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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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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府,華燈初上。

胡茂站在書房門口,使勁跺了跺腳,摘掉帽子,又把披風脫下來用力抖了抖,交給旁邊的婢女。

推門而入,巨大的黃梨木書案前,明燭搖晃,借著那一縷溜進去的冷風,撲朔不定。

陸玉安坐在案前,雖然眼睛投在書籍上,可精神有些恍惚。

見胡茂回來,他索性不再勉強,開口便問。

“太醫過去了?”

“回殿下,過去了,姚姑娘現下不肯見人,隔著老遠都能聽見摔碗砸桌子的聲音。”

姚燕雲雖然被打了板子,力氣反倒長進了不少。

陸玉安皺著眉頭,他從來不會看錯人,第一眼看到姚燕雲,他就知道她不是當年那個明媚的少女。

只是時過境遷,陸玉安不可能像當初那般執拗的問人姓名,感恩圖報。

桌上還放著那封信,姚燕雲早些日子送來的,無非是訴衷腸,約他見面的信件。與從前的字跡一樣,也就是說,如果姚燕雲是假的,那麽從始至終,所有的信件,都是假的。

真正救他的人是誰,鸞玉?陸玉安搖搖頭,這人身份特殊,將來只可能是自己的皇嫂,是他不能肖想的女子。

胡茂雙手抱著暖爐,縮著脖子打了個哆嗦,“殿下,今夜梁國使者返程,明日京兆尹會派人幫文南公主遷居公主府,嘿嘿,離咱們燕王府不遠,兩條街便到了。”

“她身邊那兩人,可查清身份?”

“查了,果然是梁國六皇子,另外那個是文南公主的親弟,鸞弘,還未襲王。

殿下,那六皇子李旦也是個癡情種子,他與文南公主青梅竹馬,早些時候跟趙貴妃提過親,可惜被駁了回去。後來梁帝給他賜婚肅王之女,想必將來是有立儲的意思。”

說到是非,胡茂雙眼發亮,抱著手爐湊到陸玉安跟前,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

“癡情?給不了承諾的糾纏都是無恥行徑!”火苗子啪的一聲,爆出幾粒燈油。

胡茂嚇了一跳,倒是陸玉安神色如常,起身看了眼窗外,稀疏的雪花又開始下了,夜裏無風,能清楚的聽到雪花落地的動靜,如同隔著衣服撓癢,讓人不能盡興。

“原想著是太子看不上文南公主,朝見連人影都沒到。現如今看來,文南公主心裏頭,估計也早就有人了,否則,李旦怎可能護她一路,不顧趙貴妃臉色。

嘖嘖嘖,可惜了...”

“今夜何時啟程?”

“啊?”胡茂沒反應過來,張大嘴巴滿是疑問。

陸玉安轉過頭,“李旦等人,何時啟程?”

李旦和鸞弘離開,鸞玉必然親送。陸玉安不知道要做什麽,可是不做些什麽,他又沒法坐的安寧。

“這會兒應該出城了吧,夜黑路滑,最多走到十裏亭。”胡茂掐指算了算時辰,卻見陸玉安從屏風處一把扯過披風,麻利的披上,扭頭命令道。

“走!”

兩匹快馬疾馳在長安街上,雪夜無人,偶有犬吠。刮起的帽沿披在腦後,衣角飛揚,撲撲簌簌的聲音夾雜著馬蹄子此起彼伏的清脆,胡茂被遠遠甩在後頭。

十裏亭是一處很高的陡坡,陸玉安拉緊韁繩,馬匹原地打轉,發出暴躁的嘶鳴。

遠遠望去,一條蜿蜒的黑色正由南往北慢慢行進,距離十裏亭很近,他甚至能清楚的辨認出鸞玉的身影。

她跟那個人相對站了許久,然後便孤孤單單看著梁軍離開的方向,一動不動,久到讓陸玉安以為她被凍僵了。後來鸞玉離開,陸玉安從十裏亭來到她觀望的地方。

他以鸞玉的站姿看向遠處,他不知道鸞玉到底在看什麽,卻又無比好奇她看的時候到底在想些什麽。

難道真像胡茂說的那般,她跟李旦,的確青梅竹馬?

