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是沒底兒的。她只是在毫無目的地尋找那個腦海中一閃而過的人。但很快，她就捂著胸口讓自己鎮定了下來。非想非想非非想處閣有很多仙僚，倘若能夠找位問問。或許也比她自己大海撈針地強。

自從上次於清微山頭，陡然發現亦滄仙君對自己有意的時候，她就決定直搗貴府。夜色森森。來到亦滄殿門口的時候，她已經汗流浹背。

懂事的小仙童瞧了站在殿門口，極其落魄卻又不失貌美的女仙，心中怔了怔，揣著袖子晃到跟前，拘了拘：“不知上仙今夜到訪，所為何事？”

風苓用著虛弱的嗓子吼了吼：“亦……亦滄仙君？”大喘了口氣，忽而又聲嘶力竭道，“我有急事要見他！”

那小仙童見此，一顆心逼到嗓子眼，語氣緩慢，吞吞吐吐地應道：“仙侍立刻……立刻前去通稟！”快步跑進殿中向亦滄仙君通報。不多時，懶洋洋掛著件黃衫的亦滄仙君訝異地來到殿門。

下了石階，蹲身望著眼神瘡痍的風苓：“公主，你……你怎麽了？”“好，好累！”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風苓嘴角忽然綻開一個極其溫軟的笑，“太好了。”這種驚喜隱在心頭，令滿目心疼的亦滄仙君更覺詫異。

素手滑下身旁仙君的手臂，她用力地拽緊，仿佛極需要一個幫助自己的朋友：“亦滄仙君，你曉得天牢在哪裏麽？”

“天牢？”亦滄仙君眼神呆滯，但他沒有詢問原因。他一向覺得眼前這個公主雖然某時呆呆傻傻，卻也不是那種無端生事的女人。一鼓作氣地將疲累的風苓攙扶了起身：“你若有什麽急事，我現在就可以陪你去！”他溫柔地笑笑，“你算是找對人了，那看守天牢的禰或將軍是我的朋友！”

“真的？”風苓喜出望外地盯向他，“你若幫我，以後我會報答你的！”

“算了，你能給我什麽報答？”亦滄仙君嘖嘖舌，“就連娶你為妻都是個夢。”

風苓垂目，不曉得該如何抉擇。是啊，她已經心屬塵淵上神，絕不可能在這樣的境地下，為了拯救心上人而果斷殘忍地違背彼此的愛情。

她不糊塗，也不想糊塗。

“對不起，你曉得的，一顆心不可能劈成兩半！”

亦滄仙君瞥了她一眼，見著她清澈眸子裏那一束格外純凈的光茫時，他微微動了唇，笑了：“我說著玩兒，你別當真。好了，你不是要去天牢麽，我帶你去！”

直搗天庭的是三位上仙。於上仙而言，要想打聽得一點兒消息，倒是輕而易舉的事，所以直逼天牢！

當初紅鸞夫人被逼成魔，卻也是魔君蝕冥一手策劃。為的是於天界為敵。

此番他們挑了幾位年紀較大的星君問明了緣由後，便折著路穿過十二道五行僻蔭樹，借由陰掘火到達地牢之中。

一千九百九十五步的懸浮臺階之上，坐落著一方帶著特殊符號的發光圓盤。一個陰影的金黃色籠子附在上面。其左右上下各掛著一方扇。紋絲不動的扇葉，卻在此刻緩緩地轉開。

“那……那是什麽？”風苓焦灼地指著高高石階上的圓盤。

“劫盤？”亦滄仙君聽後心神一震，望著臺階的方向瞟了一眼。

左邊一方吊橋之上，緩緩走過來三個人。一個男人，兩個天將。這男人的衣著外貌，很熟悉。特別熟悉。

還沒確定，風苓已經捂著嘴抽噎起來？

“是他，是阿淵？”風苓想要飛身到達石階之上，可身旁亦滄仙君卻冷眉森肅地拉住她。

那表面看上去是個擺設，是個登頂的擺設。可是誰曉得它們的真正用意？

每步一劫，步步劫。走一步就仿佛灼掉自己的身。很燙，很難受。

那是一種難以自拔的煎熬。

“為什麽要阻止我？”風苓傾頭，哭訴道，“攪泊河的是我，不用他來受這劫？”

