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起來很不開心呢。”祈織把手放在繪理的頭上，輕柔的摩挲著，嘴角的笑容很淡，琥珀色的眸子裏溫柔一閃而過。

繪理點點頭，又搖搖頭：“祈織哥哥，雖然我知道姐姐每天都很忙，送我去學的話時間可能會很緊張……”繪理低下頭，細碎的劉海蓋住她那雙氤氳著水汽的眸子，“雖然我能理解，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還是覺得很難過。”

祈織笑了，拉起繪理的小手準備過馬路。

繪理聽話的回握住祈織的手，繼續說著：“祈織哥哥，很多事情我們明明知道，但是為什麽心裏還會覺得這麽難受呢？”

“是啊，為什麽呢？”祈織喃喃地重覆著繪理的話，末了，淺淺地笑了出來，“或許等繪理長大了，就明白了吧。”

繪理不是很明白祈織說這句話的意思，為什麽很多事情一定要等自己長大才算懂？究竟長到幾歲才算長大呢？

“繪理不喜歡哥哥麽？”看到繪理一臉糾結的表情，祈織突然有了想逗逗這個小鬼的心思。

“喜歡啊！”繪理點點頭，如實回答道。

“那為什麽哥哥送你的時候，你這麽不開心呢？”

一句話，把繪理問的楞住了，為什麽哥哥送自己的時候就不開心呢？哥哥們和繪麻姐姐一樣都是很疼自己的呀，既然這樣，那自己究竟會因為什麽不開心呢？想到這兒，繪理握緊了祈織的手，小眼神兒堅定的看著祈織，朗朗地回道：

“我很喜歡祈織哥哥！家裏的哥哥們，我也都很喜歡！

“嗯？”這小鬼慷慨激昂的模樣，倒是挺有趣。祈織微笑著看著繪理，期待著繪理接下來的話。

“雖然今天姐姐沒有送我，但是有祈織哥哥陪著我，我也是很開心的。”說這句話的時候，繪理臉上抑郁的表情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卻而代之的是一張包含著燦爛笑意的面孔。

“恢覆的很快嘛……”祈織微笑著刮了一下繪理的小鼻子。小孩子果然還是有小孩子的好處的。

“嘀——嘀——”

公交車鳴著長笛駛進站臺。一時間熙熙攘攘的人群不要命的往往車門處擠。繪理下意識的抱緊了祈織的胳膊，跟著祈織一塊兒上了車。

座位已經全部被占了，車上的人摩肩接踵，衣服之間相互摩擦著，為本來悶熱的車廂增添了幾分煩躁。不時地傳出幾聲咒罵，無非是誰猜到誰的腳，是誰又弄臟誰的衣服之類的。售票員還不要命的扯著嗓子嚎著：“往後面走一點，再走一點。”

把繪理小小的身子箍在懷裏，祈織皺著眉往後面挪動了幾步，走到車後門靠窗的位置。

公交車緩緩地起步，所有人因為慣性往後傾斜，繪理更是緊緊的摟住祈織的脖子。

“祈織哥哥……”

“嗯？”

“感到辛苦的話就把我放下來吧，我沒問題的。”

祈織搖搖頭，笑道：“沒關系，繪理很輕呢。”

之前為什麽沒有發現？看著祈織臉上的笑容，繪理疑惑的開口問道：“祈織哥哥為什麽會露出這樣的笑？”

“嗯？”祈織有些疑惑的看著繪理，不明白繪理為什麽突然這麽說。

“因為啊，明明祈織哥哥嘴角是帶著笑的，可是眼睛裏卻沒有絲毫的笑意啊。”繪理也沒有多想，只是單純的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罷了。之前倒沒怎麽註意，但現在這麽近看的話，好像真的……

看到繪理這麽聚精會神的看著自己，祈織下意識的把目光轉向別處，沒有任何回答，只是靜靜的看著車外一閃即逝的建築物。

祈織哥哥會不會生氣了呢？繪理不安的抓了抓祈織的衣領。

祈織閉上眼睛稍稍平定了下情緒，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沒有了剛剛壓抑感。

“繪理，你對我們這些新的家人都有什麽樣的印象呢？”

原本的話題被祈織帶著一種輕松的口氣刻意轉移了。然而，對繪理這個小家夥兒來說，這種細枝末節她是無論如何也註意不到了，仔細的在腦中回想了一下，繪理便如實回答道：

“雅臣哥哥和小彌是我最早認識的兩個人了，那個時候因為點意外啦，小彌騎自行車的時候不小心撞到姐姐了，姐姐的膝蓋都出血了呢，看起來都覺得好痛！不過雅臣哥哥很厲害很快就把姐姐的傷口處理好了，還給了我很好吃很好吃的糖，所以我很喜歡雅臣哥哥。當然啦，小彌是我的朋友，我也很喜歡小彌。”