不,絕對不可能。

燕王陸玉安在十四歲便被賦予了開府建牙的權力,而太子陸玉明不過十六歲才能招攬門客。其母淑妃生前十分得晉帝喜歡,只是美人薄命,生產完便香消玉殞。晉帝心懷虧欠,便把寵愛彌補到陸玉安身上,極盡全力滿足其要求。

生在皇家,很多事情身不由己。幸陸玉安聰慧過人,膽識謀略又十分傑出,晉帝對其喜愛日甚一日,這也是陸玉安生平自負的根本。

胡茂揪了揪披風,山高風大,漫過頭皮冷到發麻。陸玉安居於馬上,身姿筆直。也不知是哪裏出了錯,他總覺得,這事跟文南公主脫不了幹系。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昏黃的日頭終於在彌漫的烏雲中露出一點光彩,屋檐處的冰錐子慢慢松動,一滴滴的往下落水,院中被白雪蓋住的花枝,漸漸露出本來的面貌,孑然聳立。

工部尚書身著便服,在燕王府前廳等了一盞茶的功夫,便見陸玉安神情困倦的從書房處過來。他連忙起身,雙手不住的摸索,像是有什麽了不得的大事。

“秦厲,何事這般慌張。”

陸玉安打了個哈欠,一夜無眠,偏偏在破曉之初,拄著腦袋在書案上睡了過去,胡茂叫他的時候,那夢境美到不切實際。

“殿下,皇上交給齊王修築寶和園影壁一事,怕是出亂子了。”

陸玉安瞬間沒了睡意,“高皇後插手?不是交代過工部侍郎,竭盡全力輔助大哥,怎會出了岔子,你細說。”

工部尚書擦了把汗,也沒敢坐下。前些日子晉帝下令修葺寶和園,本來太子也想摻和一腳,畢竟裏面油水多。後來不知怎的,這檔好事憑空落到了齊王頭上,自然令太子十分不悅。

不光太子幕僚四處使絆子,就連各物料供貨商也紛紛以各種理由推辭。齊王陸玉容雖極少涉足朝事,京城內外,卻有不少錢莊,鋪子,是以雖過程刁難,差事辦的還算順遂。

只是昨日出的那件事,就算耗盡錢財,也不能如期交工。到時耽誤了除夕夜宴,晉帝難保不會處罰齊王。

“從青州運來的琉璃磚,昨日不小心摔了一塊,碎了。”

“碎了?!”陸玉安揚眉,忍不住站了起來。青州府辦受命燒制琉璃磚半年,除去瑕疵,顏色不如意者,好容易才將燒好的琉璃磚運到京城。

按照齊王秉性,必然吩咐工匠小心翼翼,怎可能摔碎琉璃磚。

寶和園的影壁是晉帝親手畫的百花圖,令齊王以琉璃磚雕築,待除夕夜宴供百官品鑒。如今就算重新燒制,工期必然延遲許久;若是以其他材質充填,難免不被看出破綻。

“哪一塊碎了?”陸玉安捏著把手,面上已然森冷。

“黃色菊花,與海棠挨著的那塊。”雖是寒冬,工部尚書的後背卻是濕了一大片,黏答答的貼在脊梁上。

“齊王可有法子?”陸玉容向來不顯山露水,偏偏琉璃磚碎的這般湊巧,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將半年工期縮成幾天。

“工部侍郎裴遠行跟臣密稟,齊王殿下動用所有人力物力,還是沒能找到可以填補的物料。他寫好了請罪折子,想是今日要去稟明皇上了。

臣覺得事情緊急,故而一早過來與殿下商量,此事,是否還有轉圜的餘地。”

就在此時,胡茂匆忙從外廳小跑進門,貼著陸玉安的臉頰耳語幾聲,那人不屑的哼了聲,似早有預料。

“人在哪?”

“臣命人將他藏在泔水車帶進府的,如今綁在柴房。據他招供,原本要摔碎的,本是那片海棠琉璃,誰知道錯把菊花琉璃摔碎。

夜裏逃跑的時候,被我們守在寶和園外的人抓到。一開始咬死不承認,後來拔了兩根指甲,就什麽都招了,果然是太子的人。”

母妃馮阮阮生前喜愛海棠,時至今日,高皇後和陸玉明依舊視之為眼中釘,哪怕是百花圖,也非得一石二鳥。

既毀了晉帝對淑妃的情誼,又將過錯推到齊王身上,這對母子,行徑如出一轍的狠毒。

“去齊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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