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川龍之介半跪在地上， 掩著下半張臉悶聲吐出一口血來。

“芥川這種果決的地方，”織田作在看到未來的第一秒， 立刻撲向自家妹妹， 把小姑娘嚴嚴實實地護在了身下；男人皺著眉頭掃視周圍， 嘆息般繼續，“……的確讓人頭疼。”

臉色慘白的少年顯然不是第一次聽見這種評價：“織田沒事吧？”

——幾乎是在負責交涉的織田咲做出‘行動’暗示的同時， 藏匿的羅生門在距離地面一定高度的位置，瞬間向無限抽薄、拉伸。

所造成的直接結果是，倉庫內所有超出設定高度的物體，全都被強制截斷。

腥甜的血液氣息混合著破敗倉庫的灰塵味，以及違法藥物的味道充斥著鼻腔， 雜糅成一種怪異惡心的氣味；綠眼睛的小兇獸半支起身， 呆呆地看著自己身處的、地獄般的周圍。

“別看。”織田作捂住小姑娘的眼睛，輕聲道， “阿咲，別看。沒關系的。”

雖然跟著身為幹部的中原中也也有一段時間，但正是因為身為幹部，中原中也反而很少接觸這種血腥的工作。

這種單調的、機械的、冰冷而麻木的屠殺， 以前也曾是他的工作。

織田作感覺掌心長長的睫毛軟軟地掃了掃，臟兮兮坐在地上的小姑娘微笑著安慰道：“織田作，沒關系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雖然現在到處都血糊糊的，的確有礙觀瞻……”

芥川龍之介冷不丁再次開口：“抱歉。”

“所以說真的沒關系啦，”織田咲擡手摸了摸哥哥的手腕， 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變得更輕松，“芥川前輩是黑手黨這一點，我已經有明確認知了。”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臉色愈發蒼白，幾乎和屍體無異的青年在原地坐下，“雖然這麽說非常抱歉，但是，在下似乎已經不能參與接下來的戰鬥了。”

這下別說織田咲，連織田作都呆了呆：畢竟面前的可是幹部太宰一派全部的希望、港黑敬業先鋒芥川龍之介——像這樣坦然承認自己力有不逮的時刻，完全可以評價為‘奇觀’的級別了。

芥川龍之介皺著眉頭開始咳嗽：“抱歉，咳……”

病弱少年的咳嗽聲愈加沈悶，不是之前習慣性般有事沒事咳一咳，而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嚨，幾乎要把內臟混著濁血、兇猛地從口中咳出來。

織田作把地上的妹妹扶起來，擔憂地詢問：“無妨。芥川你沒事嗎？還能移動嗎”

“為什麽要突然放大啊。”織田咲也頭疼，剛從黑手黨現實中緩過神來的翠眸女孩來不及心有餘悸，趕緊去攙扶同齡單位前輩，“又不是打不過，說好的穩妥呢？”

芥川龍之介借織田咲的力起身，頓了頓，執拗地重覆：“是在下的失誤。”

“所謂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人死不能覆生……”織田咲直接把身量頗高的少年架在肩膀上，瞥了一眼正在查倒黴Boss活口的哥哥，“事已至此只能繼續按著計劃走了。”

“計劃是什麽？”織田作嘆了口氣站起身，“希望不是這種‘作戰’的延續？”

“計劃是在敵方援軍到達之前聯系總部，”織田咲也想跟著嘆氣，“這個不是我的專業，所以可能要麻煩哥你了。”

“拆掉屏蔽器應該就沒問題了。”前殺手大佬積極主動地給出相對專業的建議，“找起來比較麻煩，但想必……這邊也沒多少活人了。”

倉庫裏可堆著四十多截屍體吶。

“以及為了避免這種兇殘作戰的延續，”織田咲舉手提議，“我先去隔壁旅館把無辜的住客們全部放掉，可以嗎？黑幫火並、平民免責。”

“再以及，芥川前輩能不能答應我一個請求？”仿佛是為了表現自己的鄭重其事，綠眼睛的小兇獸拖著病弱少年的腋下，像舉小孩子把他舉到面前，

“比如說，除非必要，不要主動殺人？”

芥川龍之介板著臉：“懦弱。‘先下手為強’是我進入港黑後學的第一堂課。”

“由此可見教你的人是非常沒有安全感的類型，或者他就是個單純的變態。”

織田咲把手裏的前輩舉高了點，試圖變換為仰視的角度，讓自己的神情顯得真摯而誠懇，“前輩就當我暈血怎麽樣？照顧搭檔沒問題吧？拜托啦拜托啦！”

