子。只有一張床，一個壁櫥，壁櫥的上方疊著一摞整整齊齊的衣服。空氣中則彌漫著一股藥草的氣息。

林知非搗搗顧森的胳膊，小聲道：“我們還是出去吧。”

雖然紹興離自己的家鄉並不遠，但他其實也聽不大懂這位阿婆說的地方話。

“阿婆，那…我們先走了，謝謝您的邀請。”顧森說。

阿婆坐在床上，點了點頭。

走出來，壓抑的氛圍一掃而空。

林知非松了口氣：“剛剛不知怎麽回事，我都不敢大聲說話。你嘞，什麽感覺？”

顧森笑笑：“還好吧。”

林知非鼻子裏哼了一聲，擡頭又望到一家很有味道的店：“我們到那裏面逛逛吧。”

店外，牌匾上“茗香閣”三個字寫得淳雅清俊。甫一進店，便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茶香。但店內卻不獨有茶，還擺放著各式各樣林知非從未見過的飾品。

這家店挺大，與剛剛的那件小屋子風格完全不同，唯一的相似之處只有靜。老板見到兩人走進店，也不招呼，仍坐在那裏調茶。

林知非在店裏慢慢逛著，認真地看臺子上的東西，時不時地擺動一下。驀地，他拽了拽顧森的袖子，指著一處小聲道：“顧森，快看快看快看！”

“嗯？”顧森遲疑了一下，才順著他指著的地方看過去。

“哎，已經沒了。”林知非懊惱地看著杯子，“你剛剛在幹什麽啊？！”

我在看你，顧森在心裏說。

“沒，”他搖搖頭，笑著問：“怎麽了？”

“沒什麽，反正看不到了。”

林知非又跑到另一邊，顧森跟著他。

“嘖，花環我見過不少，這麽小清新的還是頭一回。”林知非捧起臺子上的一束花環，細細看著。

他看了看顧森，突發奇想，踮著腳將花環戴在了顧森的頭上。

顧森並不惱，也不急著拿下來，反而配合地做了個“耶”的手勢。

林知非“噗——”了一聲，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憋住笑，身體一聳一聳的。

在店裏又逛了一陣，林知非看到了很多喜歡的東西，然而什麽都買不了。因為……沒錢。

倒不是那個“沒錢”，而是說這家店居然不支持手機付款。林知非身上一毛現金都沒有，至於顧森，也好不到哪裏去。

林知非萬萬沒想到會遇到這種情況，畢竟這裏可是市區，連他姥姥家那麽落後的地方都可以用支付寶付款了。

打算離開時，外面飄起了雨。雨不算很大，然而現在畢竟是冬季，何況他們還要在外面逗留許久。

顧森用僅剩的50元現金買了一把油紙傘。

傘很小。出了店門，兩人靠在一塊兒，艱難地朝前走。

走出巷子，林知非回頭望一眼，雨水模糊了巷子的存在。明明這條巷子身處市區，卻好像與世隔絕一般。若不是頭上還頂著一把油紙傘，他大概都要懷疑剛剛發生的一切皆是南柯一夢了。

好神奇的一座城市啊，林知非在心裏想著。

在雨中走了幾分鐘，顧森驀地伸手，用力地攬住了林知非的肩，於是兩個人完全貼在了一塊兒。

林知非別扭地掙紮了下，忽然看到顧森的肩膀已經濕了一大塊，連同整個右半身都被雨水打濕，自己卻好好的。

於是，林知非只得一動不動任顧森摟著了。

維持著這麽個姿勢又走了一段路，林知非問：“難道這附近沒有別的地方賣傘嗎？”

“畢竟還屬於過年期間，大多數的店都沒開門。”

“要不我們還是找個地方避避吧，等雨停了，或者變小點，我們再走。”

“也行。”

兩人站在一處屋檐下避雨。

“哎，真倒黴。”林知非皺著眉看著外面的雨。

南方的雨極有可能一下就下個一整天，等雨停這件事只能說拼拼人品了。

顯然，老天並不覺得這兩個情人節出來游玩的男生人品有多好。他們幹站著過了半個小時，雨連變小的一點點趨勢都沒有，始終維持著勻速等量的風度降落人間。

“還要繼續等下去麽…”林知非自言自語道。

“叫車的價格我已經提到5倍了，還是沒有司機接單。”顧森把手機放回去，有點無奈：“估計是叫不到車了。”

“我看看最近的大超市有多遠…”林知非掏出手機。

“3公裏。”顧森回答道，“依我們剛剛的那個速度，至少要走上半小時。”

“……半個小時。”林知非重覆一遍，抽了抽嘴角。剛剛只走了幾分鐘，自己的鞋子就濕的差不多了，顧森更嚴重。要是在外面走半小時，估計全身都濕透了，買到傘的意義也不大了。

剛剛還不如在那家店多待一會兒。或者，現在再回去？

但是萬一雨一直下呢？那條巷子裏雖然有賣吃的，但看起來統統不支持移動支付。萬一雨下到晚上都沒停，又沒有現金能夠付款，實在有點可怕。

“1公裏處有家賓館。”顧森出聲道。

頓了頓，他勾了勾嘴角，看著林知非道，“要不我們去開個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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