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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Question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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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裏,辛德瑞拉做了一個夢。

夢中的主角是三個少女,雖然她看不清她們的容貌也無法聽清她們交談的內容,可辛德瑞拉卻莫名地可以肯定,對方的年紀應該和她差不多大。

在青嫩的草地為畫布、青空白雲為背景之下,那三個少女就這樣嬉戲打鬧著,顯得格外的無憂無慮;偶爾似乎是說到了什麽有趣的話題,三個人又齊齊地笑成了一團。

微風拂過樹影婆娑,這如同畫一般的場景竟是如此的溫暖。

可是當辛德瑞拉從這莫名其妙卻又是異常美好的夢中醒來時,卻發現印刻在自己臉上的並不是笑容。

辛德瑞拉躺在床上看著床幔的頂端,因為感覺到了臉頰的幹澀,她下意識地伸手摩挲,可是指腹觸及到的並不是光滑的皮膚,而是留在那之上、已經幹涸的淚痕。

那夢中的一幕幕她在醒來之後並沒有忘記,相反的,辛德瑞拉甚至有一種那就是自己曾親身經歷的真實感。

然而那溫暖的畫面給自己留下的並不是幸福愉悅的殘影,而是深深地沁入心脾的、似乎應該稱作是悵然若失的感情。

就連辛德瑞拉自己都沒有想到,自己竟因為一場沒有任何原由的夢而受到了影響——這樣的事在過往從未發生過,她也從未想過這種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真是奇怪,我最近是怎麽了。”

她輕聲地呢喃著,似乎是發現了自己最近有些失常。

似乎就是從父親告訴她要給自己找一位新的母親那一天開始,她就經常產生一些自己都不明白的、完全可以說是莫名其妙的情緒。

對一位從未見面、連名字都是頭一回聽見的女性產生了異樣的好感;對於結婚這個詞的抗拒——是的,那不是羞澀而是抗拒,辛德瑞拉非常清楚;甚至昨天在看見那位夫人的第一眼起,就覺得對方是那樣的熟悉、親切,更延伸出了認同感。

好奇怪。

這樣的自己真是太奇怪了。

辛德瑞拉在思考中逐漸清醒,她眨了眨眼,隨後驚訝地發現自己的眼中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居然溢滿了淚水。

她慌忙地伸手將其抹去,可那淚水卻比她預料中的更多,光是用手指抹拭已經起不了任何效果,等到辛德瑞拉發現眼中的淚水不再湧出時,她睡衣的袖口都已經濕透了。

這大概是自她的母親去世以來,自己哭得最厲害的一次了。

她想。

可事實上這也不算是哭,只能稱作流淚。

在剛才整個過程中,她的心中都沒有任何能讓自己感到悲傷與憤怒的理由,可那眼淚就是無法停止。

辛德瑞拉細細地想了想,也有些懷疑是否是因為瑞貝卡夫人的到來,讓自己想起了已經故去的母親的緣故——她的確是有這樣的理由。

可是這些年她時刻謹記著母親臨終前的話語,除了她化為天上星辰的那一天,自己在那之後都不曾為任何事情哭泣過,一直保持著母親希望的樂觀的樣子。

那她是為了什麽流淚?

因為不希望新的母親和她的女兒們的到來?

可她並沒有對她們感到不滿,她甚至非常喜歡那位瑞貝卡夫人。

辛德瑞拉無法得到答案,但是她忽然想到了什麽,而後快速地起床更衣。

雖然她並不是因為不歡迎新的家庭成員的到來而流淚,但是她不能保證其他人在看見了她可能哭腫了的眼睛後胡思亂想,最後甚至讓滿心歡喜的父親和自己新的家庭成員感到為難。

匆匆忙忙地換上了衣裙,辛德瑞拉跑到梳妝臺邊,對著鏡子中自己的臉端詳了許久、再三確認自己的眼睛沒有紅腫、表情看起來也很正常、絕對不會被其他人看出異樣之後,這才安心地離開了房間。

此時已經從墨色掙紮而出的天空才染上了些許暖意沒多久。

其實辛德瑞拉一直都習慣早起——會比父親晚起的日子在這些年裏可以說是屈指可數,更何況今天她更是因為那場奇怪的夢而提前醒了許久。

所以就算她在床上和鏡子前磨磨蹭蹭了好一會兒,此時宅邸內已經醒來的人除了她之外,也就只有已經開始工作的仆人們。

在走廊和客廳忙碌的女傭和仆從們在看見辛德瑞拉之後並沒有為她在這時候出現而感到奇怪,他們只是用比往常更加熱情卻又帶著些許關心的聲音向辛德瑞拉打招呼。

“早上好,辛德瑞拉小姐。”

