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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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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德殿內一派肅殺,劉仁海虛瞟了眼榻上的晉帝,額頭脖頸後背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又涼又難受。

要變天了。

高相年紀雖大,到底是經過事的,成王敗寇,這結果也在預想之中。只是失敗來得突然,迅猛的將他打了個措手不及。

“放過瑞兒,老夫任你處置。”

陸玉安鼻底冷哼,留了一記眼白給他。

“你現在還有跟我討價還價的餘地?”

他稍一揮手,便有人上前解了高相一派的兵器,“歐陽堅已經寫好了奏章,將於明日通過聖意,布告天下。

你們高家的罪名,羅列了有幾十條吧,包括顧寶坤提供的賬本。

對,你應該已經猜到顧寶坤引領我們找到了賬本吧,他藏得很巧妙,就在高廣瑞常去的青樓裏。真是個異想天開的人,竟敢在你高相眼皮底下動手腳。”

賬本裏面清楚條理的記錄了從太子到高相以及其他官員貪贓的數額和事宜,連日期都不曾放過。可見顧寶坤做事有多精明,一早便留了後手。

“無憑無據,你定不了老夫的罪,老夫今夜是來護駕的,高皇後毒殺皇上,老夫...”

“有手諭嗎?還是有其他證據?”高相是依靠王都尉進的宮城,自然沒有手諭一說。

宮門守衛那般配合,他只以為是林懷眠辦事不利,疏於守衛,沒想到會是他們的甕中捉鱉。

“你,你又何來手諭,說到底,也是跟老夫一樣,深夜無召硬闖宮城。”

“這你可真就說錯了,方才劉公公親自對外大喊,說高皇後太子夥同高相謀殺皇上,試圖逼宮造反。本王一心思慮一時情急,事後定然會跟父皇解釋。”

劉仁海低下頭,暗想,自己好像沒說的這麽直白吧。

“今夜還有好些事情需要解決,高相,本王著實沒時間與你浪費。在刑部待一段日子,然後本王會去看你,記住,務必守衛森嚴,我怕有人想要殺你。”

別有所思的笑意看的高相一個冷顫,他不明所以,甚至覺得惡寒,“除了你,還能有誰要殺我。”

“太多了,比如你親妹妹,這位果決狠厲的皇後娘娘,再比如,命大活下來的四公主...”

“你說什麽?!瑤兒還活著!”幾乎是異口同聲,高皇後從地上爬起來,站到高相面前,她的兩只手淩空抓著,卻不敢去觸碰陸玉安的衣角,這姿勢有些詭異,強裝鎮定而又卑微如螻蟻。

“活著,卻比死了還難受。皇後娘娘,你心裏應該清楚。”

陸玉安特意頓了頓,高皇後冷冽的瞥向高相,“被自己最信任的人推進火坑,她現下,應當是恨死了你。”

“不是我,不是我,我沒想那般匆忙,就算嫁給李紳,他也得風風光光迎娶瑤兒..是他,是你,我的好哥哥,枉我一直信任你,掏心掏肺對你,你卻能踩著瑤兒的屍骨去給自己的兒子掙前途。”

“閉嘴!你沒看出來這是陸玉安挑撥離間!”高相氣的一哆嗦,恨不能將這個潑婦推倒在地。

“母後,救我...”細若蠅蚊的聲音自床腳傳來,陸玉明不知何時清醒了,右邊眼皮腫的老高,只露出一條細微的縫隙。

“少陵...”高皇後轉過頭,忽然啊了一聲,幾近嚎啕,“母後當年不該心慈手軟的,不該留下這個禍害..”

“蕭子良,將這三人嚴密看守,移送刑部大牢,沒有我的手諭,任何人不得靠近。”

“殿下,府裏..公主果然下手了。”蕭子良猶豫再三,還是說了出來,“文南公主也回去了,六皇子確實沒走。”

他其實想問,是否要按照之前的計劃,將李旦按照私自潛入晉國的罪名,亂箭射死。

可是陸玉安此時的臉色,實在陰沈的有些駭人,也正是此刻,蕭子良才看出,燕王的帝王面相,已經顯現出來了。

“可傷他,但不要斃命。”

真是陰狠。

承德殿內,陸玉安坐在床前,旁邊便是恭敬的劉仁海,再無他人。

晉帝知道,他最喜歡的兒子就在身邊,連神色都變得放松起來,然而,當陸玉安開口的時候,晉帝卻忍不住渾身顫抖起來。

是驚慌,是意料之外的恐懼和不解,更多的是想跟陸玉安當面解釋的急迫。

可他什麽都做不了,只能躺在床上,任由陸玉安一個人低聲傾訴。

“你把深情演繹的爐火純青,就連自己都活在這一場虛妄當中。

父皇,從前我真的以為,你是寵愛母妃的,後來我慢慢知道了一些真相,便愈看你愈覺得可笑。

你與母妃的相識是你早就精心設計好的陷阱,那時候馮家是你制衡高家的倚仗,母妃是你壓制皇後的棋子。後來你不需要馮家了,自然也不再需要母妃,當然,你能一直欺騙她也好,可你為什麽告訴她真相,在她懷著我的時候。

告訴她外祖父戰死疆場的消息,父皇,最是無情帝王家。你跟我扮了這麽多年的父慈子孝,你不厭倦嗎?”

