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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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掉插在筆電上的隨身碟，易真珍呆呆地擡頭瞪著天花板三秒，再垂首盯著地上的米白石英磚三秒，然後——
“啊～～我這輩子都沒臉見人了啦！”
坐在床沿的她又槌被子又踩腳，還扯開嗓子哀哀叫，幸好家裏沒人在，不然肯定以為她瘋了。
“我要戒酒！這輩子誰再叫我喝酒我就跟誰翻臉！”
她氣呼呼地跳下床邊走邊握拳嚷嚷，來回踱不到三趟又整個腿軟、氣虛，直挺挺地往床上一趴，順便拉來棉被蒙頭蓋住。
好，讓她仔細想想，從昨天晚上到今天中午，這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首先，她鼓起勇氣去找大哥，準備說出自己和他沒有血緣關系，而且一直暗戀著他的大秘密。
結果，大哥和大嫂重修舊好，還共享甜蜜雙人晚餐，她只能摸摸鼻子，帶著滿腹辛酸一個人去喝失戀酒。
然後，因為一個人喝酒太空虛、太寂寞、太悲哀，她好像撥了通電話給樂耀天……
“天哪，真的是我主動找他來的！”
一想到這，易真珍忍不住抱頭哀嚎，就是這通電話造成現在不可挽回的局面啊！
她今天醒來，發現自己一絲不掛地被男人抱在懷裏，極度震驚之下，她想都沒想便雙掌一擊、屈膝一頂，讓樂耀天在慘叫聲中迎接新的一天到來。
但是易真珍也不得不承認，在看清那男人是樂耀天、不是什麽陌生男子之後，她惶恐驚懼的心情瞬間消逝，大大松了口氣。
“唉，但這可不是認識就OK的事吧？”她悶頭嘀咕著。
因為太慌亂，她當時飛快穿回衣服，雖然有聽見樂耀天的攔阻聲，但依舊逃命似地火速離開房間，搭上計程直奔回家。
幸好小妹和同學去登山，爸爸也在新女友家留宿，沒人知道她一夜未歸，不然……
她掀被起身，真是快悶死了！
好吧，原來她很孬，遇上一夜情這種事，居然連質問對方前因後果的勇氣都沒有，立刻先溜再說，還以為依自己正義姊的性格，絕對會鐵面無私，直接揪著對方衣領上警局。
“幸好我很孬……”
易真珍扯出一臉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因為如果上警局，糗的不是別人，正是她本尊！
“天哪，我喝醉之後會不會太豪放了？正大光明看人家洗澡。、主動索吻也就算了，居然還在樂耀天喊不可以的時候說出那種話？”
我要……抱我……
想起自己在隨身碟錄音檔裏撒嬌求歡的話語，易真珍瞬間頭皮發麻，雞皮疙瘩掉滿地，真想毒啞自己算了！
其實這其間樂耀天也有打電話來，但因為自己一時還無法恢覆鎮靜，也想努力回想一切，她自然是拒接樂耀天來電。雖然冷靜一些後，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向他問明事情發生始末，但要立刻反過來主動面對他，需要的勇氣還真是不小。
沒想到反倒是樂耀天像是早猜出她想質問又一時鼓不起勇氣，自己到家不到兩小時就接到他遣專人送來的快遞小包裹，她狐疑又好奇地將裏頭的隨身碟放進計算器一聽，前頭還勉強能接受自己的醉言醉語，可後頭尺度一路破到底，她差點沒羞昏過去！
鈴——
電話突響，易真珍雙肩一抖，斜眼瞄了瞄一直擺在床邊櫃上的手機屏幕，果然又是樂耀天打來，她繼續裝死不接。
但緊接著LINE的訊息閃過屏幕，“去你家”三個字像響雷直劈腦門，嚇得她立刻點進去查看完整訊息——
“我現在去你家？”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保證不會哭訴你昨晚再三色誘，讓我‘棄械投降’的事。”
“當然，前提是你先出來跟我把話說清楚，不然我真要考慮一下稟明父母、去你家提親的事。我等你一個小時，見面地點是——”
不用一個小時，不到四十分鐘易真珍便直沖約定好的咖啡館，乖乖在樂耀天面前坐定。
“我警告你，絕對不可以上門提親！”她是專程跑來撂狠話的。
開玩笑！如果讓老爸知道自己跟“樂居控股”的總裁上了床，對方還樂得立刻登門求親，她今後百分之兩百得天天被催婚，甚至被帶去催眠進洞房都有可能！
“你不想負責任？”
聽見樂耀天像是萬般哀怨的聲音，再瞧見他蹙眉凝望自己的幽怨神情，易真珍額頭快冒出三條線。
“樂先生，你今年都三十了，又不是未成年的小正太，何況這臺詞通常是女人用的吧？”
