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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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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回到夏寶娜家樓下時已近午夜。

她低聲道謝,將大衣脫下來還給他。

“今天的事——”

“我不會告訴別人。”

她感激的抿抿嘴角,“謝謝,明天我可能——”

“我準假,你盡管休息,什麽時候想上班再來。”

看著他溫柔的微笑,夏寶娜苦澀一笑,點點頭轉身下車。

沈星河坐在車上,打開車燈照亮她腳下的路,也照亮她蕭瑟孤單的背影。

他凝眉,伸手按響喇隊。

鳴笛聲在夜幕下尤為突兀,夏寶娜站住腳回頭,車燈直射她,她瞇眼,伸手擋住眼,就見他下車,高大的身影背著光向她走來。

停在離她兩步遠的地方,沈星河看著她被車燈照亮的臉,紅腫的眼睛、蒼白的面頰、濕漉漉的睫毛和眼角,他溫柔地緩聲道:“夏寶娜,不要自怨自艾。”

夏寶娜呆呆地看著他。

“你不笨,也不傻,只是運氣不好,遇上一個不能夠愛你的人,如果他可以,我想他也一定寧願自己選擇的是你。”

她怔怔聽著他的話,眼淚再度落下來。

沈星河掏出手帕替她擦去眼淚,將大衣重新披在她身上,將衣服兩側拉攏,裹住她瘦削單薄的肩,他微微湊近,輕聲道:“對於無可挽回的悲傷,盡快走出來是唯一的解藥,你不是常說自己是寶,人見人愛,這句話沒錯,因為在我眼裏你的確是。”

他將手帕和她的手機一起塞在她掌心,“若哭夠了,想找個人說話,或者想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事,撥電話給我,我陪你。現在轉身上樓,洗個熱水澡,然後閉上眼睛命令自己睡覺,天塌下來明天再想。”

夏寶娜感動地含著淚點頭,照他說的轉身上樓,回到家麻木的洗完澡,頂著濕漉漉的頭發倒在床上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不再去想,他說的對,事情已經發生了,不是外遇,不是普通的第三者,是同性戀,方俊同沒得選,這事再也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她應該盡快讓自己走出來,可是……

濕渡滴的頭發沾濕枕頭,方俊同的聲音竄進耳裏——頭發不吹幹睡覺老了以後會頭疼。

夏寶娜睜開眼睛瞪著頭頂的燈,眼淚撲簌敕掉下來,她翻身坐起,發瘋一樣的將床上的床單被子扯下來。

她居然和一個同性戀談了整整兩年戀愛,他們親吻擁抱,雖不像小說裏那樣高潮疊起但她從未感覺不正常,沒想到他從來沒把她當女人……她歇斯底裏地扯落所有床上用品,又沖到衣櫃前將他留在她房間的衣服扯出來,連他送的禮物、他的洗漱用具也不放過,她失聲痛哭,跌坐在一片狼藉中,控制不住的覺得生氣,越想越覺得自己可悲,她跳起來打電話給方俊同。

電話接通,那邊傳來沙啞聲音,“餵?”

“你怎麽敢這樣對我?你怎麽能這樣騙我?你是不是從來沒把我當女人……不!你根本不是人!你竟然還說會和我結婚,你竟然打算毀我一輩子?!你是魔鬼,你簡直不是人!”

“對不起。”

“我永遠不會原諒你,你讓我惡心!”她啪的一聲掛斷電話,埋頭大哭。

手機再度響起,她哭著看了一眼,是莊姊,她哽咽的接起電話,“莊姊……”還未開口已經泣不成聲。

莊淑貞的聲音卻比她鎮定很多,“你在哪?”

“嗚嗚嗚,在家……”

“你過來,他們騙了我們這麽久,拿我們當傻瓜,拿我們當幌子,我們不能這樣坐以待斃,你馬上過來。”莊淑貞沒有傷心,態度甚至一如既往的強悍。

夏寶娜受到鼓舞,憤怒炙燒著她,“好!”

