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咋的啦，一個勁兒地跑廁所，你大晚上的跑了好幾趟了，吵的我都沒法睡覺了！”姜松蹭地一下從床上跳下來，直接跟著楊貴梅一起出了房間。

今天姜漢生出門，夜晚不回來睡覺，得在山上守木材，這年代，村裏人有一個掙錢的法子，俗稱“倒龍木”，說簡單點就是砍樹，每家每戶都會有個男人出去倒龍木，等到老板要貨時，貨車會直接開到村裏來收購木材，到時候，按照木材的大小來算價錢。

姜漢生不在家，姜松作為家裏唯一的男人，還不得看著點兒家裏的三個女人啊。

楊貴梅聽見兒子的話轉過頭來，訓斥道：“你媽我都快不行了，你還顧著睡覺，你還有沒有點良心啊？”

“哎喲哎喲，不行了，又要來了。”楊貴梅說完就大步朝著廁所跑過去了。

看著母親的背影，姜松聳了聳肩一轉身進了兩個姐姐的房間，一躥進去就開始念叨了：“姐，你說咱媽是不是吃壞肚子了，這都多少次了，該不會出什麽毛病吧？”

姜雅想了想，大家晚飯東西都是吃的一樣，他們三個娃都沒哪裏不舒服，怎麽母親反倒一個勁地跑廁所？

驀地，姜家腦海中靈光一閃，想到了下午母親端過來的那碗符水，暗道一聲糟，該不會是母親自己喝了吧？

那符水裏不知道什麽東西畫出來的，事情可大可小，想到這裏，姜雅穿上鞋子走出了房間，走到廁所外頭，開口問著裏頭的母親道：“媽，你下午是不是喝了那碗符水？”

正蹲在廁所裏的楊貴梅聽見姜雅的話，這才想起來，該不會真是那碗符水鬧得吧，她現在整個人都快要脫水了。

“我那不是舍不得浪費錢嗎？那符水我花了五塊錢買來的呢，倒了多可惜啊？”楊貴梅回了一句。？

等到幾分鐘過後，楊貴梅從廁所裏出來，看見還等在廁所外面的姜雅，疑惑地開口問道：“你怎麽還在這？都已經就九點了，還不睡覺守在廁所門口幹啥？”

“媽，我們去滿林叔家，你這麽下去也不是辦法啊，這吃壞肚子的事可大可小，快點著吧，我陪你一起去。”姜雅說完就上前兩步，伸手扶住了楊貴梅的手臂。

楊貴梅聽說要去找滿林，皺起眉頭，道：“這沒什麽大事，待會就好了，時間已經很晚了，你滿林叔肯定已經睡下了，我們這時候過去，多不好啊？”

“媽，別舍不得錢，下午那符花了不少錢吧，那你都舍得，怎麽到了自己身上就不舍得了呢？”

為人父母，為了孩子好，那是怎樣都成，別說五塊錢一個符，只要管用，就是十塊楊貴梅也會眼都不眨掏錢出去。可要用錢到自己身上，那可就有點兒舍不得了。

不過楊貴梅跑了十幾趟廁所，身體確實已經沒力氣折騰了，被家裏三個孩子強硬地扶著出門去了。

到了村裏的滿林家，果然院子裏已經沒了火光，楊貴梅看著滿林家漆黑一片的屋子，開口道：“就說人家睡了吧，我們回去吧，別吵醒人家了。”

姜雅讓旁邊的姜琴扶著楊貴梅，邁步上前兩步，擡手便敲了敲院門。隔了片刻，屋子裏才傳來一道女性嗓音，姜雅一眼便聽出來了，這是滿林叔的媳婦。

過了幾分鐘，滿林媳婦過來看了門，看見門外的姜雅他們，特別是在看見楊貴梅蒼白的臉色時，立即上前兩步接過了姜琴的手，將楊貴梅扶進了院子裏。

“滿林，快出來看看。”

在房間裏的滿林聽見媳婦的聲音，連鞋都沒扣就跑出來了，看見楊貴梅那難看的臉色，板著臉一起將楊貴梅扶著進了大廳。

“姜家嫂子。你這是怎麽了，看你這臉色也忒難看了。”滿林媳婦開口問道。

姜雅聽見滿林媳婦的話，連忙說了下午那符水的事兒。滿林兩口子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簡直哭笑不得。

這花婆婆在村裏就靠著騙人掙點錢，平時就有不少人相信，只不過滿林媳婦沒想到這姜家嫂子看起來大大咧咧一人，竟然還會相信那事兒。

最後，滿林看過了，說是吃壞了肚子，給開了一些藥讓帶回家去，一日三次，吃兩天就好了。

臨出門時，姜雅見到姜琴和姜松扶著楊貴梅走在前頭已經出了院子了，突然想到沒給藥錢，那滿林叔剛才也沒提錢的事。

姜雅轉身走回來，滿林看著突然返回來的小丫頭，視線落在姜雅的身上。

“怎麽了，還有什麽事？”

“滿林叔，今天這麽晚，謝謝你了。那個，藥的錢我明天給你送過來。”

