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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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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承禮被擡回來, 一身一腦袋的血, 長安差點沒以為他死了。撲過去小心翼翼地探了探他鼻息, 雖有些微弱但確實還活著, 長安才狠狠吐出一口氣。

長公主見她這般也有些觸動, 拍拍長安的手安撫道:“無事, 太醫會診治的。”

太醫來得很快,半個時辰不到便到了。

來人是太醫院院正張成鐘, 醫術最是高超不過。只見太醫一身藏青的官服, 神態冷靜, 屁股後頭跟著兩背藥箱小跑的侍童, 看起來就一幅絕對靠譜的模樣。長安的心弦松了松,站起來就想迎出去。不過卻被心中令有打算的長公主給攔住了。

長安瞧了長公主一眼,長公主沖她搖頭,她於是只能巴巴站在三步遠的地方。

常松小七倆人隨孫嬤嬤進了公主府, 此時正在門外等著。翠娘是女子,倒是被允許進了屋門如今人就在床榻邊安靜地候著。

張太醫進了屋, 丫鬟引著, 徑自往床榻邊去。

伺候的丫鬟很是小心地打著簾子,因著長安太緊張, 下人們生怕觸了她的黴頭, 別說說話, 就是連吸氣都小心翼翼的。此時壓低了嗓音,把陸承禮的情況跟張太醫一一說明。張太醫聽得很仔細,了解了情況便開始診脈。

他先是把了脈, 而後又小心地翻看陸承禮的傷。

事實上,方才在醫館,醫館坐堂大夫已經做了處置。之前流血不止的後腦勺,血已經止住了。不過到底是失血過多,此時脈象,有些不大好。

張太醫嘆了口氣道:“傷口太深,今夜定然會發高熱。”

長安有一點點現代醫學常識,所以也清楚。陸承禮這麽重的傷,有點類似於現代發生重大車禍。失血過多,又正好趕上細菌繁殖快的溫暖夏季。在沒抗生素的古代,是非常非常容易感染。一旦他高熱不退,十之八.九會一命嗚呼。

於是她根本不敢打擾,瞪大了眼睛等著太醫說。

“這位公子先前便受過傷,底子沒養好。這回又傷了一回,怕是不好挨。無論如何,一旦他燒起來,想方設法也得把高熱降下來。”這等外傷引起的重癥外人是幫不了的,只能靠病人自個兒的意志,“否則,便是華佗在世也救不回來。”

長安連連點頭應下,她很清楚,非常清楚。

太醫又嗅了嗅陸承禮頭上藥粉的味道,當機立斷,命藥童拆掉,重新上藥。雖說治外傷的方子大同小異,但太醫院的方子總是要比外頭好太多。

藥童年紀小,上藥伺候卻做得十分妥帖。長安在一旁瞧著他有條不紊地擦拭傷口,重新上藥,就聽太醫又道:“這位公子先前的傷,傷到根子,沒調養好。若是明早高熱退下去,便著這個方子替他調理身子。”

翠娘眼疾手快地上前接過,遞給長安。

長安接過來一瞧,猝不及防的尷尬。草書繁體字,對不起,她特麽的一個字都不認得。長公主坐鎮一旁,見著孫女僵硬的臉色,擺擺手,孫嬤嬤立即上前接過長安手中的藥方。她淡淡一笑:“主子若信得過奴婢,不若這方子不如先叫奴婢收著?”

調理肯定還是專業的人來,長安沒拒絕,點點頭就給她了。

孫嬤嬤收進袖子裏,行了一禮,轉身出去。門外一直有人在,孫嬤嬤喚來一個小丫頭,就把藥方給了她。

且不說這頭孫嬤嬤吩咐完了小丫頭去庫房備好陸承禮要用的藥,轉頭進來,就瞧見自家主子盯著小主子,又要紅了眼睛。她忍不住心中嘆息,山溝溝裏吃個飽飯都算奢侈,又哪可能會送主子去學堂識字?唉……

長安如今是全然沒心思去關註長公主主仆如何想,她圍著太醫,全心全意惦記著陸承禮的傷。

說起來,陸承禮這傻子跟著她這大半年,福沒享,罪卻遭了不少。拖著虛弱的身子跟著她東走西竄的,不知吃了多少苦。路上又是被好難色的畜生覬覦,如今又被人打成這般……長安看著榻上生死不知的人,心都酸得一抽一抽的。

……罷了罷了,只要承禮這次能好好的,往後他想吃什麽,她都給他做。

心裏發誓,那頭藥童可算是替陸承禮收拾好了。

太醫又診了一遍脈,走到書桌邊,提筆就又寫了一個方子。這回不必翠娘上前,孫嬤嬤自會接過去。太醫是認得孫嬤嬤的,這是長公主身邊形影不離伺候的體面人,於是道:“這是外傷藥,嬤嬤記著,每隔兩個時辰換一次。”

孫嬤嬤連連點頭。

又聽張太醫說了好些養傷調養該忌諱的事兒,她都一一應下,記在心裏。

這頭替陸承禮瞧完傷,一直坐在窗邊看著的長公主才開口,叫張太醫替長安也瞧瞧。長安出了點皮外傷,沒遭什麽罪。畢竟她力大如牛,那王沖要色下人不敢傷她。心裏頭顧忌著,就根本沒能近她的身。

不過長公主不放心,姑娘家擦破點皮都是天大的事兒,何況長安的半張臉都出血了。

張太醫與長公主是老交情了。此時瞧著眉眼裏與安瀾候極其相似的少女,嚴肅的臉都繃不住震驚的神色。這姜家的郡主他不是沒見過,如今眼前的這位又是怎麽回事?

