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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伐罪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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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玨張了張口,一時有些無措。青毓此刻內心亦是震驚不已,面上卻是不顯。

姚玨說的什麽意思?那姓夏的小妖果真和他們有關系?!姚玨又是如何知道他心中的顧慮?難道……自己這段時間的不對勁,姚玨和司徒嶺知道某些內情?

青毓不敢細想,這無疑是代表了姚玨與司徒嶺有事故意隱瞞他,甚至…自己可能還丟失了某部分的記憶。

空氣一度凝滯起來,青毓在門口駐足許久,隨後將放在一旁已經變涼的醒酒湯端了進來。

司徒嶺嘶了一聲,雙手不住揉著額頭,顯然是餘怒未消,但他現在腦袋脹疼,耳畔嗡鳴聲不絕,眼前發黑。

青毓將醒酒湯遞給姚玨,姚玨沈默接過將司徒嶺扶到床邊,拿湯匙給他小口小口餵了起來。

青毓站在一旁,蔥白指尖輕拂過桌沿,幾度欲開口詢問,卻臨到嘴邊放棄了。

司徒嶺就著姚玨的手喝下大半,雖心中依舊憤憤不平,但礙於青毓的出現,便只能先壓下此事不談。

青毓思忖片刻,還是決定以後再問自己的事,便開口道:“狐族叛逃了。”

“哪個?”司徒嶺有些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嘶啞著聲音道。

“胡雲。”青毓說。

“他和他的親族麽?”姚玨問。

“不止,朱雀山內的大半狐貍都跑了。”

“還有剩下的小半搓?”司徒嶺皺眉。

“都是些沒斷奶的和走不動的老狐貍。”青毓淡淡開口:“胡雲幾乎籠絡了朱雀山的所有狐族。”

“往哪兒跑了。”

“今晚霍翎察覺到邊境的異狀,特意差人來稟報。可惜晚了一步,讓他們逃出了朱雀山,山外似是有人接引,布下濃霧,霍翎的探子一時難以分辨,但明日應該便能回報確切的消息了。”青毓說著走到桌邊坐下,擡手倒了杯茶。

司徒嶺還未開口,姚玨卻猛地一震,忙道:“他們從朱雀山逃了?”

青毓點了點頭。

“糟了,夏星瀾應當還在朱雀山下。”姚玨面色一凝,開口說道,此話一出,司徒嶺與青毓皆是臉色一變。

司徒嶺好不容易稍霽的面色此刻又黑壓壓地像個鍋底。

青毓則是一怔,夏星瀾還在朱雀山下?他……還未走麽?

“那…我去看看。”青毓起身,遲疑開口說道,正欲轉身離開之時,卻被姚玨喊住。

“我和司徒去就行,你先回去歇著吧。”姚玨面色尷尬,悄悄拿手扯了扯司徒嶺的袖角,方才青毓剛得知夏星瀾和他有關系,現在再去,姚玨擔心適得其反,不如先讓青毓冷靜一番。

司徒嶺自然也懂得其中輕重,便符合了幾句。

“陛下!有人求見你和王後。”殿外一個小妖急吼吼地跑來,喘著氣小心翼翼道。

司徒嶺眉頭一蹙,剛想說不見,姚玨卻一手按了按他的肩膀,對著門外的小妖道:“那人叫什麽名字。”

“來人說他叫夏星瀾,有事要見陛下和王後,他…他還捉了一只狐貍。”

此言一出,殿內的三人皆是面面相覷,司徒嶺毫不猶豫道:“讓他進來。”

小妖領了命,轉身離開,不多時,便再度折返,身後跟著一個高大的身影。

青毓站在殿內,雙眼微瞇,只見那道人影步伐沈穩,不疾不徐地從容而來,身旁還跟著一個黑乎乎的影子。

那小妖將人帶到便識趣地退下了。夏星瀾站在殿外,挺拔的身軀宛若一柄利劍,卻是不進殿內,只擡手將那團黑影扔了進去。

一聲悶響,那團黑影砸在冰涼地面上,不住瑟瑟發抖。

那是一尾白狐,只不過原本雪白的皮毛此刻沾染了血汙,匍匐在地上不住發抖,四肢顫抖地不成樣子,竟是站也站不住。

青毓率先回過神來,說:“你遇到了狐族?”

