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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終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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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馮躍然中毒倒下的事情,很快就傳回了都城。

雖說宿城暫時還沒有失守,可魯國如今的形勢,依舊不容樂觀。

給趙國打頭陣的是肖永昌,緊隨其後的,就是戰場上令人聞風喪膽的趙國太子,慕容胤。

慕容胤原本是暫時不想損耗自己的實力,先看看肖永昌的利用價值有多少,卻沒想到他這樣磨蹭。

他的耐性有限,如果這幾日肖永昌再攻不下宿城,他恐怕就要親自出馬了。

花禦一知道馮躍然為了花清詞受傷的消息之後,心中又氣又恨。可他知道,如果是自己在那樣的處境之下,恐怕也沒有辦法將花清詞拒之門外。

只能說以自己的親生女兒為誘餌的肖永昌,實在是太陰險、太可惡了!

但現在說這些都沒有用,重要的是,應該派誰去補上馮躍然的空缺。

可是朝會之上,文臣們主張講和,武將們一個個面面相覷,誰都不敢去對付肖永昌或是他背後的慕容胤。

花禦一一怒之下,竟然決定禦駕出征!

遺珠聽說這個消息之後,第一次主動來到花禦一的寢宮找他。

今日是個難得的好天氣,冬日的暖陽散發出溫和的金光,透過金絲帷幔,柔柔地投影在花禦一的臉上。

遺珠看到他,正在擦拭一柄閃著寒光的寶劍。

“禦一,”她輕聲喚他,“你……真的決定親征麽?”

花禦一擡起眼來看她,神色竟是從未有過的平和與從容,“鳶兒,我別、別無選擇。你還沒有做我的皇後,我不能在娶你之前,先丟掉了魯國的山河。”

遺珠知道,自己沒有任何立場能夠阻礙他的前行,只有囑咐道:“那你務必……務必要註意安全。”

他拉起遺珠的手,在她手上輕輕一吻,“你放心。他、他們怕慕容胤,我卻不怕。非正義之師,無非自取滅亡罷了!”

遺珠點點頭,極力掩飾自己臉上的擔憂之色,可她的心裏還是感到強烈的不安,擔心花禦一會出事。

可是她留在這裏,根本做不了什麽。就是跟他出征,也只會成為他的累贅而已。

不過遺珠沒想到的是,她很快就派上了用場。

由於戰事緊急的緣故,雖說朝中仍有不少大臣反對禦駕出征,可是三日過後,花禦一便調集了十萬大軍,從都城出發,北上前往宿城。

出發當日,主將向來都要表明決心,鼓舞士氣。

可滿朝文武,誰人不知花禦一有口吃的毛病。而且當著越多人的面,他就越難以啟齒,掉鏈子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趙丞相算是花禦一的親信,見他登上城門,就低聲勸他說:“陛下不如直接下令出發,不必說話了吧。”

花禦一張了張口,突然有種茶壺裏煮餃子,肚裏有貨倒不出的感覺。

他看著城門之下密密麻麻的黑色人頭,眼前一陣陣地發黑。他自己心裏也是清楚的,自己口吃的毛病雖然有所改善,可他打心裏頭還是自卑,不敢輕易在人多的地方開口。朝會上只有數十人,他尚且緊張不已,更何況是面對著千軍萬馬呢!

過去的徐皇後,如今的太後也在城樓之上,為兒子送別。見花禦一如此緊張,臉色都發白了,便上前勸道:“紹儀,趙丞相說得沒錯,你若是緊張……就不必多言了吧。”

若是說得不好,惹人笑話,反倒適得其反。

花禦一不甘心地瞇了瞇眼睛,一時猶豫著沒有回答。

他為了這次的禦駕出征,做了很多的準備,這三天幾乎沒有合過眼。他原本已經寫好了稿子,背誦下來,想要慷慨激昂地在眾人面前宣講一番,鼓舞士氣。

可是這會兒真正站在了數萬大軍之前,花禦一才發現自己無能得可笑。

他的腦中一片空白,根本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既然所有人都叫他放棄,那他又何必可笑地堅持下去呢?

花禦一嘆息一聲,就要下令出發。

就在這時,一只芊芊玉手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花禦一擡眼看去,正是遺珠微笑地看著他。

因為花禦一即將出征的緣故,遺珠也不知道自己再過多久才能見到他。所以這幾日她也顧不得旁人怎麽說、怎麽想,幾乎時時陪伴在他左右。

花禦一為了今天,付出了多少努力,沒有人比遺珠更清楚。

如果就這樣放棄,實在太過可惜。對魯國的將士們、對他自己,都太不公平了。

她滿含期望地看向花禦一,神色明亮而溫柔,“禦一,現在正是需要你挺身而出的時候,你不能就這麽放棄。為了今天,你苦練了多久?為什麽不讓別人看看你有多努力!”