“三十歲又怎樣？我在這方面可是很純情、很保守的。再說了，現在男女平等，難道你誘奸我就可以不負責任——”
“噗！”
鄰桌戴著厚框眼鏡的少年宅男噴了一嘴咖啡，尷尬地一邊忙著找面紙擦拭，一邊瞠目結舌地望向脹紅臉的易真珍，顯然將這兩人限制級的對話全聽進去了。
“你，跟我出來再談！”
不知道這男人還會說出多驚世駭俗的話激她，易真珍可不想改天上網看見自己被人用手機偷拍的小短片，讓全世界都知道她跟男人發生一夜情，當然是另找人煙罕至的僻靜地點再談。
幸好咖啡廳離新開幕的國家歌劇院不遠，易真珍走到歌劇院旁的大片綠草地上，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在這裏談吧！”
今天下午似乎沒有表演，草坪上只有三三兩兩的路過閑人，全都離他們倆遠遠的，樂耀天也沒意見，先脫下西裝外套覆在易真珍肩上，再跟著在她身邊坐下。
“我不冷——”
“蓋著，風大。”
樂耀天握住她想拉下外套的右手，就這麽牽著不放，暖流源源不絕地透過他厚實大手傳進易真珍心窩。
昨晚發生那種事，他也真算是拗到最後一秒才敗在她的“惡羊撲虎”之下，想怪他沒堅持做聖人到底，連她自己都覺得強人所難，所以她只覺得尷尬，並不怪他。
何況他們認識以來，這男人疼她、寵她，對自己的好她全放在心裏，要說真的絲毫不動心，絕對是騙人的。
可是……
“我從十七歲便暗戀著一個人，雖然昨晚的告白失敗，說不定也一輩子都只能默默祝福著對方，不會有任何結果，但是帶著喜歡別人的心跟你在一起，那樣對你不公平，也太不應該，不是嗎？”她不能傷害身旁的好男人，只能跟他把話說清楚。
“嗯，非常有道理，我十分認同。”樂耀天微笑點頭。“所以你必須試著把喜歡對方的那顆心轉到我這裏來，從今天開始只能想著我、喜歡我、跟我在一起。”
“就因為我跟你上床？”
“就因為比起那個男人，我肯定更愛你！能給你幸福的不是他，而是我。為了讓我深愛的女人幸福，我說什麽都得贏過你心裏的那個人，把你的心拉到我這裏。”
一陣冷風拂過易真珍臉龐，吹亂她已經及肩的半長發，可她臉紅紅的、熱熱的，感覺剛剛拂過雙頰的仿佛是樂耀天的溫暖大掌，連他專註凝視自己的目光都像烈火那樣熾熱，讓她有些不知所措地別開視線。
“所以，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自縛手腳、乖乖站在朋友的圈子裏等你進來。”樂耀天伸手扣住她下巴，讓她看清楚自己的宣示。“真珍，無論要耍幼稚還是耍心機，我會不顧一切開始放膽追求你，因為我非常想對你‘負責’，而且想負責一輩子。”
易真珍在他眼裏看見勢在必得的熱切火花，心頭大亂。
“我又沒叫你負責！我要回家了。”她羞臊地撥開他的手，心慌地想起身逃離。
“走慢一點，小心肚子裏已經有個小耀天或是小真珍嘍！”
樂耀天慢條斯理地叮囑一句，馬上看見從頭到尾還沒想到這檔事上的易真珍當場呆若木雞，無法動彈。
“依你的個性不可能墮胎，也不可能讓孩子沒有爸爸，所以……”他萬分期待地伸手輕按著她肚皮說：“加油啊！我可愛的小蝌蚪們～～”
“樂耀天！”
易真珍氣歸氣，卻不敢跺腳，就算只能握拳槌他肩膀幾下出出氣也好。
天哪，千萬別讓她真的一次中獎，得奉子成婚哪！
聖誕節倒數計時中，不只街邊百貨商場與旅館門口擺出一棵棵裝飾精致的聖誕樹，整條路上的行道樹也掛起聖誕燈串。
一入夜，串串燈火流瀑七彩繽紛，猶如走入了繁星國度，越夜越美麗，百貨公司前的廣場更不時看見成雙成對的情侶甜蜜相擁自拍，相偕留下戀愛中的美好回憶。
樂耀天透過精品店櫥窗，看向戶外坐在花壇上擁吻的一對小情侶，看起來還未成年的小女生整個跨坐在男友腿上，親得渾然忘我，男孩的手都伸進了衣服內還不阻止，看得他猛皺眉。
“這樣還不算敗壞社會善良風俗？怎麽都沒人出面阻止？”
“你這完全是自己吃不到就不準別人吃的酸葡萄心態。”岳宏綸推推鏡框，一針見血地評論好友的真實內心。
樂耀天沒回話，悶哼一聲便轉身繼續挑選參加好友聖誕生日趴的禮服，等同默認。
是，他是酸葡萄，還酸到發澀、發苦！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愛上一個很不一樣的女人，追求之路休想輕松，但也不必遠到相隔十萬八千裏那麽難相見吧？！
易真珍那女人真的完全是行動派，想做什麽就做什麽，讓人無法預測，也根本不先通知！
他宣告打破朋友界限之後沒多久，她居然就辭了工作，遠赴紐約游學，一去十一個月，而且目前還沒有回來的打算，分明就是想躲他！
