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課下課，他很快受到了班上勞動委員的關心。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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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了？”
“沒有。”
“你一個人徹夜不歸，他也不管嗎？”李樅笑他，“你男朋友很差。”
令玉衍立刻沈下臉：“你不要亂說。他只是……”
只是什麽？
只是找不到我。
只是聯系不到我。
只是和我相差一百年一個世紀……
游戲，虛擬，永遠無法跨越的距離。
“你聽過她唱的這首歌嗎？”令玉衍轉而望著臺上的女歌手的面容，疲憊、濃妝，閉著眼睛，他忽然惆悵不已，“《1874》，一百多年前的歌。”
“我和那個人的距離大概這麽遠。”他低頭在桌上比劃了一段距離，“約等於一百年。”
☆、謹慎選擇
夏炎在23號晚上的一場演出吸引了令玉衍的註意，輾轉做了很多準備，才和李樅一起進了演唱會現場，畢竟他現在是個黑戶。不過，準確來說也不是夏炎的演唱會，只是一位圈內歌手覆出，夏炎充當嘉賓出現。
“好多人啊。”令玉衍進了現場，左顧右盼，不怎麽大的場館擠滿了各類年輕人，大部分舉著燈牌，上邊寫了熒光色的漢字，他不認識這個歌手。
李樅在門口拿了一個手幅，遞給令玉衍做紀念：“你居然追星，看不出來。”
“追過。”
“你是為夏炎來的吧。”
怎麽看出來的？
燈光暗下去，舞臺升升降降，冒出一個陌生的大胡子的男人，舉著麥克風與臺下觀眾問好，令玉衍的回答下一秒就被耳畔層層疊疊的尖叫淹沒了，所有人都在喊這個歌手的名字瑞拉，人浪翻滾沈浮，聚成一片燈牌的海洋。
“瘋狂粉絲。”他心想，“我也是這樣。”
夏炎出場得很晚，與這個陌生歌手合唱了一首英文歌。聚光燈打在他身上，舞臺升起，伴著樂隊的鼓點身邊的年輕女孩們好像被戳中開關似的尖叫，聲嘶力竭地大喊夏炎的姓名。他忽然妒忌這些年紀相仿的女孩子，可以大聲說愛他，可以合理合法站在夏炎面前……這些情緒將令玉衍淹沒了，好在燈光又暗下去，他臉上的不快跟著伴奏一起消失無蹤。
“不知道為什麽，他看上去好像心不在焉。”離開時，李樅這樣說道。
“誰？”
“夏炎。”
“也許他忙於出櫃吧。”令玉衍臉上浮起一絲寡淡的笑，仿佛李樅講了個很冷的笑話。
“你好像不太對勁。”瑞拉倒了一杯酒，“怎麽了？剛出櫃就失戀？”
瑞拉以為夏炎是這種尋常失戀，反正被男友甩掉不是稀奇事。但下一刻，夏炎說的事讓他大吃一驚——
“不是，他失聯了。”
“……你報警了嗎？”
“沒有。”
“為什麽？”
“他沒有戶籍，除了我之外，沒有人認識他。”說著，夏炎打開手機上的相冊程序，把那張藍底證件照拿給朋友看，“我很久沒見到他了。”
瑞拉看他的眼神登時變了，這個少年他曾經在某檔綜藝節目上見過，與夏炎一起被列為“娛樂圈十大靈異事件”之一的西瓜電視臺鬧鬼事件的主人公。他懷疑夏炎是否弄錯了什麽，或者精神出了問題，欲言又止了半天，到底什麽也沒說，只是好奇地問夏炎：“你找過他麽？”
“找過，有人說在附近見過他，後來又沒有消息了。”夏炎一臉倦色，“我擔心他的安全……一個外來人士，十八歲，什麽都不懂。”
雖然說現在令玉衍在酒吧工作，也住在那兒，事實上他沒有拿到過工資，因為他上班就是在酒吧打烊之後整理被弄亂的桌椅和別的什麽，這種無需雇傭一個人專門來做的小事，換句話說令玉衍就是在酒吧免費暫住，完全出於李樅對他的憐愛之心，同時李樅認為他不太正常，並不放心他做其他事情，常常盯緊他。
偶爾令玉衍也會上去陪駐場的女歌手唱歌，在夜非常深、沒有幾個客人清醒的時候，以漂亮憂郁的臉蛋不經意引誘蝴蝶。
“未成年出現在酒吧是很嚴重的事情。”李樅摁住邀請令玉衍打牌的女歌手，警告道，“你們不要害我。”
令玉衍皺眉：“都說我成年了。”
“你又沒有身份證。”女人吐著煙圈，“誰知道怎麽回事，你搞不好還是逃犯呢。”
桌上熟悉他的酒鬼們都笑了起來。
“我才不是，”他反覆強調，“我成年了，證件只是弄丟了而已。”
“你為什麽不去派出所補辦？”
“因為我離家出走啊，去派出所不是自投羅網？”
“有人在找你麽？”
“不知道，也許吧。”
在酒吧N人的印象之中，令玉衍顯然是嬌生慣養的任性富家高中生，可能已經輟學，或者離開家庭與男友同居，然後分手，賭氣逃到這兒來。事實和他們的猜測也不是差很多，想和他發展點什麽的男女也不少，很多都被他自己打發走了——“我有男朋友。”
天快亮了，酒吧只剩下為數不多的醉鬼搖晃腦袋。
女歌手莎莎的假睫毛掉了，掛在蘋果肌上。她借機下班，把話筒塞進打盹的令玉衍懷裏：“給你了。”
李樅還在修仙，意識不清，又說可以和令玉衍合唱《難忘今宵》，惹來一些起哄。
令玉衍把冰塊往李樅頭上倒，冷酷道：“你就不能換一首嗎？”
“比如？哦，你之前說的那首古代情歌……”李樅搖搖晃晃上了臺，拽著他的手臂。
“夏炎！”小周攔住男人的車，驚惶失措地搖手，“你不會就打算這麽出門找人吧？你馬上就會上直播新聞的——”
“他們說他在這裏，”點開車載導航的開始鍵，夏炎無動於衷升上車窗，“你打算和我一起去的話就上車。”
雖然這個人神態正常，但小周此時已覺得對方處於半瘋狀態，自從夏炎開始玩那個奇怪的氪金游戲，就好像犯了病似的……比如現在，淩晨時分突然出門找人，要知道他現在是風暴中心的公眾人物，名聲不要了嗎？