如果不是剛才再三檢查,辛德瑞拉幾乎就要懷疑自己剛哭過的眼睛已經暴露了。

不過她也明白這些幾乎就是看著自己長大的傭人在擔心什麽——畢竟自己的繼母昨天剛剛搬入,還帶著兩個年歲與她相仿的姐姐們,他們會擔心自己的情緒也很正常。

辛德瑞拉不能明言自己很好、請她們不用擔心,最終也只是用和尋常無異的笑容朝他們一一回應,“早上好。”

離開了自己的房間下了樓,辛德瑞拉並沒有直接去餐廳——在這個家生活了這麽多年,她自然明白這時候在這個父親還沒有起床的時間點,要享用早餐還早了一些。

平時她如果早起太久的話會先去客廳坐一會兒、看一會兒書;或者是去花園轉一轉,照看一下身披露水沐浴晨光的花草。

只是最近幾個月因為天氣轉冷的關系,她在被父親勸說了幾回之後,就都只在客廳活動了。

但是今天……

辛德瑞拉並沒有思考太久,便決定要進行一次久違的晨間散步。

其實辛德瑞拉很清楚,冬日的清晨並沒有其他幾個季節那般美好:天空十天有九天都是灰蒙蒙的,偶爾還壓著一層厚重的鉛色雲彩,偶爾起霧時更是難以看見遠方景色。

就算天空放晴,那空氣還是帶著寒意,讓人無法想象如此燦爛耀眼的陽光竟無法給人帶來絲毫的暖意。

除此之外就更遑論那呼嘯如悲鳴的風聲,以及因為寒風的肆虐而顫抖的、光禿禿的樹枝,就連素來頑強又有生機的草地都是滿目的狼藉。

這樣的景色不會給人帶來壓抑與蒼涼之外的情緒。

但是卻也無法給辛德瑞拉此時茫然的心境添上任何的筆觸。

伴隨著不知名的鳥類的鳴啼聲,辛德瑞拉漫步在自己無比熟悉的、卻染上了灰色系的庭院中。

家裏散養著的幾只禽類在女傭的照顧下,已經開始享用起了它們的早餐,那不停擡起又低下的啄食動作是庭院中唯一的生機。

辛德瑞拉的嘴角唇畔上終於染上了些許的笑意。

她正準備走到那只肥鵝的邊上,忽然從遠方飛來了兩道白色的影子,隨著翅膀的拍動聲最後落到了自己的腳邊,隨後仿佛像是示好又像是邀寵一般,不停地用頭蹭著她的裙子。

“我今天可沒有帶吃的出來。”

辛德瑞拉蹲下了身,伸出了手輕輕地撫摸著它們的腦袋。

這對白鴿便是守在她母親墓碑旁的那兩只,只不過它們偶爾也會出現在庭院裏,辛德瑞拉碰見過幾回,只當作它們是過來覓食的——不過有趣的是這對白鴿從來不敢從那邊的那只肥鵝口中奪食,估計是頭一次奪食結果被追了好久留下的後遺癥吧。

明明是白鴿卻被肥鵝追著跑了好久,曾經目睹了那一幕的辛德瑞拉至今也想不通這兩只鴿子當時為什麽沒有直接飛走。

難道是吃撐了?

“一清早就跑出來也不披件外套。”

就在辛德瑞拉又試圖從它們身上得到那個謎題的答案時,從她的背後突然出現了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正當她準備回頭時卻感覺到了肩上一沈,隨之而來的是比此時的陽光更加溫暖的存在。

“小心著涼。”

不知從何時到來的瑞貝卡站在了辛德瑞拉的斜後方說道,雙手隔著一件厚重的大衣按在了她的肩膀上,那帶著深深關切的溫柔語氣和笑意在辛德瑞拉還未感到慌張時,便已經撫平了她的情緒。

“謝謝,”辛德瑞拉有些羞澀地向自己的繼母道謝,隨後又像是想起了什麽,“您怎麽這麽早就起來了?”

現在距離她的父親平時起床的時間還要早一些,她原以為這位新的母親經過昨天的舟車勞頓,今天肯定要起得更晚些,卻不想會在這時出現在這兒。

瑞貝卡輕輕撫摸著辛德瑞拉金棕色的長發,“只是想到了一些事,睡不著罷了。”

昨日在看見了辛德瑞拉之後,勾起了她太多的回憶,甚至讓她夢見了一些睽違許久的事情。

瑞貝卡從不認為自己早已將那些忘卻,那些都是她至今都視為珍寶的存在,可她卻沒有想到自己會這麽突然的、沒有征兆地想起那些事。

不,其實也不是沒有征兆。

瑞貝卡看著辛德瑞拉的臉想道。

——相反的,她其實應該早就有所準備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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