可惡的是，自己肩扛集團旗下數千名員工的生計，哪能學人家拋下一切追愛走天涯？這十一個月就只排得出一次七天長假赴美，扣掉搭機來回和她上課的時間，兩人根本剩不到多少時間能相處。
而且，真珍還不肯透過視訊解解自己的相思苦，害他這些時日都只能對著她的照片“望梅止渴”，這時候哪對情侶在他面前放閃都很可恨啊！
哼，那個沒良心的女人，虧他當初為了不讓她知道自己已經酒後吐真言，把身世和愛慕對象的天大秘密全說了出來，還特意截掉那段錄音再存進隨身碟寄去，免得她成天擔心秘密洩漏，甚至因此不得不勉強跟他在一起，結果她的回報居然是瞞著他計劃遠走高飛？
唉，不過誰教他是愛最深的那一方，註定要被易真珍牽著鼻子走……
“心裏有人的女人最麻煩！虧你有那個耐心跟她磨，換成是我早就放棄了。”岳宏綸將一套銀灰色的西服遞給他。“喏，就這套吧！你根本沒心挑衣服，再選下去都天亮了。”
樂耀天不否認，自己的確整晚心不在焉。
因為他聽劉恩秀說，易真珍那位愛妹心切的大哥，前兩天便搭機赴美休假，順便探望親愛的大妹。
呿，情敵居然戴著“兄妹”之名的王冠，可以隨時隨地自由進出易真珍心房，他可是一把大斧砍到都歪了還沒劈開那道門，真不是滋味……
“話說回來，你也忍了五個多月沒去找易真珍吧？怎麽，難道真有放棄的打算？”
岳宏綸同樣拎著新買的西裝，跟好友一起結完帳，邊聊邊往電梯走去。
“怎麽可能，連我阿嬤都已經認定她是我們樂家的長孫媳，我阿嬤甚至為了真珍去學怎麽玩LINE，兩個人還天天傳圖聯絡。”
“那麽，易真珍上回跟你LINE是什麽時候？”
一提到這個，樂耀天臉就黑一半。
“五個月前，我搭機回臺，傳LINE跟她說我到了，她回傳了‘OK'，從此已讀不回……”
岳宏綸拍拍他肩頭，臉上卻是一副忍俊不禁、快噴笑的表情。
想當年在校時，樂耀天可是搶手的陽光猛男，只有他拒絕追求者的分，哪還需要他浪費時間去追求？歷任女友哪位不是才貌雙全、溫柔體貼，偏偏沒一個能讓他愛到非卿不可。
好不容易終於遇上易真珍這位被他認定的真命天女，卻是一路踢鐵板，被狂發好人卡不說，還避到美國去，電話、短訊都不回，擺明了不給追，真慘哪～～但也真的越想越好笑！
“不是我在說，你再這麽放任那女人，小心下回她傳訊息給你，會直接附上喜帖一張。”
“不可能，她喜歡的男人目前婚姻狀況正常，幸福美滿。”這點樂耀天自認還在掌握中。
“難道你就沒想過，她也可能突然開竅，對哪個男人一見鐘情，轉身投入對方懷抱？現在天高皇帝遠，家人管不著，加上身處異國，難免孤單寂寞，如果有艷遇什麽的，再加上猛烈追求——”
“她不是那種會因為孤單寂寞，就隨便找人填補空虛的女人。”樂耀天明白她內心有多堅強勇敢，否則怎能一人扛下那麽大的秘密？
“但是國外聖誕節肯定比臺灣更熱鬧，學生之間的慶祝趴應該不少。”在無人電梯前，岳宏綸帥氣地單手插進褲袋，斜睨好友一眼。“朋友間的聚會多少得參加一下，不知道會不會被人灌酒？”
樂耀天驀地停下腳步，想起易真珍醉後直接從男人婆變身豪放女的可怕酒品……
他瞬間頭皮發麻，畢竟自己人在臺灣，她大哥可是在她身旁，萬一這女人喝醉，難保不會闖下大禍，一定得先叮囑她才行！
可轉念又想，易真珍像是打定主意要測試自己對她的堅貞毅力，不主動聯絡也不接電話，傳LINE給她究竟有沒有細看還是另一回事，重點是她不一定會立刻讀取，天知道她會不會等到聖誕節後才想到點閱，到時候可能發生的已經全發生了，看了也於事無補……
對了，找天天和她聯絡的阿嬤！
於是他立刻拿出手機，撥給阿嬤。
“餵，阿嬤，我耀天啦！您幫我LINE給真珍，叫她不準給我參加什麽聖誕趴！一滴酒都不準給我沾！蛤？‘趴’怎麽寫喔？就——”
看好友再也淡定不了，立馬拿出手機打電話向阿嬤求援，岳宏綸不由得搖頭輕笑。
看來無論是平日再如何精明能幹的商場奇才，一遇上和心愛女子有關的事，照樣會一秒變傻瓜啊！
“真珍，你覺得這個熊娃娃掛在這裏還是那裏比較好看？”
聽見大哥詢問，坐在電子壁爐旁的易真珍放下筆電，起身來到六尺高的聖誕樹旁。
雪白的光纖聖誕樹尾端泛著淡淡粉色熒光，吊在上頭的每樣飾品看來全都經過精心挑選，不是隨便買的組合套裝，連聖誕燈都是精致的雪花造型，整個華麗又柔美。
“你朋友的品味真不錯，還專程從臺灣寄來，真的很有心。”易予翔看著組裝好的成品，好奇地看了妹妹一眼。“這麽用心，該不會是追求者吧？”
大妹個性爽朗又好相處，男、女友人皆多，其中也不乏他認為還算不錯的青年才俊，可惜始終沒聽她正面承認過對誰有好感、又有誰追求她，眼看都快二十六了還沒談過戀愛，他這個做大哥的也開始擔心了。