夏星瀾深深看了眼青毓,本以為他會像以前那般冷眼怒視,誰知青毓卻是眸光微閃,下意識地避開了他的目光。

夏星瀾心中一動。

“是的,我來萬妖殿時,遇到一群狐貍夜奔,神色驚惶,這白狐見到我後不由分說便想殺我,可惜不是我的對手。”夏星瀾語氣平淡,似乎在談論一件小事般。

司徒嶺面色覆雜一言不發,姚玨見狀道:“那其他狐貍呢?”

“跑了。”夏星瀾說:“我擒住白狐之後,它們便直接跑了。”

青毓將目光投向那白狐,說:“那胡雲倒也舍得,孫女沒了,孫子也不要了。”

“將它丟到地牢裏去,稍後本王再審它。”司徒嶺揮手道,隨後兩個侍從拿出一根通體漆黑,足有拇指粗細的繩子,將那白狐捆走了。

夏星瀾深吸一口氣,自懷中拿出先前的那封信,語調平緩卻帶著一絲顫意,“你信裏說的,是真的麽?”

青毓與司徒嶺齊齊看向姚玨。

姚玨沈默地點了點頭,夏星瀾眼中的那絲希冀徹底湮滅,頹然地垂下頭,啞著嗓子道:“既然如此,我更該回劍宗去見見我師尊,我不能留下來。”

青毓聞言一怔,劍宗?師尊?夏星瀾不是姚玨的親族麽?莫非……

“你現在回去是自投羅網。”姚玨早知夏星瀾有此意,並不意外。“劍宗早已換了主,新任宗主你應該也能猜到。”

夏星瀾嘴唇蠕動,閉眼緩緩吐出兩個字:“柳舒。”

姚玨頷首,“柳舒毒害了你們劍宗的宗主,取而代之。現在想必他的下一步就是你了。”

夏星瀾睜開雙眸,眼中滿是倦意與哀痛,原本高大的身影此刻在月色與燭火的映照下竟是顯得有些頹廢。

“我與他情同手足,我不能坐視他走錯路,師尊曾囑托我照看他,既是如此,我更應該回去阻止他。”

姚玨並未回話,殿內一時安靜下來。司徒嶺索性閉上眼抱臂倚著床,似是打定主意不摻和這件事。

聽到這裏,青毓饒是再糊塗,也聽懂了。夏星瀾非但不是妖怪,還與劍宗有關聯,也就是說,他是個道士,而他的師尊,想必也是劍宗中的大人物。

但既然姚玨能信任他,那便沒有什麽大礙。

許久後,青毓緩聲道:“我和你一起去。”

此話一出,司徒嶺登時睜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看向青毓,姚玨亦是眉頭微蹙,有些不放心。

夏星瀾則是整個人都懵了,摸不準青毓的心思,只得一時答應也不是,拒絕也不是。

青毓見狀輕咳一聲,道:“你們想必也不會告訴我關於我那段缺失的記憶,既然如此我便只能自己去找了。”

司徒嶺與姚玨自然不可能直接和青毓說你為了旁邊那個人丟了自己的內丹,命懸一線之際才不得不飲下忘川水導致前塵盡忘。

就算他們敢說,也要青毓相信才是。現在青毓對夏星瀾留存的只有一絲極其細微的感覺,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讓青毓立即接受這樣荒誕的解釋,哪怕這就是事實。

司徒嶺與姚玨對視一眼,稍稍撇頭,似是達成了某種共識。

“好,萬事小心。”

青毓頷首應下,抿唇思索半晌,問:“你們打算何時成親?”

這回輪到姚玨不住咳嗽,司徒嶺甕聲甕氣道:“這也要那人願意成親。”

姚玨無視了司徒嶺的哀怨語氣,“大約在臘月,時日還早。”

青毓頷首,一道無視了司徒嶺。“我記住了。”

夏星瀾還未從自己又要再度和青毓共處的事實中回過神來,依舊像個木頭樁子似地杵在門口。

青毓與他擦肩而過,夏星瀾才猛然驚醒,方一張口,卻頓時語塞,只能無言地看著青毓遠走的背影。

“軟軟,帶夏星瀾去東苑。”姚玨話音剛落,門外便探出了一個毛茸茸的腦袋,正是先前被派去給夏星瀾傳信的兔妖。

兔妖不住點頭,兩條大耳朵隨之晃個不停,隨後一蹦一跳地給夏星瀾帶路。

“你跟我來。”

