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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醉太平(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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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田再一次笑嘻嘻地前傾而去,向他腮角一啄,“你、真、好。哎呀,還有一件大事兒吶!”

他一手攬貓,一手將她環入了臂懷,“嗯?”

“照花,你知道是哪個吧?”

“嗯。”

“她起初被買來的時候就是遭人拐騙,現在花運當陽,不過是天生麗質,外加資質聰穎罷了。她性子清高,並不貪圖生活靡麗,心裏終歸是瞧不起這行,十萬個不願意的。今兒她求我說,不想再做倌人,情願進園裏來給我當使喚丫頭,成不成啊?”

“成啊,怎麽不成?我還愁暮雲這一走,你身邊也沒個舊人,這是正好。只是聽你說這照花年輕嬌氣,到底不像暮雲那樣老練能幹,怕服侍你不來。”

“嗐,照花雖嬌氣些,你們王府裏那幾個丫頭哪個不是千金小姐似的?照花到底是歌場酒陣上闖過來的人,比她們還強得多呢。再者說,就連暮雲我也只把她當妹子罷了,現在要了照花進來,不過在身邊遞遞拿拿的,誰又真叫她上竈燒火去,哪有什麽服侍不來?”

“你要這樣說,那就隨你的便。”

“你同意啦?那麽——”

“那麽什麽?”

“三爺爺,您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齊奢惑然而笑,搖搖頭。

一支串珠蝴蝶俏簪在青田的鬢邊簌簌一晃,“照花的外號叫‘小魁首’,去年是槐花胡同裏賣得最貴的清倌,名登《蕊珠仙榜》,現在單一場酒就得百八十兩。你把這麽個讓院子財源滾滾、日食萬錢的活寶貝弄進來當丫頭,好歹不得給我媽媽,”她瞇縫起眼,把拇指和中指搓兩下,“意思意思?”

齊奢也把眼瞇起,“段青田,我看就在槐花胡同再開家懷雅堂分號,我親自給你題塊匾,你女承母業當老鴇子,以籌壯志,大展宏圖。”

青田蒙住臉大樂,爾後,從指縫裏露出了閃亮的一雙黑眸子,“我知道適才言語唐突、嘴臉可厭,不過確是本著一片好心。我自己跟著你出來,媽媽是一個大子兒沒要的,照花現下就算是院子裏的活招牌、頂梁柱,我總不能白白地把她要了來。至於照花,她原就是良家女孩,本性也純善,這才剛開始做生意,還不算泥足深陷,若能出來清清白白地待上兩年,日後找個像樣的人家,也算是不辜負了她那一番才貌。這一老一小全指望爺的一句話了,行行好,幫幫忙,啊?三爺,三哥,奢……”她拿雙臂圈住他,睫毛掃著他的臉。

齊奢的面龐微現異色,“你這一犯爺的名諱,爺就忍不住得收拾你。”他低下了頸子親吻她,在禦早已拿後爪搔了搔耳朵,不屑地甩尾蹦落,驕傲走開。

齊奢觸到青田嘴唇的一瞬,就覺整個人都一跌,跌入到雲端。在他連青田的手都還沒牽過時,就已經知道,這個女人的身體必將帶給他全然不同於以往任何女人的感受,但他仍然意想不到,這種不同並不是草魚、鯽魚與一尾紅白錦鯉的不同,這種不同是飛鳥與魚,天上人間。當青田的指尖一顆顆解開他衣紐,撫著他赤裸的胸膛,齊奢以為自己會心悸得失去知覺。

她令他在活著的時候就看到了天國降臨,身外的漆黑夜空,煙火絢爛。

次夜,書案邊。齊奢驀地裏丟開手中的筆,一把扯過了青田摁去條案上。青田面紅耳熱,卻兩手一撐,“不行。”

“怎麽?”

“銅鑄鐵打也禁不起一無虛夕,你身子受不了。”

“執政以來,爺只有元旦跟自己的生日一年能歇兩天,憂心國事不敢懈怠,夙夜操勞早就慣了,沒事兒。”高風亮節一笑,春蠶到死絲方盡。

第三夜,衣架前。青田奮起反抗,一手扒衣桿,一手拽衣領,“不行。”

“怎麽?”

“我身子受不了。”

“俗語有雲:只有累死的牛,哪有犁壞的地?你這樣,純屬裝模作樣。”汗滴禾下土,深耕細作。

第四夜,青田扳住一架抽屜,趴著擰回臉,體顫氣喘,“不行。”

“怎麽?”

“‘君子之道,五日一禦’,王爺此舉難免有失君子之道。”

“後半輩子爺有的是時間當君子,還是趁爺能‘一日五禦’之時,我勸你,‘花開堪折直須折’吧。”以身作則,勸君惜取少年時。

第五夜,青田一扯被子,摁去脖子下,“不行。”

“怎麽?”