“行，隨便什麽時候都行。”滿林在村裏開了個小診所，也不是做慈善的，但是姜漢生家條件不太好，還有三孩子，藥錢這事兒，給他就收著，不給也沒事兒。

“那好，滿林叔，那我先回去了。”姜雅臉上露出一抹淺笑，轉身就準備跑著去追姜琴他們，結果一不留神踩到了院子裏的一顆小石子，腳下一個不穩，就朝著地上摔了下去。

糟糕，姜雅反射性地閉上眼，等待著痛楚來臨。

在姜雅身後的滿林看見了這一幕，眼疾手快地伸手，一把拽住了姜雅的身子，握著姜雅的肩頭，滿林看著姜雅那嚇到的小模樣，忙開口問道：“姜雅，嚇到了？”

突然，姜雅腦海中浮現出一抹畫面，一閃即逝，但畫面中的場景卻讓姜雅背脊泛涼。

她好像看見了滿林叔走在馬路上，似乎在鎮上，畫面中四周熱鬧極了，四周還有小商販叫賣聲音，可畫面突然急轉直下，在滿林叔路過一家打鐵鋪子時，突然一樣東西飛出來，就這麽直直地插在了滿林叔的胸口處，艷紅色的鮮血瞬間就流了出來……

然後畫面一轉，姜雅看見滿林家的院子裏掛上了白色燈籠，靈堂前擺放著一張黑白相片，滿林媳婦穿著一身白衣，跪在旁邊，黃色的紙錢一張張從滿林媳婦的手裏落在火中，燒成灰燼。

“姜雅，你沒事了，別怕。”滿林看著小姑娘那一臉驚懼的模樣，開口安慰道。

“不，不怕。”姜雅結結巴巴地擡頭看向滿林叔，腦海中閃過的卻是靈堂上那張黑白的照片，照片中的滿林叔也是這般模樣，看起來溫柔極了。

姜雅有些害怕，方才到底是怎麽回事，還有滿林叔那事，到底是她幻想出來的，還是預感？！

“行了，你姐他們都走遠了，你快回去吧。”

“哦，好，那……我走了。”姜雅最終什麽都沒說，就撒腿跑出去了，身後還能隱約聽見滿林叔讓她慢點跑的聲音，姜雅追了幾分鐘才追上楊貴梅他們。

一家人一起回到了家裏，姜雅直到躺在床上都覺得心驚膽顫，望著旁邊已經快要睡著的姜琴，姜雅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姜琴的後背。

察覺到姜雅的小動作，姜琴睡眼迷蒙地睜開眼，開口道：“姜雅，你還沒睡啊？”

“姐，你說，滿林叔人是不是很好？”姜雅需要一個理由，讓自己覺得心安的理由。

腦海中看到的畫面，姜雅不知道該不該說出去，最重要的是這事兒說出去人家也不一定會信啊。

姜琴擡手打了個呵欠，開口道：“滿林叔是個好人，會長命百歲的。”

長命百歲，姜雅想到那張黑白的遺像，又回想起今天的事情，滿林叔為人仗義，平時在村裏人緣很不錯，想到滿林叔扶住自己看到的那些畫面時，姜雅覺得有些猶豫。

“姐，好人應該會長命吧？”

“好人都短命，壞人才長命呢，不是有句話說，禍害遺千年嗎？行了，快點兒睡了，都什麽時候了，明天還得早點起床去學校上課呢。”

說著，姜琴動了動，卷著被子重新閉上了眼睛。

姜雅想了大半夜，直到後半夜姜雅才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早上七點，雞鳴響起，姜雅從睡夢中醒過來，然後發現旁邊的姜琴已經不見了。

聽著屋外頭的動靜，姜雅從床上爬起來，隨手擼了擼那頭冒出點點碎茬子的腦袋頂，略感哀傷。

說好做一個美麗的小公舉呢？

結果，一回來，就成了一個沒頭發的小禿驢。

穿上衣服走出房間，姜雅看見了在院子裏餵雞的楊貴梅，此刻楊貴梅氣色比昨晚看起來好多了。

腦海中都是昨天腦海中看見那滲人的畫面，姜雅朝著院子裏的母親開口道：“媽，你把昨天滿林叔那藥錢給我吧，我給送過去。”

“你待會還得上學呢，我一會兒得空了，我送過去就行了。”楊貴梅頭也不回地應了一句。

“媽，時間還早呢，才七點，我一去一回也不用半小時，你錢放枕頭下了吧，我自己過去拿。”

姜雅說完，不等楊貴梅回話，就一溜煙跑進了母親的房間裏。

“哎，你擔心點，別拿多了，認不認識數啊？”楊貴梅不太放心地沖著已經進了房間的姜雅喊道。

姜雅翻了個白眼，四年級了，連錢都數不清，這怎麽可能？

姜雅動手掀開床上的枕頭，果然看見下面擺著一些零散的紙幣。

昨天的藥錢是兩塊，姜雅拿了兩章一塊的，然後走出房間朝楊貴梅招呼了一聲就出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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