當夏炎披星戴月、打開酒吧推拉門的時候，室內如同人去樓空般安靜，音響被關掉了，無聲地播一首舊MV，男歌手嘴唇一張一合，畫質不清。
懷疑在某一個國度裏的某一年/還未帶我到世上那天/存在過一位等我愛的某人/夜夜為我失眠
少年托腮坐在吧臺邊上，麥克風降在他淡紅的唇邊，望著屏幕低語。
門框傳來的風鈴聲響提醒他回眸提醒來客，什麽是營業時間：
“已經打烊……夏炎？”
他瞪大了眼睛。
他從未見過夏炎在這個時空出現於公共場合，什麽也沒有掩飾，就停在他身後三步遠的地方，以一種難以捉摸的覆雜眼神盯著他，仿佛他離他很遠很遠，不能靠近。
已經有客人舉起手機驚呼錄像了，七嘴八舌的討論叫令玉衍宛如夢醒般站起來：“你怎麽找到這裏的？你不能待在這裏。”
夏炎沈默地上前幾步，在一片混亂之中將他擁入懷，什麽也沒有解釋。
“抱歉，這麽晚才找到你。”男人在他耳邊這樣說，“我以為你回去了……在那個時空。”
“不用道歉……沒關系。”
令玉衍的聲音有點兒抖，想著不合時宜的“這是第二次擁抱”，大概是久別重逢的緣故，盡管事實上也沒有分開很久，比起一百年的距離，這幾天的日子顯得格外短暫。
這時系統不知為何又出現了。
【劇情關鍵點1。】
【即將下線……】
有沒有搞錯！
“等等，夏炎。”令玉衍登時緊張起來，他知道系統對於踹人下線向來說一不二仿佛急著投胎，趕緊慌張地從夏炎懷裏掙脫出來，他有必要解釋立刻就要消失這件事——
“我先走了，待會兒見。”
【不能說游戲的事情。】
【這是秘密。】
【很快就結束了……】
夏炎一點也不願意看見戀人再次消失，天知道下次什麽時候能再見？只是他來不及了，眼前忽然像是微風拂過，令玉衍的身體化作泡沫般頓時消失，從空中掉下來一只手機，孤零零地砸在腳邊。
小周目睹了一切，呆住了：“這什麽情況？”
酒吧徹底亂作一團。
而令玉衍睜開了雙眼。
……又回家了，12路公寓。
在盥洗室洗了把臉，他熟稔地找出來扔在床腳的手機，屏幕冒出來一堆未讀信息，大部分來自老師朋友同學，剩下的是繼父和母親的未接來電。
他還沈浸於剛剛的鵲橋相會，怔楞了須臾，一通電話撥了進來。
“我們需要談談，關於你早戀、離家出走和失蹤。”母親的聲音。
“……知道了，”看了看今天的日期，他還是妥協了，“我在12路公寓。”
這就是虛擬和現實的差距了，他想。
盡管認為這種批評大會不需要面談，但估計是因為他失蹤多日，母親也產生某種顧慮，在見到打開門的令玉衍之後，她難得地沒有立刻說出一串刻薄之語。
“你就住在這裏？”她先對住所打量了一番。
“嗯。”
“你被他包養了嗎？”
“沒有。”令玉衍低頭玩手機，對她的羞辱不為所動。
【最後的劇情】
【請玩家謹慎選擇】
他玩弄手機的動作一頓。
什麽意思？
“你很久不去上學，不打算讀書了嗎？你還有幾個月就高考了。”母親仍在指責他，“你的男朋友為什麽不出現？”
令玉衍總算擡頭看她了：“他不在這裏。”
“他愛你嗎？”
“為什麽問這個？”
“如果你因為厭倦家庭關系就投奔別人，這是一種錯誤。”
“我怎麽知道是不是對的？”他不否認這樣很冒險。
“你的父親沒有告訴過你嗎，他不也是這樣？與另一個女人私奔了，最後落不著好。”
令玉衍不耐煩了：“你能不能別說這件事？”
“我不知道你在做什麽，報覆我對你的忽視？你在廣東的時候都不曾像現在這麽頑劣，你好像倒退了，玉衍。”
“我沒那麽無聊，還報覆你？麻煩死了，你們就愛問這個。”令玉衍站起身，在屋內煩躁地走了兩圈，停在落地窗前。雲朵漂浮著，一種臟兮兮的鉛灰色，不見袁瑪麗的玫瑰裙擺。
他安靜下來，“我一直都很討厭這個家庭，就像你一樣。”
“可以，我不會再管教你了，以後你自己決定所有事，反正你已經是成年人了。”母親答得飛快，好像在擺脫什麽，仿佛他們果真懷有一模一樣的目的。
高跟鞋咯咯的動靜漸漸遠去。
他心裏很亂，一團糟，想起來很多事，那些日子一點也不快樂，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離開，可是又能去哪。
【這是你的心血來潮嗎？】
‘夏炎在哪？’
【請回答。】
‘不是。’
‘為什麽這麽問。’
系統死了似的靜下去。
令玉衍嘆了口氣。
鏡子上映出他的臉，他想：“媽媽說的話也不無道理，但是應該老實回學校上課，考top大學，時不時接家裏的電話，在二十年後與年邁的家人達成和解，嗎……才怪。我可不是那種人。”
‘我想逃走了。’
‘你是不是在暗示我這件事可以解決？’
【昂。】
【個人意願條件與環境條件已達成。】
‘我可以選擇？’
【是的。】
選擇什麽呢？
與此同時，另一個時空，夏炎又一次進入了游戲。
他像突然出現的鬼魂那般從天而降，停在盥洗室門前。
夏炎來這裏是為了確認令玉衍的情況，畢竟他在一百年後待了很久，天知道這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麽。
夏炎已經習慣透過屏幕和系統掌握令玉衍的一切，這段消失的時間於他而言卻是一片空白，像一種失重感讓他不安。
他很快知曉了很多事情，包括令玉衍在酒吧孤身一人，令玉衍被一個叫李樅的男人關系緊密收留等等。
關心，焦慮，惴惴和瘋狂……
這些情緒在見到令玉衍時全都消失無蹤了。
“你還沒睡麽？很晚了。”
夏炎久違地平靜下去，無意識地說著從前聽過的開場白，他腦海中只剩下少年純潔無辜的身影。
