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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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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節,朝廷官員休沐三日,夜間無宵禁,可徹夜狂歡,通宵達旦。

晨起之時,鸞玉鼻子有些酸澀,想是這幾日過分忙碌,重壓之下,又遭了風寒。穿衣的時候,便有些頭重腳輕,只喝了一碗姜湯,如煙跟顧衡已經等在府門外。

初一登上馬車,如煙便遞給她一個鏤空梅花手爐,溫暖適宜,裏頭燃了沈香,讓人心頭不自覺放松下來,額間緊巴的不適感漸漸沒了蹤跡。

鸞玉透過雲錦簾子,稍稍往外瞧了一眼。長街異常繁華,酒肆客棧人群熙攘,攤販早早支好了攤子,三五成群閑聊互侃,大都面上帶了喜氣。應著濃重的年味,鼻間各色香氣接踵而至。

繁雜的花燈掛滿了沿街兩側,只等夜幕降臨,呈現出流光溢彩,花團錦簇的盛況。

“公主,前面便到了。”

如煙話音剛落,迎面便看見兩只雄渾的石獅子,分列齊王府左右門側。朱紅正門前檐,懸掛著四盞六角宮燈,卻不見有人出入,甚至冷清了一些。

管家劉伯認得鸞玉,遠遠讓人開了正門,一路引領鸞玉等人往後院走去。

“殿下有客?”因陸玉容向來在前廳待客,若是有人在,想必才會安置到後院稍等片刻。

“並無。年後齊王府不如其他府邸熱鬧,殿下索性閉門謝客,一心悶在花房,專門研究那幾株南境移栽的花木。

公主小心腳下。”

劉伯弓著身子,前面便是白玉圍成的石欄,奢華而又莊重。拾階而上,入目皆是綠意盎然。嚴嚴冬日,各色花木如同逢春,競相挺拔。穿過甬路,繞過兩面抄手游廊,垂了花藤的房門前,候著兩個團絨錦簇的丫鬟。

兩人看見鸞玉,微微福身,面帶笑意。對襟夾棉繡襖領口,嵌了一條水滑的兔毛領巾。這兩人姿色上乘,鵝蛋臉,杏眼玉腮,烏發盤成髻,各自簪了一支珍珠步搖。

想是齊王的通房了。

鸞玉扶著如煙的手,輕輕壓低身子,進了那道花門。

迎面是一個黃花梨木的插屏,上刻百鳥朝鳳圖,栩栩如生。還未看見繁花,各類香氣便撲鼻而來,清淡中氤氳著濃烈,嫵媚中輾轉著風/情,大片的月白鋪成了一面矮墻,鏤空的影壁上,掛著一溜青色的紗簾,隨風搖曳。

月白花束間,陸玉容回身,笑著問道。

“公主可是來要銀子了?”

鸞玉美目嫣然,唇間染了笑意,不答反問。

“殿下備好銀子了?”

陸玉容將手裏的花剪放下,就著面前的銅盆濕了濕手,門外的一個丫鬟走進來,遞給他一條素色帕子。

擦凈便扔回那方盤裏面,清風霽月,豐神俊朗,陸玉容很是和顏悅色,“芍藥,你與花枝不必守在花房門口,我與公主有事要談。”

被稱作芍藥的丫鬟似乎低頭看了眼鸞玉,回了句“是”,便輕飄飄的拐出了插屏,她姿色上乘,聲音軟糯,將來若是聰慧些,定能有安身立命之地。

“今日上元節,殿下府內裝扮的未免太過寡淡,看了叫人覺得有些食之無味。”

鸞玉坐在閑置的花幾上,裙擺下端被一株滕蔓勾纏,她輕輕踢了兩腳,反倒將滾邊金線抽拉開來。正欲低身下去,卻見陸玉容先她一步,彎了腰,修長白皙的手貼著裙邊,不著痕跡地挪開那兩株藤蔓,而後擡身,臉上漾起一絲紅潤。

“素凈慣了,府裏的下人也都跟著得過且過。日日月月年年,無非青絲華發,朱顏白鬢。”

“殿下這話徒增傷感,若你將來有了子嗣,便不會這般自怨自艾。人若無望,哪裏還會覺得有甜味。”

陸玉容無牽無掛,除了容妃,沒有任何事情能威脅到他。這樣的人,絕不會輕易涉險。哪怕他與鸞玉達成共識,不到關鍵時刻,沒人知道陸玉容會不會轉變主意。

可若是有了子嗣,一切便大不相同了。為了孩子,陸玉容也會拼盡全力去為他們掙個前程,也會燃起以一敵百的鬥志,跟太子高皇後等人周旋一番。

“子嗣?”陸玉容摩挲著掌心的玉佩,潤白的玉石成色極好,“我尚未婚娶,何來子嗣。”

