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闌最近身體有些不好，這讓竇兒娘很是擔心。但是這不是讓竇兒娘最擔心的，因為白闌精通醫術，對於這病，竇兒娘和他提過，他也說無事，休息幾日便好。最讓她擔心的是，明明他身體不好，卻說有事要外出三日。

身體都不舒服了，還要出去。

竇兒娘多次挽留，白闌還是拒絕了她，說是時間原因，不能耽誤。

究竟是什麽，讓他連自己的身體都不顧及，也要出去呢？竇兒娘不是很懂。

但是胳膊畢竟擰不過大腿，在白闌安排好了竇兒娘的衣食住行後，便轉身離去。竇兒娘在門口目送著白闌，看著他走時低頭輕微的聳肩，知道他又是在咳嗽了。

白闌，你要好好地回來。

竇兒娘站在門口，看著越走越遠的白闌，心中不是滋味。

她知道白闌有這座大宅，定不是憑空飛來的，山下應該有他的事，他應該是靠這個來生活的。她能蹭著白闌過上這樣的生活，全靠白闌的努力。

不努力，就沒有銀子，就過不上好日子。

她深深的知道那種吃不飽穿不暖的日子究竟是何種樣子的。

但是白闌生病了啊，她至始至終一點忙都幫不上，只得在門口呆呆地看著白闌漸行漸遠。

白闌，你一定要好好的，竇兒娘等你。

竇兒娘深知自己的之前的愚蠢行為給白闌帶來的麻煩。即使現在是初春，她也只是白天等著白闌，晚上回屋睡覺。

不能著涼，不能生病，不能給白闌再增加負擔、添各種麻煩了。

只不過，這次白天的等待，來到了大宅門口。

因為白闌生病了，她想第一時間迎接他，為他接風洗塵。

竇兒娘吃著糕點，等著白闌。宅子周圍密林叢生，不知道是不是深山的原因，她竟然連只小鳥的叫聲都沒聽見，四周安靜得有些可怕。

竇兒娘坐在門口等著，不自覺地抱緊了胳膊。

不過即使這樣，她也得等著白闌。

只是等著等著，白闌沒有等到，卻等到了一個其他的聲音。

就在最後一日下午，竇兒娘可謂已經是望穿秋水了。只是在她抱著胳膊盯著小路的盡頭一個勁兒地發呆的時候，一個聲音卻打破了山林原有的寂靜冷清。

“誒喲媽的，誰設的迷障，差點走不出去了。”聲音不是從道路盡頭傳來的，而是從一個灌木叢生的樹林裏。

這聲音過後，只過了一瞬，就有一個衣著襤褸，面目邋遢，腰間掛著一個葫蘆的人從灌木叢裏鉆了出來。出來後，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下，喘著粗氣開始罵娘。

竇兒娘對這個不速之客產生了警惕，因為白闌的宅子，從她入住至今，從未有人來過。

他究竟是什麽人？可以來到這裏？

竇兒娘死死地盯著那人，眼睛一轉也不轉，全身警惕了起來。

那人罵了一會兒娘後，似乎是因為竇兒娘的眼神太過炙熱，讓他回過了神來，便往竇兒娘這方看來。

不看還好，一看那人便一屁股跳了起來，拔出了背上的桃木劍，指著竇兒娘，厲聲道：“嘿，妖妖妖……怪，別過來！”

妖怪？

竇兒娘看著那人指著她的劍，雖然腰桿盡量挺得很直，但是劍尖的抖動卻是出賣了他。

他說她是妖怪？

竇兒娘覺得，那人腦子大概是被門夾了吧，比自己的還不好使，居然把她當成了妖怪？

竇兒娘決定不與他計較，於是重新收回了眼，看向了遠方。

那人，也可能是個傻子吧……

不過，白闌的大宅居然會有人來，倒是有些新奇的。

見竇兒娘收回了眼並沒有理他，那人卻又不服了：“嘿，妖……怪，你是……是看不起我小……李道人嗎！”

竇兒娘聽到這話，又重新看向了那人，發現那人在她目光所及之時，又是抖了一下。

明明就是害怕，為什麽還要說這些話呢？

且不說她不是妖怪，要是她真是妖怪，被一挑起來，他大概會吃不了兜著走吧。

“我不是妖怪，你走吧。”這個小李道人有些礙眼，竇兒娘為了不讓他繼續打擾她等白闌，對他道。

但是她這樣一說，卻勾起了那名為小李的道人的興趣，大概是以為她怕他，才說的那些說辭，於是膽子瞬間肥起來了，腰桿也挺直了。

“哼，大膽妖孽，還敢騙本道人，別以為本道人沒有聞到你身上的妖氣，本道人可是有座山第一百八十八代傳人！一生殺妖無數，妖見妖怕，鬼見鬼逃……”

那道人開始滔滔不絕了起來，比起之前白闌帶她去看的說書的，可謂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要是這人去說書的話，定不會是現在這幅樣子吧。