“泊河？”亦滄仙君狐疑。

風苓瞧他一眼，料想他也並不知情。

“我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風苓神情憔悴，“今日謝謝你帶我來這裏，亦滄仙君。”她眺望著中間前行在臺階上大汗淋漓的塵淵上神，“他是我的唯一，我不允許他為了我冒險！”

“你不能去，雖然我並不曉得你到底是因為什麽要來這裏？但是依我了解，這臺階上不得，上去了，好的半死不活，壞的恐要丟了性命！”亦滄攔住她，“公主，你不能這麽不顧及自己的命！”

“可若讓旁人替我受這個劫，我做不到？”風苓甩開她的手，“是生……是死，總要試一試才知道？”

“小苓？”這一聲喚，卻是清脆溫柔的女聲。風苓擡起的步子頓住，她瞥過頭，正看著大著肚子的紅鸞夫人扶著天牢石璧望著她。一件藕花色的衣裳上點綴著幾朵金黃色的小花，襯地紅鸞夫人的臉更加嬌艷美麗。隨之跟來的是幻靈神君和風煜上神。

“妹妹，聽話！”風煜上神伸開手，“塵淵上神這麽替你受劫，為的是什麽？你這麽上去，豈不是讓他的努力白費？”

“可我看得出來，阿淵很痛苦很痛苦？”風苓望著臺階正中突然受不住單膝跪地的塵淵上神，“身在外面，我並不曉得這是什麽要命的東西。可我不是瞎子，我能看見，他很痛苦，他想求救。”

“但你去了又如何，不過也是徒增一些傷罷了。難道你要他除了忍受其中的痛苦，還要眼睜睜地看著你的痛苦？小苓，你怎麽忍心？”紅鸞夫人緩步上前，“別做傻事。小苓，你現在能做的，也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等在這裏，等著塵淵上神受完劫，你好救起他。你……你想，要是那個時候，他能看見等他的你，心裏該有多高興呢？”

風苓落淚不語：“我……”

“小苓，聽我的話，回來！”紅鸞夫人神色憔悴不堪，“這劫多麽痛苦，你不知道。真的……很痛，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風苓幽遠的目光瞥向一步一步前行的塵淵上神，無法抑制地難過，“我也不想成為他的累贅。可我只想陪著他，就像……就像曾經他陪著我一樣！”

塵淵上神畢竟是一個修為高深的戰神。否則不會難麽輕松走過這電擊般的臺階。每一步，擊中的不僅是自己的身軀，更是自己的靈魂。

腦中有一個影子始終在告訴自己。不要逞強了，求饒吧，求饒吧。可他便會在這種時刻偶爾地懈怠一下。

心想，好累。歇息一會兒吧！

可自己不受了火劫，那麽風苓就會受了火劫？

其實原本誰都不用受劫。只不過關乎天君一個面子，以及一顆愛護孩子的心。大殿下為了九重天的安寧，亦然而然地地舍去性命去對抗魔君。可是他這個六界之主，他這個什麽也沒做的天君就不能……有一點兒私心去守護自己孩子的靈魂麽？