“她問我是不是被你包養了。”令玉衍沈默了些許，自顧自說下去：“其實我挺煩她的，她對我也一樣。”
“我不喜歡家裏，也不喜歡你這兒……你好像很久才回來一次。我又不是希特勒的情人。”
“你能不能……”
【高緯度世界的氪金玩家，享有控制NPC的權力。】
【如果他同意你的要求，一切將不可回轉。】
【請謹慎考慮。】
他走出盥洗室，在桌上水果盤上拿起了一把小刀，刀尖向外，指向夏炎。
“能不能帶我離開這裏？我想跟你走。”
【已發送請求……】
【已接收】
【請等待玩家答覆】
“我在演唱會見到你。那麽那麽那麽多人尖叫著喊你的名字，說她愛你，我也說了同樣的話，可是她們比我更靠近你。因為我終於意識到，我不屬於那個時代。”
“我才不要網戀。”
“我想待在你身邊，床上，客廳，琴房，工作室，不是躲在手機裏，透過6寸屏幕與你相會。”
說得好像真的是個游戲一樣……也許就是游戲吧？
令玉衍胡言亂語，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麽，要求夏炎把他帶走，帶去哪兒呢？游戲世界嗎，太荒謬了。
夏炎看著他，很久沒有反應。
“……這是個游戲，你不是NPC也不是人類，而我是玩家。在你的世界裏出現的怪事都是因為游戲系統，你認為我和人類不同，對嗎？事實上在現實世界裏我和他們沒有什麽不一樣……我不想欺騙你。”夏炎答非所問。
“什麽意思？”
“我的系統在提醒我[認真考慮]，”夏炎恢覆了慣常的平靜，“我希望你也是，弄清楚我是誰，不要後悔。”
誰都可以嗎，我並不特別，換成別人也一樣。
換任何一個幸運玩家，也能將漂亮戀人徹底捕獲。
“太多廢話了，我不需要確認這麽多，”令玉衍看上去快要生氣了，手指打顫，臉上泛紅。他持刀抵住夏炎的腰腹，卻在發抖，像張牙舞爪的小獸，“你好煩。快點帶我走，否則……”
“知道了。”
夏炎忽然笑了一下，俯下身，抵著刀尖去擁抱他。
誰都不可以。
“你小心點啊？！”
宛如觸電，令玉衍忙不疊地往後躲，刀尖險些劃破男人的衣角。
銀色刀具落在地毯上。
場景漸漸變暗，好像被一層皮革包裹，一切正在消失。
作者有話要說： 有點倉促但是快完結了（
☆、尾聲
又是一個訪談節目。
“聊聊你的私生活。所以你現在是戀愛狀態了？”主持人問他。
“是的。”
“距離我們上次訪談不過幾個月，夏炎，你就找到了自己的理想型？”
“不是。”
“怎麽說？”
“他不是我的理想型。以前我不喜歡太漂亮的，年紀小的……”在瞥見餘光裏某個人的身影時，夏炎忽然改口，“也許只是我以為吧？”
“哈哈哈，求生欲好強啊。”主持人嘿嘿一笑，“男朋友就在電視前看直播嗎？”
“嗯。”其實就在現場，不知道怎麽混進來的。可以扣小周工資了。
“你們是怎麽認識的呢？”
“手游……我們是游戲網友。”
“竟然是網戀嗎？！他是你的粉絲？”
“不是。最開始他不知道我是誰，知道之後也沒有興奮……因為他不認識我是誰。對娛樂圈不感興趣的人其實很多，我男朋友也是其中一個。他對音樂也一竅不通，只是偶爾覺得我彈琴很專業。”
“你當時是不是在想：很好，你引起了我的註意！哈哈哈，像小說一樣。”
“你說的也沒錯吧，他第一眼就吸引了我。‘為什麽我的男朋友是這樣的？’當時我是這麽想的，他和我想象的不同。”
“當時你還沒有交往吧？已經把對方當做男友了嗎？”
“嗯，但我已經這樣認為了，單方面……算是誤會吧。”
“你們是什麽時候面基的呢？”
“第一天就見面了，因為游戲設置可以見到真人。”
“一見鐘情啊，看來他一定很漂亮。什麽時候正式交往的？”
“當我們一起在游戲裏打出了happy ending。”
“屬於玩家情侶的浪漫……你們交往期間有什麽趣事嗎？”
“他經常打擾我創作，只要他出現我就會走神。最後只能把他關起來寫作業。”
“好甜蜜啊……等下，寫作業，難道他還是學生？”
“是的。”
這段狗糧味滿滿的訪談上線之後，熱度很快暴漲，夏炎又上了一次熱搜第一，所有人激情討論他和這個神秘男友。
“只有我覺得這個男朋友段位好高嗎……”
“好好看好好學怎麽釣到高冷明星！”
“我朋友說她只想知道這是什麽游戲，她愛豆玩不玩？”
“可以見到真人的手游？《FOUND》的手游版？”
“艹，我好酸啊！[檸檬][檸檬]”
“rioooooo！！”
“原來你不喜歡我這種類型，那你喜歡什麽樣的？”
夏炎下班的第六分鐘，車門關上，司機啟動汽車駛出電視臺大樓的時候，坐在身邊的令玉衍一邊擺弄《FOUND》手游一邊狀似不經意地發出一個疑問。
送命題。
該來的總會來的……
“我沒有仔細想過理想型，不喜歡年紀小的和太漂亮的是因為我身邊很多這種人……這些都是誤解。”
令玉衍哦了一聲：“好巧，我之前也沒想過男朋友是什麽樣的。”
之後他不再提起此事。
這事就這麽一頁揭過了嗎？才不是。
今天晚上他們約在餐廳吃西餐。整層樓都是安靜的，透明的屋頂露出雲朵的形狀。令玉衍仍好奇地盯著外邊的景象，高樓大廈，與他自己的時代相似又不同。
“有件事情想問你的意見。”夏炎起身坐到他身邊，“要不要去西城住一段時間？”
“為什麽？西城離這兒很遠。”
“度一天假。”
“和我？”
“不然呢。”
“可以啊，好玩嗎？”
“不是過去玩的……我父母知道我們的事情了。”
令玉衍戰略性後仰，忽然興奮，心想：“該來的總會來的。”
“他們是不是打算拆散我們倆？因為我不是一線戶口，而且是花錢弄的XX國籍？”他敲敲桌子，“對吧？”
“……不是。”
“那就是給你安排了相親對象，門當戶對的那種。”
“沒有。”
“你家破產了！”