“可、可我……”花禦一面露為難之色,“我記不清要說什麽了。”

遺珠似乎早有預料一般,從袖中拿出花禦一的手稿,卻並不急著遞給他。

“你要照著讀麽?”

“鳶兒,我……我不行。”花禦一看了眼城樓底下黑壓壓的人群,又轉過頭來看她,“我開不了口。如、如果要讀,還不如算了……”

“禦一,我沒有逼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讓你知道,其實你比你想象中的還要優秀、還要好。你不試試看,怎麽知道自己做不到呢?如果失敗了一次、兩次、三次,就不敢再嘗試第四次,那你就永遠都走不出去,永遠都困在自己的心魔裏。”

遺珠收起稿子,握住花禦一微微發顫的手,堅定地看著他說:“別怕,我相信你!”

花禦一深深地望著他,“鳶兒……”

“等戰事結束,我們便成婚。”這是遺珠第一次,親口對他做出承諾,“請你一定,一定要相信自己,你可以!”

花禦一聽她這麽說,不由深深動容。

他握緊了她的手,轉身看向城樓底下成千上萬的將士們,心中熱血澎湃,湧起壯志萬千。

將士們不敢直視於他們的帝王,只能用餘光窺測花禦一的一舉一動。見他轉過身面向他們,似乎是要說話,便一個個挺直腰板,屏息凝神。

“諸君皆知,趙國大軍壓境……已有數日。雙方兵力……實力懸殊,魯……魯國已接連損失數座城池。值此家國危難之際,皇考崩殂。孤臨危受命,踐祚為帝,尚不足月餘。雖都城之內,尚無戰火波及。然,邊關告急,百姓流離失所。孤痛心疾首,感同身受,寢食難安,夜不成眠。故而親自領兵,北上驅敵。”

“戰火四起,非孤所願。然若任由趙軍肆虐,天下終將永無寧日。趙人既來之,孤則擊之!慕容氏興不義之師,必將死無葬身之地!且願諸君與孤同心同德,以四海清平為己任。心懷正義,驅除敵軍,還魯國太平,還天下太平!”

花禦一剛剛開口的時候,聲音還隱隱有些顫抖。可是說著說著,他就好像忘記了自己曾經得過口吃一般,說話越來越流利,語氣越來越堅定。

到了最後,他都已經不記得什麽稿子,不記得什麽緊張,只是單純的表達著他心裏的想法。

他這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令不少將士都感同身受,甚至落下淚來。

這些年來,天下大亂,百姓居無定所,死傷無數,且多因趙國所起。只因趙國勢大,人們敢怒不敢言而已。

可如今趙國已經欺負到了他們的頭上,已經到了忍無可忍,無需再忍的地步了!把這些可惡又貪婪的趙國人趕回去,就是魯國臣民目前唯一的想法!

該說話說完之後,終於到了花禦一攜眾出發的時候。

他留戀地看著遺珠,遺珠也不舍地望著他。

到了終究要分別的時刻,他們只希望能多看彼此一眼,哪怕只是一眼呢。

誰知道花禦一這一去,他們還能不能再相見。誰知道此時的一眼,會不會成為彼此記憶中最後的一個瞬間。

剛剛還被遺珠鼓勵得信心十足的花禦一,這個時候就像一個溺水的人,慌亂又無措。

“別、別忘了你剛才答應過我的話。”花禦一實在忍不住,緊緊地將遺珠抱入懷中,“等我回來娶你!”

遺珠側耳貼在他的胸前,聽著他快速而有力的心跳聲,無聲地點點頭,聲音裏不自覺地帶上一絲哭腔,“你也別忘了答應過我的……一定要平安回來,不許受傷!”

“我會盡力保全自己,只是萬一……”

“沒有萬一!”遺珠情難自已地打斷他,“我不要什麽萬一,我只要你花禦一!”

花禦一原本心中正是傷感的時候,聽她這麽一說,忍不住笑了起來,摸摸她的頭發,“萬一我有什麽不測……不要等我,另嫁他人吧。但是你不許……不許忘了我……”

“我也不許你說這樣的話!”遺珠推開他,認真地看向花禦一,“如果你敢不活著回來,我就把你忘了,忘得徹徹底底!”