“我哪有什麽追求者，就只是朋友嘛！他對誰都這樣，熱血又熱心。”易真珍隨口扯了個謊。“對了，哥，我想泡杯熱可可，你要不要也來一杯？”
“我想喝咖啡。”
“好。”
她笑著允諾，在進廚房前又看了客廳裏那棵美麗的白色聖誕樹一眼……
聖誕樹是樂耀天送的，自己當然知道他不是對誰都這麽好，因為是她，他才特別對她好。
他還傳訊息說了，聖誕節在家裏賞樹就好，不要去參加什麽聖誕舞會、派對，小心喝了酒又亂抓著男人說“我要”。
一想到這，易真珍望著滴濾中的咖啡笑了，為了那男人可愛的擔心而笑。
都離開臺灣十一個月了，虧她故意狠心“已讀不回”那麽久，那男人還是把她擱在心上，一點愛意轉淡的跡象都沒有。
不過樂耀天也真夠倒黴了，誰不愛，偏偏愛上沒打算步入結婚禮堂的她……
是，她夢想過披上白紗和大哥步上紅毯，但現實是，即使當年大哥沒和大嫂相戀，真的愛上自己，她也沒有結婚的打算，就只是想和大哥相依到老，如此而已。
以前她從未懷疑過自己對大哥的感情，直到這幾個月她才開始認真去想，自己對大哥的感情究竟是愛情多些，還是親情多些？或者只是純粹因為對全世界任何男人都難以信任，唯獨相信大哥無論如何都不會在感情上傷害自己，所以在知道彼此沒有血緣關系之後，始終認定他是能讓自己幸福的唯一選擇？
然後，在她深思過後，她隱約明白了一件事——
“呵呵呵～～”
突然，清亮如銀鈴的女子笑聲從客廳傳來，打斷易真珍思緒，她好奇地走出去看，正好瞧見先去洛城訪友再轉到紐約和大哥會合的大嫂，正穿著一身雪白大衣，美麗宛如雪精靈般地投入大哥懷中。
“冷吧？怎麽不先打通電話讓我去機場接你？每次都不聽話……”
易予翔一手環抱著妻子，一手細心為她撥去沾到發絲上的薄薄細雪，嘴上雖然叨念著，眼裏卻滿是寵溺，連笑容都滿溢著幸福，像是擁有了全世界。
易真珍靜靜看著他們夫妻相擁的甜蜜畫面，十分識趣地悄悄退回廚房，打算再等上幾分鐘，讓他們訴完幾日離別相思再出去。
“真的下雪了……”
她端著自己的熱可可來到高樓窗畔，細雪綿綿飄落，路旁的電話亭已經覆上一層薄薄雪蓋，眼前景物逐一披上銀白雪衣，一群穿著各色毛呢大衣的孩子笑鬧跑過，在雪地上留下一長串追逐足跡，每個片段都像是電影裏一氣呵成的畫面，帶著濃濃的耶誕氛圍，歡樂得令她嘴角愉悅上揚。
她很平靜，即使撞見大哥和大嫂恩愛相擁的場面，心裏也沒有一絲難過，甚至感染到他們夫妻倆的幸福甜蜜，覺得心裏甜甜的，既安心又開心，衷心希望他們倆能這麽相愛到老，再也別生波瀾。
其實答案再明顯不過，她早已放下，不再愛著大哥了。
或者該說，也許她一直誤解了愛情，將極端害怕失去所有疼愛的恐懼，融合了親情、愧疚、同情等等的覆雜感情所產生的依賴，當成了唯一想緊緊抓住的愛。
多虧那日樂耀天在歌劇院前的追求宣言，讓一直堅信愛著大哥的自己，頭一次產生了自我懷疑。
那樣勢在必得的決心，以及慷慨激昂的奪心宣言，讓她忍不住回憶起初得知大哥婚訊的時刻，除了詫異，自己從未有過非將大哥的心奪回的念頭與渴望。雖然有些失落，卻很平靜地接受，還能笑著參與婚禮，對大嫂也不曾有過半點橫刀奪愛的怨恨。
原來不是她太理智，而是她太胡塗，錯認了自己的感情。
“真珍！”萬棠馨從廚房門口探出頭來，嫣然一笑。“予翔說你泡咖啡泡到睡著了，吩咐我來看看要不要叫醒睡美人。”
“睡美人是要王子的Kiss才能醒吧？叫大哥有誠意一點，去找個什麽石油還是鉆石王子過來吧！”
“呵，予翔可是出名的‘戀妹狂’，他搞不好真會跑去中東幫你物色一位石油王子回來，到時候你不嫁都不行！”
“那千萬不要！”易真珍忙不疊地搖手告饒。“對了，咖啡應該泡好了，大嫂，你幫我端出去給哥好嗎？我想再看一下街景，待會喝完熱可可再出去跟你聊聊。”
“嗯。”萬棠馨端著咖啡走沒兩步，像突然想起什麽，回眸對她一笑。“聖誕快樂！真珍，快點找到你的幸福喔！”
“大嫂你也是，聖誕快樂！”易真珍捧著熱可可朝她微微一敬。“還有，我現在就很幸福了。”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麽。”萬棠馨眨眨眼，隨即離開廚房。
易真珍當然明白，大嫂是指讓她找個像大哥那樣的好男人，明年可以成雙過聖誕。
“但是可以讓我相信不會背叛愛情的男人，世上大概沒有吧？”
驀地，樂耀天過分燦爛的笑靨浮現在她腦海裏，嚇得她差點抖出杯中熱飲。
“拜托，那個不正經的家夥，哪裏能跟大哥相提並論？我真是頭殼壞去！”
