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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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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和以是百年難得一遇的軍事將才。由他親自領兵,從北一路南下,當地官府的護衛根本抵擋不住正規軍隊,所到之處皆當地百姓。周和以下令,只要投降便絕不濫殺無辜。短短三個月,連奪下周修遠十五座城池。

虎賁營日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趕過去,兩隊人馬在周和以發兵四個月後的第一次交鋒。

第一排士兵執盾,第二排弓箭手。雙方陣前對峙,虎視眈眈。

虎賁營將領林志高舉著寶劍,黑甲紅披,一馬當先地立於眾將士之前。他的身旁羅秀亦是一身玄色鎧甲,背上負劍地跨坐在白馬之上。他高舉著手中的孩童,頭一個沖出來叫陣:“周和以!看看這是什麽?”

烏泱泱的人頭將前排遮得嚴實,若有似無的孩童受驚的哭聲傳出來。

只見西北軍從中緩慢開了一條小道,周和以跨著棗紅大馬從中飛馳而過。他如今身子尚在恢覆之中,消瘦的身形與無邊的美貌仿佛紅衣鬼魅從眾將士中穿梭。羅秀看到他的瞬間,眼中冒出惡意的光:“十九殿下好福氣,喜得一對龍鳳胎!”

周和以從背後沖出箭矢,飛馳中拉滿弓,對準了高舉孩童的羅秀。

虎賁營弓箭手立即高舉弓箭,對準駕馬而來的周和以。

與此同時,西北軍也迅速舉起了弓箭。

雙方人馬嚴陣以待,劍拔弩張,氣氛一觸即發。羅秀單手拎著小孩衣領,孩童的哭聲震耳欲聾。他卻咧開嘴笑得惡意森森:“本將再次奉勸十九殿下早早撤兵,不然本將手這麽一松,這兩位脆弱的小世子小郡主可是要摔下去粉身碎骨的,哈哈哈哈!”

周和以臉色極其難看,看羅秀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死人。

“本、王、命、你、放、下!”

“放?”有龍鳳胎在手,羅秀根本有恃無恐。此時被周和以箭尖所指,他不為所動。他就不信周和以能枉顧自己一雙兒女的性命。羅秀捏著小孩兒的腿,捏得孩子嚎啕大哭,心中惡意翻騰,“王爺您下令撤兵,我們自然會放。”

周和以怒極,“本王叫你們放下孩子!!”

哪怕上輩子沒有周修遠的命令,羅秀也極為討厭周和以這個人。羅秀額頭青筋一跳,作勢就要將懷中孩子摔下去。

然而就在他松手的瞬間,周和以三箭齊發,直奔羅秀而去。孩子經此番驚嚇,哭聲撕心裂肺。一旁林志大驚,見繈褓快要落地,飛身便要去接。孩子可是談判的重要籌碼,若為一時之氣折在這裏,那才是得不償失。

他速度很快,半空中接住孩子就地一個打滾,安全落地。

而另一邊羅秀飛快躲閃,箭矢雖避開了要害,還是紮入了他的肩膀。羅秀吃痛摔下馬,耳邊響起嗖嗖地箭矢破空聲兒,擡頭的瞬間,又有三支箭矢直奔他的面目而來。羅秀揮劍劈開箭矢,狼狽躲閃:“周和以,你瘋了!!”

“本王最討厭威脅!”周和以眼神仿佛惡鬼,盯住抱緊了繈褓的林志。

林志早聽聞十九皇子脾性古怪,行事乖戾。今日一見,果然如此。懷裏的一歲小孩兒哭得不住地打嗝兒,林志怒而直視周和以:“親生骨肉都能射殺,殿下當真好氣魄!”

周和以不願與他多費口舌,拉弓射箭,迅速打亂了局勢。

陣前交戰,宮中也亂作一團。劉太後揭穿明德帝駕崩的真相,被周修遠打壓下去的周姓皇室親王心思就浮動了。帝位動人心,哪怕他們沒本事卻不妨礙沒有自知之明。都是明德帝親生,這個皇位周修遠坐得,他們憑什麽坐不得?

人心浮動,京城人心惶惶。長公主憂心長安背負禍國罪名之事,並未發生。內戰爆發,他們只當周修遠深謀遠慮發現周和以的野心,提前扣住了周和以的妻眷。

翠平宮還是一如往日,除了每日果蔬食材藥材可進入,不準任何人進出。

經由孫太醫的悉心調養,長安的身子已經恢覆了大半。雖說還有些消瘦,但已然不是半年前形銷骨立的模樣。陸承禮期間偷偷進來過一次,只稍稍坐了一會兒便走了。告知長安龍鳳胎的現狀,順便也將外頭的情形說與長安聽。

龍鳳胎如今已經兩歲了,不知父母也沒有憂愁,喚陸承禮為爹。

陸承禮悉心教養著,兩個孩子都養得胖墩墩的,康健得很。聽陸承禮說,年紀沒多大,整日就上樹打鳥,招貓逗狗,皮實得不行。長安一面想一面笑,就是陸承禮走了許久她還在笑。這算是她長久以來,最開懷的一日。

孫太醫一晃兒,在翠平宮也住了一年多。他一個老頭兒也沒什麽喜好。除了替長安調養,大部分時辰都在侍弄花草。說來翠平宮托孫太醫的福,遍地開滿鮮花。

周修遠還是雷打不動的每日來坐一會兒。他知道長安不讓他碰,已經許久沒有動過念頭。每次來就坐在長安身旁,盯著她瞧。長安任由他看,該做什麽做什麽。長此以往,兩人也莫名多出了一種相安無事的氛圍來。

這日周修遠前來,坐了一個時辰還不走。他仿佛很疲憊,雙目裏都是血絲。他並未像往常一般沈默,開口問了長安道:“若是朕死了,你可會高興?”

