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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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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縉判斷沒失誤, 西河王一方打的確實是分化的主意。

“信報已傳回, 趙王周王二處進展順利。”

寬敞的牛皮大帳,明晃晃的如椽大燭, 一身銀光連鎖鎧的章夙將訊報壓在長長的議事大案上,交予眾人傳閱。

十日前,西河王率十八萬大軍出京城, 已分諸部四面防禦, 中軍駐上原。

目前形勢, 對西河王是很不利的,即便每攻陷一城,每一次大勝後,安撫百姓和增召兵卒第一時間進行, 如今西河王麾下亦不過二十五萬大軍罷了, 還有七萬是新兵。

距離盟軍五十餘萬,相差了足足一倍。

這是一場硬戰,在場上至西河王, 下至武將幕僚,人人神色端凝。

好在,這是盟軍。章夙毫不猶豫表示, 可采用分化之計,再擇而重創。

“諸州各有心思, 即便奉詔,亦不過持觀望態度,不會擰成一股, 也不會全力而戰,可稍放。”

這觀點大家都同意,紛紛點頭,章夙環視一圈,看向上首,“父王,夙以為,此戰應擇趙周二王而重創。”

沒錯,是父王,章夙乃西河王第三子,章側妃所出,真名申夙。稱病已多年,實則是奉命潛入京城去了。

這有賴於西河王妃及世子申乾的推動,當初申乾得上京為質,自然不放心這庶弟留在西河,配合母家全力推動此事。成倒是成了,可惜章夙雖上京,表現卻依舊教人不可忽視。不管是煽動三皇子兵諫,還是伏老將軍亡幼帝崩,西河大軍能及時攻破京城,他當居首功。

如今一聽對方建議,世子申乾立即反唇相譏:“不妥,淮陽王建了小朝廷,麾下聚攏了二十一州府,兵馬已不遜我方。此戰,當以淮陽王為首敵!”

章夙淡淡一笑:“人心不齊,猶如散沙。”

“正因為人人皆以為我方當視淮陽王為首敵,更能攻其不備。”

他看向上方:“如今我們一枝獨秀,淮陽王方能一呼百應,召諸王群而攻之。”

諸藩之中,還以淮陽王趙王周王實力最強,光是這三家,就足有近三十萬的兵力。若趙王周王遭創,淮陽王就凸顯起來了,他強大了,還能讓諸王乖乖聽話嗎?

進一步分化後,第二步,就可以對付淮陽王了。

層層遞進,此戰策甚妙,坐在西河王右下手的合陽侯點頭,看向首位的兄長:“大兄,令伯此策可行。”

西河王已思忖過:“確實。”

他雖年邁,卻是個果決之人,既決定,當即商議具體安排,當場下令,眾將接令後匆匆而去。

帳內,就剩父子叔侄四人。

合陽侯看兄長,關切道:“大兄,你且進內帳歇歇?”

西河王年近六旬,不是人人都是伏老將軍,議事大半日,面露疲色,由胞弟扶了進去。

申乾章夙兄弟恭送了父王,對視一眼,眼神俱冷,申乾冷哼一聲,大步離去。

章夙踱步而出,而未曾走,而是在帳前略站了站,等叔父合陽侯出來。

合陽侯申信,出來見他笑道:“令伯還沒回去?”

他拍拍對方的肩,這侄子有才幹,可托重任,所以也是他提議的兄長,讓章夙能這麽快順利接觸兵權。

這些章夙自然是知道的,和叔父越發親厚,叔侄二人邊走邊說,“叔父,寧王那邊,我們不妨略作安排。”

時至今日,阿拉善購馬,戈陽關功敗垂成人馬全失,欽差團,俱已隨著傅縉的和寧王的匯合水落石出。

說起此人,章夙面色沈沈,京城西城門他麾下數十好手無一折返,還折了心腹譚恩,這筆賬,他可沒有忘記。

且對方一直表現出來的機變和敏銳,讓他對傅縉乃至寧王的重視都提升了一個等級。

否則,寧王不過中等勢力,不怎麽顯眼,在這場大戰中,他本不該註意到他。

“唔。”

申信點頭,叔侄二人直接去了申信的營帳,攤開小幅地形圖,章夙直接道:“此戰,寧王必不會全力以赴。”

申信點頭,這點肯定的,保存實力,靜觀幾大勢力混戰。

“我與寧王大都督傅縉交過手,此人心思機敏,進退有度。寧王有此主帥,將來未必成不了氣候,當提前扼殺為宜。”

“如何扼殺?”