奇怪，雅臣哥不是暈血嗎？那還怎麽給別人包紮傷口的？祈織心裏有點疑問，看著繪理繪聲繪色描述的模樣，當下心頭一笑，小孩子嘛，說話總會誇張一點。

“然後進門的時候，認識的就是右京哥哥了，說起來，那個時候，右京哥哥在門口和姐姐聊了好一會兒呢。偷偷告訴你哦，那個時候我對右京哥哥印象不是很好呢……”

“嗯？為什麽呢？”

“因為啊，那個時候，我可是又累又渴的，可是右京哥哥只顧和姐姐在門口聊天了，可苦了在一旁等著他們的我了。”繪理說著，像是想起了什麽似得，黑溜溜的大眼睛裏也漸漸染上了慍色。

這小鬼頭還真是一點情緒也藏不住，什麽都表現在臉上了。微微換了個姿勢，祈織換了另一只手臂抱住繪理。

“可是呢，後來啊我發現右京哥哥真的是一個很溫柔很體貼很細心的人呢。”說這句話的時候，繪麻黑珍珠似得的眸子裏幾乎在放光，“因為昨天晚上的時候啊……”說到這裏，繪理突然頓住了，雙手緊緊地捂住嘴巴。

“昨天晚上怎麽了？”出於好奇，祈織開口問道。

“抱歉呢，祈織哥哥。”繪理低著頭，小臉兒漲得通紅：“我和右京哥哥約定好了不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告訴任何人的，我們打過鉤鉤的，對不起。”

祈織搖搖頭，說沒什麽，他本就不是好奇心旺盛的人，不過還是有些詫異，沒想到右京哥那樣的人也會做這麽孩子氣的事情，似乎有點讓人難以想象。

“然後就是椿哥哥和梓哥哥啦，這是我生平第一次見到雙胞胎呢，感覺好神奇。”繪理兩眼放光的說著，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似得，“不過，感覺椿哥哥和梓哥哥只有模樣一樣，其他好多地方都不像呢……”

椿哥和梓哥啊，祈織在腦海裏回想著小時候兩人總是形影不離的模樣。他們兩人感情一直都這麽好。

“……姐姐跟我說，椿哥哥是太喜歡我了，但是不知道怎麽表達，所以有哪些地方做的不好，也不要生椿哥哥的氣。梓哥哥對我也很好，很溫柔的一個人。”

想不到這個小鬼看起來馬馬虎虎大大咧咧的，心思倒挺細膩。

有那麽一瞬間，祈織似乎從繪理身上看到了一個人的影子，是了，她曾經也是這個樣子，雖然有時候毛毛躁躁的，但是卻有一顆很溫柔細膩的心。

“……祈織哥哥？祈織哥哥？”

回過神來，發現繪理好奇的盯著自己的臉看。

“怎麽了，繪理？”

“祈織哥哥又露出那樣的表情了呢。”似是嘆息一般，繪理的語氣聽起來有些難過：“我總覺得，祈織哥哥的溫柔和右京哥哥還有梓哥哥他們不一樣，笑容也是。”

這孩子的直覺是不是太敏銳了點？一時間，祈織也不知道說什麽回應比較合適，伸出手捏了捏繪理的小鼻子，祈織笑著回應道：“你這個小鬼頭，小腦袋裏整天裝的什麽呀！”

繪理伸出小手撫摸上祈織的臉，一雙迷茫的大眼睛怔怔的看著祈織：“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只是……下意識的就這麽覺得了。”

“叮咚——”

是公交車到站的聲音。

“好啦，我們下車吧。”祈織抱著繪理，從後門下來。同時心裏面有點感謝公交車到站的正是時候。說實話，面對那孩子那樣的眼神，心裏不知為何，總有那麽一點……錯亂，放佛心裏最不想讓人看到的地方被直接暴露出來……

從公交車到學校，還有一小段的路，繪理的學校在祈織上學的路上，所以接送繪理從一定程度上來說，是不會耽誤祈織太長時間的。

“祈織哥哥……”肩上背著大大的書包，繪理乖乖的走到祈織的身邊，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但是又止住了。

祈織“嗯？”了一聲，偏過頭看著繪理，只見小家夥兒垂著頭，雙手不停的絞著衣角，好像在糾結著什麽似得。

“怎麽了？”看到小家夥兒這樣的神情，祈織有些好奇接下來的她會說些什麽。

“祈織哥哥能不能……不要把我當小孩子。”說這句話的時候，繪理把頭垂得更低了。

臉都紅到脖子根兒了呢。祈織有些好笑的想到：真是個可愛的小家夥兒。

“為什麽這麽說呢？”

繪理擡起頭，臉上的紅暈還未退去，但是小眼神兒卻格外的堅定，“因為啊，哥哥們也好，姐姐也好，大家都把我當成小孩子，可是啊，我明明已經十二歲了呢，我不想總是依賴別人。今天的事情也是，我不想成為哥哥姐姐們的負擔……”說到最後，繪理的聲音竟帶了一絲嗚咽。

