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冬季杯的半決賽，誠凜勝海常。

最後的四秒，黑子投入壓哨的一球，誠凜反超，絕殺。

光聽描述都讓我不由為自己不在國內而遺憾——那該是所有人都期待目睹的精彩絕倫的一場比賽。

雖然輸了比賽，金發小子卻在場上給了對手一個大大的笑臉，盡管離場時仍舊沒能忍住眼淚，盡管也有不甘心，但性格使然，他是那種更喜歡向前看的人，遺憾會轉化為動力，他的失落不會持續太久。

觀眾開始離席，出來透風的混血姑娘在離場的人群中碰巧看到了步伐比誰都要匆忙的雷鬼頭小子，模樣像在躲人。想向對方打個招呼卻因為方才喊加油時太賣力而啞了嗓子，她擡了擡胳膊打算改而向他揮手，可最終改變了主意。

然而還是被看到了，大概是僅剩的良心告訴他視而不見不太好，灰崎帶著一臉不情願和稍顯煩躁的表情走過來。

“看來我們沒猜錯，你還是來看比賽了，”即便放輕音量嗓音仍止不住沙啞，海登聳了聳肩補充，“但我還是有點驚訝。”

“嘁，你‘們’？身在當了喪家犬的隊伍裏，你還有心情開玩笑？”永遠別指望小混賬說出什麽感人肺腑的正面回答。

“別忘了你先輸給了我們。”

“那又怎樣？反正涼太那小子還不是沒那個出息打進決賽。”

“你真不要臉，”她搖了搖頭中肯地評價了一句，停頓片刻，長長地嘆了口氣，“只差四秒、一分，這實在是太可惜了。”

“說明他水平也不過如此，沒什麽好可惜。”

女孩子聞言假裝不滿地皺了皺眉：“你不該安慰我嗎？至少不是趁火打劫。”

“又不是你打的比賽，矯情什麽？”

“好吧，我的錯。”她試圖清清嗓子，但效果甚微。

環顧四周想找就近的自動販賣機買瓶水潤潤喉嚨，手裏竟突然被對方塞來了一瓶寶礦力，美中不足的是那顯然被打開過，裏面的飲料只剩下一半，而給她飲料的人還振振有詞，說反正自己也喝不完：“沒事的話你就少站在這兒擋路，我沒心情和你繼續閑聊，回見。”

“你回靜岡？”

“和你無關！”

說完他轉身就走，沒回頭地向被留在身後的混血姑娘揮了揮手，很快被淹沒在離場的人群裏。前一天的輕感冒還沒好透，冬天的風吹過來有點冷，海登故作惆悵地望了望天，自認為感受到了一種冒雨趕路卻終究錯過了末班車的無力感。

直到體育館中人走得差不多，手機在口袋裏響起輕快的鈴聲，接起來後聽到裏面傳來金發模特帶著些鼻音的聲音，說大家要準備回去了啦你到底又跑到哪裏去了？

“在門口，你們出來就會看到我的……”話還沒說完，她後背就被人輕拍了一下。被嚇了一跳的經理小姐整個人大驚小怪地一顫，剛想回頭埋怨對方怎麽成心嚇人，才發現來者並非黃瀨而是她那存在感低破極限的國中同學。

“海登同學怎麽一個人在這裏？而且還打扮成這樣。”

“我在等涼太，”說著她低頭瞧了瞧自己的短裙，不認為那有什麽奇怪，“穿這身衣服是因為和你們的教練打過一個賭，現在我輸了，樂意接受懲罰。”

“但教練並沒有很在意這個。”

黑子波瀾不驚的聲音裏，相田麗子突然感到有些後怕。本以為賭註內容早已被對方忘到九霄雲外，倘若最後四秒沒能拉回分差，眼下需要當眾表白的就會變成自己。她偷偷瞥一眼自家分衛，故作鎮定地重覆一遍黑子的話，展現自己的寬宏大量：“無所謂啦，我並沒有很在意這個。”

“但是我在意，願賭服輸，而且，我的確有想要對大家說的話，也的確有想要表白的人。”話語間，海常的隊伍剛巧走出體育館，明顯是聽到海登說的最後半句話，金發模特竟然一時有些臉紅。

男主角登場，沒什麽餘地再給女孩子怯場，她脫下外套塞進身邊黑子的手裏，表情無奈地向相田聳了聳肩——按照賭約，著裝也要符合要求——隨後在大家“看到她就覺得冷到牙齒打顫”的目光中走至自己的隊伍前：“我本以為我會在海常贏得這場比賽時表白，但現在我覺得，即便是現在這樣也不壞。”容易產生歧義的措辭讓隊長大人幾乎又要準備揍人，在巴掌即將拍上她後背的前一秒海登接著說了下去：“我看見大家的努力，從比賽開始到最後一秒都覺得震撼和感動，無論結果是什麽，海常都是最好的隊伍。所以，我的表白給隊長，給森山前輩、早川前輩、小堀前輩、中村前輩，給隊伍裏的每個人……”

