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作品相關 (29)

關燈
周禮都活不過。

作者有話說:

1.我也不知道太子的女兒應該叫什麽,百度說是“皇女孫”。反正不能是格格……這個剛出生的女嬰兒不是太子的娃,太子還沒破♂身就被戴了綠帽。這個女孩目前只打個醬油,是下下本書的女主,是皓兒未來的CP,身世成謎。

2.生下孩子就暴斃的太子良娣是奸細,入宮之後與舊主身邊的人生了私情。到底是哪方的暫時就不劇透了,以後會再細講。那良娣有了身孕的事瞞不住了,主動坦白了自己背後勢力和一些重要消息,跟太子求了個留下她腹中孩兒的恩典。

太子應允留她腹中孩兒一命,又怕把她送到宮外去她又會私傳消息,只能把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著。鐘粹宮這麽大,又全是太子的人,他想瞞的消息都能瞞住。瞞了那麽久,卻在那良娣生產當日被碎嘴的小太監聽到並傳了出去,弄得宮裏人盡皆知,只能辦了這個洗三宴。

以上,如果哪處邏輯不通,請自行腦補;如果全部邏輯都不通,請同情作者的智商,並假裝沒看到這個情節……

3.大皇子是個有故事的小反派。

4.明天沒有忠犬的戲份,後天有吻臉戲【哎呀呀呀好羞澀】

☆、大皇子妃

毒害皇嗣、甚至收買太醫,經過一番徹查之後,原來這一切都是大皇子的陰謀!

到了那時,宮裏人才知道這位身世坎坷惹人唏噓的大皇子是怎樣的包藏禍心!他不過是一個五歲的孩童,手段毒辣比他生母也不遑多讓。

皇後震怒,恨不得當場把大皇子杖斃——她的承熹在娘胎中就中了毒,又早產一月,承熹出生頭兩月身子虛弱得厲害,連她這個做娘親的都只敢在床邊看著她,沒敢抱過幾次。如今女兒卻還要被這種腌臜的東西傷害,簡直不可饒恕。

文宣帝念在大皇子怎麽說也是自己的頭個孩兒,又年幼無知才犯下錯事,想來是受了奸人挑唆,對親生孩兒實在下不了狠手。只好把他身邊的近侍通通拷問了一遍,調離了大皇子身邊,讓內務府換去一批新的,又著太傅好好調♂教。

大皇子又長了兩年,聽宮人來報他經常杖斃身邊宦監,偶爾也打死過小宮女,性情乖戾,暴虐嗜殺,身邊的宮人不知換了幾批。此後文宣帝便徹底疏遠了大皇子,只有逢年過節的時候才會見上兩面。

這位大皇子十四歲就出宮落了府,如今已有二十七歲,至今未能封王,更無封地,所以僅以大皇子作稱。

沒有皇家謀劃,只娶了一位閑散侯爺的嫡女,只是大皇子妃這身份說來也有些牽強。前侯爺是她的生父,早早去了,膝下又無子,侯爵便落在了隔房的弟弟頭上。

大皇子妃生生從侯府嫡女變成了侯爺的侄女,她才情相貌都是拔尖,只是如今身份去配皇子,去做聖上的長媳,委實有些不夠看。這些年他們夫妻二人深居簡出,極少在人前露面,比整日呆在公主府裏消磨時光的承熹也好不到哪去。

每年正旦那日拜太廟的時候,這位大皇子才會出現在眾人眼中,不過這祭拜先祖的大事自然與承熹沒什麽幹系。所以她自從大皇子出宮落府後,只有年節皇家設朝宴的時候遠遠見過大皇子兩回。

但凡什麽地方遭了天災,她這對兄嫂都主動帶頭捐贈款銀,在京城也算是飽有賢名。逢年過節還都會往公主這裏送禮品,送的禮品還都特意避開了吃食配飾小件玩物這些惹人生疑的,似乎很明白公主根本不會用他的東西。