“……他們好得很。”
“我母親一家住在西城。”從夏炎的表情上看，他對這些安排不太滿意，“說她很想見你。”不然就自殺。
“我懂了，我會被夫人甩幾百萬的支票要求離開你嗎？”令玉衍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你做夢吧，”夏炎冷酷無情，“她就是心血來潮想看看兒子男友而已。”
“哦。”失望.JPG
令玉衍咬著湯勺說：“我沒什麽好看的啊。”
不過，夏夫人一家並不是如他想象的一群喊著讓我康康躍出水面的魚，事實上當下了私人飛機抵達西城之後，他和夏炎一個人也沒見著。
超失望.jpg
“先回家一趟，”夏炎對此見怪不怪，“他們不會來接機的。”
夏家是個大家族，夏夫人娘家也是，彼此關系並不算親密，所以夏炎也不太讚同見面。“有什麽好見的？”他這樣想。
因為令玉衍看上去很感興趣而且大概還在因為訪談的事吃莫須有的飛醋，他也沒辦法把男友馬上扭送回帝都。
夏夫人住在市郊某處公館，裝修豪華一進門就能被黃金水晶閃瞎眼，令玉衍無暇吐槽，因為夏夫人忽然從旋轉樓梯上閃亮出場……拿著手機瘋狂拍照。
閃光燈晃了十七八次，她才停下來。一個漂亮女人，眉眼與夏炎幾分像，手邊上挽著一個高挑年輕的男伴，她先是自我介紹，然後介紹身邊的男人，她的男友之一。
“你就是夏炎的男朋友咯。”她慧黠一笑。
“是的，您好。”
這是令玉衍第一次見男友父母，他表現得規規矩矩，像個胸前飄蕩紅領巾的好學生。
夏炎剛好相反，非常不耐煩且失禮：“到底有什麽事？”
“沒什麽，”她低頭操作手機，“我發朋友圈了哈。”
“加密僅個人可見，他不能露臉。”夏炎冷冷說。
“我知道！我就發給你爸看看，對了，他昨天去探班他幹女兒了，嘔。”
……這個家庭看上去也不太和睦。
令玉衍：“阿姨做什麽工作？”
“過氣女明星，現在無業，開了個服裝牌子勉強維持生計。”
夏炎幫她補充：“但通過兩次離婚獲得巨額財產，現已衣食無憂。”
令玉衍：“……”
夏夫人不生氣，反而請兩人入座吃午餐。
然後說：“家裏的事情，玉衍，你應該聽他說過了吧？”
“沒有，什麽事？”
每次提到家庭，夏炎都是不願多講，後來他也不問了。
“那就我來說吧，雖然大家都在撕破臉、離婚扯頭花和爭家產，但是，”在夏炎一言難盡欲言又止的眼神之中，夏夫人笑著說，“歡迎你的加入。”
“啊，好奇怪的家族。”令玉衍的腹誹和問號成噸輸出，心想，“怪不得夏炎不肯說……”
“什麽時候結婚呢？”她接著問，“我們家已經兩年沒有辦婚禮了，不夠熱鬧。”
夏炎：“他還沒到法定婚齡，我以為你知道。”
“我知道，還和你姑姑疑慮你按XX國的未成年人保護性法律算不算違法，畢竟你在搞洛麗塔之戀。”
“呃，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已經成年了。”令玉衍嗅見了氣氛的微妙，“其實我也不是XX國人。”
“好了，我們不要說這種違法的事情了，”她一臉“嗯嗯好的我懂了我明白了你們不必解釋了.jpg”的表情，“先吃飯吧。”
而夏夫人的男友，全程像個隱形人，只掛著神秘的標準微笑，看得令玉衍心裏發毛，懷疑對方是機器人。一頓飯在他的奇思妙想之中吃完了，夏夫人優雅起身，又領著令玉衍去參觀公館。
“這裏是夏炎小時候的房間，很多東西都保存著。”
令玉衍推開門，一間淡藍墻紙的男孩臥室，布置得像個琴房。
“他很小就開始學音樂了，”夏夫人這樣介紹，“十幾歲的時候發瘋把鋼琴砸了，所以這兒沒有鋼琴。”
“為什麽砸琴？”
“醉酒。”夏炎說。
“也可能是暴力傾向。”夏夫人說。
夏炎一言不發，明顯不太願意和媽媽、男友一起回憶童年，試圖把夏夫人弄走，至於令玉衍，他興致勃勃地在房間裏摸索了兩圈，最後說：“其實我年紀比你大，如果穿越得更早一點，搞不好可以變成年上受……”
夏夫人：“？”
夏炎：“他在開玩笑。”並馬上捂住了男友的嘴。
“需要給你們開個房嗎？”她一臉“我懂了我明白了你們不必解釋.jpg”。
他倆最後還真的住在頂樓的主臥了。
“就一晚上，我們明天回帝都。”夏炎似乎對逃離西城十分迫不及待。
顯然令玉衍志不在此，背著他打開音響，放音樂，很吵，他只好在令玉衍耳邊又說了一遍。
“偶爾換換地方旅游挺好的，你那麽忙，我也忙，”令玉衍不同意，“下次你出差我也可以過來西城度假吧？”
令玉衍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就喪失了高三學生的身份，目前請了長期家教在家預備下半年的入學考試，畢竟一百年後的課程光是歷史就完全不同了。夏炎也在工作，時不時滿世界飛，這種異地約會比較少見。
夏炎無奈：“你幹脆變成一只手機，可以放進我口袋裏。”
“如果我變回手機就不能做情侶做的事情了。”他還認真思考了一下後果。
“可以在虛擬游戲裏解決，”夏炎順著他說，“你本來也很喜歡。”
令玉衍臉不紅心不跳地回答：“我只是喜歡打游戲。”
“戀愛百分百？”
“我當初玩的那個叫死亡百分百……如果我不過來這邊，是不是就GAME OVER了？”他又陷入深思，“藍晉江公司難道是冥界月老？”
“不是這個緣故吧，是因為我愛上你了。”夏炎拽著他摁在床上，在他嘴唇上親了一下，“也許我們本來早就該認識的。”
令玉衍眨了下眼睛。
眼前是天花板、吊燈、墻體……
好像當初第一次進入這個時空似的。