就算在貧民窟長大、身體素質差到會嚇到醫生，但芥川龍之介刻在基因裏的身高優勢，還是頑強地突破了營養不良的封鎖，把病弱少年的身高堪堪拔到了一米七——

這也就直接導致了，織田咲根本不能像托逆流之河一樣把他托起來。

瘦弱吐血但能打的少年被綠眼睛的小兇獸舉在身前，無法離地的雙腳從容地垂在地上，卻還能一臉嚴肅地教育後輩——要不是眼下的環境根本過不了審，織田作簡直想不合時宜地笑出來。

“芥川應該是異能使用過度了，”大慈大悲的織田作把芥川龍之介解救出來，拍了拍自家妹妹的腦袋，“所以接下來都不會參與戰鬥，別擔心。去吧，註意安全。”

翠眸女孩點了點頭，沖自家哥哥比了個大拇指，頭也不回地跑出倉庫。

織田作挎著名為‘芥川龍之介’的麻袋，直到小姑娘紅棕色的發梢在鐵門一人進出的縫隙中徹底消失，才從皮衣口袋中掏出煙，邊慢悠悠找樓梯上樓，邊開口問道：“阿咲已經走了。”

前殺手大佬自青春期起身高就一騎絕塵，攔腰挎著未成年後輩毫無壓力，甚至還能抽空抽煙；芥川龍之介像個老實的麻袋一樣被帶著走上樓梯，低聲回應：“嗯。”

“所以呢？為什麽突然用了不熟悉的異能招式，”織田作叼著煙給了門鎖一槍，掛了自制消.音.器的槍口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爆破響聲，“雖然我們不算熟悉，但記憶中你不是如此莽撞的人。”

這可是跟著太宰治的孩子啊——那個連身為好友的自己，都要承認過於難以琢磨的太宰治。

盡管看起來像是準備繼承中原中也的‘港黑兇獸’之名，但事實上芥川龍之介的性格比港黑年輕一代中的任何一個孩子都要冷靜縝密。

芥川龍之介沈默了幾秒，素來冷靜的語氣中罕見帶著幾分困惑：“……我感覺到了危險。”

哦。這就說得通了。織田作稍微搜索了一下房間內的東西，順走了桌子上一根生銹的女士發夾，挑眉道：“聽起來像叢林動物。但是，下次還是不要這樣了，阿咲會擔心。”

這家夥到底有沒有一點身為美麗女性的心上人的自覺啊？織田作可不希望自家妹妹的第一次失戀，是因為心上人太莽所以不小心掛了。

的確。織田很喜歡關心人。無論是他，還是中原先生，甚至連很少見面的太宰先生，都會被問候一句‘大夏天總是受傷裹著繃帶，會長痱子哦~’。

芥川龍之介面無表情地點頭：“在下明白。”

我覺得你不太明白。織田作瞥了一眼手裏的未成年，嘆著氣把重點放在任務上：“按照這種腦子糊塗、靠著走運活到現在的黑道人士的腦回路，屏蔽器這種東西一定是手下各種叮囑才——啊。”

男人放下挎著的芥川龍之介，徒手掰開被塞在走廊角落的鐵皮水箱：“找到了。盡管看起來很貴的樣子，但還是抱歉了。”

織田作看看雜亂的電線，選擇一把薅掉以絕後患。

“……餵？中原先生？我是織田作之助，對，冒充殺手借您的單那個，”織田作蹲在病弱後輩身邊，聯系兩個未成年的臨時負責人，“芥川君和織田也在，因為出了一點意外，所以——”

“嗯？芥川君嗎？沒問題。”織田作對對方的不信任早有預料，幹脆把手機湊到了芥川龍之介的耳邊，比口型道‘求援’。

芥川龍之介收回目光，垂眼回應：“中原先生，是我。”

“織田呢？！你們怎麽回事！不是只是去踩點嗎！媽的兩個笨蛋！”對面似乎在手忙腳亂地收拾東西準備動身，語氣近乎破口大罵，“給我保護好自己！不然都別回來了！”

您的話太矛盾了。芥川龍之介八風不動：“織田目前和我們分頭行動。好。請盡快趕到。”雖然已經被他們用比較粗暴的方法處理過了。

織田作收回手，沒啥感情地‘嗯。嗯。嗯。’了幾聲，就利索地掛斷了求援電話。

“織田先生，”芥川龍之介認真地建議道，“另一棟樓裏應該還有殘存的敵對分子，織田一個人可能應付不來；您可以把我放在這裏，然後——”

“把你放在這裏的話，事後絕對會被中原找茬吧。”織田作輕輕敲了敲少年沁著冷號的腦門，無奈道，“那種程度而對手對阿咲不成威脅，反而是你比較危險。”

“這棟樓為了方便管理，後門被鎖死了，所以前後只有一個倉庫那邊出口。”男人重新裝載芥川·麻袋·龍之介，邊解釋道，“我們去門口等阿咲就行了。”