承熹淺笑,她這位兄長看來很是低調,似乎曾經的心狠手辣都是因為年幼無知受了奸人挑唆。

至於這位皇子妃,跟她的夫君一樣低調,深居簡出閉門謝客,把“夫唱婦隨”這個詞演繹了十成十。如今,居然出現在了承昭頭個孩兒的洗三宴上,倒真是稀客了。

不過這洗三禮都已經完了,說她是真心來賀,怕是誰都不信。

大皇子妃進來後,朝著坐上的幾位娘娘裊裊婷婷行了個福禮。承熹想了想,還是喊了一聲“皇嫂”。

對方也沒想到她會這麽喊,楞了一楞,笑吟吟地喚了聲“皇妹”。行至她身邊坐下,開門見山道:“前些日子聽說那徐家已經搬離了公主府,我與你皇兄倒是覺得解氣,妹妹可還要出宮去住?”

暖閣裏坐著的眾人都靜了下來,就連正跟母親明夫人說話的淑妃都歇了話,一雙杏目直直朝這裏看來。

明明承熹只見過這個嫂子幾面,可大皇子妃這麽一句話就把她和大皇子劃到了承熹的娘家人裏頭,語氣很是親近。表面看來心思直白,可實際怎麽樣就不得而知了。

畢竟這京城許多人都以為公主對前駙馬情根深種,哪怕五年前駙馬戰死也堅定地留在徐家守寡,還要養育孩子孝順老夫人,都覺得她孀居生活艱辛不易。就連父皇和母後都很少提到徐肅,怕她因為被徐肅辜負至今心傷難愈。

至於真正的事實——承熹與徐肅連相敬如賓也做不到,卻是沒有多少人知道。

承熹淺淺笑了,她自認兩人沒親近到那地步,卻不知她這皇嫂到底是不會說話呢?還是居心不良呢?

她偏頭深深看了大皇子妃一眼,笑容更是溫潤:“皇嫂說笑了,我在這宮裏住得習慣,出宮去住卻是累父皇和母後牽念,反倒不美。”

淑妃娘娘揚聲笑道:“承熹嘴甜,回宮這些日子總是能討我們歡心,小世子也伶俐可愛,我才不舍得放他們出宮去住呢!賢妃姐姐,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淑妃想得更深一些,興許是她在宮裏呆了許多年,見過的腌臜事多了去了,所以慣愛把人往壞裏想——這位大皇子妃,果然和她的夫君一樣不是善茬!今日來了這麽多人,沒有一個敢提到徐家與前駙馬,就怕惹承熹不喜。她卻開門見山提的就是這句,真不知是無心還是有意。

賢妃娘娘笑容淡淡,語氣涼涼說道:“宮外頭是非多,不知有多少心思叵測之人。承熹性子軟和,沒人看顧著怕是會受了委屈,還是在宮裏住著好。”

聽到“心思叵測”這詞,大皇子妃眸色微閃,笑笑又轉了話題:“這駙馬是懲治過了,可妹妹卻不打算給那狐媚子點顏色瞧瞧?”

承熹靜靜聽著,不知這話該如何答。卻聽淑妃突地冷笑一聲,聲音擡高嗆聲道:“三媒六聘才能為妻!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私自許了人,任她說破天去都做不了徐家的少奶奶!”想起承熹以前跟她說過的那話,當下覺得那話甚合自己心意,厲聲又道:“聘則為妻奔為妾,淫奔——為賤妾!”

