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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不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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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城主這話猶如平地驚雷, 即便久經世事的方檬初聽著, 也不由得心頭一震。

他是特意救龍族的人……

特意救的司風……

一些事漸漸連在一起。

“你是說,司風是龍族的人嗎?”思前想後,也只有這麽一個答案。

顧城主沈吟片刻, 迎著方檬初的視線, 微微點了下頭。

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 他緩慢地重覆問了一遍, 換來的答案依舊。

方檬初垂在身側的雙手不由得緊握成拳, 額上的青筋微突, 他說:“不可能,她身上就是普通人的氣息,不論是和你的, 還是和小黑的, 都沒有半點相似之處。”

顧城主微微擡起頭來,輕嘆一口氣:“她失了靈丹,加之從小到大都沒學過龍族的術法,她的身上自然沒有任何的靈氣。”

沈吟片刻,顧城主往前走了半步,面上不動聲色:“那條河裏有多兇險你自己知道,若她不是龍族的後裔, 即便是我本人傾盡全身精血來換,也是救不回來的。”

方檬初深吸一口氣,反問道:“我憑什麽信你?”

顧城主神色平淡,“她的靈丹在我那處, 那次我為了救她,把靈丹裏的內力轉了點去她的肉身,現在她的體內還殘留著靈丹的氣息,別人探不出來,別告訴我連方門主你也不行?”

他的話聽著不無道理。

那條河不僅流勢極急,更兇險的是底下常年有暗流漩渦,而且流水之間還有淡淡的剛氣流動,剛氣入體 ,不論是普通人還是修魔道,只能由著水流將其吞沒。

即便司風是被別人救著,憑她凡胎俗骨,也不可能恢覆得像如今這般正常健康。

這幾年以來,他不是沒有想過,她會不會已經不在,那幾個月的時光就像是一場夢,永遠活在回憶裏面。

方檬初側過身來,雙手背在身後,沒有看他,“你為什麽想我離開,你應該很清楚,我不會傷害她,有我在她的身邊,她難道不是更安全嗎?”

“就是因為有你才不安全。

方檬初微微側首,不悅的視線落在顧門主的臉上,“你什麽意思?”

“你修的是魔道,是邪道,與你相處日子久了,她體內的魔氣會被喚醒的。”

“當初那一丁點河水裏的魔氣驅除還不行嗎?至於有這麽嚴重?!”

顧城主逼近了一步,視線死死盯著他,語氣重了些:“那一丁點自然不至於,關鍵是她的靈丹本源就是魔性,她的母親是上古兇獸,父親是一介凡人,她隨的是母親的屬性,那次我用靈丹救了她,現在那股魔氣已經殘留在她的體內,並喚醒原來隱藏的魔氣,無法根除,只會越發增長,到魔氣到了本體無法壓住、靈丹只能歸位的時候,就已經晚了。”

還不待方檬初說話,顧城主又說:“到時候所有人都會察覺到龍族的重生,雖說她不能化作龍形,但你忘記了小黑的下場嗎?”

“當初她的母親費盡心思將她的靈丹掏出,把魔性封藏,就是想讓她過上平凡人的生活,修魔道的話是威風,但是像你們這些在刀尖上舔血,日日被人喊打的日子,你覺得是她想要的嗎?”

她的靈丹本源是魔性。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當年正道那群人群起設了禦魔陣來殺他,在天雷交加之際,其中一道雷電居然越過了他,選擇了在他身後的司風。

如果想來,應該是陣法察覺到她體內隱藏得極深的魔氣。

回過頭來,看著面前一臉憤慨的顧城主,他說:“對於你救她這事,方某一輩子都感激不盡,但這件事,我是不會答應你的。”

“你又不是她,你怎麽知道她想要怎樣的生活?”

“我修魔道如何了?不也就是功法的一種嗎?”

“人人都修所謂的正道就是好?顧城主,你不覺得你太杞人憂天了嗎?”

方檬初掌心五指成爪,手裏劃過一道紅光,轉眼緊扣著他的下巴,指尖用力,眼眸微瞇,雙眼腥紅一片,冷聲道:“顧城主,你管得太寬了,知道嗎?”

顧城主臉色漲紅一片,眼珠微突,視線倔強地看他,斷斷續續地說:“你……你不同,你不是龍族,龍族之所以……滅絕的原因,就是太多人想要靈丹,加之她是魔……道的人,她就會成為眾矢之的,各派打著除……魔的口號來奪走她的靈丹,甚至真……身,她的母親當年就是這樣的下場。”

方檬初冷嗤一聲,聲線沈穩:“那是因為當年沒有我,有我在,誰也別想動她!”

手一松,顧城主雙腳落地,急速地喘著氣,眼角憋出淚水,勸道:“所以說,你是不答應嗎?”

