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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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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兒了?

這是一個好問題。

這五年,他去了很多地方,最早時候去了新疆,後來又去了雲南貴州,前年時候才到了這個城市。

其間,做過保鏢,幹過貨車司機,遇到過殺人犯、也碰上過癮君子,看過警察和毒販子火拼,也見過小姑娘跳河自殺。

人生百態,他品了個夠。

這段經歷要說起來,三天三夜都不夠。但是陸遠一點都不想對遲隱提起,面對著遲隱執著的目光,他笑得模糊,敷衍道,“天涯海角四處躲唄,像我這種人,不逃怎麽辦。”

遲隱心口刺了一下,她握緊了手,繼續追問,“你都去了哪兒?當初為什麽不來找我。”

“找你?”陸遠哼了一聲,目光譏諷,“找你做什麽,你能給我錢還是能跟我這個混蛋走。”

“陸遠……你能不能好好說話。”遲隱被他的話刺得心口疼,氣惱之下,猛地拍了桌子。

這一掌拍下去,把店裏的顧客都嚇了一跳,紛紛探頭探腦地觀察,遲隱冷著臉,平覆著急促的呼吸,使心情平靜下來。

遲隱想起當初自己在學校上課時突然被警察找上來問陸遠行蹤,當時覺得天都要塌了。可那時都已經打不通他電話了,遲隱請假回江水鎮去找他,問了虎子大壯他們,卻一律都不知道他的去向。

“你怎麽就知道我不能跟你走,什麽事都是你說了算,一點都不和我商量,”遲隱很委屈,他逃走她能理解,在當時那個境地下,陸遠要是坐牢了根本就不值得。

說到底她還是氣,當年他一句話沒留下就走了,遲隱怕他出什麽事,還不敢明目張膽找他,以為等風聲過了,陸遠會和她聯系。

結果這麽多年來一直是杳無音訊。

他低頭看著自己手上的疤痕,聲音帶了沙啞,“你願意,我也不舍得。你一個黃花大閨女,正經的大學生,我能讓你跟著我吃苦嗎?我陸遠雖然渾,但也不會讓一個女人受苦。”

“是,全世界就你陸遠無私,高大,道理都是你懂,別人就是個蠢貨,”遲隱不為所動,看他眉目冷靜不為所動的模樣,心裏升起一團火,“你知不知道我多擔心,一直找不到你,怕你被警察抓了,又怕你在外面出了什麽事……”

她說著說著就紅了眼睛,不想被他看見就捂著額頭,死死咬著嘴唇隱忍情緒。

陸遠有點慌,把椅子拉到她旁邊坐下,“別哭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我命硬著呢,誰也收不走。”

她撇過了臉。

看到她哭,莫名的,陸遠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高興,他情不自禁用手碰她嬌嫩的臉,聲音溫柔,“好了,我以後都不走了。都陪著你,好嗎。”

遲隱抹掉眼淚,推開了他,“陸遠,我有男朋友了。”

陸遠微怔,他眼裏溫度漸涼,嘴角勾起薄涼的弧度,沈默了幾秒,沒什麽情緒地反問了一句,“是嗎?”

遲隱抹抹嘴角,竭力使自己冷靜下來,“一年多了。”

“是嗎。”他還是那一句,但搭在她椅背上的手抽了回來,“也是,誰會一直等個逃犯呢。”

遲隱蹙起眉頭,抿著唇不說話。

陸遠摸出口袋的煙,含在嘴裏,去找火機,摸了半天也沒摸出來,想是洗澡時放在舊衣服裏沒拿出來。

他煩躁地咒了句,一把扯下煙,揉成一團,丟進了垃圾桶裏。

遲隱心裏也很不舒服,為自己做辯解,“你別怪我,我又不是沒等你,是你自己……”

“我他媽怪你了嗎。”聽到她的話陸遠像吃了火藥一樣,直直瞪著她,又兇又狠。

遲隱被嚇住,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

“他是幹什麽的。”陸遠心裏躁得不行,都是被自己氣的,不是沒想過她會交男朋友,況且這也是他期望的,希望她能找一個好歸宿,只是當事實擺在眼前,陸遠只想狠狠捶自己一拳。

怎麽就那麽不爽。

“警察。”

“切。”陸遠扯扯嘴角,眼睛裏都是譏諷。

以前他就想當警察,現在好了,警察沒當上,女朋友還找了個警察。

世事難料。

“他對你好嗎?”

“有我對你好嗎?”他低著頭,掰斷了手上的一次性筷子,發出卡呲的聲響,而後擡起頭,審視著遲隱。

“陸遠,你別這樣。”避開了他研判的對視,遲隱的聲音很無措。

他嗤笑一聲,不再說話。

“你現在在哪工作?”

他垂頭,不理。

“在這會呆多久?”