劉仁海巴不得有人趕緊叫他出去,或者有兩個塞子堵住耳朵,他發誓,他真的不想聽到這些當年的事實,他只想活著。

晉帝嘴唇動了動,眼角不覺留下一行淚,陸玉安伸手抹掉,覆又用帕子擦拭幹凈。

“別哭了,假惺惺的可憐。”

他走到門口,喊了聲“蕭子良。”

那人進門,將手中的絹帛遞到陸玉安掌中,又反手合上門,退了出去。

黃底黑字,只差玉璽寶印。

“父皇,兒臣不怪你當年這樣做,你先是帝王,而後才是丈夫。可你不應該拿走母妃的性命,親眼看著她被皇後設計而坐視不理。

我怕惹你煩,便一早讓歐陽堅備好了聖旨,玉璽呢?”

他是對著晉帝問的,可劉仁海忍不住一哆嗦,眼睛不由得瞥向書案旁的博古架上。

“劉公公,勞你親自為本王拿過來大印,在父皇耳邊念完聖旨,順手蓋上吧。”

劉仁海雙膝一軟,陸玉安眼疾手快,長劍探出,接著他的膝蓋往上一提,厲色飛去,劉仁海這才回過神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皇太子品行不端,以下犯上,特明旨廢之。

朕登基以來,奉先皇遺詔,倦勤克己,用人為善。上行下效,不敢專橫自逸。三子陸玉安為宗室所囑,天命所歸,茲謹遵天授,昭告天地,宗廟以及社稷,授予寶冊,特立其為太子,移居東宮,以重晉國之統,撫天下四海。

朕患重疾,思朝堂萬事不可久曠,茲命太子陸玉安持玉璽升崇文殿,管理政務,安軍監國。百官所奏,皆由太子決之。

布告天下,鹹使聞之。

元德二十九年七月”

劉仁海戰戰兢兢讀完那上面的旨意,又從紫檀木匣子裏取出玉璽,將要遞到陸玉安手裏,那人眼皮一橫,玉璽噌的蓋到旨意上,鮮紅奪目。

“劉公公不愧是父皇身邊的老人。”

陸玉安卷起布帛,又說道,“明日煩請劉公公在朝堂上再讀一遍,夜深露重,今日你就不必出門了,外頭還未收拾好殘局。

日後,我會將父皇安置在宮中北苑,你便陪著他吧,務必悉心照看,不得有差。”

......

沈重的兵器聲此起彼伏,偌大的殿門外,比以往更加空曠遼闊。

陸玉安的甲胄上,染了重重鮮血,他低下頭,微微蹙眉,蕭子良站在身旁,唯獨不見了張沖。

“你怎的不看好他?”

蕭子良尷尬的笑笑,“殿下,張沖那個急脾氣,聽說公主處境危險,二話不說就趕了回去,他功夫比我好,我自然攔不住的。”

“存心放他回去,還要想方設法騙我。”

陸玉安錘了錘肩膀,覆又問道,“林懷眠收拾的如何了?”

“相府全都圍住,高皇後的婢女也悉數關押,除去劉仁海以外,其餘內侍也都不知內情。”

“嗯。”

“殿下,回府嗎?”

陸玉安望著明月,又握緊了拳頭,月亮中那人的笑臉漸漸模糊起來。

“等天亮明日再說吧。”

天亮還有一堆事情需要處理,他不能懈怠。更關鍵的是,若是傷了李旦,他沒做好跟鸞玉解釋的準備。

換句話說,他其實就想殺了李旦。

“那,齊王那邊,是否...”

“看好便可,不必動手。”

他需要好好理一下思緒,不能在沖動之時做完所有決定。

不遠處的齊王府內,院中燈火通明,好似一幅畫裏,坐著一個淡然若仙的男子。

花枝從後面為他披上衣裳,圓扇不停地拍打流螢,“殿下,該休息了。”

那人笑了笑,忽然摸著腰間的玉佩問道。

“花枝,你聽到街上的動靜了吧。”

花枝跟芍藥對望了幾眼,那樣大的陣仗,怎麽可能聽不到,只不過尋常百姓不敢開門去看罷了。

“聽到了,怕是燕王殿下要起事了。”

“嗯,他本就能成,現下這樣安靜,應當在清掃戰場了。”

白皙修長的手指摸索著輪椅,忽然眼神一淡,“若你們是她,是不是眼裏只有他?”

“啊?”花枝頓住,倒是芍藥,冷靜的推動輪椅,“殿下,我跟花枝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陸玉容忍不住笑起來,“你們還年輕,前途不可期。在林城,我為你們置辦了兩處宅子,房中有個包袱,今夜便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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