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苓。”孟萋萋握住了她的手，只覺得她的手冰涼冰涼，好像怎麽捂都捂不暖一樣。

於芳苓嘴唇幹裂，囁嚅了好幾下，方才發出聲音：“如意，是我們家對不起你。”

孟萋萋一楞：“這話從何說起？”

於芳苓縮著肩，垂下了頭：“我都知道了，你和齊狀元的親事，之所以一再受阻，反反覆覆，全是因為，他以為你的父親，是殺害他父親的兇手。而你父親百口莫辯，擔心你嫁到齊家後會受欺負，所以才極力阻止你嫁過去。”

孟萋萋摟住她的肩，道：“這都是上一輩的恩怨，與你何幹？咱們不說這些。”她說著，擡頭四望，問道：“你繼母呢？祖母呢？兄弟呢？”

“祖母閉門不出，誰都不見，繼母帶著小兄弟回娘家去了。”於芳苓苦笑道。

“那……你的親事呢？”孟萋萋輕聲問道，“我聽說王家沒有退親，那婚期是在幾時？”

於芳苓低著頭道：“說是在秋天，具體日子還沒定。”

秋天？那不是於書立問斬的時間嗎？孟萋萋一楞：“這日子是之前就定下來的？”

於芳苓點了點頭：“日子是一早就定好的，繼母回娘家前還叮囑我，不許提要求，一切聽王家的。”

孟萋萋能明白於芳苓繼母的心思，這種時候，王家不退親就算萬幸，如果要求改婚期，王家幹脆以此為借口，不娶於芳苓了，怎麽辦？

可是，婚姻畢竟是一輩子的事啊……孟萋萋問於芳苓道：“最近你可有見過王二公子？王家是什麽態度？”

於芳苓露出苦澀笑容：“王家大小都回老家去了，只留了二公子在京城。”

回老家去了？這是什麽意思？孟萋萋又是一楞：“秋天再趕回來？”

“不回了。”於芳苓搖了搖頭。

不回？那如何成親？沒有長輩主持的婚禮，能叫婚禮嗎？孟萋萋握緊了於芳苓的手，道：“到底是怎麽回事？你給我說清楚。”

“我自己都弄不清楚，如何跟你說清楚？”於芳苓眼角掛著淚珠，竟笑了起來，“王家聽聞我父親獲罪，直接回老家去了，可他們什麽都沒說，也沒遣媒人來退親。”

孟萋萋隱約能猜到王家的態度，道：“那你和王二公子成親後，不跟他回老家，繼續留在京城？”

孟萋萋能猜到的，於芳苓想必也猜到了：“王家應該是這樣打算的，不退親，但也沒準備讓我回祖宅，也許將來我死在京城，就地埋了，根本沒資格入王家的祖墳吧。”

“胡說！你才多大點年紀，就死不死的，呸呸呸！”孟萋萋拍了她一把，但卻不得不承認，於芳苓猜的，和她推測得一樣，王家多半就是這樣打算的。

還沒過門，就已經遭到了家族的放逐，王家這一招，可謂是冷冰冰的軟刀子，一刀下去，不一定見血，卻能經年日久，把人拖死。

世家大族，都是好狠的心哪！孟萋萋心中嗟嘆，但不敢露出來，只朝好處講，寬慰於芳苓的心：“其實只要王二公子對你好，你們小夫妻倆待在京城，沒有長輩管束，沒有公婆需要侍奉，日子過得更舒坦。”

於芳苓默不作聲，頭卻垂得更低了。這種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特別是她們這種官宦之後，若是被家族拋棄，背後不知怎麽被人議論，被人看不起呢，以後大家聚會出游的時候，讓她怎麽擡得起頭來！

孟萋萋把她的手袖到自己的袖子裏，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道：“芳苓，你自己是怎麽想的？你祖母和繼母不管你，你還有我呢，如果你不想嫁給王二公子，你跟我說，我請媒人替你退親去，然後再給你尋戶好人家。也許咱們找不到高門大戶，但總能找個尊重你的人家吧？”

“以我現在的光景，還能找到什麽好人家？”於芳苓苦笑著，搖了搖頭，“王家到現在還沒退親，我繼母認為已經是我們燒高香了，如果我主動要求退親，恐怕她會打死我吧？”

孟萋萋想了想，道：“要不我設法見一見王二公子，幫你套套他的口風，看看他是什麽態度？如果他自己都不願意，你嫁過去又有什麽意思？當然，你放心，如果他不想成就這樁親事，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他們王家先開口，這樣你繼母就不會說什麽了。”

退不退親的，於芳苓沒想過，但王二公子的態度，她卻是很想知道的，因此沒有拒絕孟萋萋的好意。

“行了，一切都會過去的，別多想了。外面冷，咱們去你房裏坐坐吧。”孟萋萋拍拍於芳苓的手，拉著她站了起來。

於芳苓的臉上，又露出了苦澀笑容，直到進了她的閨房，孟萋萋才知道她為什麽苦笑，原來於府斷了收入來源，連地龍都燒不起了，房間裏冰冷冰冷，和外面是差不多的溫度。

這可怎麽過？萬一過幾天再下大雪，是會凍死人的！孟萋萋站在房間裏，四顧看了一圈，對於芳苓道：“你上我家去住吧。”

“那怎麽能行，我現在是罪臣之女。”於芳苓堅決搖頭。

“皇上都沒治你的罪，你怕什麽？”孟萋萋拉起她朝外走。

於芳苓掙脫她的手，道：“我去了你家，你繼母就算嘴上不說，心裏也是不痛快的，何必呢。再說了，我祖母還在家中，我怎能獨自外出？”

這倒也是，還有老太太呢，總不能連老太太都接到她家去。孟萋萋想了想，道：“回頭我給你送幾簍銀絲炭來，你把火盆生上，千萬別凍壞了。”

於芳苓知道她是真心，沒跟她客氣，點了點頭。

孟萋萋別過她，登上回府的馬車，猶自唏噓不已。她臨走的時候，把暖爐給了於芳苓，此時車上雖然門窗緊閉，沒有冷風拂面，但手腳依舊冰涼。流霞握住她的手，試圖幫她暖一暖，結果兩個人的手全變涼了。

孟萋萋氣道：“回頭在車上給我生個火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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