這番話聲色俱厲,淑妃又向來妝扮鮮明,深紅色的唇脂平添許多氣場,一雙杏眼畫上長眉,平時笑鬧時嬌俏得像個小姑娘,這時候冷著臉卻讓人不敢直視。

一番話雖不是針對在場的任何人說的,可聽來只覺咄咄逼人,聽得在場所有人都肅了神色。長輩們尚且如此,小姑娘們更是低眉順眼喏喏不語。

她的母親明夫人重重拍了下淑妃的手,嗔怪地看了她一眼,這明明是太子的鐘粹宮,她卻喧賓奪主不好,拍了拍她的手以作警示。

淑妃稍稍斂了神色,垂著眼不想說話了。

皇貴妃和賢妃娘娘卻渾不在意,近些日子宮裏沒人敢明面談論徐肅這個前駙馬,此時聽她這麽一說,倒覺得有些解氣。她們膝下沒有子女,從小把承熹當親閨女一樣疼,眼睜睜看她受別人的委屈,實在有些不忿。

承熹心思更細一些,覺出淑妃神色裏有些莫名的忿忿。平日裏她的張揚肆意都極少在生人面前顯露,今日也不知怎的性子這般急了。就連她的母親明夫人,都握了女兒的手輕輕摩挲,低不可聞地嘆了一聲。

看著明夫人握著淑妃的手細細看去,神色若有所思的模樣。承熹看得心中暖暖,想起自己出嫁後每次回宮,母後也會翻來覆去、細細地看她的手。

聽母後說女子的年齡心事全寫在一雙手上:細膩柔嫩說明養尊處優,粗黑澀糲是為日夜操勞;女子手白且經絡分明說明身體抱恙;手背筋骨突兀說明經常生氣……

這還只是說女子一雙手的形態,至於手相紋理更是有萬千說法。

每次她回宮,母後都會抽個空子握了她的手細致看,每次都笑著說:“端從這雙手看,承熹你在徐家一定過得不錯。”

承熹每每也笑著寬她的心:“事事都有人看顧著,皓兒也從不淘氣,母後放心便是。”

她心中暖熱一片,兀自出了會兒神。許久才察覺暖閣內無人說話,落針可聞。看冷了場,承熹也沒了興致,推說自己吹了涼風有點頭疼,想要起身離宴。

看她起身要走,大皇子妃也站起身來走近,壓低些聲說道:“承熹,你兄長與你多年不見,甚是想念。你若是哪日得了空子,便出宮去我府裏走走,我與你兄長定親自相迎。”

承熹笑著應了,率先離了席出了暖閣,臨行前還交待了小丫鬟與承昭知會一聲。

沒走兩步,淑妃娘娘也跟了出來,喊住了她同行。

好好的一場洗三宴,被攪合得不歡而散。淑妃從枝頭撚了些碎雪,覺得太冷又趕緊抖掉了,皺著柳眉抱怨道:“我還想多聽母親說說家中的事,這人也不知做什麽來的,說的什麽話!”

話中隱含了許多思家之情,承熹低垂眼掩去了眸中同情之色——淑妃雖是四大妃之一,可身在內廷作為宮妃想見家人也是極難的。淑妃性子又跳脫,想來比別人更想家。幸好這宮裏皇嗣少,沒有那些明爭暗鬥,淑妃也算是多些能說話的姐妹。

思索須臾便溫聲道:“您若想出宮回家看看,與我母後請個旨就是。”怕她心有顧慮,又笑著補道:“有我在一旁說好話,保管母後同意。”

淑妃也笑,似乎真的思考了一下。忽地憶起方才大皇子妃,淑妃長眉輕顰,神情正經地叮囑了一句:“承熹你別不當回事,人家今日明擺著是沖你來的。請你過府打什麽親情牌,你可別一個心軟摻和進去。”

什麽“親情牌”,什麽“心軟”,外人聽著糊塗,承熹心裏卻是明明白白的。

她的父皇向來是個仁善的人,做了皇帝多年真龍氣勢見漲,可這心性卻總是變不了了。父皇一向提倡行孝重義,而這大皇子幼年時做下的那事兒觸了父皇的底線,懂事之後卻又暴虐嗜殺,更是惹父皇不喜。

大前年的某次朝會上,她這個兄長不知於朝堂上說了什麽,惹得百官嘩然,父皇大發雷霆,批評他:“心胸狹隘,刻薄易怒,不堪器用。”

