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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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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 ”周修遠一身龍袍, 仿佛剛剛才從早朝下來,“吃了一路的安神散,身子可有哪裏不適?孫太醫就在外頭候著, 你梳洗妥當後, 叫太醫再號個脈。”

長安恍惚地看著他, 這才註意到窗外的天色大亮, 草木微微枯黃了。

玉門關離京城幾百公裏, 便是快馬加鞭, 一夜的功夫也不可能走這麽遠。所以到底過去多久了?現如今是什麽時辰?周和以如何了?他的那身傷……

“周修遠你究竟要做什麽?!光天化日之下擄走弟媳,這是被女色糊了心,連人倫道理都不顧了嗎!”長安心中驚恐, 蜷縮著腿窩在浴桶中, 整個人繃直得仿佛一只蓄勢待發的弓。眼睜睜看著周修遠緩步靠近,她厲聲呵斥道,“你身為一國之君,理當做天下表率!這般小人行徑,就不怕宣揚出去為天下人恥笑嗎!”

“弟媳?”面對長安的指責,周修遠根本不為所動,“你如今是麗妃, 將會入住翠平宮。是朕新得的愛寵,麗妃娘娘。”

“住口!”長安怒急,慌張地便四處翻找。

然而凈室裏除了些換洗的衣物,盛香薰的器皿, 也沒什麽趁手的東西。長安左右看,胡亂地抓起一旁架子上正在燃著的香爐便狠狠沖周修遠擲了過去。

鎏金的香爐加雜著火星,咣當一聲砸在周修遠腳下。火星子濺出來,燎得周修遠龍袍下擺都燒出幾個洞。宮人們瞬間跪了一地,周修遠卻盯著浴桶中驚慌失措的美人,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原以為是個溫順兔子,沒想到脾氣還挺大。”

周修遠不僅沒生氣,反而彎腰去撿起翻了的香爐,轉身輕飄飄地放到長安的手邊。

縮進了水中長安雙手抱胸,死死盯著他,一雙美眸都噴出火來!

周修遠不以為意。他垂眸,眼睛凝視著長安,繞著浴桶緩慢地走動:“莫要鬧脾氣了。今日你才醒,初入皇宮又遭遇了變故,鬧點小脾氣,朕不與你計較。往後就安心在朕的身邊待著。至於十九,你莫要惦記了。”

“你這是何意?!周和以他如何了?”

“如何?”周修遠臉上露出類似暢快的笑意,“玉門關那等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他身中劇毒,你說他如何?”

長安的心仿佛被捏住一般,眼睛都紅了:“周修遠!”

“安心呆在宮裏,朕會好好待你的。”丟下這一句,周修遠大笑著走出了凈室。

長安在宮人戰戰兢兢的伺候下沐浴更衣,渾渾噩噩地被扶出來,孫太醫早早在外頭候著了。等宮女傳喚,背著藥箱躬身進來。

軟榻上的美人,太醫們自然都認得。那日宮變,長安率領三萬精兵及時解困之事是眾目所睹的。孫太醫瞧著如今面色慘白的溧陽王妃,小步走近。宮人隨侍在一旁,將長安的腕子遞出來。太醫心裏不由地一陣嘆息。容色太盛,易招禍患……

他兩指搭在長安手腕上,凝眉號脈。

須臾,孫太醫眉頭微微蹙了起來:“王妃,請您將另一只手遞給下官。”

“什麽王妃,這位是麗妃娘娘!”長安還沒開口,一旁小宮女立即糾正道,“孫太醫你如何能喚主子……”

“閉嘴!”長安出言打斷,將另一只手遞給孫太醫,“太醫。”

孫太醫看了一眼漲紅了臉的小宮女,垂眸,凝神繼續號脈。他一聲不吭,殿中靜得仿佛一根針掉下來都能聽得見。須臾,他突出一口氣,又看了一眼宮人。

長安會意:“你們先退下。”

“太醫,娘娘的身子到底如何了?”小宮女猶豫地不想退,“陛下憂心娘娘身子狀況,正等著脈案呢。你可別隱瞞!”

“退下!”長安厲呵,“叫你退下聽不懂?”

小宮女嚇了一悚。

扭頭對上長安的眼睛,縮縮脖子,猶豫地退下了。

人一走,孫太醫壓低了嗓音便直言不諱道:“王妃娘娘,脈象有些微弱,但下官決計不會診錯的。娘娘您的腹中如今已有一個多月的身孕。昨兒脈案上沒寫明,給您診脈的那位太醫怕是也診出來了。不知出於何種緣由沒直言……”

長安瞳孔劇烈一縮,低頭看向自己的腹部:“身孕?一個多月?”

“嗯,”孫太醫點點頭,“用了太多安神散,有些傷。”

長安微微睜大了眼睛,手輕輕放到腹部,身子控制不住地顫抖了起來。

孫太醫這會兒也看出了長安處境窘迫。好好兒的溧陽王妃,本該隨溧陽王一道前往北疆,卻在溧陽王離京的兩個多月後莫名其妙出現在宮中。且不說其中曲折如何,溧陽王妃腹中又有了身孕,這都是要造孽啊……

“安神散是什麽?”長安恍惚了片刻,立即問道。

孫太醫嘆氣:“致人昏睡的藥。一般劇痛難忍之時,開一些,叫人忘記疼痛的。”

長安立即懂了,就是迷.藥一類的東西。算算路程,從玉門關到京城,至少一個半月的路程。便是快馬加鞭,日夜兼程也得半個月。周修遠為了叫她不掙紮鬧事,居然給她用了這麽久的迷.藥!簡直是喪心病狂!