花禦一哭笑不得地看著她,輕撫她的臉頰,“那、那可不行。”

“陛下……”侍從小心翼翼地在旁提醒他,是時候出發了。

要讓兩個剛剛陷入熱戀不久的戀人分開,簡直就和生離死別沒什麽區別。何況花禦一這一去,他們很有可能就真的會生離死別。

花禦一忍痛放開遺珠,最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將她刻在心裏。

……

花禦一走後,遺珠父女便從皇宮裏搬了出來。任憑徐太後怎麽挽留,遺珠都執意地出了宮。

前線的戰況總要延後幾日才能傳來,但好在太後知她牽掛花禦一,每日都會派人到步府報信,傳遞消息。

最新的消息是,肖永昌因為遲遲不能攻破宿城,被慕容胤痛罵了一頓,遣到後方去了。

馮躍然因為中毒,昏迷多日,全靠花禦一派人送去的千年人參吊命。現在他和花清詞,都已經被人送回京都。昨晚抵達京都之後,花清詞被帶入皇宮,馮躍然則被送到步府,由步行雲替他解毒,調養身體。

花禦一本是趕去宿城支援的,可是在花禦一抵達宿城之前,慕容胤就已帶人攻破了城門。

花禦一與慕容胤真正對上陣,是在雲城附近的雲山之下。

雲城是魯國的第二大城池,如果雲城也被攻破,那麽再過不遠,就是魯國的國都。

這一仗,花禦一必須贏。

兩軍交戰之時,不是白天,而是夜裏。

火光開路,只見一個騎著高大白馬,身著銀白色盔甲的英俊少年,自雲山而來。他被數不清的士兵圍繞著,火光照亮了他的臉,宛如帶著神兵天降的謫仙。

而慕容胤則恰恰與花禦一相反,他身著一身玄色鎧甲,面色陰沈,仿佛從地獄中爬出來的鬼王,陰冷至極。

花禦一長劍一橫,利用地理優勢,先發制人,下令攻敵。

一時之間,嘶吼之聲,響徹山谷,發出懾人的震天巨響。

……

遺珠最後得知花禦一的消息,就是聽說趙軍和魯軍在雲山腳下相遇,兩軍對壘,廝殺了一天一夜,仍舊沒有分出勝負。

之後,前線就再也沒有任何消息傳來了。

慕容胤和花禦一,就像是從人間蒸發了一般,都消失得無影無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徐太後一日得不到兒子的消息,便一日睡不好覺,整日心神不寧。雖說有花清詞和她住在一起陪她,可太後心裏還是不踏實。

她讓人去請遺珠,想和這個未來的兒媳婦說說話,互相安慰一番。誰知宮人去而覆返,回來之後卻帶來了一個驚天的消息——

步姑娘不見了!

經過上次投毒的事情,蕭太妃和徐太後的關系,已經由水火不容之勢趨為緩和。

聽說步遺珠失蹤之後,蕭太妃便跑去太後那裏湊熱鬧。

“步姑娘該不會是被人綁架了吧?”蕭太妃誇張地張大嘴巴,又用帕子捂住嘴,“難不成是趙國人幹的?”

太後看她一眼,無精打采地搖搖頭,“應當不是,步府裏頭並無打鬥的痕跡,而且步先生也不見了,馮將軍卻安然無恙。步先生臨走前,還特意囑咐府裏的下人照看好馮將軍……”

事到如今,花清詞仍舊無法相信這件事,“怎麽會這樣,難道遺珠他們真的是自願離開魯國的麽?可是他們為什麽……”

蕭太妃冷哼了一聲,沒好氣地說:“還能為什麽,八成是看咱們陛下生死未蔔,魯國危在旦夕了唄!這步遺珠還真是無情無義,虧陛下和太後娘娘那麽擡舉她,還想立她這樣的人做皇後!”

“蕭妹妹!”徐太後出言制止道:“現在事情還沒有搞清楚,先不要亂說話,冤枉了那孩子。”

許是戰事吃緊,許多人心裏都不安定,蕭太妃也不像以往那麽沈得住氣,有心思來回打太極。

她直截了當地說出自己的意見,“當初宮裏不就在傳,說步遺珠和步行雲是趙國派來的奸細麽?當時說他們是冤枉的,誰知道是不是用了一招棄車保帥蒙騙咱們來著?不管怎麽說,我都覺著這步遺珠都不適合做咱們魯國的皇後。且不說她的出身如何,就說這種能在戰事最激烈的時候悄無聲息地逃走的人,就不值得信任!”

徐太後聞言只嘆氣不說話,可是心裏卻不免有幾分動搖。

花清詞可無法認同蕭太妃這話,她堅持地說道:“太妃娘娘怕是想多了吧,遺珠才不是那樣的人!說不定她是有什麽要緊事,才會離開京城。又說不定……說不定她是打聽不到陛下的消息,心裏著急,所以去雲城找陛下了呢?”