父皇罰他回府內禁足三月不得上朝,自那以後再未提過讓他重新回朝參政一事。大皇子從小就知道文宣帝跟他不親近,也從不進宮來求,深居簡出閉門謝客。與文宣帝之間的父子情薄得厲害,與承熹和太子之間的手足情更是半點也無。

承昭太子前些年還曾懷疑他居心叵測,暗中觀察了兩年,卻從未發現大皇子與朝中大臣有半點接觸。

堂堂一個皇子沒有半點實權,還不如京城一個散官。而父皇從承昭滿月起就立了太子,承昭大權在握,近年來朝堂後起之秀盡數是太子門下清客幕僚。父皇非但不覺擔憂,反而還甚覺欣慰。

照這麽下去,大皇子只能等承昭即位後混上一個閑散王爺。

他能甘心?承熹自是不信。畢竟她這位兄長這些年在民間廣博賢名,也不似什麽安分守己的表現。

今日大皇子妃特意前來,在她離席之前總共說了七句話,四句是跟在場各位娘娘和夫人行禮,剩下的三句全與她有關。多年沒有來往,乍一見面就作出一副親近模樣,想來心中必有所求。

可無論大皇子是想從她這裏求個與父皇促膝長談的機會,還是想讓她在中間周旋,從她這裏與承昭交好,不論他

作者有話要說: 可無論大皇子是想從她這裏求個與父皇促膝長談的機會,還是想讓她在中間周旋,從她這裏與承昭交好,不論他做了什麽打算,都是註定會落空的。

她這人啊,極少去做那以德報怨的事,對他人寬厚仁善也是因為他人對自己的恭敬與愛護。可她從來都是個記仇的人,她的長兄五歲時就想毒死尚在繈褓的自己,哪怕自己那時候未曾記事,可也不會忘了這仇。

無論他想做什麽,她等著便是,倒要看看這位兄長還藏著什麽心思?

承熹心中有數,微笑著謝過了淑妃的好意。

☆、醉酒

洗三宴是從半下午開始的,從鐘粹宮後殿出得門來,此時已是傍晚時分。夕陽也沈入了遠方,只剩一條暈黃的細帶在目所能及的最遠處,那高高的宮墻上戀戀不舍。

承熹自小喜歡看書,目力實在不如何,光線暗的時候總是看不太清,尤其是在入夜後。這初春的天兒又暗得早,此時連前路都快要看不清了。

來赴洗三宴的賓客大多都要等宴後從鐘粹宮正門出宮,會走這後殿的只有住東六宮其一的皇貴妃和賢妃娘娘,她們的車輦都停在數十丈遠的地方。

身後跟著的四個小丫鬟未執宮燈,都眼觀鼻鼻觀心地垂首立著,四下靜寂無聲,更顯得滲人了。

承熹心下微緊,凝神四周看了看,也瞅不到江儼人在哪兒。

她輕輕喚了兩聲“江儼”,便見門口的敞闊廊檐下,亮起了一盞燦亮的宮燈。那處有個黑影子安安靜靜立著,似乎是知道她的不安,故意重重咳嗽了兩聲,為了讓她聽到一般。

江儼從廊柱後走出,擡高些聲音喚了聲“殿下”,便提著燈快步走近。

承熹心中一暖,忍不住迎了上去。細細一看,江儼手中提著一盞紫檀嵌白玉六角如意宮燈,是平日自己用慣的。明明來的時候江儼手中空無一物,此時卻多出來一盞燈,想也知道是他回長樂宮取了來的。

伸手摸摸他肩膀的衣衫,也絲毫不覺得涼。

洗三禮約莫兩個時辰,江儼都在這裏等她。他是男子,本就不怎麽怕冷;又身有內力,更不懼嚴寒。剛過去的冬天,承熹便常常見他下雪天都站在雪地裏,也不知道找個地兒避避。今日進門前她便特意吩咐過要他找個地兒避雪。