方檬初拍了拍手上的灰,嫌棄地掐了個凈手訣,方道:“我剛不是說了嗎?我沒有任何答應的可能,除非你讓她來說,或許我還會聽一下。”頓了頓,他上下打量顧城主,淡聲道:“這都四年多了,你還是選擇瞞她,可見你並沒有告訴她的打算。”

“人生裏的很多決定,不是旁人覺得好,那就是好的,路是自己的,自然得由自己決定。”

語音剛落,他也不管顧城主聽了多少,轉身離去。

****

回到司府後,方檬初每一步都走得很慢,頭微仰,視線看向虛空,很淡 ,沒有著地點。

顧城主的話,他是聽進去了,不過,他更在乎的是司風的意見。

如果她不想踏入魔道,只想過平凡的日子,那他是不是得尊重她的意見離開。

但如果她不在乎,他自然是會義無反顧留在她的身邊。

在他前十五年的人生裏面,司風是唯一一道光映進黑暗,一開始時他不以為然,只是覺得生活多了點樂趣,到這束光失去時。

他才發現自己早已習慣光明,再也無法適應黑暗。

好在她現在回來了,那四年的重歸黑暗猶如一場夢。

在夢裏沒有試圖驗證真實的可能。

倘若夢一直未醒,那便是他以後的生活。

如果又回到原點,那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只是重新在做一場夢。

司風蹲在窗邊,在窗邊上面哈著氣玩,忽然註意到身後傳來淡淡的腳步聲,扭頭看去,看到某人雖然邁著穩步走著,只不過,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很慢,她疑惑地側了側頭,喊道:“方檬初?”

他腳步頓了頓,衣擺停下,扭頭朝她看來。

神情很淡,看著挺正常的,但又隱約透露出不太正常。

她慢吞吞地站了起來,拍了拍裙擺的灰,邁著大步走到他的面前站定,仰著腦袋看他,“你跑哪去了?”整個白天她連個影子都見不著。

他垂眸,漆黑的眼裏看不出什麽情緒,“出去走走而已。”

司風“喔”了一聲,“你闖下的那堆麻煩,等你太久了,我自己讓人弄好了。”

他抿唇一笑,桃花眼睫羽輕斂,“對不起。”

她擺擺手,無所謂道:“下次別喝酒了,你喝多的樣子實在是不太好看,幸好你遇的人是我,換成別人,可能都把你給拆了。”

薄唇抿成一道平直的線,垂眸看她,眼裏看起無波無瀾,但又像是暗藏微波。

讓人看不透,摸不清。

她總覺得,今晚的他有點神不守舍似的,不太對勁,她輕揚眉梢,聲音細細軟軟:“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啊?”

“你覺得我怎麽樣?”

他說話語速很快,司風眨巴下眼睛,緩了緩才反應過來,“你怎麽樣?”

平白無故的,怎麽問她這個問題?

想了想,她睜著大眼,睫毛撲扇撲扇幾下,“還……還好吧。”

“還好是多好?”他追問道。

司風眉頭不由得緊皺緊了一分,烏溜溜的眼睛閃過一絲迷茫,鼓了鼓腮幫子,她說:“就是雖然有時候挺討厭的,但有時候又會覺得,看到你挺高興的。”

就好像和他分別的那四年,她本以為是自己不願再見到他,後來才發現,她只是害怕重新見面的那股疏離淡漠的感覺,還有因著二人生活環境不同,內心變化後產生的隔閡,但現在,她似乎發現自己想得有點多。

重新相遇,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他忽然淺笑一聲,桃花眼裏多了一分笑意,半彎下身來,如墨般的黑眸盯住她的眼睛,距離很近,氣息驟然靠近。

司風下意識向後仰著身子,他的手適時托著她的後背。

讓她無處可逃。

離得近了,連吐息都是溫熱的,她仰著脖子,露出好看的脖頸線條,低聲問道:“你幹嘛?”

方檬初抿著唇,唇角無聲地揚起,他說:“給你一次機會,問你一個問題。”

司風聽著,心裏莫名升騰出一股不祥的預感。

他今日怪怪的,誰刺激他了?還是說酒還沒醒?這都一天了吧。

被他那雙眼睛盯住,她微微瞥開目光,“說吧。”

“你討厭我留在你身邊嗎?”

司風愕然地扭回頭來,楞楞地和他對視。

他的眼睛一向很淡,好像看誰都是同一樣的物件,激不起他半點的興趣,但現在這時他的桃花眼裏很亮,裏面像是開了桃花朵朵,漫天飛舞。

頰邊無意識地爬起一抹紅暈,一路蔓延到脖間,她支支吾吾地說:“還……還行吧。”

“還行是什麽意思?”

“不討厭。”

語音剛落,他眼角眉梢慢慢充滿了笑意,他一向情緒內斂,就算是笑也是微微彎唇一笑罷了,像現在這般笑意毫無保留地外溢,還真的是第一次。

他直起身來,溫聲道:“嗯,晚安。”

司風盯著他離開輕快的腳步,背影飄逸俊朗,整個人看起來意氣風發,她撓撓頭,低聲喃喃:“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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