她爬起來,抓了錢包鑰匙沖下樓。

沈星河並沒有走,他坐在車裏,守在夏寶娜家樓下,想到她一個人在樓上哭泣,他舍不得丟下她。

午夜空曠的巷子裏,他突然聽到大門哐當一聲,一個人影從黑漆漆的門裏跑出來,借著街上裏微弱的光,他看清那人是夏寶娜。

他打開車門跳下車,快步迎向她,“怎麽了?”

夏寶娜紅著眼,看到他十分驚訝,“你還沒走?”

“你要去哪?”沈星河挑眉看著她,她哭得眼淚鼻涕齊流,身上只穿著睡衣和拖鞋,頭發和臉一樣濕,他飛快將她拉著往車邊走。

“去莊姊家。”不知是因為冷還是生氣,夏寶娜聲音有些發顫。

他打開車門,無聲嘆氣,“我送你。”

“不用,我沒事!”她低下頭往巷子外走,她知道自己此時有多糟糕多狼狽,她不想讓他看到。

“我送你。”他不由分說押她上車,替她關好車門。

夏寶娜將臉轉向窗外,滾燙的眼淚流下來,她也知道自己可悲愚蠢,可她忍不住,她一定要做些什麽,否則她會發瘋。

沈星河上車看一眼她的側臉,她紅腫的眼睛被怒火燒得熾亮,兩道淚痕清亮,嘴唇不知因為生氣還是寒冷正凍得瑟瑟發抖,知道現在說什麽她都聽不進去,他將暖氣開到最大,發動車子上路。

“他打算騙我一輩子,從一開始他就在騙我!我居然還想著和他永遠在一起……”車子往前開,夏寶娜仿佛自言自語的說:“太可惡了,我絕不原諒他!”

他默默不出聲,任由她發洩。

車停在莊淑貞家門外,她打開車門正要下車,他伸手握住她冰冷的手,“夏寶娜。”

她回頭,眼眶裏盈滿淚水。

他對她微微一笑,“記得我說的話,以最快的速度忘掉他,才會盡可能少受傷。”她的憤怒及不甘他全明白,可她的眼淚更讓他心疼。

“去吧,我在這裏等你。”他用力握一下她的手後放開她。

夏寶娜咬咬嘴唇,低下頭無言下車。

保姆打開門看到她,拖著濃重的鼻音松了一口氣,“謝天謝地,你終於來了。”

偌大的別墅裏寂靜無聲,夏寶娜啞聲問:“莊姊呢?”

保姆指指樓上,“夫人叫我把孩子送到夫人娘家,我剛回來就聽兩個人吵得很兇,先生剛走,太太在房間。”

“你去睡吧,沒什麽事別出來。”夏寶娜尚存一絲理智,這種事在莊淑貞做決定之前絕不能讓外人知道。

打發保姆回房間後她走上樓,一推開臥室門,嗆人的煙霧撲鼻而來,她揮開煙走進去,就見莊淑貞還是白天那身衣服,正坐在床邊背對她打電話。

“……我不聽,我不要聽!我為什麽要理解你?這麽多年你有為我想過嗎?你生不如死再也受不了了?那我呢?我呢?!如果你還是人的話就該為兩個孩子想想,我不管你跟阿貓阿狗好,但你得為兩個孩子負責,這麽多年你不是裝得挺好嗎?繼續,給我繼續裝下去!不然你就去死好了!我寧願做寡婦也不要被人說是同性戀的老婆!”

莊淑貞摔了電話,端起桌上的酒仰頭喝下,咬著指甲夾著煙,起身暴躁地走動。

夏寶娜哽咽呼喚,“莊姊。”

莊淑貞轉頭,立即跑過來抓住她,“你跟方俊同談得怎麽樣?他怎麽說?”

夏寶娜搖頭眼淚掉下來,“還能說什麽,他說對不起……”

“混蛋!兩個卑鄙無恥的混蛋!勞倫斯也這樣,可他說不求我原諒,要和我離婚,要光明正大和那賤人在一起……喔抱歉,我不該當著你的面罵他,但是他們太過分了,他瘋了嗎?他怎麽能這樣對我?他們怎麽能這麽對我們,玩弄了我們這麽多年,當我們是笨蛋還是白癡?”