此時他外衫尚有餘溫,承熹微微一笑,好在他把這話聽了進去。

這才察覺隔著薄薄一層衣衫,掌心觸到的地方肌肉賁張,暖熱一片。她唰一下飛快得收回了手,像被燙到了一樣,還刻意偏過了頭。

江儼忍不住悶聲笑開,待給公主系好披風後還在笑。承熹不輕不重瞪了他一眼,朝前行去了。江儼這才慢慢地收住臉上笑意,提著宮燈跟了上去。

今日這洗三宴本就在宮中,鐘粹宮又在坤寧宮的東南,與長樂宮離得不遠,公主便沒乘輿;也沒帶紅素她們近身伺候,只帶了四個二等丫鬟,此時都遠遠地跟在後頭。

如此,身側便只有江儼一人。

江儼入宮這許多年,每每都跟在她身後三尺之地,這個距離已經成了本能一般。承熹卻一點點放小了步子,時不時偏回頭看他一眼。

不多時,兩人便走成了並肩而行的模樣。

江儼把提著的宮燈換到了右手,離她又近了一些。聳了聳鼻尖,聞到了她身上的清冽酒香,知公主宴上用了些酒水。於是換到了公主的另一邊,擋住了夜風刮來的方向。

承熹眨了眨眼,心中暖意簡直要溢出來了。

兩人一路沈默,什麽話都沒說。這般沈默,若是放在旁人身上,一定會覺尷尬得要命。然公主與江儼兩人都是情緒內斂的性子,許多年相處都早已習慣如此。

此心安處是吾鄉。

入了長樂宮的時候,觀景樓頂上的八角小亭各角已經燃起了燈,把那小亭照得亮堂。遠遠望著夜幕中高懸的燈火,承熹停下腳步,仰頭看著那座高高的樓閣問他:“江儼,你累不累?”

江儼默了須臾,溫聲答她:“屬下不會累。”只要在公主的身邊,又怎麽會有累的時候?

早知道他會這麽答,承熹便伸手指著那觀景樓的最高處說:“江儼,我還想上那頂上看看。”話落便轉過身面朝著他站定,還張開了雙臂,笑盈盈著看他。

江儼一怔,沒明白。觀景樓中自有階梯可一路攀上頂,公主這是何意?

兩人面面相覷看了一會兒,江儼陡然明白了什麽——莫非公主是想同上次一樣用輕功飛上去?

江儼走近一些,看著公主面上期許的表情,突然有點窘迫——這一次跟上一次不一樣,上次是公主在發脾氣,他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又見紅素牽風要上前打斷,這才腦子一抽挾著公主飛上了長樂宮最高的地方。

可這一次,公主似是喝醉了故玩心大起,還這樣眼也不眨地看著他。眸光璨亮得像夜幕中的星子一樣,看得他目眩神迷。

這樣抱……太奇怪了。

江儼虛虛擡著手換了幾個姿勢,怎麽都覺得是大不敬。承熹還以為他帶著人使輕功不便,淺淺笑了一聲,主動環上了他的脖頸。

江儼被公主摟著脖子,她的清淺鼻息似乎都從他領子口鉆了進去一般,他只覺自己整個人都像浸在煮沸的滾水中,全身滾燙。

梗著脖子原地站著適應了一會兒,江儼遲疑著伸手在她膝窩一抄,也無須用力便輕輕巧巧抱她在懷中。他雙手可滿展重十鈞的神臂弓,百步外貫一寸鐵甲也無須使盡氣力。這般輕飄飄的公主在他臂中,江儼反倒覺得不夠踏實。

公主若是能再重一些就好了……沈甸甸的,才足夠踏實……

江儼默不作聲等著,攬在公主膝窩的那只手輕薄了公主,已經做好了若是惹公主生氣便自斷一臂的打算。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公主發怒,這才放下心來。身形微晃,眨眼間如展翅鵬鷹一般騰身掠起,朝著那高高樓閣頂飛去。

夜風颯颯迎面吹來,公主像是有點害怕,忍不住抱他緊了一些。江儼似有察覺,攬在她腰後的手臂也更緊了些。

承熹右頰貼在他肩頭,深深吸了一口氣,似整片天地中都只剩他的氣息,淡淡馨芳的白芷味。

她其實沒怎麽想上那觀景樓頂的,在長樂宮住了許多年,一草一木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又何須天天去看?