章夙盯著地形圖,緩緩道:“我若是他,必會趁機尋一駐紮之地,進可攻退可守,以圖後續。”

他已琢磨過,“和州一帶,還有易州興州彬州三城,我以為,他們會選興州。”

章夙直接在地形圖上一點:“興州雖略小,但依山傍水,更有天險之利,乃上上之選。”

他瞇了瞇眼,這個天險之利,他們可提前利用。

“和州前往行走,可繞留鄉走上原,才乃近道;亦可經燕嶺,走華旸道。不過上原地勢開闊不利隱蔽,他們必走華旸道。”

燕嶺利隱蔽,更立於設伏,“我已命人打探過地形,可在馬鞍坡設伏,此地道狹且山壁陡峭,林木茂盛,若以火油設伏,只要一入伏圈,必將其重創!”

“好!”

申信仔細看過地形圖和探報,當即拍板,“此地地勢果然極佳,若設伏,寧王軍當如困獸。”

事不宜遲,他立即安排下去。

……

四月十五,小朝廷再度頒下密旨,定四月十八進軍,辰時,五十萬盟軍同時向西河軍發起攻擊。

楚玥有些緊張,這是第一戰,真刀真木倉的冷兵器交鋒,再是有那夢,她也不敢全然當真,況且就算真了,這過程中流的鮮血也不會少的。

翻來覆去才闔眼,寅時她就醒了,馮戊等人擡來黑甲,楚玥親手替傅縉穿上。

“夫君此戰必勝!”

身臨其境,她才終於明白為何上戰場都愛喊些虎威之語,話從口裏大聲喊出來,聽得清晰,能讓人心裏安穩一些。

“嗯。”

傅縉握著她的手,他倒是氣定神閑,舉止自若,反安慰了她好幾句,又囑咐:“你跟在中軍,不可輕易走動,可曉得了?”

反而是牽掛她,上了戰場,他沒法子將她時常放在眼皮子下。

楚玥點頭,中軍最安全,她和賈泗陳禦等人都會在那裏。

馮戊等人在,傅縉不好親吻她,只得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而後放開,“我們出去。”

帶繭子的掌心體溫比她高些,暖熱的溫度透過皮膚,滲透她的骨肉,力道很大,松開後仍殘餘強烈觸感。

他當先而行,楚玥緊隨其後。

她現正披一身特制的軟甲,有些沈但還能接受,翻身上馬後,傅縉掃了青木趙揚等人一眼,“汝等不可輕離半分!”

“是!”

傅縉狠了狠心,一扯馬韁驅馬而去。

點兵,列陣,浩浩蕩蕩大軍出,趟過茅草叢生的黃土地,直奔東邊的七裏關而去。

金鼓轟鳴,令旗揮舞,馬蹄疾疾,塵土遮天,同時發起的足足十七處,一場大混戰拉開帷幕。

七裏關巨石而築,異常堅固,小關隘一個,地理位置不是最重要的,但卻頗難攻陷,還不好用計。淮陽王給安排的是一塊硬骨頭。

但這硬骨頭,傅縉卻志在必得,從東往興州,必經七裏關,此關拿下,就是根據地的第一道屏障。

傅縉率軍猛攻二日,最後一箭射殺守關主將,趁城頭大亂,一鼓作氣攻陷七裏關。

“稟殿下、大都督,上原、平山關、唐州許州大戰已持續二日,西河軍與趙王周王之戰尤為劇烈,哨報發出時,趙王周王已現頹勢。”

若從七裏關繼續往東挺進,將觸及上邑、易陽二城,必驚動西河王。西河王分兵增援的話,趙王周王壓力會立即減少,但傅縉並不打算這麽做。

舉目往東眺望片刻,他挑了挑唇,對寧王道:“殿下,我們應立即掉頭,前往興州。”

這也是先前早就就議好的戰策,寧王聞言立即頷首,“好!”

點了陳瓚,留駐七裏關,大軍立即調頭,奔往興州。

走的是燕嶺華旸道,此路雖略遠,但足夠隱蔽,可攻其不備,以最快速度取下興州。

“噠噠噠”騎兵營開路,步兵緊隨其後,往燕嶺疾奔,進入華旸道。

華旸道繞燕嶺外圍由東往北,山勢雄俊,林木隱天蔽日,山風徐徐而來,吹走激戰後的燥熱。

眾人爽快極了,又逢得勝,一路順遂,樊岳哈哈大笑:“此番得了興州,我們就在中原立穩了腳跟!”

這話確實是,蟄伏多年,一籌壯志,不提其他人,就算是楚玥,也覺心情激蕩。

她側頭看左前方看去,傅縉一身黑甲血跡斑斑,殺氣猶在,威勢赫赫極之雄武,教人不敢逼視。

只她看過去,他也恰好回頭,四目相對,他眸底泛起一抹柔情。

楚玥唇角翹了翹,垂眼,不看他了,被人瞥見不好看。

耳邊楊朔的聲音,“過了馬鞍坡,再走二十餘裏,就望見興州了!”

