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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寶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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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此時寇凜的心中, 遠遠沒有他外表那麽鎮定。

從前巴不得有人似江天嶼這般在他面前猖狂, 越猖狂他就越興奮, 因為這些陰謀算計對他而言,宛如一個個覆雜的九連環,當他找到破解之法以後, 看著對手氣急敗壞的模樣, 他會從中得到難以言喻的成就感。

可現在他明明拆開了, 卻一直提心吊膽,生怕哪個環節出錯, 生怕人算不如天算。畢竟稍有失誤, 楚謠就有可能受到難以預料的傷害。

心有牽掛, 果然處處遭人掣肘,正是明白這個道理, 娶楚謠時才會猶豫。

而今日這般局面,亦是他早就預想過的,但自己遭受影響的程度,遠遠超出當時的預料。

剛才推敲出江天嶼是來報仇的, 楚謠或許已遭種蠱之後,他看著眼前心愛的妻子,想到有蟲子正試圖鉆進她腦子裏,他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懼。

從前無數次接近死亡, 他都不曾恐懼過, 甚至在大理寺遭受虐待時, 內心充斥著的也只是憎恨罷了。

“大哥!”曹山扶著倒地掙紮的段沖, 眸中布著震驚。

在他心目中段沖是戰神一般的存在,受傷已是罕見,而今竟倒在地上站都站不起來。

這些年,隨著義父勢力的擴張,商業版圖的擴大,曹山早已看不起大梁國,更看不起朝廷那些當官的。

現如今他對寇凜充滿了畏懼,怪不得每當自己對朝廷流露出不屑時,義父總是數落他不知天高地厚。

怪不得大梁上至權貴下至百姓,聽到錦衣衛三個字,無不是心驚膽戰。

“義父!”段沖坐下打坐,穩住體內毒素蔓延,陰鷙的目光掠過寇凜之後,看向金鴆的目光溢出哀求與急切,“您快派人去阻止那些錦衣衛出海,絕不能放他們離開!”

“閉嘴!”金鴆垂著視線,看向案臺上的賬本,不願去看段沖,心中說不出的滋味兒。

“義父啊!”段沖急紅了眼,聲音短促,“那、那不是江天嶼的畢生心血,寇凜拿來要挾他根本是行不通的……”

麻風島哨島碼頭。

一艘海船逐漸離島,因船主是常來島上做生意的浙閩富商,手中享受特殊優待的通行令,巡海衛並未過多盤查。

海船駛離麻風島海域之後,陸千機從甲板回去艙內,下到最底層的貨倉,邊走邊恢覆自己原本的容貌。

段小江聽到響動,打開了門,憂心忡忡:“千機,咱們就這麽走了,大人一個人在島上能行麽?”

陸千機也擔心,看一眼艙內擺著的棺材:“沒辦法,咱們得先將這籌碼送去虞家軍的營地。”

小河蹲在棺材邊已經觀望了很久,蹙著的眉頭不曾松開過:“這真的是位死者?”

棺材是他們提前預備的,盛放的女屍正是段小江聽從寇凜吩咐,在寇凜挑釁段沖制造混亂時,潛入地穴裏偷出來的。

先前寇凜以段沖做賭,盯著他的一舉一動時,段小江潛入他住處十好幾次才找到地穴的入口。

寬敞的地穴中除了堆積成山的名貴藥材,藥爐子,就只有一口雕琢精美的玉石棺材,披掛著一串串純金打造的鏤空花鳥香球,故而整個地穴藥室陰暗潮濕,氣味難聞,唯獨玉石棺材附近仿佛四月花園,芬芳撲鼻。

除此之外,玉棺周圍遍地是機關暗器。段小江盜賊出身,不著痕跡的避開不成問題,準備打開玉棺一探究竟時,才稍稍推開一丁點棺蓋,以他曾盜皇陵的經驗來看,這玉棺有夾層,一旦推開,通常會從裏頭射出暗器,或者是噴出毒霧之類。

憑借一身本事,段小江想要躲開並不難,卻怕暴露自己來過的痕跡,打草驚蛇,於是先放棄查看,出去告知了寇凜。

寇凜目露疑惑,沒讓他再探。

今日忽然下令,命他潛入內將棺材裏的女屍給偷出來。

段小江那會兒就納悶為何寇凜如此肯定是具女屍,避開毒霧打開棺蓋一瞧,裏頭果然是具女屍。瞧著二十出頭,容貌昳麗,像是睡著了一樣。

若不是身穿斂衣,他還以為是個活人。

陸千機是懂醫術的:“的確是死了,且還死去很久了。”

小河難以置信:“可小江上一次潛入地穴至今都快一個月了,死者屍身都不起變化嗎?”