只不過是突然想起那日江儼挾著她飛上去。她那時心中有氣有怒有委屈。可回過神來才發現,那是她懂情之後,頭一次離江儼這麽近。

承熹仰起臉去看,他沈靜的面容就在眼前,眉骨極深,鼻梁高挺,皎白月光下似連眉眼都變得剔透。

幾息功夫轉瞬即逝,眼見亮著燈籠的八角小亭近在眼前,承熹環在他後頸的手臂突然一緊,仰著頭朝著近在眼前的側臉親了一口。

江儼陡然一驚,剎那間只覺得半邊身子發麻,眼睜睜看著就要撞上那高高翹起的尖角飛檐!

身形驟降半尺,換了只手攬在公主腰間,另一手在那檐上飛快拍出一掌借了下力,揚袖揮去了撲面的飛灰,穩穩地落到了小亭中。

公主怕是真的喝醉了,剛經歷了那般險事居然一點不怕,反倒笑瞇瞇從他身上跳下來。

想起方才那般驚險情境,若不是他警醒,便真要帶著公主撞在那尖角飛檐上了。江儼一邊心有餘悸,一邊捂著自己的側臉輕輕摩挲,回味了好一會兒,連露在衣領外面的脖子和耳根都紅了個透。

許久後,才慢騰騰地蹦出一句批評的話:“……胡……鬧……”

承熹噗嗤一笑,坐在亭子邊沿上,慢慢地雙腿也縮了上去,抱著膝頭坐著瞧他。也不說話,就是坐在那裏盯著他一個勁兒的笑。眼神專註,眸底似脈脈含情。

江儼看著看著,摩挲著自己滾燙的側臉,覺得自己整個人似要開出花來了。

這亭子四周雖有護欄,卻太矮了。怕公主後仰之時掉下去,江儼只好坐在了公主身邊,伸出一只手臂擋在她身後。又不敢摟實了,只好隔著半尺距離,作出了虛虛摟著的動作。

如此,也覺得足夠滿足。

明月已升至枝頭,遠處偶爾有宮人提著紅紗宮燈徐徐行過,映在瑩白的明月清輝之下,也似化成了水一般潺潺流動。

公主怕是真的喝醉了,微微揚著唇角,一個人低著頭捏手指玩。江儼心中微澀,這是她這麽多年都沒改過來的壞習慣。

公主小時候不愛跟陌生人說話,尤其宮中好些管事嬤嬤、大太監身份比尋常宮人要高一些,手下管著不少人,久而久之便習慣了面容嚴肅、常常繃著個臉。每當這樣的人靠近說話的時候,公主總是會低著頭沈默,捏著自己的手指,也不知是在想什麽。

江儼入宮的時候是十五歲,那時公主已經到了長樂宮住,他只知公主有這習慣,卻不知這是如何養成的。

只是長樂宮的宮人們又從來有眼力見,慢慢地整個長樂宮上下,人人在公主面前都會笑盈盈的。

江儼也跟著學,他素來面無表情,對著鏡子齜牙笑練了小半個月,每當在公主面前當值的時候就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公主看得奇怪,卻也從不說他。可紅素幾人實在是受不了了,每每看著江侍衛的笑都只覺毛骨悚然,只好讓江儼恢覆了原樣。

後來皇後也發現了公主這個毛病,與她說過了幾回,公主便下意識地慢慢改正。此後多年,在人前從不會這樣。只有自己走神、腦子裏天馬行空想些什麽的時候,才會無意識地捏手指。