憑她怎麽問,陸遠也不理會。

他那脾氣又回來了,生氣了就不理人,對他,遲隱還是心軟的。等了一會,不見他回答,遲隱就移到他跟前,用指頭戳了戳他胳膊,語氣軟了許多,“說話啊。”

陸遠擡頭睨了她一眼,語氣不善,“別拿以前那套對付我。”

一惹他生氣就撒嬌耍賴。

遲隱淡了神色,“奧。”

然後扭頭退回去。

“站住。”見她要走,陸遠又連忙喊住了,眉間都是不耐煩,“你問這麽多幹嘛。”

遲隱站住,瞧著他不說話,陸遠近乎兇狠地瞪了她一眼,粗聲粗氣道,“我在工地幹活,以後幹嘛去我也不知道。”

“這麽說你以後可能還會走?”遲隱抿著唇,眼中有失望。

陸遠點點頭,踩滅了煙,眼裏暗沈明滅,註視著遠處的水果攤,許久他吐出一句,“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遲隱話說到一半就說不下去了,只因陸遠靜靜看著她,目光裏俱是壓迫,她低下眼睫,聲音弱了,“我們打車吧。”

遲隱租的小區距離電視臺有半小時的路程,剛開始她租在了城東,房租便宜,不過後來上下班太麻煩,又經常加班,不太安全,再加上後來漲了工資,索性搬到了市中心來住。

一路上兩人都沒說話,遲隱靠在車門上,整理一天下來的心緒。

陸遠也沒說話,他微微側轉頭瞧著遲隱的側臉。

夜晚的霓虹燈光忽明忽滅地映射在她瑩白臉頰上,安靜又迷幻,她瘦了,沈穩了,被他氣著也知道隱藏自己脾氣了,沒了記憶中的幼稚青澀,也不再是他稍微逗逗就容易紅臉的模樣。

可他覺得她再怎麽變,也還是那個遲隱。

遲隱擡眸間,猛然註意到車玻璃倒映著陸遠的身影,那目光的所在是她,遲隱僵了一下,不自在地抿抿唇,心頭湧上苦澀。

若沒有那檔事,現在她和陸遠估計已經結婚了………

到了小區樓下,遲隱主動邀請他上樓去坐,陸遠註視她幾秒,手插在口袋裏說,“帶路吧。”

遲隱租的是五樓,沒有電梯,徒步上樓,樓道間的燈自她搬進來就壞了,至今都沒亮過。

遲隱打開手機的照明燈,在前面帶路,一想到陸遠就要進入她住的地方,她就有些慌張,腦子裏一直回想著家裏東西收拾了沒,垃圾倒了沒,衣服洗了沒,會不會太亂。

沒註意,左腳踩得不夠高,身體歪向了一側,以為自己就要摔倒時,胳膊就被穩穩扶住了,強悍的力道,讓她心驚,又聽他淡淡訓斥,“走個路也能摔。”

遲隱抿唇,想抽回手,胳膊卻掙動不了絲毫,她在昏暗的光線中擡頭,正對上陸遠深沈的雙眸,“別倔。”

這句話,他以前常說。

遲隱差一點紅了眼睛,趕緊低下頭做認真看路狀。

進了家門,遲隱低頭換鞋,又從鞋櫃中摸出一雙拖鞋給他。

拖鞋是黑色的,還帶著暗色的花紋,怎麽看都不是女人的,竟然讓他穿別的男人的鞋,她可真敢想,陸遠看了一眼,頗為不屑地徑直走進了客廳。

拿著拖鞋的遲隱,“……”

把鞋默默放進鞋櫃裏,遲隱進廚房倒水,發覺茶壺裏沒熱水了,又開了天然氣燒水。

陸遠在客廳裏站著,四處打量,茶幾上擺了一串葡萄,還有一瓶塑料花,一張灰色的沙發,一對前幾年流行的抱枕,他拿起來看了一眼,挺軟和的,又放下。

原地打量了一會,陸遠推開了衛生間的門。

衛生間很小,僅容兩個人轉身罷了。打掃得倒還幹凈,洗漱臺上瓶瓶罐罐的化妝品、洗手液、陶瓷杯上僅立著一只藍白色的牙刷。

看著都是一個人用的。

陸遠闔上了門,又去了陽臺,只見晾衣繩上掛著黑色的胸罩和長外套,陽臺上晾著兩雙包著衛生紙的小白鞋。

心裏有點癢,他又摸出一根煙,想起自己沒帶打火機,便返身折回廚房,就著升騰的火焰點了火。

遲隱看著他整個動作下來,行雲流水,自在非常,不禁無語,上前緊走了幾步,一把奪下他叼在嘴角的煙,皺眉道,“怎麽又抽了。”

被她拿去了煙,他也沒做反抗,只是嘴角勾起,吐出兩個字,“高興。”

“喝水嗎?”遲隱端給他一個杯子。

杯壁繪著一朵靈秀的蘭花,陸遠摩挲著花朵,問她,“這杯子,誰用過。”

他這人一向不與人共用水杯,除了她的。

遲隱頓了下,輕聲說,“沒別人。”

他笑笑,眉間總算疏朗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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