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湛直視孟德昭：“孟大人倒是說說，我們兩家之間，究竟有什麽恩怨？”

孟德昭噎了一下，道：“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我不知道，還請孟大人告訴我。”齊湛瞇了瞇眼。

孟德昭哪敢明著把齊光耀的事說出來，只得道：“你不用裝，我們兩家的恩怨，想必你已經清楚，但你卻仍舊不願意放手。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麽主意，但你如果因此對我的女兒不好，我就算拼了這條命，也跟你沒完！你有什麽仇，什麽怨，盡管沖我來，不要遷怒到我女兒身上！”

原來孟德昭認為，他一心求娶孟萋萋，是為了報覆嗎，怪不得他從頭到尾都那麽緊張……齊湛輕聲地笑了一下，翻身上馬：“孟大人，借過，我要先走了。”

他不回答，在孟德昭來看，便是赤裸裸地宣戰了。一想到孟萋萋嫁過去後，會受到非人的折磨，孟德昭的心就跟刀紮一般。他咬著牙，眼睛布滿了血絲：“齊湛，早在杭州，你第一次遞庚帖的時候，就已存了報覆之心，是不是？”

齊湛策馬，慢慢地朝前行進，聲音顯得輕飄飄的，但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想要我不報覆，其實很簡單，孟大人早朝的時候，當眾把我父親的真實死因告訴我就行。我甚至不奢求孟大人能服罪，或是去我父親墳前認錯，只要您敢當眾承認自己所做過的一切，便能過我這一關。”

早朝的朝堂上，有太後，有皇上，有文武百官，如果他當眾講出當年的真相，等待他的，將會是什麽？孟德昭氣急：“齊湛，你區區小輩，欺人太甚！”

齊湛有點想笑，這可是害死他父親的殺人兇手，卻說他欺人太甚。欺人太甚的，到底是誰？！他懶得再與孟德昭糾纏，響亮地甩了一下馬鞭，強行從孟德昭身旁馳過。

孟德昭避之不及，差點摔倒，幸虧旁邊的長隨機靈，將他扶住了。孟德昭憤怒之餘，想到孟萋萋即將嫁進齊家，眼圈都紅了——齊湛對他這個未來的岳父，都敢如此不敬，他將來對孟萋萋如何，可想而知。可憐他捧在手心裏長了十六年的女兒，以後的人生將要淒慘度過。

孟德昭想著想著，忍不住老淚縱橫。

齊湛策馬回家，等邁進家門時，心中已無更多波瀾。他原本的心情覆雜無比，在殺父之仇和迎娶心愛的人之間來回拉鋸，如今皇上用一紙聖旨讓他的親事成了定局，他的心反而安定下來。

既然皇上賜婚，那就先將孟萋萋娶進門，再拿孟德昭開刀吧。有怨報怨，有仇報仇，無論孟萋萋將來是否會恨她，他待她一如既往便是了。

後院裏，阮氏的情緒還算穩定，已開始指派下人去采購新鮮食材，準備的酒席了。皇上賜婚，是件大喜事，應該好好慶祝慶祝的。

齊湛仔細觀察阮氏的神態，見她唇角始終帶著微笑，終於把心放了下來。也許阮氏此時心中，充滿了齊光耀即將沈冤昭雪的期翼，所以把他即將迎娶殺父仇人之女的事放到一旁了吧。

晚間的酒席上，阮氏笑意盈盈，和齊湛有說有笑，但只字不提聖旨，不提與孟家的親事。齊湛心中嘆息，但也不敢強求，心想此種大事，阮氏心中不痛快是正常的，不過以她的個性，將來不太可能刁難兒媳，只盼她和孟萋萋和平共處就是了。

席罷，阮氏帶著齊湛去了正房裏間，給齊光耀的牌位上了香，然後便催著齊湛去歇息了。

齊湛走後，阮氏一人對著齊光耀的牌位，滿腹愁緒：“老爺，澄泓說，皇上羽翼尚未豐滿，沒法馬上還你清白，但是卻可以借由別的名頭，先懲治當年害你的人。這是一樁大喜事，往後我去了地下，也有顏面見你了。只是皇上賜婚，澄泓要迎娶孟德昭家的女兒，這殺父仇人的女兒如何能娶？但這是聖旨，如果不娶就是抗旨，真是讓人為難……”

齊光耀只是一塊牌位，自然沒法回答她。阮氏只能長嘆一口氣，獨自去睡了。

戶部尚書府裏，孟德昭卻是一夜未眠。他覺得自己的命實在是太不好了，二女兒做下醜事，如今不知所蹤，大女兒冰雪可愛，但卻要嫁給仇人的兒子了。難不成，孟家真的要倒了？

第二天，孟萋萋來給孟德昭請安，見他眼圈都是紅的，不禁問道：“爹，您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

孟德昭登時如臨大敵：“爹能有什麽事瞞著你？”

孟萋萋道：“皇上賜婚，乃是一件喜事，爹您為何卻熬到眼圈都紅了？”

孟德昭仔細打量孟萋萋的神色，道：“你很高興要嫁給齊湛了？你老實告訴爹，你是不是還一直惦記著他？”

孟萋萋反問道：“爹，我為什麽不能惦記著他？我不明白，我與齊公子情投意合，門當戶對，就連皇上都認為我們是天作之合，特意賜婚，爹您到底是對哪兒不滿意？”

孟德昭啞口無言。

孟萋萋繼續道：“為什麽皇上聖旨都下了，您還反對我和齊湛的親事？您到底在想些什麽？”

孟德昭沈默不語，他怎麽也不敢把齊光耀的事告訴孟萋萋。

孟萋萋見孟德昭怎麽都不肯開口，只得道：“爹，不管您讚不讚成這門親事，皇上都已經賜婚了，您該不會想抗旨吧？”

“你借爹一個腦袋，爹也不敢抗旨啊。”孟德昭苦笑道。

他這苦笑太逼真，孟萋萋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假裝的成分來，便告辭去了。

羅氏從外頭進來，撇嘴道：“真是女生外向，還沒成親呢，就只惦記未來的相公了。”

孟德昭聽不得別人講孟萋萋的壞話，當即把臉一沈：“若非當年齊光耀的事，如意和齊湛，當真是一門門當戶對的好親。如意不知道當年的事情，心悅於齊湛，也很正常。再說了，當年要不是你引薦齊湛，讓他們認識，也不會有後來那麽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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