“豈止是一個月。”陸千機招呼段小江和他一起去搬棺材蓋,“起碼也有十年以上了。”

“是那南疆巫醫的手段?”小河嘖嘖稱奇,他跟著寇凜辦的案子多了,知道在某些氣候和土壤條件下,埋入的屍體的確能保持不腐,但能保養的宛如生者,還是頭一次聽聞,甚至還見著了。

見他好奇的伸出指頭準備戳一戳她的額頭,正與陸千機一起擡棺材蓋的段小江連忙制止:“別動!大人說了,不得對這位逝者有任何不敬!”

小河趕緊收手:“不過,你倆覺不覺得,這位逝者瞧著有點兒眼熟?”

“的確有一點點眼熟。”棺蓋闔上後,段小江又取了塊兒黑布覆於棺蓋,隨後看向陸千機,眼神頗有些怪異,“是吧千機?”

陸千機沈吟著點了點頭。

……

海船又楊帆全力行駛了一陣子,一個錦衣暗衛下到底部貨倉來:“小江,有艘海船從咱們北面來了。”

從北面就說明不是追兵,段小江問道:“還會與咱們撞上不成?”

暗衛道:“不會,相隔挺遠的。”

陸千機明白一定有情況,不然不會特意下來告知:“有什麽不對?”

“是這樣的,船頭甲板上站著的人,咱們拿西洋鏡子看了看,很像……”

“誰?”

“神機營謝從琰參軍。”

陸千機和段小江面面相覷,俱是一怔:“我上去看看。”

段小江扭臉囑咐:“小河,你在這守著。”

蹬蹬蹬也跟著上樓去了。

接過暗衛遞來的西洋鏡子,擱在眼前,陸千機遠遠看到那艘船上,船頭甲板上一人迎風而立,身著黑衣,陌刀橫在後腰處,面容冷峻,站似蒼松,的確是謝從琰無疑。

他將手裏的玩意兒遞給段小江,頗為納悶:“謝將軍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段小江也望過去:“許是楚尚書不放心自己一雙兒女,也信不過咱們大人,派了謝將軍前來幫忙。”

有可能,陸千機心道就像寇凜也喊了他從京城過來幫忙一樣:“乘的不是官船,看樣子謝將軍是從山東地界入海,走海路偷偷來的……”

“等等……”段小江驚詫萬分,“我好像瞧見楚尚書也在船上,在和一個瞧著像是東瀛將領的人聊天?”

陸千機楞住了。

段小江眨眨眼,有些拿不定主意:“現在怎麽辦,是避開,還是過去?”

山頂房內,柳言白看著黃大夫給楚謠把脈:“楚小姐是怎麽了?”

“中了迷藥。”黃大夫回瞅了柳言白一眼。

“除此之外呢?”柳言白盯緊他的表情,“剛才她疑心自己有孕,你給他檢查身體時,就沒發現什麽異常,沒發現她被人種了蠱?”

“蠱?”

“南疆一種較為稀少的蟲子,黃大夫不知道?”

黃大夫搖搖頭:“在下才疏學淺,還真不知道。”

柳言白見他嘴角攜笑,一副戲謔的模樣,已然確定此事的確與他有關。也不多廢話,從袖中取出墜子:“你可認識此物?”

黃大夫笑容一僵,微微愕楞:“你是……少主?”

柳言白擡眼看向屋頂:“阿飛。”

伏於房頂的阿飛從天窗跳下,落在柳言白身後。

柳言白繼續問:“是你取的楚小姐的血?你師父人在何處?”

黃大夫慢慢恢覆平靜,收起戲謔,態度添了些恭敬:“家師早已去世多年。”

柳言白詫異,江天嶼已經死了?所以左護法已經換人了?“那楚小姐身上的蠱是你給下的?”

“是屬下做的。”

“什麽蠱?”