夏寶娜哭泣。是,他們太過分了,居然拉無辜的她們當擋箭牌,如果沒有發現,她也會像莊淑貞一樣和方俊同結婚生孩子,到最後卻發現一切都是假的,想想她就恨得喘不過氣來。

莊淑貞狠狠熄滅煙頭,“我們不能坐以待斃,我不能讓我的孩子被人指指點點,說她們的爸爸是個同志,我絕不允許這種事發生!”

突然,她轉身一把抓住夏寶娜,“你去找勞倫斯談。”

“我?”夏寶娜楞住,她去找勞倫斯談,談什麽?

“你是方俊同的女朋友,你們還沒分手,你有權要勞倫斯滾蛋。我們必須統一戰線,現在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他們不要臉我們還要,我絕對不容許他們就這麽堂而皇之在一起。如果勞倫斯不同意,你就去找方俊同,告訴他你不同意,就說作為對你的補償,你打死不同意他出櫃,叫他和勞倫斯分手,叫他像以前一樣裝下去,他們不是很會裝嗎?騙了我們這麽多年,說不演就不演了?誰給他們的權利?”

胳膊被捏痛,夏寶娜慌亂痛叫,“莊姊!”此刻莊淑貞的表情太過猙獰,讓人害怕。

“別擔心,聽我的,我絕對不會讓他們就這樣在一起,我馬上打電話給勞倫斯父母,你也給方俊同家打電話。”莊淑貞放開她,轉身找手機。

“打電話?”夏寶娜腦筋一時轉不過來。

莊淑貞將電話塞給她,“你不是說方俊同父母是大學教授,他們怎能容許自己兒子做出這種醜事,你告訴他們,讓他們向方俊同施壓,他不會敢賭上全部跟勞倫斯在一起的,就這樣,快!”

夏寶娜楞住,看莊淑貞用手機撥打勞倫斯父母的電話,她回神撲上去壓住她,“冷靜,莊姊你冷靜一下,別這麽沖動!”

莊淑貞掙紮幾下,驀地捂住臉坐在床邊嚎啕大哭起來,“我怎麽冷靜?嗚嗚嗚,一想到那兩個孩子我都要瘋了啊!我現在根本無暇顧及他騙我這件事,比起他說要離婚宣布出櫃,我寧願他繼續騙下去……”

夏寶娜呆呆看著完全崩潰的莊淑貞,看她跌坐在一片混亂中痛哭說寧願一直被勞倫斯騙下去也絕對不容許他們在一起……她突然清醒,難道她要和莊姊一樣繼續和方俊同及勞倫斯糾纏下去?莊姊因為有大小薇必須爭,但她不一樣。

好說歹說勸住了莊淑貞,夏寶娜搖搖晃晃走出莊家,沈星河看到莊家門口的燈一亮,跳下車快步走上前。、她沒想到他還在,只擡頭看他一眼就疲憊的低下頭。

他二話不說拉著她返回車裏。

坐上車,夏寶娜突然開口。“你是對的。”

他停住發動車子的動作,側頭看著她。

夏寶娜怔怔看著莊淑貞家二樓微弱的燈光,啞聲道:“我該忘掉,該立刻放下不再糾纏下去。”

莊姊是她的榜樣,她視她為指路明燈。大學時老媽幫人做保被騙光積蓄,還倒欠銀行一大筆錢,她不得不休學,大學肄業,沒有工作經驗,公司大都不要她,她只能一邊求職一邊打零工,去展場做工讀生,站一天四處奔走發傳單、幫忙打雜,腿都腫了才拿幾千塊,根本不及臺上模特兒亮相十分鐘。

某天一起工作的人偷懶將傳單扔到垃圾桶被主管發現,連累她一起被罵,一天薪水就這樣報銷,她傷心欲絕地坐在角落哭,就是這時莊淑貞走過來問她,“要不要來我公司工作?”

