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鞭子抽掉了她妖丹上的孽債, 過後, 她就是這個樣子了。”雲青青指著被她禁錮住, 已然快要現出原形的泥妖, “她的妖力，幾乎全都是由人類的血所築成的, 便是沒有我，她也躲不過九九天雷。”

阿木本還為雲青青的絕情而心生怨懟, 現下卻只剩下了絕望。其實, 她早就知道的，阿水這個樣子，天雷也不會叫她好過。這麽多的孽債，足夠被雷劈得魂飛魄散了。可是，那是陪了她好幾百年的阿水, 她最好的朋友, 她怎麽舍得見她去死？

若是......若是能夠把那人的心取來, 阿水就有救了，便是只能活上百年也無妨, 總好過現下就立時死去。想到這裏, 阿木打定了主意，她哀求著雲青青, “雲娘子，阿水既已如此，不如你就放了她吧。我想帶她回水雲山，至少, 讓她待在出生之地。”

雲青青聽到這話，遲疑了一下，看向白簌簌。這個要求倒不算是過分，只是，這樹妖的態度似乎轉變的有些太快了。她看到白簌簌微微頷首，就放下了心中的顧忌，“那好吧，你可以帶走她。”說完，她一揮衣袖，禁錮住泥妖的法力就被收了回來。

阿木大喜，“多謝白公子，多謝雲娘子。”她從地上站了起來，把阿水扛在身上，然後就離開了。

“哥哥？”雲青青走到了白簌簌的身邊，輕喚了一聲。

“看著吧。”

“嗯嗯。”

阿木背著阿水，一路就往水雲山的方向而去。然而，等到她出了臨安府城門以後，她從袖中掏出了兩個木偶，化成了她們的樣子，讓她們朝著水雲山而去。自己卻是背著阿水，隱身了起來。

她的妖力不高，但是對於替身和隱藏，卻比其他妖要來的擅長許多。阿木覺得，應該可以瞞過他們的。她就在城外等著，等到了暮色四合的時候，帶著阿水重新進入了臨安府。

阿水已經徹底失去了神智，若是不吃掉那個人的心的話，就要徹底死去了。她絕對不能讓阿水死去的，她是自己的朋友，她一定會救她的！

城西的一個院子裏，一位兩鬢微白的男子正拿著書坐在院中。只是，他並不是在看書，而是出神地看著書，不知在想些什麽。他就是近日讓無數學子都為之向往的周老先生，雖說方才四十年歲，可是教出來的許多學生都甚為出息。

突然，周老先生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然後，他就看在兩個人出現在自己的院子裏面。不，不對，她們不是人。

“阿木，你回來了。”周老先生看著阿木，輕嘆了一聲，“二十年未見，你倒是無甚變化，我卻是老了。”

“周郎。”阿木把阿水放了下來，她看著周老先生，笑意盈盈，恍若當年，“我有難了，可否問你借一樣東西。”

周老先生的記憶被阿木的這一聲周郎，帶回了二十年前。二十年前，自己正是風華正茂，她雪膚黑發、嬌俏若此。他們擁有著最美好的記憶，也經歷了最莫名的離別。二十年後，阿木還是這個樣子，自己卻已然老了。

“阿木，你要什麽呢？”周老先生放下了手裏的書卷，把它合上，端端正正地放在桌上。仿佛，在和什麽告別一樣。

“我要你的心。”阿木的聲音甜美，還和二十年前一模一樣，“阿水受傷了，真有你的心才能讓她好起來，你就，給了我吧。”

周老先生苦笑，“你還是和二十年前一樣，她和我，總是她比較重要一些。當年，你為了她離開我，現在，還是為了她。”

“胡說！”阿木變了神色，“當年突然離開的人明明是你，你說過要陪著我的，但是卻毀約了。明明做壞事的人是你，是你才對！”

“可，阿水告訴我，你已經厭倦我了。”周老先生神色詫異，“她拿著你我的信物來告訴我，你已經走了的。”

“信物？”阿木看了地上的阿水一眼，原來是她拿走了自己的信物嗎？

周老先生見此，已然明白了其中緣由。“所以，你還要我的心嗎？”

阿木咬咬牙，“要！”

周老先生怔了片刻，“我知道了，你來拿吧。”終究，還是她比自己更為重要，不管是二十年前還是二十年後，其實，阿木都未曾變過啊。

阿木伸出了利爪，飛身向前，沖著他的心臟而去。一陣青光閃現，她被打飛了出去，摔在了地上，“怎麽會？”

“怎麽會什麽？”雲青青出現在院子裏，“我怎麽會出現在這裏，是嗎？”