泊河被攪，大殿下不得安寧。就連那頭瘋了的坐騎也在翻騰駭浪中嘶吼。

天君瞅去，似在嘶吼自己的主子，似在嘶吼自己的兒子。

那種感覺，就好像把自己的兒子從泥土裏挖出來，令自己的兒子不得安息。

這種心痛不管是肇事者有意識還是無意識帶給他的，他都應該對此施以懲戒。

也就是火劫。

只是作為天君，他從來就沒將小小火劫看在眼裏。

其實，火劫不會要了命。

只會讓進入其中受劫的人痛不欲生。

那種痛腐心蝕骨！

亦滄之所以果斷認定它會要人的命，更多地是對風苓的疼愛。試想看著自己心儀的佳人生不如死，他又豈能鎮定自若地做到隔岸觀火，視而不見？

毋庸置疑，不能。

火劫，這石階沒有火，算不得受劫。真正等著塵淵上神站到那圓盤之上。才是最為要命的一劫。

風苓從側邊的通道走上去，她正望著盤中坐著的那人。那是她的夫，她很喜歡的男人。

但那圓盤中的人望不到她。

不僅望不到，更聽不到任何聲音。任憑她如何地聲嘶力竭，裏面受劫的人都不知道。

這也是為何天牢裏那麽多聲音，塵淵上神卻始終孤寡一人、不曾聞見的真正原因。

“阿淵……”風苓趴在吊橋上，看著圓盤上燃起熊熊天火，而四面八方的扇葉正快速地轉動著，不給火一絲喘息的機會，更不給受劫之人一點兒喘息的機會。

風苓楚楚目光端端定著那燒灼起來的火光。她的手指甲已經凹斷在手心裏，急切而無奈。

眼巴巴地瞅著。

她大概是很喜歡他了，以前看著他全身是血的時候，她也最多同情一二。萬不會生出讓自己代替的想法。但此刻，受劫的痛苦，而她更痛苦。

痛苦地是心，不曾讓她好受的心。

在那燒灼的火光中，風苓的腦袋裏被什麽重物擊中一般，將她的心神打地潰散。腦海裏翻起的一幕一幕似乎近在咫尺，又仿若浮在昨霄。

火光裏，現出一方喜床。

喜床畔，坐著一個蒙著喜帕的新娘。

新娘坐地端正，雙手放在身前，攪著衣袖。

看得出來很緊張，但緊張也能保持出一個一動不動的姿勢。說明這個新娘是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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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生死不棄（8）求收

紗帳上懸掛的風鈴滴滴答答地響著，結著喜字的軒窗上透著一股朦朧的光暈。

放置身前的手指潔白無瑕，又軟又嫩。看上去頗令人心動。只是喜帕未曾被揭下，而能夠揭下喜帕的新郎也還沒有出現。

淚痕如珠串般滴落，風苓望著那個新娘的模樣，一時萬分熟悉。熟悉中透著股暖意。

洞房裏火燭高燒、氣氛融融。聞見有動彈聲，那新娘輕輕地瞥了首，於是蒙著喜帕的腦袋便垂地更低了。約莫是嬌怯罷！

再接著，就瞧見一身紫袍的男人和一身朱紅色的女人輕輕地推開了房門。輕聲咿呀，床畔上的女人顫了一瞬。

風苓於那火光中，感受到了新娘焦灼的心情。很沈悶，似乎夜色也淹沒在沈悶的天幕中。

然而，就在片刻。那模糊不清的紫衣男人手中化出一個不長不短、晶瑩剔透的東西。輕碰了聲，敲在了新娘的頭頂。那一刻，風苓仿佛感到散架的骨頭，以及暈沈沈的思維。

她很累，累地揉著腦袋，連話都不曉得怎麽說，唇角幹燥，只是意識模糊的時候，感覺到自己某某東西被徹底掏空了。仿佛飄蕩在荒野之中的一縷游魂，找不到任何出路，亦沒有方向。