她說她是隔壁攤位的,觀察了她兩天,說她手腳利落又有眼色,能吃苦耐勞,就算其它人偷懶她也不同流合汙,她說:“你長得不錯又還年輕,哭什麽?我不知道你發生什麽事,但哭不能解決問題。”她遞給她一張名片,說公司缺個打雜小妹,起薪兩萬二,如果表現得好薪水漲得很快,讓她想好了去找她。

她第一天去朗姿,就看到莊淑貞在見客戶,走著走著居然摔了一跤,跌得很難看,如果換作她一定無地自容,哪知她當著一群客戶的面爬起來,拍拍腿上的灰笑道:“這一跤把我們合作中能遇到的所有坎都摔過去了。”

客戶為她的機靈和自信鼓掌,而她也找到人生目標。

這麽多年,莊淑貞結婚生子,將事業和家庭都經營得無可挑剔,她一直是她的榜樣,就連剛才,她接電話時都還覺得莊姊能帶領她走出困境,可看到那樣執著於報覆的莊姊,她腦袋裏只蹦出來一個念頭——她不要像她一樣。

她該轉身忘記,用最快的速度和那個人脫離關系,她該慶幸這一切發生得還不算太晚。

沈星河將她原路送回家,停在她家樓下,回頭看她閉著眼睛靠在座位上,眼皮紅腫,表情卻莫名的平靜,不似剛才去莊淑貞家時那般激動。

他不知道她在那看到了什麽,只是隱隱感覺到她的心態發生了轉變,他猜她說會放下是真的想通了。

他熄滅引擎無聲坐著,靜靜守在她身邊。

等夏寶娜睜開眼睛,發現已經到了家門口,她尷尬地坐直身體,“今天謝謝你,放心,我不會再做傻事,你回去吧。”

她打開車門下車,走到大門口,頭頂的燈應聲亮了,回頭看著車裏依舊註視著她的人,心頭一暖,她擠出一絲微笑揮揮手,示意他放心。

沈星河看著樓道裏的燈一層層亮起來,幾分鐘後又一層層熄滅,看著她家的位置亮起燈,過了許久又再度熄滅。

他想起她剛剛那一抹微笑,雖然紅著眼睛披頭散發,整個人看起來無比狼狽,可是卻堅強的向他揮手要他放心,這樣的夏寶娜讓他想要將她擁在懷裏,再也不放手。

第二天沈星河走進辦公室,本以為不會看到夏寶娜,沒想到她卻照常出現在座位。

夏寶娜看到他,馬上從椅子上站起來。

“不是說請假,怎麽來了?”他停在她座位前,見她臉色蒼白、兩眼的紅腫未消退,但整個人看起來精神尚可,應該就像她說的,她沒有被擊垮。

“我想請長假。”

“可以,打個電話就行了。”

“手頭還有些工作要交接。”

他點點頭,“交接完來我辦公室一趟。”

他走進辦公室,想著她的堅強不由得再度心折,可她憔悴的容顏也讓他心疼。

敲門聲響,他立刻道:“進來。”

夏寶娜低頭走進他辦公室。

他看著她問:“想去哪?”

“巴黎。”

“有什麽特別的事嗎?”怎麽突然一個人去那麽遠的地方?

她扯動蒼白的唇角,“有件事要去做。”

明白她不想講,沈星河輕輕點頭,想了想,從抽屜裏取出一把鑰匙,再抽一張便條紙寫下一串地址,和鑰匙一起遞給她。

“這是?”夏寶娜沒有立刻接過。

“我之前在巴黎租的公寓。”

“不用,我住飯店——”

“你該知道聖誕節前夕飯店有多難訂。這房子因為我當時走得急,合約沒到期所以一直空著,家具家電齊全,在塞納河畔,風景很好很安靜,你想住多久都沒人打擾,就當你幫我裝潢房子的謝禮。”他盡量說得讓她沒有壓力。

夏寶娜輕輕咬唇,看他一眼,感激地伸手接過,“謝謝。”

看她接過去,他總算放下心,“如果找不到就給我打電話,別管時差,你知道我還在調時差中。”

夏寶娜失笑,心中一暖,紅了眼眶點點頭。

看她笑,他追加一句,“如果想找個人說話聊天或者罵人,也打給我。”其實他最想做的不是送她去巴黎或是接聽她電話,而是將受傷憔悴的她擁在懷裏。

夏寶娜擡頭對上他溫柔的目光,心跳快了半拍,她不是笨蛋,當然能感覺到他對她的好,從昨天到現在,他一直默默陪在她身邊關心她、幫她分擔,可她現在沒法回應他,只能低頭抿抿嘴角,“謝謝。”