“我也是……早點遇到你就好了，”他在一片震耳欲聾的搖滾樂裏告白，“還好不算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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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
“你一個人徹夜不歸，他也不管嗎？”李樅笑他，“你男朋友很差。”
令玉衍立刻沈下臉：“你不要亂說。他只是……”
只是什麽？
只是找不到我。
只是聯系不到我。
只是和我相差一百年一個世紀……
游戲，虛擬，永遠無法跨越的距離。
“你聽過她唱的這首歌嗎？”令玉衍轉而望著臺上的女歌手的面容，疲憊、濃妝，閉著眼睛，他忽然惆悵不已，“《1874》，一百多年前的歌。”
“我和那個人的距離大概這麽遠。”他低頭在桌上比劃了一段距離，“約等於一百年。”
☆、謹慎選擇
夏炎在23號晚上的一場演出吸引了令玉衍的註意，輾轉做了很多準備，才和李樅一起進了演唱會現場，畢竟他現在是個黑戶。不過，準確來說也不是夏炎的演唱會，只是一位圈內歌手覆出，夏炎充當嘉賓出現。
“好多人啊。”令玉衍進了現場，左顧右盼，不怎麽大的場館擠滿了各類年輕人，大部分舉著燈牌，上邊寫了熒光色的漢字，他不認識這個歌手。
李樅在門口拿了一個手幅，遞給令玉衍做紀念：“你居然追星，看不出來。”
“追過。”
“你是為夏炎來的吧。”
怎麽看出來的？
燈光暗下去，舞臺升升降降，冒出一個陌生的大胡子的男人，舉著麥克風與臺下觀眾問好，令玉衍的回答下一秒就被耳畔層層疊疊的尖叫淹沒了，所有人都在喊這個歌手的名字瑞拉，人浪翻滾沈浮，聚成一片燈牌的海洋。
“瘋狂粉絲。”他心想，“我也是這樣。”
夏炎出場得很晚，與這個陌生歌手合唱了一首英文歌。聚光燈打在他身上，舞臺升起，伴著樂隊的鼓點身邊的年輕女孩們好像被戳中開關似的尖叫，聲嘶力竭地大喊夏炎的姓名。他忽然妒忌這些年紀相仿的女孩子，可以大聲說愛他，可以合理合法站在夏炎面前……這些情緒將令玉衍淹沒了，好在燈光又暗下去，他臉上的不快跟著伴奏一起消失無蹤。
“不知道為什麽，他看上去好像心不在焉。”離開時，李樅這樣說道。
“誰？”
“夏炎。”
“也許他忙於出櫃吧。”令玉衍臉上浮起一絲寡淡的笑，仿佛李樅講了個很冷的笑話。
“你好像不太對勁。”瑞拉倒了一杯酒，“怎麽了？剛出櫃就失戀？”
瑞拉以為夏炎是這種尋常失戀，反正被男友甩掉不是稀奇事。但下一刻，夏炎說的事讓他大吃一驚——
“不是，他失聯了。”
“……你報警了嗎？”
“沒有。”
“為什麽？”
“他沒有戶籍，除了我之外，沒有人認識他。”說著，夏炎打開手機上的相冊程序，把那張藍底證件照拿給朋友看，“我很久沒見到他了。”
瑞拉看他的眼神登時變了，這個少年他曾經在某檔綜藝節目上見過，與夏炎一起被列為“娛樂圈十大靈異事件”之一的西瓜電視臺鬧鬼事件的主人公。他懷疑夏炎是否弄錯了什麽，或者精神出了問題，欲言又止了半天，到底什麽也沒說，只是好奇地問夏炎：“你找過他麽？”
“找過，有人說在附近見過他，後來又沒有消息了。”夏炎一臉倦色，“我擔心他的安全……一個外來人士，十八歲，什麽都不懂。”
雖然說現在令玉衍在酒吧工作，也住在那兒，事實上他沒有拿到過工資，因為他上班就是在酒吧打烊之後整理被弄亂的桌椅和別的什麽，這種無需雇傭一個人專門來做的小事，換句話說令玉衍就是在酒吧免費暫住，完全出於李樅對他的憐愛之心，同時李樅認為他不太正常，並不放心他做其他事情，常常盯緊他。
偶爾令玉衍也會上去陪駐場的女歌手唱歌，在夜非常深、沒有幾個客人清醒的時候，以漂亮憂郁的臉蛋不經意引誘蝴蝶。
“未成年出現在酒吧是很嚴重的事情。”李樅摁住邀請令玉衍打牌的女歌手，警告道，“你們不要害我。”
令玉衍皺眉：“都說我成年了。”
“你又沒有身份證。”女人吐著煙圈，“誰知道怎麽回事，你搞不好還是逃犯呢。”
桌上熟悉他的酒鬼們都笑了起來。
“我才不是，”他反覆強調，“我成年了，證件只是弄丟了而已。”
“你為什麽不去派出所補辦？”
“因為我離家出走啊，去派出所不是自投羅網？”
“有人在找你麽？”
“不知道，也許吧。”
在酒吧N人的印象之中，令玉衍顯然是嬌生慣養的任性富家高中生，可能已經輟學，或者離開家庭與男友同居，然後分手，賭氣逃到這兒來。事實和他們的猜測也不是差很多，想和他發展點什麽的男女也不少，很多都被他自己打發走了——“我有男朋友。”
天快亮了，酒吧只剩下為數不多的醉鬼搖晃腦袋。
女歌手莎莎的假睫毛掉了，掛在蘋果肌上。她借機下班，把話筒塞進打盹的令玉衍懷裏：“給你了。”
李樅還在修仙，意識不清，又說可以和令玉衍合唱《難忘今宵》，惹來一些起哄。
令玉衍把冰塊往李樅頭上倒，冷酷道：“你就不能換一首嗎？”
“比如？哦，你之前說的那首古代情歌……”李樅搖搖晃晃上了臺，拽著他的手臂。
“夏炎！”小周攔住男人的車，驚惶失措地搖手，“你不會就打算這麽出門找人吧？你馬上就會上直播新聞的——”
“他們說他在這裏，”點開車載導航的開始鍵，夏炎無動於衷升上車窗，“你打算和我一起去的話就上車。”
雖然這個人神態正常，但小周此時已覺得對方處於半瘋狀態，自從夏炎開始玩那個奇怪的氪金游戲，就好像犯了病似的……比如現在，淩晨時分突然出門找人，要知道他現在是風暴中心的公眾人物，名聲不要了嗎？
當夏炎披星戴月、打開酒吧推拉門的時候，室內如同人去樓空般安靜，音響被關掉了，無聲地播一首舊MV，男歌手嘴唇一張一合，畫質不清。