眾人精神大振,寧王道:“全速進軍!”

步兵小跑起來了,“踏踏踏踏”的腳步聲回蕩在山道當中,急促而激昂,楚玥擡手眺望馬鞍坡,只見樹木郁郁蔥蔥,環繞向後。

她才要在一夾馬腹,不想傅縉驟厲喝一聲,“停下!都停下!”

他一擡手,勒勒停胯.下膘馬。

寧王急問:“承淵,可是有何不妥?”

寧王拜傅縉為統軍大都督,極信極重,毫不懷疑他的判斷,問話間,神色緊繃,仔細脧視四周。

“並未發現不妥。”

傅縉瞇眼打量,“只這馬鞍坡山勢陡峭,林木郁蔥,又極易設伏。”

他有一種不知名的直覺,瞇眼看去,卻見那隱蔽在彎道後的環形之地甚開闊,茅草林木太茂盛,探路哨兵很難徹底探清。

眾人神色端凝,小心能使萬年船,他們兵力不多,經不起大損耗。

說話間,諸人已驅馬上前。

“照理,西河王分不出兵馬給我們設伏。”

到得近前,就算不會武的賈泗也看得清清楚楚,環形道之後確實開闊,“但這地勢,若用火油,只需兩三千甲兵足矣。”

從購馬到戈陽關,他們和西河王那邊有不少恩怨,尤其章夙,此人必定記下了。

兵貴神速,遲則生變,走與不走,得馬上下定論。

其實如果能直接過去,興州必是他們掌中之物,但若調頭再繞上原,就要添風險。

但若走,得確保安全。

樊岳皺眉:“如何是好?這道口不寬且長,也無法用箭陣試探。”

這彎道最多緊容四騎並行,也超出了一般射程範圍。

傅縉說:“取大弓來。”

這真是一張大弓,尋常弓兵用的一石弓,這一張足足六石,四尺餘長,是馮戊和另一個精壯近衛擡上來的。

傅縉單臂執了弓身,稍試了試弦,搭上一只燃燒中的火箭,一扣弦,猛一拉。

弓弦拉滿,如同x月,傅縉黑甲下肌肉緊繃,拉弦的手卻極定,他微微瞇眼,視線順著燃燒的箭頭脧視馬鞍坡下正隨風輕輕搖擺的茅草林木。

“咻”一聲破空銳響,一直火箭疾射而出,力道強勁,直射闊地忠心。

“咻咻咻”他連續發了十箭,神色緊繃,氣氛端凝,第十支火箭“噗”一聲輕響,正中隱在茅草叢深處的一個大油桶。

貓在油桶便的兵卒驚駭,要反應,卻來不及了。

只聽見“砰”一聲巨大爆響,火光從傅縉箭矢落處沖天而起,傅縉弓箭一收,當即喝道:“後軍轉前軍,立即後退!!”

寧軍急退,身後“砰砰砰”強烈爆炸聲不斷,轉瞬間,馬鞍坡下已陷入一片火海。

楚玥等人在最前面,她甚至能感受到沖天的熱浪,一件玄黑披風當頭罩下,一只有力的臂膀探過來護著她,“別怕!”

那臂彎鐵甲冰冷,卻極堅硬,穩穩護著她,楚玥喘了一口氣,“嗯”了一聲。

走得及時,並無損傷,一退到安全距離,傅縉立即道:“事不宜遲,我們立即掉頭繞上原。”

寧王長吐一口氣,“沒錯!”

當即令傳全軍,全速前行,繞道上原,奔襲興州。

……

堪堪避過兇險後,接著終於順起來了 。

興州城池不算太大,中原內城非要沖之地,州兵只有三四千,兵臨城下,無需攻擊太久,興州刺史不得不識時務主動開啟城門,將寧王大軍迎進城。

次日天明,楚玥已身處興州城內。

傅縉未曾停歇,混戰持續這是個大好機會,他立即率兵直奔彬州。

楚玥立在興州城頭,看旌旗招展從城內而出,勒馬立於帥旗下的黑甲男子英偉威武,傅縉回頭看了一眼,距離太遠看不清臉,但她感覺,他仿佛給自己點了點頭。

傅縉回頭深深看了一眼,馬鞭一揚。

趕在混戰第一回 合結束前,傅縉率兵取下彬州,比計劃中還要順利地取下根據地,站穩腳跟。

全軍上下振奮,接手安民,上奏小朝廷,楚玥等人忙得腳不沾地,卻人人開懷。

糧草有地方屯了,接下來可以放開手腳運輸,楚玥陳禦放下手頭其他事,專心處理這個。

興州處理好了,接著又前往郴州

目前,寧王率近一萬精兵駐興州,而傅縉則領五萬多軍士諸郴州。興州在裏,背靠燕嶺,又有七裏關及其餘天險,欲取興州得先過郴州;而郴州是直接和戰場接壤的,傅縉得率大軍駐此。