沈星河點頭,“路上小心。”

她轉身往門外走,見那單薄背影,他不禁開口叫住她。“夏寶娜。”

夏寶娜回頭。

他坐在椅子上雙手交握在身前,看著她微笑道:“我只是希望你知道,有人是真正喜歡你的。”

淚水湧上眼眶,她哽咽的說:“謝謝。”

門板閉合,沈星河沈思兩秒,抓起電話撥通遠在海洋彼岸的號碼。

電話響了很多遍,沒人接。再打,第二遍第五聲終於被接起來。

“餵?如果不是著火小心我打爛你屁眼。”此刻巴黎應該是淩晨三點。

“路易斯,是我。”

“……誰?”

“Galaxy。清醒了嗎?聽得見我說話嗎?”

“Galaxy?喔……發生什麽事?現在幾點?”

“聽著,我有急事找你,需要你幫個忙。”

“好吧,看在這個時間的份上,一定是重要的事,好了,我醒了,你說。”

“把房子騰出來。”

“……什麽?”

“現在,起床帶著行李去住飯店,再貴的飯店哪怕總統套房都可以,費用我出。”

“為什麽?發生什麽事?你不是短期之內不回來才讓我住進來?”

“以後再跟你解釋,我真的有非常重要的用途,總之明天早上之前騰出房子,對了,拜托把鑰匙交給喬安娜,讓她幫忙打掃房間,換上幹凈床單,把冰箱填滿,盡量買些簡單易煮,吃了會心情好的食物……算了,我一會親自打給她,總之現在就搬好嗎?”

“現在?半夜三點?你總得告訴我為什麽吧?是誰要來嗎?”

“一個對我來說非常重要的人。”

“女人?”

他莞爾一笑,“總之行不行?一句話。”

“好吧。”

“一定,你發誓?現在起床搬家?”他也知道有多強人所難。

“OK,我發誓。只是我太好奇了,瑪莉詠柯蒂亞還是奧黛莉朵杜?到底是誰要來?難得你這麽瘋狂。”

他說的是兩個沈星河最欣賞的法國女明星,但此刻她們都比不過夏寶娜來得重要。“比她們還重要,快行動,我到了給你電話。”

“什麽,你也要來?”

“是。”

掛斷電話,他快步走出辦公室,“幫我訂最快一班飛往巴黎的機票。”

正在八卦夏寶娜失常情形的艾倫和詹妮聞言跳起來。

什麽,去巴黎?那手上一堆事務怎麽辦?!

十五小時後,夏寶娜走出戴高樂機場。

黃昏時分,機場裏外人流繁忙,外邊天空灰蒙蒙的,淅瀝瀝的雨落在玻璃帷幕上。

她深吸口氣走出機場,呆呆地望著雨幕失神。

突然有什麽聲音在她響起,回頭,一把湛藍色的大傘撐在她頭頂。

“歡迎到巴黎。”一個穿著機場地勤制服、胖乎乎的法國小老頭不由分說,笑咪咪地將傘塞在她手裏,“帶著這個,小心別淋濕。”

“給我?”夏寶娜驚訝。

“對。”對方點頭,揮手笑著轉身跑進機場。

“謝謝。”她怔怔看著那人背影道謝,仰頭看看藍色的傘布,綻出幾十個小時以來第一抹微笑。

撐著傘,拖著小小行李箱走到出租車等候區,還沒伸手,一輛被雨水洗刷得亮晶晶的白色出租車緩緩停在她身旁。

司機冒雨打開門跑下來幫她拎行李,順手打開車門,“行李交給我,快上車。”

她微微驚訝,法國人未免太紳士了。受寵若驚的坐上車,車裏整潔幹凈,空氣中有雨水清新的味道。

跟著上車的出租司機用手拍掉一頭栗色鬈發上的雨珠,回頭對她露出友善的一笑,“歡迎來巴黎,去哪?”