喜帕掀開，詫異的風苓緊凝雙目，竟望見眼前那個新娘的精致臉龐。

不是旁的誰，正是她自己。

而最後意識模糊的那一刻，新娘所看到的就是魔族拾音和幽躍。

原來，自己洞房花燭之夜所遭受的痛苦來源於他們。

風苓團手成拳，慢慢地坐定。很久，她擦掉眼淚，站了起來。

筆直如松。

她沒有任意妄為，只是癡癡地站在一旁，默默守護著塵淵上神。她的夫君。

“我不會做傻事的，你們放心！”風苓大睜著瞳孔，努力將塵淵上神的痛苦銘記於心。她夫君所受的苦，她總有一日會找回來。這樣一想，心裏就放開了。不曉得是恢覆了記憶，還是經歷了些事，她的心思更加沈熟了，而人也不似先前那般固執莽撞。

有時候生活需得學會忍受，能夠忍受任何痛苦離別的生活才會幸福美滿，而愛情也才能天長地久。

火光在淚水裏淡去，等到兩位天將打開劫門，等著塵淵上神落魄地拖著雙腿走在吊橋上，等著心上人望見他，等著他望見心愛人，風苓才不受控制地擁住了他。

那緊緊的擁抱。

“阿苓，你……”塵淵上神毫無力氣的手臂發顫地從背後撫上去，聲音也是顫抖著的，“怎麽來這裏了？”

“阿淵，你再娶我一次罷！”風苓帶著哭腔難耐道，“我再也不想和你分開了，不想了！”

“你如果願意，我一定早點去娶你！”塵淵上神擦拭她眼底的淚水，語音苦澀，“阿苓，我也不想同你分開！”他的下巴蹭著她的頭發，微閉著雙瞳。淚水混合著額頭滴下來的汗水無聲無息地落下。

“不要站在這裏了，回宮裏休息一會兒罷！”幻靈神君攙扶著紅鸞夫人走過來，“到底是結了什麽仇，那東海公主竟會如此害你！”

“沒什麽？”風苓搶到塵淵上神面前，笑了笑，“這次怪我疏忽，下次她再欺負我就沒那麽容易了！”很好地隱藏了自己心中的頹唐哀傷。雙手握住了紅鸞夫人的，聲音極盡溫柔：“好鸞鸞，你怎麽不聽我話呢？”目光落在隆起的腹部上，“這麽個關鍵時候，你怎麽能到處亂跑，萬一肚子裏的孩子出生了，可怎的好？”

“小苓，我擔心你啊！”紅鸞夫人感慨道，“你看看你，成天莽撞。害得我整日憂心沖忡，天天都擔心你會不會做傻事！”溫柔地撫了撫肚子，“要是我這寶寶出了什麽大問題，也是你害的。要不是你天天讓我惦記掛念著，孩子也不會出個什麽問題。哪，你自己說，是不是？”

“對不起。”風苓垂頭，聲似黃鶯，清脆悅耳，“我下次一定謹記鸞鸞的教誨，絕不魯莽行事了！”

“你啊你！”紅鸞夫人側頭望了一眼滿身是傷的塵淵上神，焦灼道，“受這麽個厲害的火劫，多半是要躺個幾日了。阿苓，我們別在這陰濕的天牢裏站著了，還是趕緊出去吧。”

風苓悻悻地瞅了一眼精疲力竭的塵淵上神，不忍地抿了抿唇，朝紅鸞夫人點點頭。

幻靈神君走近，遲疑了陣兒，關切道：“阿淵，你還行麽？”伸手攙住塵淵上神，心中動怒，“你應該事先知會我，也讓我給你帶點兒傷藥什麽的啊！”

塵淵上神搖了搖頭，沖幻靈神君拍了拍胸口，語氣疲軟無力，聽上去如同行將就木一般：“你以前受那樣重的傷，也……也沒比我好過。可那個……那個時候，你對我說得是什麽？為了……為了值得之人做值得之事，其實也是一種幸福！”

幻靈神君搖頭否決：“可我那是沒法子？”

“不都懷著同樣的目地麽？”塵淵上神嚷了句，聲勢陡然轉小道，“有什麽不同的？你我不都同樣為著值得之人做著應該的事麽？”

