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後, 白簌簌睜開了雙眼, 顯然是已修煉完畢了。他看著整張臉都快要皺起來的雲青青, 唇角微勾, “青青怎的這般愁眉苦臉，可是有何事不解？”

雲青青遲疑了一下, “哥哥，我們真的是一個窩出來的蛋嗎？”

白簌簌訝然, “為何如此問？”從小到大, 她可從來都未曾問過，他還以為，青青會永遠都不問的。

“總覺得我和哥哥相差太多了，不像是一個窩的。”雲青青垂頭喪氣的，她一直都以自己和哥哥一樣為榮, 若然不是的話, 總覺得萬分失落。

白簌簌走上前, 摸了摸雲青青垂著的腦袋，“即便不是, 難道你就不把我當哥哥了？”

“怎麽會, ”雲青青擡起頭看著他，“哥哥便是哥哥, 這怎麽能改變呢。”他是對自己最重要的存在，也許一開始是因了血緣，後來就不是了。沒有血緣，就不是親人了嗎？

唔, 不對，是親妖。額，好像也不對，哪裏怪怪的？

看著雲青青從剛才的嚴肅到後來的糾結，白簌簌強忍著心中的笑意。她還剛出生的時候，就是這般愛走神的樣子，總是不知在想些什麽。後來便改了，只有在自己的面前，才會這樣。

他曲起食指，敲了敲雲青青的眉心，“回神了。”

“嘻嘻。”雲青青傻笑了一下，而後又小心翼翼地問：“那，哥哥，我們是......”

“我們的確不是一個窩的蛋。”白簌簌見雲青青雖有失落卻不傷心，心中甚為滿意，這便說明這件事情對她的影響不是很大。若是太大的話，難保會道心不穩，修為倒退。

雲青青不過是失落了片刻就恢覆了精神，便是如此，她也還是哥哥的妹妹啊。“那，那我是哪裏來的啊？”

“我當時正在青城山上修煉，一日出外散步的時候，撿到的你。”白簌簌想起當日，還是覺得甚為好笑。“你當時還是一個青色的蛋，但是卻好似已然開了神智，知道追著我滾。我見你可愛，就撿了回去養，我也不知你的父母是誰。”

本是無聊之時的慰藉，卻未曾想會相伴了這些年，他也是把她當做了自己最重要的存在。就是有點可惜了，青青還是一個蛋的時候，圓潤可愛，能被他放在手心。現在亭亭玉立，雖然也很好，就是無法隨時放在手心了。

“啊？”雲青青張著嘴，一副傻樣。她努力地回想七百年前的事情，卻只記得，自己前世過身以後，就一直昏昏沈沈的。似乎是有一日感覺到了一種清明，然後便是不由自主地追著。後來再清醒過來，就聽到了哥哥的聲音了。

難道，她在不明白情況的時候，就能給自己抱大腿了？想到這種可能，雲青青默默地給自己點了無數個讚，當年她真是一個聰明的蛋啊。

“蚊子要進去了。”白簌簌只覺好笑不已，果然，他的妹妹是最可愛的。

雲青青連忙把嘴巴和尚，“額，那個，哥哥，我能問一個問題嗎？”

“你想問，我從何處來？”

“嗯嗯。”雲青青使勁點頭，她真的太想知道了。無他，就因為白簌簌真的太不像妖了。

白簌簌負手而立，“我父為騰蛇，我母為白矖，他們皆為女媧娘娘的護法。”似乎是因為談起自己的身世，他的身上，有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惆悵，“他們命中無子，我本不該出生，然而他們不肯放棄，只能將我的先天神體削去，重新開始修煉。只有如此，我方得登仙界。”

雲青青沒有想到，白簌簌居然如此有來歷，“哥哥好生厲害。”那可是傳說中的白矖騰蛇啊。

白簌簌忍不住心中的笑意，笑了出來，“這有何厲害的。”他從未覺得自己出身有多好，青青的表現倒是讓他的惆悵盡皆散去。

“我覺得很厲害啊。”雲青青認真點頭，“難怪哥哥就是和我不一樣。”他本該就是神，當然和她這樣的妖不一樣了。

白簌簌摸摸她的頭，“青青莫怕，我不會拋下你的，你依舊是我的妹妹。”

雲青青笑了，“那是自然，我知道哥哥永遠不會拋下我的。”看來，還是要努力修煉方成，不管如何，總不能讓哥哥等太久啊。可惜，突破瓶頸的機緣不知何時出現。“哥哥若是成神了，記得罩我，青青會努力修煉成仙的。”

白簌簌微微頷首，“好，哥哥記得。”他的眼底微微黯淡，是的，他可成神，青青卻只可成仙。看似一樣，卻差距不小。只是，轉瞬他就把這個想法拋到了腦後，如此也好，他總還是能護住青青的。