畫風變得不太對，黃瀨差點就要抗議，為什麽全隊的首發都被指名道姓地提到偏偏漏掉了理應是真正表白對象的自己。但接下來，女生的褐色眼睛最後望向了他，長睫毛羽毛狀地輕輕一顫，金發模特不由心跳漏跳一拍。“最後，我的表白當然要給涼太。我從國中就開始喜歡他，他是一個很好的朋友，很好的球員。但讓他把註意力集中在我身上實在是太不容易，讓他喜歡上我就更不容易，所以我從沒有比現在感到更加慶幸，幸好我沒有放棄。”

“小海登……”他幾乎就要展現出一副戲劇性的淚眼婆娑模樣，“我倒覺得，想不註意到你才是太不容易了。”

“餵，我說，女孩子都表白了，你到底還在矜持什麽啊，”見模特君聞言仍舊不明就裏地眨巴著眼睛，而周圍有人明顯是看好戲的表情，海登上前一步，與對方的距離幾乎近到鼻尖對著鼻尖，“拿出點男人的樣子，王牌大人。”

“哈……？”

自恃情商不差八面玲瓏的金發模特也會在看氣氛方面間歇性犯傻，海登伸手環住他的脖子，毫不猶豫地吻了上去。

……

“你剛剛，真的把我嚇到了啦。”

“本該是你來吻我的。多去看看凱特·哈德森或者德魯·巴裏摩爾的浪漫電影，對你在這方面的情商會有幫助。”

“不要這麽理直氣壯地吐槽我啦！”一邊大聲地提出抗議一邊漫不經心地搖了搖手中的噴漆瓶，黃瀨拿一種多愁善感的眼神望了眼面前的塗鴉墻，最後輕聲嘆了口氣，“要是我們贏了今天的比賽，一切就完美了。”

身處一個街頭球場，面前的墻上，前一段時間還尚未完成的畫面眼下已然變得栩栩如生。畫中的金發球員頭發隨著動作被微微揚起，看樣子像是下一秒就會沖出墻壁。海登正彎著腰，在塗鴉一角用花裏胡哨的字體簽上自己的名字。“事情不會一直都像想象中那樣順利，重要的是你們都全力以赴地打完了這場比賽，沒人會感到遺憾，”簽好名她後退兩步，端詳著自己的作品，表情說她對此很滿意，“前輩們都在比賽裏盡了全力，大家都認可了你的水平，我說出了我一直想說的話，吻了我想吻的人……往好的方面想，除了那一分分差，一切都近乎完美。”

“不，還有一點不夠完美。”

“是什麽？”

話音剛落，她扭過頭，意外看到黃瀨近在咫尺的面孔。下一秒她就意識到自己的臉頰被輕輕捧住，隨後對方低頭吻了上來。

那不是一個太深的吻，並且僅僅持續了兩秒，模特君就有些不自然地別開了臉：“是你說的，這本該是由男生主動。順帶一提，我有看過《初戀五十次》的啦。”

原來他是在計較這個，海登忍不住笑了出來，不過不否認心跳依然有些快：“也許還得再看看《十日拍拖手冊》，我從影音店裏租來過碟片，要來一起看麽，不過我家沒有爆米花。”

“不能那麽早就放松啦，明天還有和小綠間他們的比賽。只是看樣子，我不能上場了，否則還真想和正版的全場三分球較量一下高低，”比賽的後遺癥讓他走路姿勢仍有些一瘸一拐，於是黃瀨幹脆大咧咧盤腿坐到地上，歪著腦袋一手托著腮，“不過這面墻上的畫，當初說好是等我贏過小黑子他們，用來為我慶祝的。可惜現在，我都有點不好意思看到自己被這樣畫在墻上了啦。”

“我每天上學經過車站，都能看到你的牛仔褲廣告。你的臉簡直無處不在，你就當這只是又一幅手繪版的你的廣告，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因為這是你畫的啊，而且還把我畫得這麽好看。簡直就像在對我說，如果我不能把自己的能力發揮到極致，就是對不起你對我的期待。”

“我沒有那麽說過。”

“但我是這麽想的啊，”他此刻笑得無比燦爛，仿佛任何失落情緒在這張臉上都不曾存在，“如果你不在意，那就當是我對自己的高要求，你說你喜歡了我那麽久，我才不要辜負你對我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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