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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集賢賓(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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瘡面人伸出左手摩挲著她一邊的乳房,並把右手的鉗子夾住她另一邊的乳頭,輕而又輕地合攏了鉗口,“難怪攝政王對娘娘如此愛不釋手,下一次他愛撫這裏時,就不會只見娘娘的一捧雪脯,而不見自己的滿手血腥。”

青田終於不覺得冷了,驚懼與羞恥似一個火球直滾上頭頂,她拼盡僅剩的餘力往前一撞,滿眼的火星霎那間燎原。而在徹底地昏厥前,她仿佛聽到了幾聲淩亂的蹄鐵從頭頂的人間傳來。

5.

太陽沈落西山,起了風,卷動著層雲,看樣子將有一場好雨。雷聲未至,卻先聞隆隆的馬蹄震地而來。

小半個時辰的追蹤後,馬隊停在了一口廢棄的地窖前。鎮撫司都指揮使唐寧將手一擺,三五名番役率先滾下馬,合力擡起了蓋住窖口的碾盤。

唐寧跟著躍下馬背,往前追幾步,“王爺!”

半日的風塵仆仆使齊奢的臉容亦成了土塑泥雕,所有的惶急全寫在他一深一淺的腳步上。

“王爺,”唐寧攔住了齊奢;碾盤被搬開後,露出一方深洞,洞中的所有仍潛伏在暗影中,“卑職先下去。”

窖口有一道殘破的木梯,唐寧順梯而下。地窖裏冷氣侵身,他跺了跺腳,打亮了火石,舉著火向前一繞就大喊了起來:“王爺,娘娘在這裏!”

喊聲甫落,齊奢已幾步下到了窖底,追隨著唐寧手中一閃一閃的火撚子向墻角走去。剛走出沒多遠,忽見前頭的唐寧旋回了身體,一臉尷尬地把火遠遠擎開,“王爺恕罪。”

微微一息的光影中,只見一個女人被縛在一根木樁之上,豐挺的兩乳赤露在外,雙目緊閉,垂著頭,一頭短發將將及肩。

好似是一記重錘狠砸在心口,齊奢只覺腳底下怎麽一跘就來到了近前。青田一動不動,他則渾身發顫,幾乎是心膽俱裂地伸出手去。當他繚亂的指端終於在她鼻端感到一絲絲微弱的、均勻的溫熱時,雙膝就一軟,差一點跪倒在地。他長舒一口氣,又往青田的胸腹間摸索幾下,沒觸見什麽傷口,便抽出腰刀斬斷了木樁上的繩索,一面暴喝起來:“傳醫官!”

天徹底地黑去,到酉末,積蓄的雨水落下,千滴萬滴敲擊著瓦鐺,敲碎了誰人的昏夢。

“不要——!”

青田尖叫,掣身坐起。眼前的黑霧彌散,對焦處,她看見了明燈下的一張臉,怔怔地抖著嘴唇看過了再看,而後就“哇”的一聲向前撲過去。

齊奢把她抱摟進胸前,結實牢靠。“沒事兒了,沒事兒了。”

在他記憶中,青田從沒哭得這樣厲害過,活像個饑慘號啕的嬰兒。他開始還切切地哄慰,後來就幹脆一字不吐,只拍她、撫她、摩挲她。他衣衫的前襟全被淚水濕透,她的痛哭才漸趨平息。

他一手圈著她,另一手把一只瓷盅送來她唇邊,“吃口熱茶。”

青田就著茶盅啜幾口,擡起滿覆著淚水的臉來環視四周。這是一間精美的睡房,雕花大床,團錦軟褥,她坐在床裏,左手的手指纏繞著白紗,身上蓋著條繡被。

“這是哪兒?”

齊奢將茶盅轉放去床幾,拽過件外衣披上她肩後,“燕郊官驛。”

“你怎麽在這兒?”

“我聽說你出事,就趕來了。”

淚水又源源不斷地流落,怕他消失一般,青田用兩手一起攥住了齊奢的手腕。他的目光先落在她左手的紗布上,又移向她的臉,把她半邊的臉頰用一整只手掌攏住了,聲音有異樣的重量,“我盼重逢的這一天盼了好久,卻再想不到竟是這樣的局面。青田,發生什麽事?一五一十講給我聽。”

她抽抖不定地又往他懷中縮去,“我也不清楚,頭天晚上還好好地在會館裏,結果一醒來就到了個地窖似的地方,又黑又冷。有個人拿了一份東西叫我謄抄,我不肯,他就用鉗子拔我的指甲,還、還——,他有沒有?”她遏然想起了什麽,一下驚起,將一手掩住了胸口,眼神慌亂地投來。

“沒有,我親手替你換的衣服,那人單是解了你的上衣,並未侵犯於你。”

“他沒夾掉我的、我的——?”

“什麽?”青田這一問,便使齊奢憶起她乳房上那一點沒來由的血跡,立時明白過來,不覺震恐,“他要夾掉你的乳頭?!”