如今喝醉了,倒又想起了這動作。

公主皮薄肉嫩,氣血又虛故而手膚更白,沒一會兒就把指尖捏得泛紅。江儼心中不舍,忍不住牽了她一只手過來,握在了自己掌心。

他掌心溫熱,握在他掌心的柔荑卻微涼,指骨纖細,滑膩如瓷,似連筋絡中血液潺潺流動的聲音都在他掌心顯露模樣。江儼忍不住輕輕摩挲了一下,怕被公主發現,不敢再動作。

承熹卻忽然曲指撓了撓他的掌心,偏過頭跟他說:“江儼,你跟我說說話。”

今日是太子長女的洗三宴,江儼身為公主近身侍衛,雖還頂著個黑騎衛副提舉的四品官;可宴上貴人太多,且都是重臣宗室或其親眷,他終歸不好入內。

此時要說點什麽?江儼能想到的話頭也只有此事,雖他半分好奇都沒有,卻也只好問:“今日的洗三宴如何?”

承熹側坐了身子,一點點地講給他聽:“那孩子我抱過了,好小好軟,抱著都不敢用力,好怕把她抱壞了……當初皓兒也是那樣軟軟小小的,轉眼就長到這麽大了……”

因為醉了酒,思維慢了一些,語句也不那麽連貫,想了好一會兒,這才又補上一句:“大皇子妃來了……不喜歡她……”

江儼時不時“嗯”上一聲,表示自己有在認真聽。

她說話的時候側坐了身子,似乎知道自己聲音小,生怕江儼聽不清一樣。想來是真的喝醉了,說著說著便一點點靠他越近,此時都快要倚在江儼懷中了。

江儼一只手臂虛虛攬在她身後,自己不敢動作。卻靜靜看著她身子越來越斜,也不提醒公主坐好,只放任公主一點點斜了身子,最後徹底坐不穩了,一傾身整個人落入他的臂彎中。

江儼微微一笑,將臂中的公主摟緊實。

如果說,這五年來的憾事是他心上千瘡百孔的漏洞,那麽如今,整顆心都被她填滿,便再沒有半點缺憾。

公主側臉在他頸窩蹭了蹭,小聲跟江儼說:“……可我看得出來,承昭他不是真的歡喜……”

那鼻息清淺,細膩柔滑的側臉溫順貼在他的頸窩,江儼被癢得縮了縮脖子。看著公主烏黑發亮的發頂,屏住呼吸下頷輕輕靠過去。見公主似沒有察覺,這才放下心來,接了她的話頭輕聲問:“公主何以見得?”

公主想了想,“……我生下皓兒的時候昏過去了,醒來才知道自己已經做了娘,心中忽悲忽喜……喜的是我要做娘親了,卻想到這孩子一出生就沒有父親,難過得想要大哭一場……可無論心中是怎麽想的,臉上的笑忍也忍不住,笑得嘴角都咧到耳朵根去了,一定不是承昭那樣坦然的表情……”

江儼沈默著沒說話,太子良娣有孕之時他還在鐘粹宮當值,他又身為太子近侍自然清楚這事。這個孩子此時本應在宮外,無論在何處,都不應該在宮中。

只是如今他已離鐘粹宮,太子身邊之事自有他人思量。江儼低頭去看,懷中的公主殿下才是該他費神的。只聽她又低聲喃喃道:“……生皓兒的時候,整個屋子裏烏泱泱全是人……我疼得腦袋都在一跳一跳得疼,卻還得死死咬著一塊娟帕……產嬤嬤說不能大喊大叫,會浪費力氣。”

“那個時候……特別想你……你一定舍不得讓我那麽疼……”

江儼眼眶酸澀,抱緊她一些,輕輕“恩”了一聲,“我一定舍不得……”

“皓兒會說話了,我高興得都快找不著北了……我著人告訴父皇,告訴母後,告訴承昭,告訴明珠……告訴宮裏的每一位娘娘,那個時候也不知怎的……我一點都想不起戰死沙場的徐肅,卻特別、特別……想讓你知道……我真是太壞了……”