和繪麻說的一樣，這小家夥很愛哭呢，祈織伸出手摸摸繪理的頭，聲音格外的溫柔：“還說不是小孩子，大人可是不會隨便掉眼淚的哦！”

繪理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擡起頭用堅決的口氣說道：“才沒有呢！”

這樣的表情一點都沒有說服力呢，看看，眼角明明還噙著淚花，祈織想笑卻不知怎地笑不出來，“不把繪理當成小孩子嗎？”

“嗯！”繪理用力的點點頭。

“好，我知道了。”

第一眼看到繪理的時候，祈織還是稍稍有些驚訝的，繪理比同齡人看起來更孩子氣點，是不是因為和彌一樣，被家裏的姐姐寵的太過了？沒想到小家夥兒會對自己說這樣的話，有點顛覆自己對她的印象了。

“那麽，約定了哦！”繪理伸出小指舉到祈織面前，“我們拉勾勾！”

看著繪理烏溜溜的大眼睛，祈織突然有些明白為什麽一向嚴謹有素的右京哥會做這麽稚氣的事情了，面對這樣一雙清澈單純的眼睛，很少有人能夠忍心拒絕的吧。

不過做這種事情，和自己的風格還真是一點都不像啊，在心裏暗暗苦笑了一把，祈織伸出尾指勾住繪理的小手：“嗯！”

小小的約定，內容很簡單，形式也很簡單。然後，直到很久很久以後，祈織才意識到，即使是這麽一個微小的約定，在這個女孩兒心裏也是占據了很沈重的分量的。

“誒？快看，那是祈織，是祈織誒！”

“哪裏哪裏？”

“就在那裏啦，牽著一個小小的女孩，看到了沒？”

“那孩子是誰啊？看起來好可愛。”

……

不知不覺間，祈織和繪理周圍圍了一群女生，穿什麽樣校服的都有，嘰嘰喳喳的說著什麽。繪理有些不不安，往祈織的身上縮了縮。祈織不以為意，拉著繪理的小手，徑直地從那群女生中間穿過，那模樣，放佛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場景似得。

“請……請等一下。”

人群中突然傳出一個聲音，繪理好奇的回頭看過去，不知不覺停下了腳步，祈織拉著繪理，不得已也停了下來。

只見一個女生在眾人的推推嚷嚷中站了出來，緩緩地走到祈織和繪理的跟前，顫巍巍的遞出了一份粉紅色的信箋。

出於好奇，繪理仰著脖子看著那封包裝精美的信，雪花白的蕾絲打成一個可愛的蝴蝶結纏繞在包裝精致的封皮上，封面是用花式彩筆寫下的非常漂亮的幾個大字——祈織君啟。伴隨著清晨的微風，從信封上發出的若有如無的香味讓繪理心情非常舒暢。

那女生低著頭，小心翼翼地開口說道：“朝日奈同學，我……我……我……”

“我”了半天，女生楞是支支吾吾地沒有吐出一個字，她到底想說什麽呀，繪理都有點替她著急了。

祈織看了一眼那女生手上的信封，微笑著回應道：“很抱歉，我還要送妹妹去學。”說完，拉著繪理的手就要往前走。

“朝日奈同學，我喜歡你！”

似乎是有些急了，那女生紅著臉當眾喊出這句話。

停下腳步，祈織轉過身，臉上依舊是得體的笑容，“謝謝你，可是很抱歉。”說完，拉著繪理的小手繼續走，留下那個女生一個人呆呆的駐在原地。

“我就說了，這次還是不行呢。”

“連拒絕的樣子都是那麽帥呢！”

……

從剛剛一直看到現在，繪理的肚子裏一大堆的疑問，好奇怪，以前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事情呢，“為什麽祈織哥哥要對那個女孩子說對不起？”張開口，把最想知道答案的問題問了出來。

“嗯？”似乎是陷入了沈思，祈織沒有留意到剛剛繪理說了些什麽。

“為什麽祈織哥哥要對那個女孩子說對不起？明明祈織哥哥什麽也沒做！”繪理歪著小腦袋，腦門上，一個問號接著一個問號的跳動著。

祈織搖搖頭，琥珀色的眸子裏映著繪理小小的身影：“這個啊，等繪理長大了，就明白了。”

又是這句！又是這句！繪理不耐煩的搖了搖紮著丸子頭的小腦袋，“祈織哥哥好狡猾！”炸毛兒的小家夥生氣的跺了跺腳，以此表達內心的強烈不滿。

“好啦，到學校了。”松開繪理的手，祈織把繪理推進校門口：“在學校乖乖聽話，下午放學哥哥會來接你的。”

“嗚……”繪理有些不滿的嘟起了嘴，把話說一半留一半的人最討厭了，相對的，提出問題不好好解答的祈織哥哥也是！沖祈織做了個鬼臉，繪理邁著兩條小短腿兒跑進學校。

看著繪理漸漸消失的身影，祈織微微搖頭，往自己的學校走去。

做個孩子多好啊……

明白的事情多了，你臉上的笑容也就不覆存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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