臨安府的夜晚向來熱鬧，然而最為熱鬧的卻是青樓楚館之地。這裏做的是夜晚的生意，比起瓦舍裏面的吃食玩耍的攤子，自然是要更為熱鬧些。只是，這些熱鬧，卻是在無數女子脂粉下的血淚繪成的。

“宋公子，近日要想看到您，可真是不容易啊。”挽紅袖的徐老鴇看到來人，眼底一亮，便笑著上前迎接了。這麽好的一頭大肥羊，不宰那就太浪費她的名聲了。

宋公子手中一把折扇搖晃，看著倒是一副風雅書生的樣子，只是眼底的青黑卻毀掉了他偽裝出來的風雅。“徐嬤嬤，你可是不知，我家老頭子最近實在管得嚴。他今日又出門做生意去了，我才好來徐嬤嬤這裏啊。”

他近半個月都被困在家裏，真的是快要憋悶死了。家裏的通房丫鬟他早就膩了，一點意思都沒有，能來挽紅袖，自然是要來挽紅袖的。這裏的小姐，比家裏的那些木頭們要知情趣多了。

“多謝宋公子的惦念了。”徐老鴇輕輕一笑，無太多的諂媚，卻讓人感受到了她的熱情。

挽紅袖的徐老鴇說是老鴇，然後卻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她當年也是挽紅袖的頭牌，只是後來不知為何卻做了老鴇。從被欺壓的人到變成了欺壓別人的人，她沒有半點不適，反而非常歡喜。對她而言，除了銀子，沒有什麽是重要的。

宋公子看著挽紅袖不同於以往的布置，好奇地問了，“徐嬤嬤，你這裏，今日為何看起來這般隆重？”

徐老鴇笑了，眼底是滿滿的自得，“宋公子，今日算是你走運了。我們挽紅袖有一名女兒正好要被梳籠，大家啊，誠意最高者便可成為我這女兒的入幕之賓。”什麽誠意最好，當然是銀子了。

“哦？”宋公子也算是了解徐老鴇的性子，她向來是無利不起早，今晚弄得這般隆重，看來這名女子的姿色不俗啊。“不知這位小姐芳名如何呢？”

“綠珠。”

“綠珠？”宋公子笑了，可是眼底卻含著暴戾之色，“敢叫綠珠，自然是絕色中的絕色。徐嬤嬤，若是這人不夠絕色，可莫要怪本公子翻臉了。”他剛才還一副和氣滿滿的樣子，現在卻已然翻臉了，當真是喜怒無常。

徐老鴇雖然笑容有一瞬的僵硬，但是馬上就恢覆正常了，引著他去了後面的小花廳，“宋公子您放心，綠珠，定然會讓您滿意的。”她都差點忘了，這個大肥羊的脾性不好，但願他若是得了綠珠可不要下狠手才是。這麽好的搖錢樹，她可舍不得就只用一次。

“那好，先去雅座吧，我等著。”宋公子早就熟悉了挽紅袖的規矩，這第一次要被梳籠的人，都要推到眾人面前來。他們，就坐在座位上，看看是否有意思，有了就會出手。

當然，能來這裏的人也都是有錢有勢的人。不然，光是進這道門的門票錢，那都是出不起的。所以，這個小花廳中，至多也不過十人。

“好，”徐老鴇扯過了一旁的龜.公，讓他趕緊好好地招呼。她想著，還是先叫兩個宋公子平日喜歡的小姐去陪他喝喝酒說說話，不要鬧起來才好。

果然，宋公子有美人相伴，脾氣倒是收斂了下去。他一向自詡為文雅人，所以在外面也只是喝喝酒而已。

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徐嬤嬤笑著把一個身著綠衣的女子推了出來，“各位，這邊是小女，綠珠。”她環顧四周，非常滿意地看到，在場的十人全都被綠珠的容貌所迷，一時之間無任何反應。

宋公子也是瞪大了雙眼，這，便是綠珠？即便是史上真的綠珠，怕也不過如此了吧。那是一個盈盈而立的女子，嫵媚動人，恍若天仙下凡，而眉目之間卻含著淡淡的輕愁，讓人恨不得連心都取出來，只為博她歡心。

“綠珠，你便奏一曲吧。”徐嬤嬤雖然滿意，但還是把手中的笛子遞給了綠珠。光是有美色可不行，綠珠，善吹笛又善舞，她的綠珠也會。這簡直就是活生生的綠珠再世，可不是能隨意取走的。

“是，徐嬤嬤。”綠珠聲若黃鶯，清越動聽，配上她的容貌，在場的男人無不為之傾倒。

笛聲響起，若鳥鳴幽村，魚躍荷塘，水聲潺潺，恍若置身其中。

宋公子眼光炙熱，這才是綠珠，這才是綠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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