“我第一次做娘,什麽都不會……那個時候也特別想你……如果你在的話,你那麽厲害,一定什麽都會做,一定不像我那麽笨……”

說起皓兒便似打開了話匣子,連著說了好幾段話。若說先前還有兩分清醒,此時便已成了酒醉後的囈語。

“皓兒會走路了,跌跌撞撞的,每天摔好幾個跟頭,得人一天十二個時辰眼也不錯地看著,守著,才能安心……我半夜睡著總是時不時驚醒,似乎聽到了他的哭聲,整整一年幾乎都沒有睡過好覺……那個時候,我也特別想你……有你在的時候,我從沒有那麽累過……”

“江儼,你知不知道……我特別想你……特別特別想你……”

許久,聽不到江儼的應答。她不滿地扯扯他的衣襟,卻已困得睜不開眼,自然也看不到眼眶通紅的江儼。

“我……現在才知道。”

江儼怔怔坐了半晌,心裏又酸又甜,難過得鼻尖發酸,卻也開懷得想放聲長嘯。落在他肩頭的分量沈甸甸的,公主就靠在他的肩上,發間清香徐徐飄來。江儼低頭看她,蝶翼一般的長睫輕顫,眼下兩片淺影也溫柔極了。似乎連公主身上淡淡的酒香都溶入這月色,嗅之便覺醉人。

江儼鬼使神差地低下頭,刻意放緩愈漸綿長的喘息呼在她眼瞼還沒幹透的淚痕上。他看了許久,終於順從了自己的心意,在她微濕的眸上落下了一個極輕極輕的吻。

只是蜻蜓點水般碰了一下,公主卻似感覺到了臉上擾人的熱氣,忍不住扭了扭頭,嘴裏不知嘟囔了一句什麽。

江儼陡然一驚,唰一下坐直了身。露在衣領外的皮膚卻越來越燙,耳畔、脖頸全都薄紅一片,整個人都快要燒起來了。

公主突然揚了聲音喊他:“江儼!”

江儼趕緊應聲:“屬下在!”

“江儼……”公主又喊了他一聲,醉酒後的聲音有點嬌,不像往常一般清凈自持,聽得他心尖發軟。

不知道她要說什麽,江儼緊張地全身肌肉都緊緊繃著。卻見公主慢慢睜開眼,眸中一片清明,似乎根本沒有喝醉一樣。

澄澈月色下,更顯公主眸如秋水波光瀲灩,恍然間竟覺裏頭似有晶亮水霧流動。正待細細看去,那光卻又隱入深處不見了。

江儼不由更緊張了,只聽公主含糊不清地喃喃道:“江儼……你不要偷偷親我……”

江儼不由打了個哆嗦,公主居然沒有喝醉?

他僵著身子坐著,像被人點了定身穴一般,緊張得絲毫不能動彈,也不敢低頭看她的神色。只聽公主又呢喃了兩句,聲音越顯低弱,語句破碎不成句,連江儼也沒能聽清她說得是什麽。

直到頸側的呼吸綿長,似是睡熟了。江儼才敢低頭去看,懷中的公主面上薄粉,眼瞼耳根都是微微紅的,已經合上眼沈沈睡了,明顯是醉酒的模樣。

——方才公主……到底睡著了沒有?

江儼心裏有點慌,卻又有點微小希冀從心底最深處一點點發芽,順著自己的心意,把懷中人抱緊了些。

似心中有一片沈寂多年的深沼,多年無人置意,只需一絲絲撩撥人心的暖意,便能一霎之間冰消雪融,眨眼功夫繁花錦繡。

他的公主殿下——從來都是他的繁花錦繡。

長樂宮裏所有宮人都發現,這些天江侍衛奇奇怪怪的。沈默寡言還是老樣子,可他經常心不在焉這就與以往大不相同了,有時候冷不丁地露出一個高深莫測耐人尋味的微笑,看得滲人;不一會兒又不笑了,反倒深深嘆了口氣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