竇兒娘再次看了一眼那人邋遢的胡茬，破爛的外衫，最後嘆了一口氣，打斷了那人的話，幽幽道：“我不是妖怪，信不信由你。”說完，便又回過了頭，不再看他。

那小李道人被竇兒娘的話說得回過了神，見人家小姑娘並不理他了，且沒將他放在眼裏，於是氣從胸中來，從身上抽了一張符紙，就往竇兒娘面門上甩去。

竇兒娘坐門口發呆，冷不伶仃地被符紙貼了個正著，然後茫然地看向道士。

她從不發火，因為她知道，自己是個什麽樣的人，別人不對她發火已經是好的了，她沒有理由對別人發火。

但是這個人就不一樣了。

明明她沒有招惹他，他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自己，明明自己都已經給他說了，他還如此……而且，她現在心中只擔心著白闌，並無心情和他搞這些事情。

竇兒娘從未發作的小脾氣上來了，瞪了那人一眼後，便摘下臉上的符紙，將其撕得粉碎，當著小李道人的面，將其往天上一扔。

只見黃色的符紙碎片如雪花一般，金燦燦地旋轉飄落了一地。隨後，竇兒娘重新看向了遠方，不再言語。徒留那道人在那裏鼓著通紅的眼，看著地上再也拼湊不起來的碎屑，陷入了沈默。

小李道人感覺自己的心也如同這符紙一般，碎了一地。

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這一定不是真的！

不過即使默念了無數遍，落在地上的紙屑，仍舊是紙屑，且被輕風一吹，散得更開了。

他哇的一聲嚎了起來。

他祖傳的除妖符啊……

難道……就這麽沒了？

這符他總共就只有三張，出門在外就靠這符混口飯吃了，小妖一張就能搞定，稍微厲害點兒的兩張，再厲害一點兒的，三張。

他降妖除魔，一直都靠著這三張符紙啊，現如今，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少了一張？

他以後還怎麽混日子啊！

這可是他的飯碗啊！

她賠，她得賠！

竇兒娘明明就撕了一張貼在臉上的紙，就莫名其妙地被訛了。她只覺得在她附近嗡嗡叫的小李道人，格外地煩人。

“你賠，你得賠，我不管，你就得賠！”小李道人在竇兒娘面前撒起了潑。

不知道怎麽的，竇兒娘發現，小李道人大概是很想過來的，卻始終只是在原地撒潑。

不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癖好，她也不能妄加評論。

他不過來的好，過來了，她還真不知道該拿他怎麽辦，現在就只是魔音幹擾而已。

“哇，喪盡天良啊，沒有人道啊，這個世道怎麽變成這樣了啊……”小李道人換著花樣嗷嗷叫著。

竇兒娘也很絕望，為什麽她總是無緣無故地給白闌添麻煩呢？就算坐在門口，也會無端地染一些是非。

“是你自己貼我臉上的。”竇兒娘實再受不了了，往回懟了一句。

誰知那道長一聽，鬧得更厲害了。

“我就是測測你是不是妖，你不是就算了，可你為什麽要撕我寶貝？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如此加害於我？你究竟意欲何為？人性泯滅啊……”道長說著，都開始嚎了。

“可是……是你自己先看錯的，我都說了我不是妖。”竇兒娘難得腦子靈光了一些，給道人一句懟了回去。

她想也是如此，要不是他自己有錯在先，這能怪她嗎。

結果道長不認了，“你身上明明就有妖氣，我是不會聞錯的，就算你不是妖怪，你也是與妖怪勾結在一起的！哼！”

“你可以好好說話嗎？”竇兒娘再也受不住他的胡謅了，氣從胸中來。

“我可沒說謊，你以為我想在這裏嚎嗎？要不是這裏有屏障我過不來，我早就過來了，何必一個人在這裏嚎！所以，就算你不是妖，你也一定是和妖怪勾結在一起的！”

“你……你……”竇兒娘氣得話都快說不出來了。

她唯一接觸的人，就是白闌，這座宅子，也是白闌的，他話這樣一說，不就是在指證，白闌就是妖嗎？

他說白闌是妖？

白闌怎麽可能是妖呢！

竇兒娘自己被冤枉了也就算了，這下還連帶著白闌一起，這道人胡謅得厲害，讓竇兒娘氣得不輕。

說她沒關系，可是不能說白闌。

“你才是妖！你全家都是妖！”竇兒娘生氣，也給反駁了回去。

然而竇兒娘的這句話，也直接激怒了那道人：“嘿，說你你還不認，現在還反咬一口，血口噴人，厲害厲害。”

竇兒娘也當仁不讓：“你這個胡說八道的假道人。”

於是，一場口舌之爭開始了。

當白闌回來之際，便看著竇兒娘和一個衣著襤褸面容邋遢的道人，隔著他設下的屏障，在那裏相互對罵著，個個面紅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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