幻靈神君聽罷一楞，隨後左手拍了拍塵淵上神的後背：“你小子，學得倒挺快的嘛！”露出狡黠的笑意，“嗯，這樣的你才顯得有情有義！”

塵淵上神也回以別有用意的一笑，輕聲道：“當然，名師出高徒。有你這樣的師父，也自然有我這樣的徒兒！”

幾人亦步亦趨地走出天牢，同去了櫻花叢中的金辰宮。雖然夜風狂卷，漫天櫻花應聲而落。但這樣的景致下，風煜上神仍然頂著一張苦瓜臉。風苓回望過去，拉住了紅鸞夫人：“鸞鸞，今夜阿淵就得你們照顧了，我……我要回清微了！”

“等等，小苓。”紅鸞夫人一把拉住她的手，“塵淵傷得這般重，你……你不留下來陪他了？”

“我，我還有些事兒要回去處理！”風苓瞧著被幻靈神君攙回去的塵淵上神，面上躊躇，“鸞鸞，今晚就拜托你們幫我照顧照顧了！”

“可你這樣急著離開，他若知曉，定會難過的。而且他還傷得這生重，難道……難道你不擔心他麽？”紅鸞夫人抱著隆起的肚子勸道，“你要回去，總得有個理由。”瞥了瞥大開的宮門，“萬一他問起呢，我……我要替你怎麽說好呢？”

“鸞鸞，你應該曉得。在我的心裏，一直就特別喜歡阿淵。而我們能夠再次相愛，也是很不容易的事！但是前途茫茫，我要和阿淵真正再一起，還會經歷……很多想象不到的困難！”風苓堅毅的眼神瞅向紅鸞夫人，神情激亢，“鸞鸞，越是這樣難堪的局面，我越要打破它。我不想這四海八荒永遠流傳著阿淵的背信棄義，永遠流傳著我的不幸！”

“畢竟這麽些年了，你……你要怎麽改變？”紅鸞夫人急道。

“我不知道！”風苓果決回答，“但是，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再妥協了。”

紅鸞夫人悲嘆：“小苓，你真想同我一樣麽？那樣的折磨……你怎麽能受得了麽？”

風苓眸色凝重，否決道：“不，我不會弄得那麽糟糕，我一定會好好保護自己，保護我們的愛情！”松開抓著紅鸞夫人的手，指甲擦過的那一瞬，風苓想。

我永遠不會忘記同阿淵的那些美好過去？但是曾經一度從我腦海裏抹去的過去，重拾之後，決不能再次忘卻？所以她只能奮起還擊。

騰著雲落在清微山頭，風苓兜著雙手在袖，低聲地問著身後的風煜上神：“如果我想嫁給塵淵上神，大哥是不是不會同意？”

風煜上神臉色沈重，應得一針見血：“是，大哥不會同意！”

“為什麽？”風苓哭笑不得，“大哥應該明白，我是一個不達目的絕不回頭的人。你這樣阻止我的幸福，就不怕妹妹因此恨你麽？”

“你……”風煜上神雙肩抖了抖，“妹妹真的會……恨大哥？”思量許久，“為了阿娘，為了你的安危。妹妹想恨就恨罷！只要能讓你清醒，只要能讓你回頭是岸！大哥就算永遠被你恨著，又有什麽幹系呢？”

“大哥，難道你不想要解釋麽？”風苓回頭笑，“以前我做任何事，你總要讓我給個理由。現在輪到大哥……請你也給我一個理由，為什麽，為什麽阻止妹妹的幸福，為什麽一味地否決他？！”

“他……不適合你！”風煜上神只用這麽一句簡潔的話來總結他無情的理由，“妹妹，大哥找人查過了。一瀾神君不錯，你嫁過去，他會待你很好的！”

“他再好，也不是阿淵，也不是妹妹心中想嫁的男人！”風苓望著雲底的清微，瞥著滿山遍野的九鈴燈，“大哥，你應該知道，那些東西已經困不住我了！”