易真珍敲敲自己的腦袋，嘴巴否決得幹脆，可心裏卻明白，那個人對自己而言，已經是無法忽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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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這輩子都沒臉見人了啦！”
坐在床沿的她又槌被子又踩腳，還扯開嗓子哀哀叫，幸好家裏沒人在，不然肯定以為她瘋了。
“我要戒酒！這輩子誰再叫我喝酒我就跟誰翻臉！”
她氣呼呼地跳下床邊走邊握拳嚷嚷，來回踱不到三趟又整個腿軟、氣虛，直挺挺地往床上一趴，順便拉來棉被蒙頭蓋住。
好，讓她仔細想想，從昨天晚上到今天中午，這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首先，她鼓起勇氣去找大哥，準備說出自己和他沒有血緣關系，而且一直暗戀著他的大秘密。
結果，大哥和大嫂重修舊好，還共享甜蜜雙人晚餐，她只能摸摸鼻子，帶著滿腹辛酸一個人去喝失戀酒。
然後，因為一個人喝酒太空虛、太寂寞、太悲哀，她好像撥了通電話給樂耀天……
“天哪，真的是我主動找他來的！”
一想到這，易真珍忍不住抱頭哀嚎，就是這通電話造成現在不可挽回的局面啊！
她今天醒來，發現自己一絲不掛地被男人抱在懷裏，極度震驚之下，她想都沒想便雙掌一擊、屈膝一頂，讓樂耀天在慘叫聲中迎接新的一天到來。
但是易真珍也不得不承認，在看清那男人是樂耀天、不是什麽陌生男子之後，她惶恐驚懼的心情瞬間消逝，大大松了口氣。
“唉，但這可不是認識就OK的事吧？”她悶頭嘀咕著。
因為太慌亂，她當時飛快穿回衣服，雖然有聽見樂耀天的攔阻聲，但依舊逃命似地火速離開房間，搭上計程直奔回家。
幸好小妹和同學去登山，爸爸也在新女友家留宿，沒人知道她一夜未歸，不然……
她掀被起身，真是快悶死了！
好吧，原來她很孬，遇上一夜情這種事，居然連質問對方前因後果的勇氣都沒有，立刻先溜再說，還以為依自己正義姊的性格，絕對會鐵面無私，直接揪著對方衣領上警局。
“幸好我很孬……”
易真珍扯出一臉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因為如果上警局，糗的不是別人，正是她本尊！
“天哪，我喝醉之後會不會太豪放了？正大光明看人家洗澡。、主動索吻也就算了，居然還在樂耀天喊不可以的時候說出那種話？”
我要……抱我……
想起自己在隨身碟錄音檔裏撒嬌求歡的話語，易真珍瞬間頭皮發麻，雞皮疙瘩掉滿地，真想毒啞自己算了！
其實這其間樂耀天也有打電話來，但因為自己一時還無法恢覆鎮靜，也想努力回想一切，她自然是拒接樂耀天來電。雖然冷靜一些後，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向他問明事情發生始末，但要立刻反過來主動面對他，需要的勇氣還真是不小。
沒想到反倒是樂耀天像是早猜出她想質問又一時鼓不起勇氣，自己到家不到兩小時就接到他遣專人送來的快遞小包裹，她狐疑又好奇地將裏頭的隨身碟放進計算器一聽，前頭還勉強能接受自己的醉言醉語，可後頭尺度一路破到底，她差點沒羞昏過去！
鈴——
電話突響，易真珍雙肩一抖，斜眼瞄了瞄一直擺在床邊櫃上的手機屏幕，果然又是樂耀天打來，她繼續裝死不接。
但緊接著LINE的訊息閃過屏幕，“去你家”三個字像響雷直劈腦門，嚇得她立刻點進去查看完整訊息——
“我現在去你家？”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保證不會哭訴你昨晚再三色誘，讓我‘棄械投降’的事。”
“當然，前提是你先出來跟我把話說清楚，不然我真要考慮一下稟明父母、去你家提親的事。我等你一個小時，見面地點是——”
不用一個小時，不到四十分鐘易真珍便直沖約定好的咖啡館，乖乖在樂耀天面前坐定。
“我警告你，絕對不可以上門提親！”她是專程跑來撂狠話的。
開玩笑！如果讓老爸知道自己跟“樂居控股”的總裁上了床，對方還樂得立刻登門求親，她今後百分之兩百得天天被催婚，甚至被帶去催眠進洞房都有可能！
“你不想負責任？”
聽見樂耀天像是萬般哀怨的聲音，再瞧見他蹙眉凝望自己的幽怨神情，易真珍額頭快冒出三條線。
“樂先生，你今年都三十了，又不是未成年的小正太，何況這臺詞通常是女人用的吧？”
“三十歲又怎樣？我在這方面可是很純情、很保守的。再說了，現在男女平等，難道你誘奸我就可以不負責任——”
“噗！”