可不就是喪心病狂嗎?孫太醫摸著長安的脈象,這孩子如今還留得住,當真是命大。

“王妃娘娘預備如何?”孫太醫嘆氣,“脈象已經很微弱了。救不救得了另說,便是救下來,往後孩子身子骨兒也弱……”

“救!”長安不等他說完,一把抓住孫太醫的胳膊,盯著他的眼睛斬釘截鐵道,“必須救!便是用最珍貴的藥也得救!”這是她跟周和以的孩子!

孫太醫被她抓得一楞,“王妃?”

“太醫,”長安這一會兒從驚懼憤怒到驚喜愕然,心思高低起伏,又迅速冷靜,心口砰砰跳個不停。奢華的宮殿叫人無所適從,但撫摸著腹部,長安做了決定不過一瞬的事兒,“這件事,你先瞞著,莫要透露出去。”

孫太醫絕世久經內宮,長安這番心思轉變,他立即明白了。

想著溧陽王與溧陽王妃伉儷深情,這番變故,怕是禦前那位垂涎溧陽王妃這弟媳的美貌了。說是造孽,還真是造孽,聖上未登基前就因女色鬧出過事兒,果不其然,改不了。心思幾番撚轉,他點了點頭:“王妃放心,下官省的。”

翠平宮這一番變故,遠在北疆的周和以是不知的。

青紗帳中,一動不動仿佛死人的周和以眉頭蹙了蹙,平放在身子兩側的手指抓了抓被褥,終於睜開了眼睛。屋子四處的帷幔垂下來,遮得四處無光。周和以動也不能動,躺太久,身體僵硬得仿佛動一下,都能聽到骨頭碎裂的聲音。

來人啊……

太久沒有動嘴,嗓子根本發不出聲音。

周和以艱難地敲動了床榻一邊的柱子,發出輕微的噠噠的一聲響動。安靜得仿佛死了一般的屋子這一瞬間活過來,一個人跌跌撞撞地沖進來。期間碰倒了椅子,發出嗞啦的刺耳聲響:“主子,主子您可算是醒了!”

是方自仲,他早一步來到北疆,安頓好一切。日盼夜盼兩位主子的到來。結果等了一個月,卻等來了差點斷氣的周和以,女主子不知所蹤。

“主子您可算是醒了!哇,您可算是醒了!”

方自仲多老沈持重的一個人,撲到床榻上便哭天喊地起來。他怕啊,他是真的怕!周和以被帶回來的時候,只剩下一口氣。十幾個大夫沒日沒夜地拔毒診治,耗費了一個多月,才堪堪將主子給救過來!

若非夜梟用特殊古法吊著,就差那麽一點,人當真差點就沒了……

周和以嗓子裏猶如火在燒,幹涸得發不出一絲聲音。方自仲哭了半天想起來,連忙去桌邊倒水,又跌跌撞撞跑回來扶著周和以,小心翼翼地餵他喝水。

接連餵了四杯水下去,周和以才好了許多。

方自仲小心地將人放下去,一面將杯子擱到桌案上一面飛快地將這一個多月來,北疆發生的種種說與周和以聽。與此同時,從屋頂落下的暗衛也從旁補充。早在一年前,周和以便派了暗衛遠赴北疆。事實上,他早就做好了來此地落腳的打算。

暗衛言簡意賅,迅速匯報完畢,這才說起了玉門關遇刺的後續。

他說完,室內一片死寂。

許久,周和以沙啞的嗓音低低地響起:“也就是說,你們趕到之時,王妃早已不知所蹤?”

“是,”暗衛,也就是暗一,低垂著眼瞼盯著腳下的地磚,“刺殺主子的人,是來自江湖有名的刺殺懸賞樓。幕後之人下了大價錢,請來的時懸賞樓前三十的頂尖殺手。江湖規矩,懸賞樓不會輕易透露背後賣賣之人,所以暫且沒查出是誰。”

“往宮裏查,”周和以捂著嗓子,用手又指了指杯子,道:“這件事,與周修遠脫不了幹系。”

方自仲會意,連忙去倒了一杯溫水,扶著周和以慢慢飲下去。

“周修遠早就想要本王的命,除了他,本王還真想不到有誰會花這麽大的代價來刺殺。”周和以肯定的說。今日這一筆,他記在心上!“王妃失蹤之事,務必在三日內給本王結果。若刺殺出自於周修遠之手,王妃十之八.九,也在宮裏。”

方自仲餵水的手一頓,險些打翻了水杯。

周和以瞥了他一眼,緊抿著唇,神情越發的冷淡,實則已經心急如焚了。他到是寧願長安人在周修遠手中。畢竟憑周修遠對長安的覬覦,落周修遠手中,長安至少不會吃虧。怕就怕長安被旁的什麽人帶走,長安生得那副美貌,若是落入他人之手,可就不知道會遭遇什麽事情。

紅雪紅月紅星三人早在外頭候著,沒女主子在,他們也不敢往男主子身邊湊。一個個伸著脖子,巴巴地等著屋裏人的動靜。

方自仲在伺候周和以吃了藥之後退下,暗一方才伸手進胸口,掏出一竄珠串。

“這是屬下在馬車附近撿到的。”他雙手高舉,呈到周和以面前,“應當是王妃發覺不對,趁人不備摘下來丟在馬車附近。”

周和以看著珠竄,心裏忽地揪起來。這個女人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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