長安跟孫太醫學了種花,拿了個小鋤頭在慢慢地刨土,頭也沒擡。

“長安,姜長安,”周修遠不知是在跟誰說,呢喃般地道,“朕這一輩子沒對誰付出過真心。女人也好,兄弟也罷,甚至是親生父親,只要礙了本王的路,本王都會毫不留情地斬殺。姜長安,你是不是覺得朕說對你是真心的,十分可笑?”

長安眼睫動了動,撚起一點細土湊到鼻尖嗅了嗅,將種子放進坑裏。

“你為何不說話?如今,你連跟朕開口的耐心都沒有了?”

推到土堆,將坑埋上。長安擡頭看了他一眼,轉身娶了個小瓢,舀水澆在種子上。那股漠視的態度,當真比冰雪還冷漠。

周修遠捂住了雙目,久久沒有勇氣再開口說一句。

直至長安將一小袋的種子全部種完,扛著鋤頭離開,周修遠才恍若驚醒一般站起身。他的衣裳被草木打濕,周修遠看也沒看,轉身離去。

孫太醫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這番情景,真是叫人不知說什麽是好。

時光如白駒過隙,眨眼就過去五年。

周和以用兵如神,一路從北往南隊伍不斷壯大,攻下的城池也越來越多。五年後的寒冬,他的軍隊終於抵達了京城城門樓下。城內風聲鶴唳,兵荒馬亂。已經續上短髯的周修遠這一日還是如常地去了翠平宮,長安正在窗邊煮茶。

五年後的長安,已然美到驚心動魄。哪怕坐在一處靜靜地發呆,也是一幅令人心曠神怡的神女圖。孫太醫還留在翠平宮,從一開始畢恭畢敬,到如今與長安坐在一處吃長安煮茶。

周修遠來時,一老一少就著寒梅不知在說些什麽,神情皆是愜意。

大雪將整個翠平宮銀裝素裹,那傲雪的紅梅仿佛白雪地裏刺眼的血色,極紅極艷。周修遠站在廊下,目不轉睛地盯著一身血紅大麾的長安垂首弄茶。

王匆老了許多,看了眼長安又看了眼自家主子,心裏嘆息不已。

一般人的心就是石頭做的,被人捂了這麽久也該化了。麗妃娘娘當真是鐵石心腸,整整六年,不給陛下一個正眼,一個好臉。便是他這個無根的人瞧著都心酸。

周和以的將士沖進宮,實在大年三十的晚上。

長安早就接到夜梟的線報,換了最輕便的衣裳,一夜未眠地等著。宮外的廝殺聲響徹雲霄,火光映照得半邊夜空都亮了。三更天的時候,翠平宮的大門被從外狠狠地撞開。長安刷地一下從榻上站起來,開了房門便朝外飛奔。

她的內殿離宮門較遠,地上都是冰雪滑的厲害,這都阻擋不了長安急迫的心。她拎著裙擺,跌跌撞撞地往宮外沖。不知跑了多久,外面又下起了大雪。冰冷的雪粒子沾到臉上,冰涼刺骨,卻怎麽也澆不滅長安心中的火熱。

不知跑了多久,感覺有一個世紀那麽久,長安才從內殿沖到了二門。

廝殺聲停了,吵鬧聲止了,庭院裏鴉雀無聲。仿佛天地間就只有長安一個人急促的呼吸聲。她腳下的鞋子被雪水打濕了,裙擺也濕了……

長安從二門沖到花園,就看到一群黑衣甲胄的將士安靜地候在庭院角落。一個一身紅色長袍,蛇形紅玉簪的修長身影立在眾將士之前。他消瘦了很多,腰肢細得仿佛柳條兒。長安站在高高的臺階之上,重重地吐出一口氣,高聲喊:“周和以!!!!”

周和以仿佛被雷劈中一般,瞬間僵直了身子。淩冽的寒風吹得他鬢角的發絲飛舞,他一雙狹長的眸子瞪大,轉過身。

“周和以——”

周和以沒動,忽然聽到耳邊衣擺獵獵聲。

他刷地擡起了頭,就看到高臺之上那個身影縱身一躍。周和以嚇得半死,身子比腦子快,張開雙臂就撲過去接住跳下來的人。

長安直至落入一個久違的蓮香的懷抱,雙目迅速盈滿淚水:“周和以,你來接我了。”

周和以胸口劇震。

許久,許久,他才將臉埋進長安的頸側:“是啊,我來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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