鄰桌戴著厚框眼鏡的少年宅男噴了一嘴咖啡，尷尬地一邊忙著找面紙擦拭，一邊瞠目結舌地望向脹紅臉的易真珍，顯然將這兩人限制級的對話全聽進去了。
“你，跟我出來再談！”
不知道這男人還會說出多驚世駭俗的話激她，易真珍可不想改天上網看見自己被人用手機偷拍的小短片，讓全世界都知道她跟男人發生一夜情，當然是另找人煙罕至的僻靜地點再談。
幸好咖啡廳離新開幕的國家歌劇院不遠，易真珍走到歌劇院旁的大片綠草地上，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在這裏談吧！”
今天下午似乎沒有表演，草坪上只有三三兩兩的路過閑人，全都離他們倆遠遠的，樂耀天也沒意見，先脫下西裝外套覆在易真珍肩上，再跟著在她身邊坐下。
“我不冷——”
“蓋著，風大。”
樂耀天握住她想拉下外套的右手，就這麽牽著不放，暖流源源不絕地透過他厚實大手傳進易真珍心窩。
昨晚發生那種事，他也真算是拗到最後一秒才敗在她的“惡羊撲虎”之下，想怪他沒堅持做聖人到底，連她自己都覺得強人所難，所以她只覺得尷尬，並不怪他。
何況他們認識以來，這男人疼她、寵她，對自己的好她全放在心裏，要說真的絲毫不動心，絕對是騙人的。
可是……
“我從十七歲便暗戀著一個人，雖然昨晚的告白失敗，說不定也一輩子都只能默默祝福著對方，不會有任何結果，但是帶著喜歡別人的心跟你在一起，那樣對你不公平，也太不應該，不是嗎？”她不能傷害身旁的好男人，只能跟他把話說清楚。
“嗯，非常有道理，我十分認同。”樂耀天微笑點頭。“所以你必須試著把喜歡對方的那顆心轉到我這裏來，從今天開始只能想著我、喜歡我、跟我在一起。”
“就因為我跟你上床？”
“就因為比起那個男人，我肯定更愛你！能給你幸福的不是他，而是我。為了讓我深愛的女人幸福，我說什麽都得贏過你心裏的那個人，把你的心拉到我這裏。”
一陣冷風拂過易真珍臉龐，吹亂她已經及肩的半長發，可她臉紅紅的、熱熱的，感覺剛剛拂過雙頰的仿佛是樂耀天的溫暖大掌，連他專註凝視自己的目光都像烈火那樣熾熱，讓她有些不知所措地別開視線。
“所以，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自縛手腳、乖乖站在朋友的圈子裏等你進來。”樂耀天伸手扣住她下巴，讓她看清楚自己的宣示。“真珍，無論要耍幼稚還是耍心機，我會不顧一切開始放膽追求你，因為我非常想對你‘負責’，而且想負責一輩子。”
易真珍在他眼裏看見勢在必得的熱切火花，心頭大亂。
“我又沒叫你負責！我要回家了。”她羞臊地撥開他的手，心慌地想起身逃離。
“走慢一點，小心肚子裏已經有個小耀天或是小真珍嘍！”
樂耀天慢條斯理地叮囑一句，馬上看見從頭到尾還沒想到這檔事上的易真珍當場呆若木雞，無法動彈。
“依你的個性不可能墮胎，也不可能讓孩子沒有爸爸，所以……”他萬分期待地伸手輕按著她肚皮說：“加油啊！我可愛的小蝌蚪們～～”
“樂耀天！”
易真珍氣歸氣，卻不敢跺腳，就算只能握拳槌他肩膀幾下出出氣也好。
天哪，千萬別讓她真的一次中獎，得奉子成婚哪！
聖誕節倒數計時中，不只街邊百貨商場與旅館門口擺出一棵棵裝飾精致的聖誕樹，整條路上的行道樹也掛起聖誕燈串。
一入夜，串串燈火流瀑七彩繽紛，猶如走入了繁星國度，越夜越美麗，百貨公司前的廣場更不時看見成雙成對的情侶甜蜜相擁自拍，相偕留下戀愛中的美好回憶。
樂耀天透過精品店櫥窗，看向戶外坐在花壇上擁吻的一對小情侶，看起來還未成年的小女生整個跨坐在男友腿上，親得渾然忘我，男孩的手都伸進了衣服內還不阻止，看得他猛皺眉。
“這樣還不算敗壞社會善良風俗？怎麽都沒人出面阻止？”
“你這完全是自己吃不到就不準別人吃的酸葡萄心態。”岳宏綸推推鏡框，一針見血地評論好友的真實內心。
樂耀天沒回話，悶哼一聲便轉身繼續挑選參加好友聖誕生日趴的禮服，等同默認。
是，他是酸葡萄，還酸到發澀、發苦！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愛上一個很不一樣的女人，追求之路休想輕松，但也不必遠到相隔十萬八千裏那麽難相見吧？！
易真珍那女人真的完全是行動派，想做什麽就做什麽，讓人無法預測，也根本不先通知！
他宣告打破朋友界限之後沒多久，她居然就辭了工作，遠赴紐約游學，一去十一個月，而且目前還沒有回來的打算，分明就是想躲他！
可惡的是，自己肩扛集團旗下數千名員工的生計，哪能學人家拋下一切追愛走天涯？這十一個月就只排得出一次七天長假赴美，扣掉搭機來回和她上課的時間，兩人根本剩不到多少時間能相處。