夏星瀾只得出了一口長氣,跟著那兔妖去了。

殿內頓時只剩下姚玨與司徒嶺大眼瞪小眼,司徒嶺剛想說些什麽,姚玨卻猛地一拽他屁-股下的被褥,自顧自蓋著朝裏睡了。

司徒嶺尷尬地摸了摸鼻梁,只得帶著一腔啞火躺了下去,卻幼稚地不去向姚玨要被褥。

夏星瀾這一整天都可謂是一波三折,直至他腦袋沾上軟枕時,才逐漸有了睡意,惴惴不安地逐漸沈入夢鄉。

第二日,天光初亮時夏星瀾便醒了過來,早早地洗漱完好便趕去萬妖殿門前等待。經過一晚的沈澱,他此刻依舊是有些恍惚,明知現在時辰還早,青毓不會這麽早便來,但久久不見那道清瘦身影時,失落卻是避免不了的,幾番自問自答:

青毓是真的打算和他去劍宗麽?他是不是現在也後悔了,那我要不要先走?

夏星瀾宛如熱鍋上的螞蟻,一刻也不停地來回踱步,心中又不可避免地有些後怕。

昨日……青毓所言似是表明了他知道了自己失憶之事,那麽當他恢覆記憶,或者說是知曉了前因後果之後,會不會對自己深惡痛絕?

夏星瀾越想越是擔心,明明日頭還未從山巔顯現,他卻宛若等了幾個春秋般難熬。

忽而,噠噠馬蹄聲起,伴隨著馬車行走時的聲響,接著便是一道極為好聽的聲音響起,“你站在這裏做什麽?上來吧。”

夏星瀾轉身看去,只見一輛極為奢華的馬車停在他的身後,四周皆是寶石珍珠點綴,車身極大,怕是能坐下四五個成年男子,就連拉車的馬亦是他從未見過的馬種,一黑一白,皆是身材高大,毛色發亮,肌肉流暢卻不顯得過於虬結,此刻正不耐煩地噴著響鼻,馬蹄不斷刨著地面。

夏星瀾看著撩起車簾的那雙白凈纖長的手,想也不想便上了馬車。

青毓換了身藍色常服,並無太多花式,布料極為輕盈,穿在他身上飄然若仙,玉樹臨風。

夏星瀾坐下後,馬車便開始走動,先是慢跑,隨即愈來愈快,最後竟是車輪懸空,直上雲霄!

一路上夏星瀾與青毓刻意保持了一臂的距離,二人皆是各懷心思地看向馬車兩旁。車內落針可聞。

“你”

“我”

青毓:“……”

夏星瀾:“你先說”

青毓側過頭,“沒什麽。”

夏星瀾楞楞地點了點頭,端端正正地坐著,局促地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夥子,與自己心愛的人坐在一起卻只能傻楞楞的一言不發。

一路上兩人皆是不發一語,直至馬兒一聲嘶鳴,馬車落地,二人才一前一後地下了車。

眼前便是劍宗。

青毓甫一下車,便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卻說不出個源頭來,只能有些郁悶地埋頭走著。

夏星瀾看著劍宗外的白皤忍不住眼眶微紅,嗓音有些喑啞。

“師尊……徒兒來遲了。”

倏而,劍宗內傳來隆隆鼓聲,驚起林中棲鳥,黑壓壓地一群飛向天邊。

鼓聲逐漸急促,雄渾,帶著一絲殺伐之意,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青毓眉頭微蹙,側頭看著夏星瀾,意思是這什麽情況。

夏星瀾面色亦是變得難看,沈聲道:“這是伐罪鼓,是用來對那些罪大惡極,辱沒師門的弟子蓋章罪名時的鼓聲,伐罪鼓已經多年不曾請出來了,上一次請動時…還是因為……”

話到嘴邊,夏星瀾忽而止住了聲音,青毓不由地追問道:“因為什麽?”

“因為我師父……”夏星瀾面色沈重,我亦是聽別人所說,“我師父他…與妖族勾結,妄圖竊取劍宗秘寶。當時宗主震怒,請動伐罪鼓,將宗門上下弟子都召集起來,想要處死我師父。”

“你師父活得好好的,地位想來也不低。”青毓出聲道。

“那是因為……”夏星瀾面色覆雜,“因為我師尊親手誅殺了那妖怪,並坦言說是只為騙取那妖的信任,並非當真與妖物交好。並且取得靈藥,之後修行更是突飛猛進。”

青毓聞言不語,夏星瀾也有些尷尬。片刻後,鼓聲暫歇,青毓緩聲道:“那今天,又是要判處誰的罪行了?”

夏星瀾面色沈重,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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