懷疑在某一個國度裏的某一年/還未帶我到世上那天/存在過一位等我愛的某人/夜夜為我失眠
少年托腮坐在吧臺邊上，麥克風降在他淡紅的唇邊，望著屏幕低語。
門框傳來的風鈴聲響提醒他回眸提醒來客，什麽是營業時間：
“已經打烊……夏炎？”
他瞪大了眼睛。
他從未見過夏炎在這個時空出現於公共場合，什麽也沒有掩飾，就停在他身後三步遠的地方，以一種難以捉摸的覆雜眼神盯著他，仿佛他離他很遠很遠，不能靠近。
已經有客人舉起手機驚呼錄像了，七嘴八舌的討論叫令玉衍宛如夢醒般站起來：“你怎麽找到這裏的？你不能待在這裏。”
夏炎沈默地上前幾步，在一片混亂之中將他擁入懷，什麽也沒有解釋。
“抱歉，這麽晚才找到你。”男人在他耳邊這樣說，“我以為你回去了……在那個時空。”
“不用道歉……沒關系。”
令玉衍的聲音有點兒抖，想著不合時宜的“這是第二次擁抱”，大概是久別重逢的緣故，盡管事實上也沒有分開很久，比起一百年的距離，這幾天的日子顯得格外短暫。
這時系統不知為何又出現了。
【劇情關鍵點1。】
【即將下線……】
有沒有搞錯！
“等等，夏炎。”令玉衍登時緊張起來，他知道系統對於踹人下線向來說一不二仿佛急著投胎，趕緊慌張地從夏炎懷裏掙脫出來，他有必要解釋立刻就要消失這件事——
“我先走了，待會兒見。”
【不能說游戲的事情。】
【這是秘密。】
【很快就結束了……】
夏炎一點也不願意看見戀人再次消失，天知道下次什麽時候能再見？只是他來不及了，眼前忽然像是微風拂過，令玉衍的身體化作泡沫般頓時消失，從空中掉下來一只手機，孤零零地砸在腳邊。
小周目睹了一切，呆住了：“這什麽情況？”
酒吧徹底亂作一團。
而令玉衍睜開了雙眼。
……又回家了，12路公寓。
在盥洗室洗了把臉，他熟稔地找出來扔在床腳的手機，屏幕冒出來一堆未讀信息，大部分來自老師朋友同學，剩下的是繼父和母親的未接來電。
他還沈浸於剛剛的鵲橋相會，怔楞了須臾，一通電話撥了進來。
“我們需要談談，關於你早戀、離家出走和失蹤。”母親的聲音。
“……知道了，”看了看今天的日期，他還是妥協了，“我在12路公寓。”
這就是虛擬和現實的差距了，他想。
盡管認為這種批評大會不需要面談，但估計是因為他失蹤多日，母親也產生某種顧慮，在見到打開門的令玉衍之後，她難得地沒有立刻說出一串刻薄之語。
“你就住在這裏？”她先對住所打量了一番。
“嗯。”
“你被他包養了嗎？”
“沒有。”令玉衍低頭玩手機，對她的羞辱不為所動。
【最後的劇情】
【請玩家謹慎選擇】
他玩弄手機的動作一頓。
什麽意思？
“你很久不去上學，不打算讀書了嗎？你還有幾個月就高考了。”母親仍在指責他，“你的男朋友為什麽不出現？”
令玉衍總算擡頭看她了：“他不在這裏。”
“他愛你嗎？”
“為什麽問這個？”
“如果你因為厭倦家庭關系就投奔別人，這是一種錯誤。”
“我怎麽知道是不是對的？”他不否認這樣很冒險。
“你的父親沒有告訴過你嗎，他不也是這樣？與另一個女人私奔了，最後落不著好。”
令玉衍不耐煩了：“你能不能別說這件事？”
“我不知道你在做什麽，報覆我對你的忽視？你在廣東的時候都不曾像現在這麽頑劣，你好像倒退了，玉衍。”
“我沒那麽無聊，還報覆你？麻煩死了，你們就愛問這個。”令玉衍站起身，在屋內煩躁地走了兩圈，停在落地窗前。雲朵漂浮著，一種臟兮兮的鉛灰色，不見袁瑪麗的玫瑰裙擺。
他安靜下來，“我一直都很討厭這個家庭，就像你一樣。”
“可以，我不會再管教你了，以後你自己決定所有事，反正你已經是成年人了。”母親答得飛快，好像在擺脫什麽，仿佛他們果真懷有一模一樣的目的。
高跟鞋咯咯的動靜漸漸遠去。
他心裏很亂，一團糟，想起來很多事，那些日子一點也不快樂，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離開，可是又能去哪。
【這是你的心血來潮嗎？】
‘夏炎在哪？’
【請回答。】
‘不是。’
‘為什麽這麽問。’
系統死了似的靜下去。
令玉衍嘆了口氣。
鏡子上映出他的臉，他想：“媽媽說的話也不無道理，但是應該老實回學校上課，考top大學，時不時接家裏的電話，在二十年後與年邁的家人達成和解，嗎……才怪。我可不是那種人。”
‘我想逃走了。’
‘你是不是在暗示我這件事可以解決？’
【昂。】
【個人意願條件與環境條件已達成。】
‘我可以選擇？’
【是的。】
選擇什麽呢？
與此同時，另一個時空，夏炎又一次進入了游戲。
他像突然出現的鬼魂那般從天而降，停在盥洗室門前。
夏炎來這裏是為了確認令玉衍的情況，畢竟他在一百年後待了很久，天知道這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麽。
夏炎已經習慣透過屏幕和系統掌握令玉衍的一切，這段消失的時間於他而言卻是一片空白，像一種失重感讓他不安。
他很快知曉了很多事情，包括令玉衍在酒吧孤身一人，令玉衍被一個叫李樅的男人關系緊密收留等等。
關心，焦慮，惴惴和瘋狂……
這些情緒在見到令玉衍時全都消失無蹤了。
“你還沒睡麽？很晚了。”
夏炎久違地平靜下去，無意識地說著從前聽過的開場白，他腦海中只剩下少年純潔無辜的身影。
“她問我是不是被你包養了。”令玉衍沈默了些許，自顧自說下去：“其實我挺煩她的，她對我也一樣。”
“我不喜歡家裏，也不喜歡你這兒……你好像很久才回來一次。我又不是希特勒的情人。”
“你能不能……”
【高緯度世界的氪金玩家，享有控制NPC的權力。】