而且，真珍還不肯透過視訊解解自己的相思苦，害他這些時日都只能對著她的照片“望梅止渴”，這時候哪對情侶在他面前放閃都很可恨啊！
哼，那個沒良心的女人，虧他當初為了不讓她知道自己已經酒後吐真言，把身世和愛慕對象的天大秘密全說了出來，還特意截掉那段錄音再存進隨身碟寄去，免得她成天擔心秘密洩漏，甚至因此不得不勉強跟他在一起，結果她的回報居然是瞞著他計劃遠走高飛？
唉，不過誰教他是愛最深的那一方，註定要被易真珍牽著鼻子走……
“心裏有人的女人最麻煩！虧你有那個耐心跟她磨，換成是我早就放棄了。”岳宏綸將一套銀灰色的西服遞給他。“喏，就這套吧！你根本沒心挑衣服，再選下去都天亮了。”
樂耀天不否認，自己的確整晚心不在焉。
因為他聽劉恩秀說，易真珍那位愛妹心切的大哥，前兩天便搭機赴美休假，順便探望親愛的大妹。
呿，情敵居然戴著“兄妹”之名的王冠，可以隨時隨地自由進出易真珍心房，他可是一把大斧砍到都歪了還沒劈開那道門，真不是滋味……
“話說回來，你也忍了五個多月沒去找易真珍吧？怎麽，難道真有放棄的打算？”
岳宏綸同樣拎著新買的西裝，跟好友一起結完帳，邊聊邊往電梯走去。
“怎麽可能，連我阿嬤都已經認定她是我們樂家的長孫媳，我阿嬤甚至為了真珍去學怎麽玩LINE，兩個人還天天傳圖聯絡。”
“那麽，易真珍上回跟你LINE是什麽時候？”
一提到這個，樂耀天臉就黑一半。
“五個月前，我搭機回臺，傳LINE跟她說我到了，她回傳了‘OK'，從此已讀不回……”
岳宏綸拍拍他肩頭，臉上卻是一副忍俊不禁、快噴笑的表情。
想當年在校時，樂耀天可是搶手的陽光猛男，只有他拒絕追求者的分，哪還需要他浪費時間去追求？歷任女友哪位不是才貌雙全、溫柔體貼，偏偏沒一個能讓他愛到非卿不可。
好不容易終於遇上易真珍這位被他認定的真命天女，卻是一路踢鐵板，被狂發好人卡不說，還避到美國去，電話、短訊都不回，擺明了不給追，真慘哪～～但也真的越想越好笑！
“不是我在說，你再這麽放任那女人，小心下回她傳訊息給你，會直接附上喜帖一張。”
“不可能，她喜歡的男人目前婚姻狀況正常，幸福美滿。”這點樂耀天自認還在掌握中。
“難道你就沒想過，她也可能突然開竅，對哪個男人一見鐘情，轉身投入對方懷抱？現在天高皇帝遠，家人管不著，加上身處異國，難免孤單寂寞，如果有艷遇什麽的，再加上猛烈追求——”
“她不是那種會因為孤單寂寞，就隨便找人填補空虛的女人。”樂耀天明白她內心有多堅強勇敢，否則怎能一人扛下那麽大的秘密？
“但是國外聖誕節肯定比臺灣更熱鬧，學生之間的慶祝趴應該不少。”在無人電梯前，岳宏綸帥氣地單手插進褲袋，斜睨好友一眼。“朋友間的聚會多少得參加一下，不知道會不會被人灌酒？”
樂耀天驀地停下腳步，想起易真珍醉後直接從男人婆變身豪放女的可怕酒品……
他瞬間頭皮發麻，畢竟自己人在臺灣，她大哥可是在她身旁，萬一這女人喝醉，難保不會闖下大禍，一定得先叮囑她才行！
可轉念又想，易真珍像是打定主意要測試自己對她的堅貞毅力，不主動聯絡也不接電話，傳LINE給她究竟有沒有細看還是另一回事，重點是她不一定會立刻讀取，天知道她會不會等到聖誕節後才想到點閱，到時候可能發生的已經全發生了，看了也於事無補……
對了，找天天和她聯絡的阿嬤！
於是他立刻拿出手機，撥給阿嬤。
“餵，阿嬤，我耀天啦！您幫我LINE給真珍，叫她不準給我參加什麽聖誕趴！一滴酒都不準給我沾！蛤？‘趴’怎麽寫喔？就——”
看好友再也淡定不了，立馬拿出手機打電話向阿嬤求援，岳宏綸不由得搖頭輕笑。
看來無論是平日再如何精明能幹的商場奇才，一遇上和心愛女子有關的事，照樣會一秒變傻瓜啊！
“真珍，你覺得這個熊娃娃掛在這裏還是那裏比較好看？”
聽見大哥詢問，坐在電子壁爐旁的易真珍放下筆電，起身來到六尺高的聖誕樹旁。
雪白的光纖聖誕樹尾端泛著淡淡粉色熒光，吊在上頭的每樣飾品看來全都經過精心挑選，不是隨便買的組合套裝，連聖誕燈都是精致的雪花造型，整個華麗又柔美。
“你朋友的品味真不錯，還專程從臺灣寄來，真的很有心。”易予翔看著組裝好的成品，好奇地看了妹妹一眼。“這麽用心，該不會是追求者吧？”
大妹個性爽朗又好相處，男、女友人皆多，其中也不乏他認為還算不錯的青年才俊，可惜始終沒聽她正面承認過對誰有好感、又有誰追求她，眼看都快二十六了還沒談過戀愛，他這個做大哥的也開始擔心了。
“我哪有什麽追求者，就只是朋友嘛！他對誰都這樣，熱血又熱心。”易真珍隨口扯了個謊。“對了，哥，我想泡杯熱可可，你要不要也來一杯？”
“我想喝咖啡。”
“好。”