“是我唐突了。”如此親密的話題,鸞玉並不想與他深入探討,顯然,陸玉容在片刻之後,恍然大悟。

他揉了揉膝蓋,笑道。

“芍藥與花枝,是府裏的大丫鬟,不是我的通房。”

坦蕩皓凈,沒有半絲促狹。

鸞玉將腮邊的頭發抿到耳後,亦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強行轉了話題。

“殿下,今日鸞玉前來,是有一事相告。後日顧寶坤顧大人在府邸辦燒尾宴,皇上和文武百官都會過去道賀。

宴上,會有一個壞消息不脛而走,寶和園內殿多處坍塌,損毀嚴重。殿下以為,顧寶坤能否撇清幹系,安然無恙的上任尚書令一職?”

寶和園最初由工部建造而成,前後歷時兩年。搜羅天下珍寶,用料精細獨特,費時費力費銀兩。

而當時的工部尚書,正是如今的尚書令,顧寶坤。

“顧寶坤中飽私囊,寶和園以次充好,將來必然會出現層層隱患。可公主如何知道,坍塌會發生在後日?”

陸玉容蹙眉,不由得細細打量面前的女子。

鸞玉本就沒打算隱瞞手段,索性悉數告知。

“殿下可否聽過京城盜墓祖師爺,吳三。此人精通奇門遁甲之術,尤其擅長刨洞挖墳。寶和園臨近的一處宅子,是我的名下資產。吳三會從那處宅子入手,直接挖到寶和園,本就不穩固的建築,經不得一絲破壞。

後日,寶和園一定出事。”

陸玉容倒吸了一口涼氣,指甲摳在輪椅上,目光灼灼。

“你是想讓我將此事抖出?”

“正是。寶和園內如今各色人等繁多,若出事,保不齊被太子壓下,給與他們足夠時間去彌補差錯,找人頂罪。

殿下,百花影壁也會坍塌,白楠木代替的菊花琉璃從此不再是你心口懸著的利劍,沒人能揪住不放。

於你而言,此事只有利而無一處弊端。”

鸞玉胸有成竹,所有細節她都反覆推敲過。為了打消陸玉容的疑慮,她必須坦誠相待。

“我只有一問,鸞玉,你為何對太子,有著這樣大的敵意?”

陸玉容盯緊了鸞玉,唯恐錯過一絲細微表情,他摸不透鸞玉,根本不清楚她為何處心積慮想要解除這門看起來還不錯的婚約。

鸞玉起身,雖在笑,可陸玉容竟感到莫名的涼意。

“殿下,斷腿之痛如何?”

陸玉容一頓,卻聽鸞玉接著說道。

“相比起殿下的斷腿之痛,鸞玉恨不得剝其骨,啖其肉,更別提要與他結為夫妻。

殿下盡可安心,鸞玉不會半途而廢,舍棄與殿下的聯盟。

後日宴上,還要仰仗殿下籌謀。”

“如此,我便依計劃行事。”陸玉容亦沒有深究,但看鸞玉陡然轉暗的神情,他心中同樣風雲突變,卻在轉瞬恢覆如常。

那人的前腳剛邁過花門,陸玉容溫潤的嗓音淡然響起。

“公主與三弟,可是舊相識?”

鸞玉回頭,立時答道,“不是。”

花簾落下,陸玉容坐在輪椅上,那人已經沒了蹤跡。

若廢太子,誰能得利?陸玉容捏著眉心,忽然笑著搖頭,他一個瘸子早就失去了奪嫡資格。如此,便只有燕王陸玉安了。

顧衡跳上馬車,因上元節熱鬧繁華,街上人群比肩接踵,便尋了一條僻靜的小道,繞過鬧市,省卻不少煩悶。

馬車行至一處矮坡,輪子好像撞到了什麽,嘎吱一聲卡住,顧衡連忙跳下去,俯身探查。

“何物?”

鸞玉掀開簾子,忽然皺眉,一股燒焦的味道撲面襲來,隨之傳出一聲低淺的呻/吟,便再也沒了動靜。

“是個人,不過被燒焦了。”

顧衡將那人從車輪子下拽了出來,扔到旁邊的石頭上。鸞玉湊過去,若不仔細看,倒與這夜色融為一體,難以分辨了。

身上的衣服破成襤褸,焦黑中帶了些火星子,腦袋黑漆漆一團,頭發糊了一臉,看不清相貌。雙手握成團,手背也是黢黑一片。

忽然,鸞玉從他腰間摘下一枚月牙玉佩,神情跟著柔軟驚喜起來。

竟是秦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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