白簌簌也緊隨其後落在了院中，他的袖子一掃，兩個木偶掉在了地上。一切，都已明了。

雲青青手握鞭子抽了過去，“怎麽，以為我們如此好騙嗎？”

阿木本要閃躲，但是她之前受的傷還未恢覆，加之又不是雲青青的對手，根本就躲不過去。那一鞭子抽在了她的神魂上，痛徹心扉。

跟過來看熱鬧的藍武站在圍墻上，默默地咽了口口水。蒼天庇佑啊，當初自己打雲娘子的主意，她竟然只是抽飛了自己的羽毛，簡直就是仁慈啊。若是像今天這麽一鞭子下去，他的修為都要被抽去一大半。

果然，雲娘子最是心軟了。蒼天庇佑蒼天庇佑，以後他定要努力成為雲娘子的使喚小弟，別的不說，光屏當初的手下留情，就夠了啊。

雲青青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收獲了一個小弟，她看著痛苦不堪卻仍然時不時打量周老先生的阿木，卻也是服氣了。為了她的朋友，倒是一副不懼生死的樣子。她看到白簌簌看了自己一眼，便收起了自己的鞭子，不再繼續打她了。

他們相伴七百多年，對於對方的一言一行都甚為了解。所以，雲青青對於領會白簌簌的意思，一直都未曾錯過。

“你和泥妖是好友？”白簌簌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坐在地上的阿木。

“是。”阿木咬著牙，忍著神魂上的痛苦。

“她讓你和戀人分開，你不怪她？”

“當然，”阿木回答得理所應當，“不過是玩物而已，失去了就失去了。”也許當初的周郎對她來說很重要，可是周老先生？年華逝去的老頭子，殺了就殺了，無甚大不了的。

一旁的周老先生苦笑，少年意氣，為了和父母置氣就跑了出來，才遇見了阿木。他卻是真的喜愛她，也想娶她為妻，可惜，不過是自作多情罷了。

“你願意為她死？”

“自然。”

“那麽，”白簌簌瞟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泥妖，“她呢？”

“阿水自然也是！”阿木斬釘截鐵，“我們是最好的朋友，曾經說過的，為了對方，可以出生入死。”

“若是她也如此，我便放了你們。”

阿木眼前一亮，“當真？”

“自然。”白簌簌打了一道法力在阿木的眉心處，讓她暈死過去。只是，她的神魂仍然醒著，可以看到外界的一切。“青青。”

雲青青上前，“我知道。”她將法力註入阿水的體內，讓她暫時醒了過來。“你的好友願意拿她的妖丹來換回你，所以，你可以走了。”

阿水愕然，“我可以走了？”她轉頭看了一眼阿木，發現她現在已然昏死過去了。

“自然，”雲青青笑容可親，一點也沒有之前喊打喊殺的樣子，“你現下就能走，不過，你若是想要帶著那樹妖的話，就要再挨上我兩鞭子，如何？”

“不！”阿水想到雲青青的鞭子就只覺得痛苦難當，而且她明白自己的現狀，若是再挨上兩鞭子，只有魂飛魄散這一途了。“我要走，我現在馬上就走！”說著，她從地上爬了起來，轉身就要離去。

可是，她卻看到了本應該昏迷不醒的阿木，楞怔地看著自己。她本該說些什麽，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阿水，你都，不管我的嗎？”阿木看著阿水，雙眸充滿了哀傷。當年就算得知周郎離去，她都未曾如此傷心。

阿水的臉色一時白一時紅，末了就自暴自棄起來，“是啊，我就是不管你，那又如何？自來，我們若是一起，不管是男妖還是男人，他們的眼光只會落在你的身上，憑什麽？周郎明明是我先看到的，可是他愛的卻是你。我使計讓你們分別，他在乎的還是，憑什麽？”

阿水就像是已然失去了全部的神智，只知道發洩心中的不滿，“為了維持我的容貌，為了不讓臭味外洩，我殺了那麽多人，吃了那麽多的心，眼看著就要成功了，卻功敗垂成了。我還是這個樣子，無論是妖是人，都沒有人愛我！我為什麽要管你，我恨不得你去死！”

最後一個字，她就像是用盡了力氣嘶喊出來的。阿木看著眼前陌生的阿水，心中只覺苦澀，她轉頭看著周老先生，他，在自己要他的心的時候也是如此嗎？

院中一片寂靜，在無人開口說話。

“叩叩叩。”院子的門被敲響了，門外傳來了一個聲音，“施主，小僧可否進來？此地有孽障，小僧前來驅逐的。”

作者有話要說： 小和尚：小僧，只出現了聲音？

麽麽噠小天使，謝謝

讀者“小橋”,灌溉營養液 202018-07-15 10:2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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