她也不由自主的笑道:“謝謝,這個地址。”

將寫有地址的便條紙遞給對方,法國人很熱情和紳士,她真切感受到了。

到了目的地,司機又熱情的幫她將行李拎到門前。

“祝你有個好心情。”

“謝謝。”

她微笑揮手道別,轉身打量四周,眼前是靜謐的塞納河,仰頭打量她將入住的五層高古典建築風格公寓,確認門牌後推門走進去。

走進大廳,溫暖空氣迎面而來,瞬間帶走一身寒意,一個穿著深色毛衣外套系白色圍裙胖胖的法國中年婦女從一旁的小窗戶裏探出頭,看她一眼笑道:“總算來了。”

夏寶娜凝眉。什麽意思?她在等她?

胖胖的中年婦女走出來,張開雙臂抱住她,“歡迎你,累了吧,中午我就幫你把暖爐都打開了。”

“你知道我?”

“當然,Galaxy一早就打電話過來,說或許會有一位嬌客入住,我一直在等你,我叫喬安娜,是這棟公寓的管理員。”

夏寶娜恍然大悟,“喬安娜你好,謝謝你,麻煩了。”

喬安娜爽朗的笑了笑,“不麻煩,一點都不麻煩,我帶你去他的房間。”

跟著喬安娜上樓,兩人停在三樓一處房間門口。

“就是這裏,有什麽需要隨時告訴我,我就住在一樓,如果不想出門買東西,寫張單子給我,我幫你帶回來。”

“謝謝。”夏寶娜連忙道謝。

待喬安娜下樓,她輕籲口氣,打量長又幹凈的走廊,掏出鑰匙打開門,拖著箱子走進去,原木色的地板,雪白的墻壁,簡潔雅致的裝飾,房間裏暖烘烘的,壁爐裏松木燒得啪啪響。

她立在客廳,把鑰匙放在茶幾上環顧四周,米色沙發,茶幾上擺著一大束粉色郁金香,還有幾本雜志,桌椅一塵不染。

這房間怎麽會是一直空著?她狐疑的轉了一圈,當然,房裏除了她沒有別人,衣櫃裏空空的,床單被套卻很幹凈,低頭聞還有肥皂清新的味道。

回到客廳,她推開落地玻璃門走上陽臺,清新的雨霧迎面而來,看著夜燈冉冉升起的塞納河,耳邊是潤物細無聲,她微微失笑,雖然天是陰的,但是心情卻晴了許多。

她取出手機發簡訊給沈星河——我已抵達,房子很棒,謝謝你。

沒兩分鐘,簡訊回過來——不客氣,想住多久都可以,祝你在巴黎有個好心情。

她微笑,轉身走回房間。

收拾行李洗去一身長途飛行的疲憊,從浴室裏走出來看到行李箱上的雨傘,她拿起來撐開晾幹,意外發現傘是名牌傘,她記得這個牌子在百貨公司一把兩千多塊,戴高樂機場的服務未免也太奢侈,仔細將傘擦幹卷起來收好,她再度打量他的房間,很有他的風格,采光好,視野開闊,格局寬敞,環境幽靜便利,原來他當時找房子並不算挑剔。

她走去書房,不意外看到很多書,但出乎她意料的是還有很多黑膠唱片和一部老唱機,他看起來可一點不像懷舊的人。

唱機上有一張唱片,出於好奇她走過去,小心翼翼將唱針放上去,唱片緩緩轉動,優雅舒緩的鋼琴聲從唱機裏傳出來,是小野莉薩的玫瑰人生,她會心一笑,緩緩環視滿屋書香,橘色燈光昏黃又明亮,緩步走過去推開窗,沾染著法國氣息的風吹動她的睡衣裙角,雨點飄進來落在她眼皮上,夏寶娜仰起頭閉上眼,熱燙的眼淚在眼睛裏轉動,原來痛苦的時候也可以感受到幸福,原來當心痛到不知如何宣洩時,一曲音樂就是出口……

她靜靜的蜷縮在書房柔軟的地毯上,在悠遠飄逸的法國香頌中默默流淚,無聲哭泣。

他說的對,對於無可挽回的悲傷,盡快走出來是唯一的解藥。

她告訴自己,就今天一晚,明天一早她會忘記一切,開始她嶄新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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