如果來的人是港黑馳援，很好，那麽三人就可以功成身退；如果來的是敵方馳援，更好，那麽三人還能抓一兩個活口，來彌補‘挾持變滅口’的戰略性失誤。

經過倉庫時，兩人無法避免地再次直面了一次屠宰場般的血腥場面；織田作下意識把芥川龍之介換了個方向，反應半晌才想起來，這等地獄就是手上的家夥造成的。

“所以說……”織田作扔掉手裏的煙頭，苦惱地撓了撓頭發，“年輕人還是不要這麽，嗯，過於崇尚暴力；對身體也有害，你本來就體質不好……”

聽著莫名不著邊際、卻莫名熟悉的念叨，芥川龍之介的表情柔和了些許：“織田先生，我也有一個妹妹。她年紀不大，現在在黑蜥蜴見習。”

“……啊，是嗎？”織田作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盡管他們家十分排斥家庭成員牽涉黑道的事情，但對於貧民街出身、無依無靠的芥川兄妹而言，進入港黑說不定才是救贖。

“我希望她能像織田一樣，”病弱少年此時像個普通的兄長，用無奈而溫和的語氣繼續道，“能自己做所有的選擇，承擔好的，或者糟糕的，然後，努力地活下去。”

……果然再怎樣你也是個哥哥啊。有相依為命的家人終歸——織田作眉頭一皺，突然發覺事情並不簡單：‘像織田一樣’？等等？

這家夥不會拿阿咲當妹妹看吧？餵餵餵！這個問題很嚴肅啊年輕人！難道你是渣男嗎？！織田作大驚失色，差點沒把手裏的後輩扔出去。

兩人在倉庫門口面面相覷的功夫，等在門外的話題女主人公織田咲已經註意到了兩位同伴，隔著十來步的距離向兩人揮手。

這可不行。織田作一邊回應妹妹，一邊胡思亂想：如果是渣男，那作為哥哥一定要為阿咲及時止損——話說芥川這家夥明明年紀輕輕，為什麽這麽熟練啊！

“怎麽啦？哥哥？遇到棘手的敵人了嗎？”織田家漂亮的公主背著手看向滿腹焦慮的織田大家長，聲音柔和，“已經讓人質們都離開了。”

織田作挎著芥川麻袋，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沒事，接下來只要等中原——”男人的話頭猛然頓住，目光驚詫地看向面前笑意盈盈的‘織田咲’。

病懨懨附在芥川龍之介黑風衣上的羅生門暴起發難，眨眼間鉗住了‘織田咲’的脖子，硬生生把小姑娘拖得雙腳離地。

臉上毫無血色的少年借助織田作的幫助站穩身體，厲聲問道：“你是誰？織田現在在哪裏？！”

‘織田咲’被羅生門勒到臉色泛青，還是茫然地眨著綠色的眸子，啞聲道：“我就是……織田咲……啊……哥哥……救……”

“芥川，勞煩你抓住她，”織田作從懷裏抽出槍，低聲道，“我先去旅館裏看看情況，如果有危險的話就大聲呼救。”

芥川龍之介點了點頭，沒吭聲。少年本就淺淡的唇色現在已經接近於無，因為疼痛和透支微微渙散的瞳孔此刻兇戾地聚起，羅生門鉗制的力道也逐漸增加。

吊在半空的女性和織田咲在樣貌上沒有任何差異，清朗朗的綠眸妖異地彎著，甚至不懼命懸一線的情況，發出古怪的笑聲，“不要……殺人……哦……芥川……咳！”

少年低嘖一聲，狠狠地把她壓在了地上：“閉嘴！”

“哈……哈哈……”仰躺在地面上的女孩大概是被傷到了喉嚨，笑聲也仿佛被拉扯出了血痕，“哈哈……哈哈……不要……殺人……哈……

“芥川……受……騙……咯……”

芥川龍之介怔住，猛然回頭——藍色的火焰仿佛自地獄深處燃起，帶著刺骨的憎恨和瘋狂，瞬間籠罩住整個旅館、甚至點亮了大半夜空！

作者有話要說：  說起來，這屆高考的孩子們有點慘啊，端午假剛巧不巧和高考撞上了（摸下巴）

不過沒事啦，之後就是漫長的三個月暑假，更慘的是高一高二的同學們

因為他們的高考假期和端午假融在一起了誒嘿嘿~

P.S.是正經的推文時間！我七月要開的綜漫同人《個性名為億萬家產[綜漫]》

一句話簡介大概是：八木·霸道總裁·日向歌&綠谷·小嬌妻·出久的幼稚園愛情√

這是觀察臺系小甜餅的第三本，男主毫無疑問是綠谷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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