一瞬間,青田又是淚如雨下,“他拿鉗子鉗著我那兒一使勁兒,我心裏頭一急就暈過去了,再後來怎麽樣,便不知道了。”

齊奢的氣息驟變得粗而亂,強抑著心緒,拈過了一刀細紙遞過來,“那人到底讓你眷抄什麽,這般威逼於你?”

青田抖索著展開細紙擤了擤鼻子,雙瞳游移,“一封信,一封告密信,假冒我的身份,以側近之人自詡,揭發你擁兵自重、籠絡官員、把持朝政、豢養刺客、意欲篡奪帝位。筆挾風雷,令人悚然。”

猶如有繃得直直的繩索一下扯緊了齊奢的神色,“那人樣貌如何?”

“他臉上全是潰爛的痘瘡,也可能是張皮面具,總之看不真樣子,聲音也又尖又怪,不似常人。怎麽,不曾拿住他嗎?”

“找到你的時候,人已經跑了。”

青田的手一軟,吸滿了涕淚的紙團就滾落在地。過了好半晌,她腫脹著兩眼凝向他,“對方來路不明,又是這般的狡詐狠毒,你要小心。”

恰在此時,房門輕響了兩聲,傳入周敦的聲音:“王爺,唐大人回來了,說有要事稟告。”

齊奢緩了一下神,答一聲:“知道了。”就伸手抹了抹青田滿臉的淚,往她背後塞過個緞子靠背,“你在這裏等我一下,我出去和人說幾句話,就在外間,你有事出聲叫我就成,別怕。”

青田把他的衣袖在手裏捏了一刻,才把淚眼微微一點。齊奢撫了她一撫,起身出房。

穿過一個隔間,就見唐寧等在外屋。齊奢手一揚,“免了。查出什麽?”

“是。”唐寧奔波了一天,眼球已現渾濁,眼神卻始終是犀利清明的,“卑職率人搜索過一遍,除了碾盤下的入口外,地窖的墻上還另外開有一扇暗門,門後有地道,綁匪就是從地道逃跑。不過他走時倉促,被門邊一顆銹蝕的鐵釘刮破了衣服,留下了一片衣角,衣角上有一股幽微香氣。因此卑職馬上調來了禦馴獵犬,只可惜天公不作美,這場雨一下,倒把氣味沖散,無法追捕綁匪的去向,好在現場還發現了另一樣物證。”

齊奢向唐寧兩手呈上的一只小錫盒掃一眼,“這是什麽?”

“水煙的煙灰。”唐寧將盒子放來齊奢手邊的茶幾上,“綁匪用以迷倒娘娘的噴香是一種效力極強的蒙汗藥,叫做‘千年黑’,就是個大男人著了藥也得死睡個一天半天,且外力無法喚醒,只能等藥性自解。想是綁匪將娘娘運去地窖後,又費了一兩個時辰等待娘娘蘇醒,為打發時間抽過幾袋煙,還清過煙鬥,所以留下了這些煙灰,原是堆積在地面一角,卑職將其收集起來。王爺曉得,鎮撫司有幾名番役是專事辨認各種植物、各地土質等微物的,其中有一名就熟知各類煙灰。經他鑒別後,說這種煙灰只有一個地方才會有。”

齊奢由盛著煙灰的錫盒轉望向正前方,盯住了唐寧。唐寧卻顯出了重重踟躕,“不過,此地一經說出,必將牽涉一位顯貴人物,所以卑職不敢輕言,希望能夠先向娘娘求證一番。”

齊奢略一思忖,道:“她已恢覆神智,把一切都告訴了本王,有什麽需要知道的,問本王就是。”

“如此,卑職敢問王爺,那綁匪劫走娘娘有何特殊目的?”

“叫她親筆寫一封信,告發本王謀逆。”

震驚之餘,唐寧的臉上反而浮現出一種意料之中的表情,喃喃自語一句:“那就是了。”之後,他便面向齊奢跪倒,“王爺,並非是卑職膽敢口出妄語,只是卑職深受王爺的恩典,只為王爺一人效忠。依卑職看,此事遠非那麽簡單。這煙灰是蘭州出產的一種煙絲,學名叫做‘金壺寶’,專貢大內慈慶宮。”

外面的雨聲渺然若失,齊奢又一次淡淡一望盒底的煙灰,“你是說,這件事是東太後指使?”

唐寧長跪不起,低首進言:“皇上眼看就要親裁大政,雖有名位之礙,但明裏暗裏,將來必會以生母西太後為尊。東太後向來唯我獨尊,自娘家失勢,終是不能甘心,未免來日寄人籬下,便生出這條毒策來。這些年王爺總攬朝綱,本就是眾矢之的,倘若段娘娘的親筆告密信到了皇上手裏,皇上見王爺身邊的親近之人居然揭發王爺謀反,難保不會暗生疑竇。一旦皇上與王爺心存芥蒂,王家便可借機東山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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