長公主顯然沒有遮掩的意思:“這是本宮那淪落在外的親孫女。”

親孫女?張太醫憶起沅蘿郡主那張清秀的臉,再瞧長安,忽然間駭然。這,這……

長公主也沒工夫給他多說什麽,只說:“今日才找回來。張太醫你且替她仔細把把脈,這些年囡囡在外頭吃了不少苦,你給瞧瞧她身子可要調養。”

當太醫的哪有糊塗人?常年游走後宮,立即一個轉念便將其中的事兒給猜的七七八八。不過這等駭人聽聞的勳貴秘密,也不必他個大夫來說三道四。他於是只緩了臉色,給桌上墊了塊帕子,請長安將手腕放上來。

長安覺得自己身子非常強壯,但看一下也沒什麽,就把手遞上去。

診了脈,還是能診出點東西的。長安隨說面上與常人無異,實則是很有些脾虛的。畢竟山溝裏缺衣少食,她能從陳阿奶手裏摳出多少吃的,也養不出底子裏的紮實。只是這點子脾虛並不影響什麽,倒是宮寒要多註意。

“年紀還小,調理也方便。”張太醫直言不諱,“姑娘身子,大體上是好的。”

換句話說,就是要補。

長公主放心了。補身子不是什麽難事,一旁孫嬤嬤王嬤嬤也記在心上。

這頭都診治好了,張太醫便也沒多留。留下了兩個善於照看病人的藥童,自個兒背著藥箱便與長公主告辭。

長公主擺擺手,孫嬤嬤親自送他出去,事情便算告一段落。

折騰了一天,窗外天色已漸漸黑沈,長公主驚覺自己也有一日沒用膳了。於是招呼了長安,祖孫倆去用些東西墊墊肚子。

長安吃不下,但想著陸承禮這裏她著急也沒用,便起身隨長公主去。

正屋門外,姜怡寧扶著貼身丫鬟的手,跪了將近一個時辰。安靜的廊下無人管她,她只又恨又痛,覺得膝蓋痛得她快要死了。她姜怡寧,自從穿越到這個世界,從來就沒有吃過這麽大的苦頭。心裏恨得要命,她卻知道這時候絕對不能退。

一旦這個時候嬌氣,她就真的要被掃地出門了。

長公主的性子她如今勉強也算知道一點,看似冷硬無情,其實心軟得厲害。此時之所以這般對她,全是因為那個陳二花太慘了。若非陳二花在公主府門前被歹人欺辱,差點被人玷汙,她今日就絕不會是這種境況。

比可憐是吧?

可以,你陳二花可憐,我姜怡寧一樣也可憐。

占了你的位置不是我的錯,是這具身體的母親換的,我也很無辜。姜怡寧她當了十四年的姜家嫡女,十幾年的郡主,從來都是天之驕女。如今一朝全盤崩塌了,這難道就不慘不可憐嗎?養在膝下十四年的人,她就不信長公主能舍得,這樣把她打發走!

事實上,她確實吃準了長公主的心思。

長公主若真不要她,此時她就沒可能跪在長公主院子外,早就被人攆出去了。

養個寵物幾年還有感情呢?何況當孫女疼十幾年的人!

長公主心中雖恨極了陳王氏掉包,害得她親孫女吃苦,但對姜怡寧這個有才氣又貼心的養孫女,她到底是有感情的。誠如姜怡寧想的,長公主之所以這般恨極,長安在她眼皮子底下受了罪是導火索。第二,她正在氣頭上,洩憤之舉而已。

姜怡寧咬牙跪著,身子其實已經搖搖欲之,卻死撐著不走。

天色越來越暗,屋裏點了燈。

長公主與長安用了點晚膳,又跟長安說了些話後,激蕩的情緒已然緩和了不少。她端坐在軟塌上,身旁是王嬤嬤藍衣在伺候。

須臾,她問了一句:“怡寧還跪在外頭?”

王嬤嬤眉心一動,點了頭:“是。”

“一下午就沒走?”

“郡主,不,姑娘從殿下您叫她出去之後便一直跪在外頭,”王嬤嬤自是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斟酌地回道,“似乎不知自己犯了何錯,哭得很是傷心……”

長公主聞言,沒有說話。

一陣風過,燭火搖曳,內室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正當這時候,門外忽然傳來一聲驚呼。而後就是丫鬟驚慌失措的大喊,隱隱夾雜著哭泣:“郡主!郡主你怎麽了?!來人啊!郡主昏過去了!”

王嬤嬤默默地屏住了呼吸,沒敢吱聲,就安靜地等著。

許久之後,王嬤嬤聽到一聲嘆息,長公主說:“罷了,把人送回院子去。”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啊,我做到了,我要起床了,去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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