【如果他同意你的要求，一切將不可回轉。】
【請謹慎考慮。】
他走出盥洗室，在桌上水果盤上拿起了一把小刀，刀尖向外，指向夏炎。
“能不能帶我離開這裏？我想跟你走。”
【已發送請求……】
【已接收】
【請等待玩家答覆】
“我在演唱會見到你。那麽那麽那麽多人尖叫著喊你的名字，說她愛你，我也說了同樣的話，可是她們比我更靠近你。因為我終於意識到，我不屬於那個時代。”
“我才不要網戀。”
“我想待在你身邊，床上，客廳，琴房，工作室，不是躲在手機裏，透過6寸屏幕與你相會。”
說得好像真的是個游戲一樣……也許就是游戲吧？
令玉衍胡言亂語，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麽，要求夏炎把他帶走，帶去哪兒呢？游戲世界嗎，太荒謬了。
夏炎看著他，很久沒有反應。
“……這是個游戲，你不是NPC也不是人類，而我是玩家。在你的世界裏出現的怪事都是因為游戲系統，你認為我和人類不同，對嗎？事實上在現實世界裏我和他們沒有什麽不一樣……我不想欺騙你。”夏炎答非所問。
“什麽意思？”
“我的系統在提醒我[認真考慮]，”夏炎恢覆了慣常的平靜，“我希望你也是，弄清楚我是誰，不要後悔。”
誰都可以嗎，我並不特別，換成別人也一樣。
換任何一個幸運玩家，也能將漂亮戀人徹底捕獲。
“太多廢話了，我不需要確認這麽多，”令玉衍看上去快要生氣了，手指打顫，臉上泛紅。他持刀抵住夏炎的腰腹，卻在發抖，像張牙舞爪的小獸，“你好煩。快點帶我走，否則……”
“知道了。”
夏炎忽然笑了一下，俯下身，抵著刀尖去擁抱他。
誰都不可以。
“你小心點啊？！”
宛如觸電，令玉衍忙不疊地往後躲，刀尖險些劃破男人的衣角。
銀色刀具落在地毯上。
場景漸漸變暗，好像被一層皮革包裹，一切正在消失。
作者有話要說： 有點倉促但是快完結了（
☆、尾聲
又是一個訪談節目。
“聊聊你的私生活。所以你現在是戀愛狀態了？”主持人問他。
“是的。”
“距離我們上次訪談不過幾個月，夏炎，你就找到了自己的理想型？”
“不是。”
“怎麽說？”
“他不是我的理想型。以前我不喜歡太漂亮的，年紀小的……”在瞥見餘光裏某個人的身影時，夏炎忽然改口，“也許只是我以為吧？”
“哈哈哈，求生欲好強啊。”主持人嘿嘿一笑，“男朋友就在電視前看直播嗎？”
“嗯。”其實就在現場，不知道怎麽混進來的。可以扣小周工資了。
“你們是怎麽認識的呢？”
“手游……我們是游戲網友。”
“竟然是網戀嗎？！他是你的粉絲？”
“不是。最開始他不知道我是誰，知道之後也沒有興奮……因為他不認識我是誰。對娛樂圈不感興趣的人其實很多，我男朋友也是其中一個。他對音樂也一竅不通，只是偶爾覺得我彈琴很專業。”
“你當時是不是在想：很好，你引起了我的註意！哈哈哈，像小說一樣。”
“你說的也沒錯吧，他第一眼就吸引了我。‘為什麽我的男朋友是這樣的？’當時我是這麽想的，他和我想象的不同。”
“當時你還沒有交往吧？已經把對方當做男友了嗎？”
“嗯，但我已經這樣認為了，單方面……算是誤會吧。”
“你們是什麽時候面基的呢？”
“第一天就見面了，因為游戲設置可以見到真人。”
“一見鐘情啊，看來他一定很漂亮。什麽時候正式交往的？”
“當我們一起在游戲裏打出了happy ending。”
“屬於玩家情侶的浪漫……你們交往期間有什麽趣事嗎？”
“他經常打擾我創作，只要他出現我就會走神。最後只能把他關起來寫作業。”
“好甜蜜啊……等下，寫作業，難道他還是學生？”
“是的。”
這段狗糧味滿滿的訪談上線之後，熱度很快暴漲，夏炎又上了一次熱搜第一，所有人激情討論他和這個神秘男友。
“只有我覺得這個男朋友段位好高嗎……”
“好好看好好學怎麽釣到高冷明星！”
“我朋友說她只想知道這是什麽游戲，她愛豆玩不玩？”
“可以見到真人的手游？《FOUND》的手游版？”
“艹，我好酸啊！[檸檬][檸檬]”
“rioooooo！！”
“原來你不喜歡我這種類型，那你喜歡什麽樣的？”
夏炎下班的第六分鐘，車門關上，司機啟動汽車駛出電視臺大樓的時候，坐在身邊的令玉衍一邊擺弄《FOUND》手游一邊狀似不經意地發出一個疑問。
送命題。
該來的總會來的……
“我沒有仔細想過理想型，不喜歡年紀小的和太漂亮的是因為我身邊很多這種人……這些都是誤解。”
令玉衍哦了一聲：“好巧，我之前也沒想過男朋友是什麽樣的。”
之後他不再提起此事。
這事就這麽一頁揭過了嗎？才不是。
今天晚上他們約在餐廳吃西餐。整層樓都是安靜的，透明的屋頂露出雲朵的形狀。令玉衍仍好奇地盯著外邊的景象，高樓大廈，與他自己的時代相似又不同。
“有件事情想問你的意見。”夏炎起身坐到他身邊，“要不要去西城住一段時間？”
“為什麽？西城離這兒很遠。”
“度一天假。”
“和我？”
“不然呢。”
“可以啊，好玩嗎？”
“不是過去玩的……我父母知道我們的事情了。”
令玉衍戰略性後仰，忽然興奮，心想：“該來的總會來的。”
“他們是不是打算拆散我們倆？因為我不是一線戶口，而且是花錢弄的XX國籍？”他敲敲桌子，“對吧？”
“……不是。”
“那就是給你安排了相親對象，門當戶對的那種。”
“沒有。”
“你家破產了！”
“……他們好得很。”
“我母親一家住在西城。”從夏炎的表情上看，他對這些安排不太滿意，“說她很想見你。”不然就自殺。