“我知道，自從你逃出去的那一刻。你就已經不受大哥控制了！”風煜上神冷冰冰的聲音響在耳畔，“可再如何，大哥都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你去跳火坑。因為你是大哥唯一的妹妹，你的不幸福也會成為大哥的不幸福！”

“可大哥怎麽那麽篤定我嫁給阿淵就不會幸福？”風苓嚷嚷道。

風煜上神笑中一半諷刺，一半關切：“一萬年前你就嫁過他，但是，妹妹，你那時幸福了麽？”

一萬年前你就嫁過，但是，那時，你幸福了麽？

這句話反覆回蕩在腦中，風苓的面色在夜風中頹地愈加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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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生死不棄（9）求收

夜風颯颯，風苓孤單地立在清微山頭上。大哥剛剛的話如同夢魘響在耳畔，一瞬，她仿佛覺得自己的愛情面前立著一座大山。情敵的闖入還沒讓她覺得畏懼，可親人莫名的一個阻止就讓她飽滿的信心忽然飄逝。

她是害怕了。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己也會有顧忌，也會害怕了罷！

然而，會有同等感受的，卻不只她一人。

寂靜無聲的宮殿裏。

幻靈神君攙扶著塵淵上神躺下，勸解的低沈話語還未響起，塵淵上神便擡起手臂擋住了自己的眼睛：“我知道，她不可能會留下來的！”

“風苓公主不留下來並不是因為不喜歡你……”看著自己的好友難過，幻靈神君迫不及待地解釋，似乎也希望自己能夠僅用三言兩語便安撫好友受傷的心。以前他的這個哥們兒也不是沒受過劫。應該說大大小小的劫他也歷過，但沒有一次，他那樣看上去朝氣蓬勃的一個戰神竟會頹唐到這步田地。甚至會在他的面前亦然而然地擋住落淚的眼睛，盡量把自己表現得如此堅不可摧。

其實，他曉得，這哪裏是堅不可摧？只不過用著某些方法將自己偽裝地足夠堅強罷了！就像曾經自己，就像曾經自己所做之事。而塵淵，不過是當初一個自己的影子，一個翻版。情劫，需要自己渡。情毒，需要自己解。

塵淵上神拿下手臂，睜著晶亮的瞳孔，輕彎唇角，堅強笑了笑道：“別擔心，我會好的。已經這麽多年了，這個時候，我怎麽可能會放掉她的手呢！”

“嗯，不錯哦，這才是我紅鸞認識中的塵淵上神！”紅鸞夫人笑盈盈地摸著隆起的腹部走過來，身材雖因身孕顯得有些圓潤，但嫵媚動人的氣質絲毫不減。她笑顏如花，雪白的手指輕輕地往幻靈神君攤開的手掌一搭。

她俯下了點兒身，近距離地瞅了瞅塵淵上神，輕聲笑道：“塵淵上神可別哭哦。告訴你個好消息，小苓她……一直努力想要再次嫁你呢。”

塵淵上神眉角動了一下，琢磨不透的神色中帶著一瞬不言而喻的興奮：“真的麽，阿苓不會……”

“是。今夜的小苓同往日不同！”紅鸞夫人朱紅色的唇角如玫瑰般艷麗，“你費勁心思讓失了記憶的小苓再次愛上你，難道要因為那些沒必要的坎兒錯失摯愛麽？”瞇了眼兒盯著幻靈神君，“阿靈，若換作是你，你……可願意？”

幻靈神君十分默契地回應自己的媳婦兒，扇子一開，故作瀟灑神韻：“自是不願！”

“咯。你看。”紅鸞夫人勸解道，“這方面，我和我夫君可是過來人，雖說一路走過來是有些不易，但到底還是過來了。你和小苓不也該為此努力一把麽？”