“來了。”

一楞後,便即足智多謀一笑,“正好改走谷——”

“不行!說了一千遍一萬遍了!不!行!”

千愁萬恨對瞅半晌,齊奢兩手奪過被子,翻身蓋嚴,“睡了。”

裏床的青田大笑,連扒帶拱,“嗳,嗳,抱——”

“抱什麽抱?邊兒去。”背對著拿手撥楞一整,歸根到底是轉身抱牢,笑摁她一個吻。

兩人的腳下,在禦“咕嚕咕嚕”兩聲,盤成一團白球。青田則散漫地,如植物伸出根須,伸出纖細柔美的四肢攀纏住一方堅實的身軀,闔起眼,讓一株花落地生根的幸福,在暖洋洋的被中,猶如在暖洋洋的陽光下,拿長長的夜晚曬了又曬。

6.

數日後,暮雲出嫁。青田親回懷雅堂賀喜,悄悄塞了段二姐一筆巨款,算是照花的贖身之費。次日,照花就被送來了如園,接替了暮雲的位置。青田自舍不得她做粗使活計,留在了身畔服侍起居。照花對這位長姐一向奉為圭臬,雖委身為婢卻甘之如飴,主仆倆情投意合,非常地融洽無間。

但並不是所有人都能令青田舒心,其實一進園,她就感到了來自於那個名叫萃意的婢女的敵意,隨一天天過去,這敵意也變得益發明顯。青田不願意多事,故此總是隱忍了下來。她第一回發作,是在這一天。

這一天,萃意早起穿了一套鮮艷的水綠色裙襖,緊身小襖的胸襟斜繡著一萼才抽苞的白玉蘭,配著頸上掛下來的一根翡翠片的細鎖鏈,往眾鬟裏一站,出挑得似個貴族小姐一般。青田懶得同萃意計較,但看在眼裏頭總是別扭,先就沒存了好氣。

到晚上,齊奢伸著懶腰進了門,一進來就嚷嚷著膀子酸。青田正和照花盤在暖炕上猜枚,一時也不下炕來,只抿著嘴一笑,“我昨兒夜裏就說你肩膀準得受風吧。”等說出口來才頓覺不妥,鬧得個羞態滿面,趕緊又拿話搪塞,“你且等我摘了這甲套子與你捏一捏。”

怎知萃意在前頭一面替齊奢捧衣,一面就橫聲接過了話:“不消娘娘動手,還是讓我來吧。”她徑直就把齊奢往軟椅上一按,兩手在他雙肩揉搓了起來,手法極為老練。齊奢呲著牙“嘶”了一聲,“你也輕著點兒。”萃意竟揚手就在他肩頭嗔拍了一下,“你現在也太不受力了,我瞧呀……”她低下頭貼著他擦耳低語,齊奢剛聽了半句就哈哈大笑,“你膽子可越來越大了!”

照花在炕下屈膝如儀,她頭挽雙平髻,對簪著一對蜜珀鑲銀團花,雖不覆名妓的繁貴,秀楚卻尤勝其前。只見她微微把雙眉皺成了一結,偷眼向青田覷來。青田的臉色早就難看得可以,當即把抓在手中當枚子的幾粒金瓜子朝炕桌上一按一推,一聲也沒言語,翻身就進了裏間。

過了一小會兒,齊奢也隨後而至,“怎麽我回來了你倒鉆在這裏不出來?”

青田只管把指上的赤金墜小玉鳳護甲一根根地捏弄過去,仿佛要捏成粉末才罷休,“我怕我在外頭礙事兒。”

齊奢笑了,在她身旁坐下,把手從後頭環上來,“凈吃這打不著的飛醋。”

“我可沒資格吃醋,你瞧我說什麽了嗎?”

“嘖,你看你!是,那丫頭人是生得不賴,性子也爽利喜人,一年三百六十天的天天在我眼跟前晃蕩,我可不就‘閑著也是閑著’嗎?可那都是和你之前的事兒了。我對你怎麽樣你該有數,一心絕無二用。那萃意又不是我的通房,就是個使喚丫頭,讓丫頭給按兩下解解乏,沒什麽出格的地方吧?”

“你那邊府裏再加上這如園,上百號丫頭全是你的人,你願意拿她們怎樣就怎樣,任誰也不能說你一句‘出格’。只是我自己看著你們說笑的親密樣子心裏頭不得勁兒,躲開來罷了,省得人怪我沒眼色。”

“你這可不是還在說氣話嗎?你要真嫌我和那丫頭說笑,沒有比這還好辦的,我以後不和她說笑不就完了?”

“那也太沒有這個道理。王公親貴誰還沒有個把寵婢?原就稀松平常得很。何況你在王府都由著性子,那麽多王妃王嬪誰也管不到你頭上來,我是哪個名牌兒上的人?”

“你是爺的心上人吶!你讓爺和誰不茍言笑爺就和誰不茍言笑,只要你別和爺不茍言笑。來,笑一笑,小囡給爺笑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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