攘外重要,安內同樣重要,寧王親自主持安撫二州百姓,招募新兵的工作,暫留在興州。

二州相距不算太遠,有時傳信就是。

楚玥來了,傅縉礙於明面主帥身份不好迎出城,卻等在刺史府二門。

經過戰火鮮血的洗禮,他威儀更盛,往垂花門下一立,四下皆寂。只這麽氣勢凜然的年輕男子,眉目卻柔和,一條柳枝從墻內探出,仲夏的風徐徐,柳枝在他臉龐前輕輕搖擺,他目光灼灼。

還未下車,他已大步行來,一條結實的臂膀圈住她的腰,將她帶了下來。

在外頭還有人,他沒說話,動作略嫌急切了,力道還有些重。

楚玥想悄悄擰他一把,不過他身披甲胄擰不到,瞪了他一眼,他含笑。

她運氣一會,撐不住,也笑了。

“彬州這邊怎麽樣了?”

“還行。”

二人進了垂花門,漸行漸遠,忽他低下頭輕聲說:“就是有些想你。”

說來氣短,孤枕竟有些難眠了。

灼熱的氣息噴在耳畔,楚玥縮了縮,臉頰有些發燙,忙掃視左右。

見清凈,才松了口氣。

她瞪了他一眼,這在外頭,下不為例!

傅縉但笑不語。

……

終於不住帳篷了,楚玥松了口,二人好生親近了一番,不過沒敢過,軍政二務還忙得很。

在興州郴州易新主,忙碌個不停的時候,外頭的混戰漸漸暫停了下來。

哨馬不斷,訊報頻頻,趙王周王吃了大虧,損兵折將,如今已退後二三百裏,分別占據金州平邑。

看得遠的人並不止一個,就算本來沒想到,得報寧軍動作也醒悟了,只要是有心思角逐的,俱就近選了一個合適固守之地,駐紮暫歇。

至於沒心思的的藩王,以及暫被淮陽王已小朝廷名義歸攏的諸州,則不動,用實際行動說明自己的想法。

有心思的藩王共七個,西河王、淮陽王、趙王、周王、汝陰王、東陽王,還有一個寧王。

最後一個,出乎了眾人的意料,畢竟多年來寧王太低調了,封地又苦寒,本應是個弱的,不想一個轉身,人家都起來了。

雖在七藩中仍屬於實力較弱的,但和想象中已差得太遠。

淮陽王有些忌憚了。

此消彼長,前有趙王周王遭大挫,淮陽王經此一戰,已經淩然眾人了,勢力僅次於西河王。不過他自己知自己事,勤王諸州和剩餘的藩王,劃水居多,不是能動真格的。

他對崛起的寧王有些側目,覺得對方是借他的手起來的。

“淮陽王此人,心胸並不寬廣,雖強敵在前,但他肯定會壓制我等。”

傅縉一一翻過手中訊報,遞給右手邊的賈泗,讓眾人傳閱。

楚玥一聽就明白了,前兩日睡前,傅縉還給她分析過,己方下一個目標是要把易州也取下。

易州郴州互為犄角,與後方的興州遙相呼應,這才是一個穩固的金.三角。易州得取,還得盡快取。

但淮陽王肯定會阻撓的。

果然,很快就探出消息,淮陽王將會接小朝廷的名義,在郴州通往易州的三條道路都派駐兵馬,美其名曰防禦西河軍。

“我們走方邑吧,方邑一帶地勢開闊,若引得西河軍追截,與淮陽王的人相遇,我們正可繞回上原,直奔易州。”

有堵塞,那就設法通過去。

淮陽王親系兵馬約十萬,西河王虎視眈眈,好鋼肯定使刀刃上的,派駐的肯定是勤王的州府及藩王。

既然如此,就用一計借刀殺人吧。

西河軍就算明知也無妨,肯定會盡力的,因為比較起寧王,淮陽王才是他們目前頭一個大敵。

“借力打力,趁亂直取,易州必下。”

傅縉正有此意,眾人商議了小半天,計策定下,立即傳信回興州。

楚玥立即忙碌起來了,三軍未動,糧草先行,己方智囊和主帥都很靠譜,基本能確定易州會被順利取下。

至於被派駐到方邑州府或藩王,只能怪淮陽王安排,和自己不走運了。

事實上也是如此的,只不過楚玥沒想到,被派駐到方邑州府和藩王,其中竟有鄧州楚源。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來了,尾巴剛剛擼完,抹汗

咱們明天見啦!愛你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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