幻靈神君望了一眼朝自己擠眉弄眼的紅鸞夫人，心神蕩漾地嘟了嘟嘴：“是啊，阿淵。你可是比我幸福了許多。沒如我過去那般不幸。也還有大好的時間扭轉乾坤！”

紅鸞夫人聽到此，不經意間眸光落下淚來，她壓低了聲音，哽咽道：“是啊，至少你和小苓之間彼此深愛，深愛著對方，沒有誤會。不同我們，如此不幸！”

幻靈神君一震，卻又聽得自己的夫人繼續道：“有些事我以前不曉得，現在活了這麽些年，我也突然明白。其實再大的困難，只要兩個相愛的人彼此照應，彼此信任，那結果就會有所不同！塵淵上神，小苓喜歡上你，憑的並不只是那麽一口氣。有些時候，你看她，總會覺得她年齡小，很多事都不懂。其實，有些時候，她看得比誰都要透徹！”

塵淵上神震撼了下，隨即彎唇，掛著一抹豁然開朗的笑：“我明白，我也會懂的！”擡首笑看著幻靈和紅鸞夫人，“今夜她不留下，或許是因為風煜將軍。曾經我沒有好好保護過阿苓，他就說過要和我碎屍萬段。只是，苦於平日沒多少時間罷！”苦笑了聲，嘆了兩口氣，“他這樣，只是為了他妹妹，為了小苓的幸福。小苓有他這樣的大哥，我真的很感激。你們說，能在我無能為力的時候，真心實意地保護阿苓，可不就是修來的福氣麽？”

紅鸞夫人安慰：“你能這樣想就太好了！”

幻靈神君搖著扇子，神情自得：“不過，你也無須擔心。依我看，風苓公主一向古靈精怪。大概她大哥也阻止不了她。何況，她的心始終都是朝著你的，不是麽？”取下床上紗帳，輕輕叮囑道，“好了，你歷這麽個火劫，費了很多修為罷。還是趕緊休息一會兒吧。今晚就讓我和我家夫人看守罷！”

“那……那怎麽成，紅鸞公主還懷著孩子。你不能這麽待她？”塵淵上神說罷起身，“不若喚寧寧進來罷。阿靈，聽我的話，帶紅鸞……紅鸞公主回府罷！”

紅鸞夫人靠在幻靈神君的肩上，掩唇輕笑：“好啦，你還是快休息罷。不用擔心我們夫妻二人！再說了，若是這個節骨眼，你這個脆弱落在旁人眼裏，豈不是讓旁人捷足先登了去。那我可怎麽向小苓交代？再萬一你因受劫，午夜夢回，我和夫君也好歹將你救上一救，是不是？”

塵淵上神知道紅鸞夫人是在說笑，但也正應了他們的話。如今臥床的自己，真的是全身酸痛，疲軟無力。眼皮也甚是無助地往下闔，甚至他都不知道腦子會如此迷糊，迷糊著，忘了自己……

“到底還是扛不住了！”紅鸞夫人同情的目光覷了一眼身旁的幻靈神君，“夫君，扶我出去坐會兒！”

幻靈神君攬著紅鸞夫人，內疚道：“對不起，這樣為我操心，苦了你了！”

“夫君多麽重情重義，我還不曉得麽？塵淵此次受了這麽大的劫，你若不留下來守他一晚，只怕心裏也會擔憂的罷！”紅鸞夫人撫了撫幻靈神君憔悴的臉，神情恍惚，“夫君，那個時候，你也同現在的塵淵一樣，為了我的事義無反顧的罷。當初……是我沒有相信你，才讓你如此無助。這一點兒，我……沒有小苓做得好。”愛憐地往臉頰蹭了蹭。

幻靈神君卻寵溺地挨上她的鼻尖：“說什麽胡話。要說錯，也是我。不查清楚你的身世，還不相信我們的愛情。更過分地是，我相信了凰羽的話，害得鸞鸞因為愛我而墮入魔道。鸞鸞，我真高興，此生能娶你為妻！”