她笑著允諾，在進廚房前又看了客廳裏那棵美麗的白色聖誕樹一眼……
聖誕樹是樂耀天送的，自己當然知道他不是對誰都這麽好，因為是她，他才特別對她好。
他還傳訊息說了，聖誕節在家裏賞樹就好，不要去參加什麽聖誕舞會、派對，小心喝了酒又亂抓著男人說“我要”。
一想到這，易真珍望著滴濾中的咖啡笑了，為了那男人可愛的擔心而笑。
都離開臺灣十一個月了，虧她故意狠心“已讀不回”那麽久，那男人還是把她擱在心上，一點愛意轉淡的跡象都沒有。
不過樂耀天也真夠倒黴了，誰不愛，偏偏愛上沒打算步入結婚禮堂的她……
是，她夢想過披上白紗和大哥步上紅毯，但現實是，即使當年大哥沒和大嫂相戀，真的愛上自己，她也沒有結婚的打算，就只是想和大哥相依到老，如此而已。
以前她從未懷疑過自己對大哥的感情，直到這幾個月她才開始認真去想，自己對大哥的感情究竟是愛情多些，還是親情多些？或者只是純粹因為對全世界任何男人都難以信任，唯獨相信大哥無論如何都不會在感情上傷害自己，所以在知道彼此沒有血緣關系之後，始終認定他是能讓自己幸福的唯一選擇？
然後，在她深思過後，她隱約明白了一件事——
“呵呵呵～～”
突然，清亮如銀鈴的女子笑聲從客廳傳來，打斷易真珍思緒，她好奇地走出去看，正好瞧見先去洛城訪友再轉到紐約和大哥會合的大嫂，正穿著一身雪白大衣，美麗宛如雪精靈般地投入大哥懷中。
“冷吧？怎麽不先打通電話讓我去機場接你？每次都不聽話……”
易予翔一手環抱著妻子，一手細心為她撥去沾到發絲上的薄薄細雪，嘴上雖然叨念著，眼裏卻滿是寵溺，連笑容都滿溢著幸福，像是擁有了全世界。
易真珍靜靜看著他們夫妻相擁的甜蜜畫面，十分識趣地悄悄退回廚房，打算再等上幾分鐘，讓他們訴完幾日離別相思再出去。
“真的下雪了……”
她端著自己的熱可可來到高樓窗畔，細雪綿綿飄落，路旁的電話亭已經覆上一層薄薄雪蓋，眼前景物逐一披上銀白雪衣，一群穿著各色毛呢大衣的孩子笑鬧跑過，在雪地上留下一長串追逐足跡，每個片段都像是電影裏一氣呵成的畫面，帶著濃濃的耶誕氛圍，歡樂得令她嘴角愉悅上揚。
她很平靜，即使撞見大哥和大嫂恩愛相擁的場面，心裏也沒有一絲難過，甚至感染到他們夫妻倆的幸福甜蜜，覺得心裏甜甜的，既安心又開心，衷心希望他們倆能這麽相愛到老，再也別生波瀾。
其實答案再明顯不過，她早已放下，不再愛著大哥了。
或者該說，也許她一直誤解了愛情，將極端害怕失去所有疼愛的恐懼，融合了親情、愧疚、同情等等的覆雜感情所產生的依賴，當成了唯一想緊緊抓住的愛。
多虧那日樂耀天在歌劇院前的追求宣言，讓一直堅信愛著大哥的自己，頭一次產生了自我懷疑。
那樣勢在必得的決心，以及慷慨激昂的奪心宣言，讓她忍不住回憶起初得知大哥婚訊的時刻，除了詫異，自己從未有過非將大哥的心奪回的念頭與渴望。雖然有些失落，卻很平靜地接受，還能笑著參與婚禮，對大嫂也不曾有過半點橫刀奪愛的怨恨。
原來不是她太理智，而是她太胡塗，錯認了自己的感情。
“真珍！”萬棠馨從廚房門口探出頭來，嫣然一笑。“予翔說你泡咖啡泡到睡著了，吩咐我來看看要不要叫醒睡美人。”
“睡美人是要王子的Kiss才能醒吧？叫大哥有誠意一點，去找個什麽石油還是鉆石王子過來吧！”
“呵，予翔可是出名的‘戀妹狂’，他搞不好真會跑去中東幫你物色一位石油王子回來，到時候你不嫁都不行！”
“那千萬不要！”易真珍忙不疊地搖手告饒。“對了，咖啡應該泡好了，大嫂，你幫我端出去給哥好嗎？我想再看一下街景，待會喝完熱可可再出去跟你聊聊。”
“嗯。”萬棠馨端著咖啡走沒兩步，像突然想起什麽，回眸對她一笑。“聖誕快樂！真珍，快點找到你的幸福喔！”
“大嫂你也是，聖誕快樂！”易真珍捧著熱可可朝她微微一敬。“還有，我現在就很幸福了。”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麽。”萬棠馨眨眨眼，隨即離開廚房。
易真珍當然明白，大嫂是指讓她找個像大哥那樣的好男人，明年可以成雙過聖誕。
“但是可以讓我相信不會背叛愛情的男人，世上大概沒有吧？”
驀地，樂耀天過分燦爛的笑靨浮現在她腦海裏，嚇得她差點抖出杯中熱飲。
“拜托，那個不正經的家夥，哪裏能跟大哥相提並論？我真是頭殼壞去！”
易真珍敲敲自己的腦袋，嘴巴否決得幹脆，可心裏卻明白，那個人對自己而言，已經是無法忽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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