“我懂了，我會被夫人甩幾百萬的支票要求離開你嗎？”令玉衍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你做夢吧，”夏炎冷酷無情，“她就是心血來潮想看看兒子男友而已。”
“哦。”失望.JPG
令玉衍咬著湯勺說：“我沒什麽好看的啊。”
不過，夏夫人一家並不是如他想象的一群喊著讓我康康躍出水面的魚，事實上當下了私人飛機抵達西城之後，他和夏炎一個人也沒見著。
超失望.jpg
“先回家一趟，”夏炎對此見怪不怪，“他們不會來接機的。”
夏家是個大家族，夏夫人娘家也是，彼此關系並不算親密，所以夏炎也不太讚同見面。“有什麽好見的？”他這樣想。
因為令玉衍看上去很感興趣而且大概還在因為訪談的事吃莫須有的飛醋，他也沒辦法把男友馬上扭送回帝都。
夏夫人住在市郊某處公館，裝修豪華一進門就能被黃金水晶閃瞎眼，令玉衍無暇吐槽，因為夏夫人忽然從旋轉樓梯上閃亮出場……拿著手機瘋狂拍照。
閃光燈晃了十七八次，她才停下來。一個漂亮女人，眉眼與夏炎幾分像，手邊上挽著一個高挑年輕的男伴，她先是自我介紹，然後介紹身邊的男人，她的男友之一。
“你就是夏炎的男朋友咯。”她慧黠一笑。
“是的，您好。”
這是令玉衍第一次見男友父母，他表現得規規矩矩，像個胸前飄蕩紅領巾的好學生。
夏炎剛好相反，非常不耐煩且失禮：“到底有什麽事？”
“沒什麽，”她低頭操作手機，“我發朋友圈了哈。”
“加密僅個人可見，他不能露臉。”夏炎冷冷說。
“我知道！我就發給你爸看看，對了，他昨天去探班他幹女兒了，嘔。”
……這個家庭看上去也不太和睦。
令玉衍：“阿姨做什麽工作？”
“過氣女明星，現在無業，開了個服裝牌子勉強維持生計。”
夏炎幫她補充：“但通過兩次離婚獲得巨額財產，現已衣食無憂。”
令玉衍：“……”
夏夫人不生氣，反而請兩人入座吃午餐。
然後說：“家裏的事情，玉衍，你應該聽他說過了吧？”
“沒有，什麽事？”
每次提到家庭，夏炎都是不願多講，後來他也不問了。
“那就我來說吧，雖然大家都在撕破臉、離婚扯頭花和爭家產，但是，”在夏炎一言難盡欲言又止的眼神之中，夏夫人笑著說，“歡迎你的加入。”
“啊，好奇怪的家族。”令玉衍的腹誹和問號成噸輸出，心想，“怪不得夏炎不肯說……”
“什麽時候結婚呢？”她接著問，“我們家已經兩年沒有辦婚禮了，不夠熱鬧。”
夏炎：“他還沒到法定婚齡，我以為你知道。”
“我知道，還和你姑姑疑慮你按XX國的未成年人保護性法律算不算違法，畢竟你在搞洛麗塔之戀。”
“呃，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已經成年了。”令玉衍嗅見了氣氛的微妙，“其實我也不是XX國人。”
“好了，我們不要說這種違法的事情了，”她一臉“嗯嗯好的我懂了我明白了你們不必解釋了.jpg”的表情，“先吃飯吧。”
而夏夫人的男友，全程像個隱形人，只掛著神秘的標準微笑，看得令玉衍心裏發毛，懷疑對方是機器人。一頓飯在他的奇思妙想之中吃完了，夏夫人優雅起身，又領著令玉衍去參觀公館。
“這裏是夏炎小時候的房間，很多東西都保存著。”
令玉衍推開門，一間淡藍墻紙的男孩臥室，布置得像個琴房。
“他很小就開始學音樂了，”夏夫人這樣介紹，“十幾歲的時候發瘋把鋼琴砸了，所以這兒沒有鋼琴。”
“為什麽砸琴？”
“醉酒。”夏炎說。
“也可能是暴力傾向。”夏夫人說。
夏炎一言不發，明顯不太願意和媽媽、男友一起回憶童年，試圖把夏夫人弄走，至於令玉衍，他興致勃勃地在房間裏摸索了兩圈，最後說：“其實我年紀比你大，如果穿越得更早一點，搞不好可以變成年上受……”
夏夫人：“？”
夏炎：“他在開玩笑。”並馬上捂住了男友的嘴。
“需要給你們開個房嗎？”她一臉“我懂了我明白了你們不必解釋.jpg”。
他倆最後還真的住在頂樓的主臥了。
“就一晚上，我們明天回帝都。”夏炎似乎對逃離西城十分迫不及待。
顯然令玉衍志不在此，背著他打開音響，放音樂，很吵，他只好在令玉衍耳邊又說了一遍。
“偶爾換換地方旅游挺好的，你那麽忙，我也忙，”令玉衍不同意，“下次你出差我也可以過來西城度假吧？”
令玉衍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就喪失了高三學生的身份，目前請了長期家教在家預備下半年的入學考試，畢竟一百年後的課程光是歷史就完全不同了。夏炎也在工作，時不時滿世界飛，這種異地約會比較少見。
夏炎無奈：“你幹脆變成一只手機，可以放進我口袋裏。”
“如果我變回手機就不能做情侶做的事情了。”他還認真思考了一下後果。
“可以在虛擬游戲裏解決，”夏炎順著他說，“你本來也很喜歡。”
令玉衍臉不紅心不跳地回答：“我只是喜歡打游戲。”
“戀愛百分百？”
“我當初玩的那個叫死亡百分百……如果我不過來這邊，是不是就GAME OVER了？”他又陷入深思，“藍晉江公司難道是冥界月老？”
“不是這個緣故吧，是因為我愛上你了。”夏炎拽著他摁在床上，在他嘴唇上親了一下，“也許我們本來早就該認識的。”
令玉衍眨了下眼睛。
眼前是天花板、吊燈、墻體……
好像當初第一次進入這個時空似的。
“我也是……早點遇到你就好了，”他在一片震耳欲聾的搖滾樂裏告白，“還好不算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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