紅鸞夫人抑制不住，眼角淚花如蝶兒撲閃。聽著幻靈神君的話，她倍受感動，心中湧起了曾經初次相見的悸動。

她靠著他，他攬著她。

“真希望小苓也能和塵淵上神一樣，生死不棄，相約白頭！”

“會的，一定會的！”幻靈神君笑道，“老天再殘忍，也到底抵不過無堅不摧的情愛！”

夫妻倆兒坐在外屋，無事也會莫名在塵淵上神的殿中閑逛。當然，這一閑逛，也會不由自主地受屋中擺設的吸引。

自然，最受吸引地，是房中那一面鏡子。鏡子這東西，原本沒什麽稀罕。可對於了解內情的幻靈神君而言，便格外地稀罕。因為他的緣故，才迫地一本正經的塵淵上神有了留下的想頭。

是啊，都說一萬年前新郎塵淵上神拋棄了新娘風苓公主。但是那場景，他畢竟沒有親眼看到。

幻靈神君撫著鏡身，心道，當年的洞房中到底發生了何事？

“夫君既然這麽好奇，不如我們化術親眼看看？”紅鸞夫人瞇著眼睛，拈指將鏡影化出，一把拉了幻靈神君於鏡前坐下，“來，坐下好好看看！”

那鏡面上有光閃了閃，模糊不清的情景徐徐漾開。

所現的景亦是軒窗透出的朦朧夜景。

房中的布局亦是新婚之夜的浪漫熱情。

大紅色的喜燭，大紅色的喜字，大紅色的喜床。還有大紅色的新娘。

那雙纖纖細手，是一雙粉嫩的手。紅鸞夫人覺得熟悉。

她微低腦袋，有些嬌羞的韻味。

咿呀一聲響動，大開的房門拂進丁點兒涼風。那百鳥朝鳳的喜帕蕩起一個小角。新娘耳上的墜珠輕盈搖晃。

叮嚀。

卻來兩個陌生的人。

朱紅色的裙，妖媚的眼。酒紅色的一絲兒肩發。

是個女人。她見過。東海的幽躍公主。雲母唯一的女兒。

另一個。

絳紫色的袍，魅惑的瞳。面上漠然帶霜。全身帶著寒氣！

是個男人。她見過。魔族的拾音。前魔君蝕冥的兒子！

這一男一女於小苓大喜的日子前來洞房，為地是什麽？夫妻倆兒並不曉得。只是繼續往下觀看的時候，他們的心竟揪到了一起。尤其是在拾音幻化的武器敲在新娘腦袋上的時候，喜帕拂出角露出那雙澄澈的眸子時，紅鸞夫人卻驚詫地咬住了嘴唇。

這新娘確實是自己的小苓。

新婚之夜，塵淵上神到底沒能入得洞房。入得洞房的是魔族拾音和東海幽躍。

在大好的日子，他們所要之物讓幻靈神君憤恨，令紅鸞夫人惱怒。

當年風苓公主的痛不欲生，其實是丟了身為神仙最最重要的東西。

那就是眼魂。

風苓曾經同紅鸞夫人提過，少時自己的眼魂就不好。是因為她娘惜梧夫人，才得以擁有光明。可就在她大喜這麽重要的日子上，眼魂被奪。

鏡中發出的那一聲痛到骨子裏的哀嚎聲如同一根針毫不留情地沒進了兩位的心裏。

那時的風苓公主到底……會有多痛？

生不如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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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8生死不棄（10）求收

幻靈神君急不可耐地立了起來，手中折扇不可自持地扔出，碰到鏡中兩個惡人時又按原路返回，輕松地落入手中：“哼，這兩人真是禽獸不如，竟然做出這等喪盡天良之事！”惱怒地給自己握了杯茶，抿了口，心不在焉，“原來諸多流言蜚語，都不過是個表象！阿淵……真是可憐！”

“別難過了，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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