“並不是多厲害的蠱。”

“取出來。”

黃大夫搖搖頭:“少主,屬下收到影主的命令,絕不能讓寇凜活著離開沿海……若不抓住他的死穴,想要他的命難如登天。”打量柳言白一眼,“少主放心,待我牽制住寇凜,取他性命之後,自會為楚小姐將蠱隱引出來的。”

“我以少主的身份命令你,現在就引。”是藥三分毒,蠱蟲更是傷腦傷身,越久損害越大。而且柳言白現在根本不想寇凜出事,“殺寇凜是我的任務,用不著你來插手。”

黃大夫的臉色逐漸陰沈下去:“恕難從命。”

柳言白覷著他:“所以,你是準備叛出天影?”

天影組織等級分明,下級對上級的話必須絕對服從。他問出這句話時,阿飛的雙手已經握住背後雙刀的柄部。

“少主,論陰謀算計您根本不是寇凜的對手,何必要逞一時之氣?”黃大夫語氣中壓著怒意,“年前之事還不是個教訓嗎?籌謀了那麽久,動用多少勢力,結果卻暴露了紅袖招,輸的一敗塗地,因此賠上了我兩個愛徒的性命!”

他出口教訓柳言白,二十出頭堪稱貌美的臉上透著不符合年紀的陰霾和老成。

柳言白微楞片刻,吃了一驚:“你是……左護法江天嶼?”

這怎麽可能,江天嶼是跟著謝埕打天下的元老,至少也四十好幾了。

阿飛黑面罩下的臉上,同樣流露出不可思議。

江天嶼看向柳言白,疾言厲色:“您真以為咱們天影裏都是些沒腦子的廢物?影主由著您任性將屬下趕離京城,由著您在京城裏籌謀,由著您與寇凜鬥法,可不是因為您有多博學……如今離了京城,在屬下的地盤上,屬下可不會慣著您。輸一次就行了,再輸下去,咱們天影怕是要完了!”

言辭之間,無不是指責柳言白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柳言白尚未從他的年齡回過味來,又被他這番指責給說的楞住。盡管他有所收斂,柳言白依然隱約聽出了一些含義,再指責自己一直在扯天影的後腿。

正要說話,聽見一聲鳥鳴。

聽上去和真的一樣,但屋裏的人都知道這是天影的暗號。

江天嶼走到窗邊,推開窗戶,微微側身。

嗖的一聲,一支袖箭不知從何處射了進來,箭身上卷著紙條。他取下一看,面色惶變!

直奔藤椅想要帶走楚謠,但背著雙武士刀的阿飛站在藤椅前守著,他顧不上多費口舌,奪門而出。

半山腰的懲戒堂裏。

段沖話說半茬,毒氣攻心,咳出血來。

等他稍好一些,寇凜瞥他:“那是什麽?”

段沖穩住心神,繼續道:“被錦衣衛帶走的是楚夫人!您快派人去追,再晚就來不及了!”

金鴆終於擡起頭,表情木訥:“你說什麽?”

“他剛不是說了麽,他有兩個心願,一要治好金爺您的舊疾,一要您得償心願,您有什麽心願,無非我丈母娘罷了。”寇凜看向段沖的目光,帶著一些嘲諷,“虧你這一身武功堪稱天下第一,竟不長腦子的麽?起死回生這種鬼話你竟然相信?保持肉身不腐並非難事,可死而覆生是絕對不可能的。”

金鴆楞在那半響沒有任何反應,指向段沖的手愈發顫抖:“你們盜了楚夫人的墓?”

“是謝埕盜的,他想覆活他女兒,為此一直在努力,八年前江天嶼來到島上,將楚夫人也帶了來。”段沖心裏著急,越急毒素在血液裏流淌的更快,嘴唇發麻,說話都不利索,“那的確是江天嶼的心血,他抓那些二月生的女子,應該就是為了他的起死回生之術……我並非不長腦子,只是覺得既然有希望,為何不去嘗試?江天嶼即使失敗,對咱們也沒有任何損失,不是嗎義父!”

“嘭!”

金鴆驟然起身,抓起桌上的賬本朝他砸了過去,恨恨指向他,“怪不得楚修寧要來監軍!我現在不得不承認,虞康安當年忍痛殺你的確是對的,你、你果然是個教不好的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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