“去前線?怎麽可能!現在天底下,誰不是繞著雲城走?我看她就是逃了……”

蕭太妃話音剛落,恰好華榮姑姑步入殿內,一臉凝重地走到太後耳邊,附耳輕聲說了幾句。

只見太後臉色一沈,眉頭緊皺。

花清詞見她這般,立即便慌了神,迫不及待地問:“娘娘,出什麽事了?”

太後也不瞞著她們,嘆氣道:“據探子來報,趙國公主已經入了燕國國境。昨日,燕國大將軍燕堂親自率領二十萬兵馬,北上朝著咱們魯國來了!”

蕭太妃承受能力弱,一聽這話竟是雙腿一軟,從椅子上滑落,差點摔倒在地上。

她狼狽地爬了起來,嚇得面色慘白,“完了完了……怎麽會這樣?!光是一個趙國就已經難以對付了,再來一個燕國……這下完啦!”

“什麽就完了!”徐太後沈聲斥責道:“趙國人還沒有踏入這宮門,魯國就沒有亡!”

蕭太妃難得見到太後這般氣勢,嚇得一句話都不敢說了,老老實實地閉上了嘴巴。

華榮姑姑猶豫地看了她一眼,彎下腰低聲對太後說:“太後娘娘,還有一件事……奴婢打探到,步姑娘和步先生,是和燕時一起逃走的。”

太後奇怪地說:“燕時?燕堂的養子麽?他們怎麽會在一起?”

這件事情,算不得什麽機密,讓花清詞她們知道也無妨,太後便當著她們的面說了。

花清詞忙道:“是不是燕時擄走了遺珠?現在燕國和趙國結盟了,這種事情很有可能的呀!”

蕭貴妃表示不讚成,“我看未必,聽說開戰之前,步行雲父女就和那個燕時走得很近……誰知道他們是不是一夥的?”

“好了,都別說了!”太後發話了,“不管怎麽說,遺珠都是紹儀未過門的妻子,哀家不能坐視不管。不然等紹儀回來,發現遺珠不見了,哀家沒辦法向他交待。華榮,你這就派人去追趕他們,現在就去!務必要把遺珠完好無損地帶回來!”

華榮領命而去,蕭太妃也悻悻地回了宮。

先帝妃嬪稀少,如今的皇帝花禦一更是一個妃子都沒有,蕭太妃只覺得這皇宮裏空蕩蕩的,空得可怕,好像一說話就能聽到自己的回音,也只能聽到自己的回響。

此時遠在千裏之外的遺珠,還不知道自己竟然被人編排得這樣慘。

她打了個噴嚏,收緊了披風的領口。

燕時在一旁見了,微笑著勸說道:“外面風大,公主何必堅持騎馬?不如乘坐馬車,避一避風雪。”

遺珠搖搖頭,“坐馬車太慢了!我們必須盡早攔住燕堂,說服他助魯國擊退趙國!”

燕時默了默,老實告訴她,“公主不必太過擔心,雖說燕國和趙國和親的時候,我人不在燕國,但是以我對燕堂的了解,他是不會這樣輕易被趙國人利用的。”

呼嘯的風聲之中,遺珠的聲音忽遠忽近,“我覺著也是,不然我也不會冒這樣大的風險,跟你一起離開魯國的國都。”

他們快馬加鞭,冒著風雪前進,馬不停蹄。

三日過後,他們終於與揮兵北上的燕國大軍相遇,將燕堂堵在了半路上。

在遺珠見到燕堂之前,燕時先入得燕堂帳內,將自己帶回樂陵長公主的事情告訴了燕堂。

燕堂聽說之後,忍不住面浮喜色,欣慰地拍了拍燕時的肩。

“阿時,你做的很好!快,去請長公主進來!”燕堂說完,卻又立即反悔了,“不,我親自去迎接長公主!”

說著他便匆匆走出帳外。

風雪之中,一個身著絳紫色披風的女子背對著燕堂,身旁是幾匹跑得快要斷了氣的馬兒,還有暌違多年的步行雲。

“燕堂參見長公主殿下!”

聽到這個渾厚的聲音,遺珠禁不住微微一顫,緩緩轉過身來。

“起來吧。”

燕堂的表面功夫向來做得絕佳,不然當年也不會憑著出色的演技奪取她父皇的信任,一掌權就是這麽多年。

燕堂興奮不已地說:“長公主殿下流落在外多年,都是微臣的過失。如今終於找回公主,微臣去見先帝的時候,也算是能夠有個交代了!”

要是魯國如今不是這副處境,遺珠還有心情陪他演演戲。可是現在,遺珠實在是沒那個心力。

她直截了當地說明了自己的來意,讓燕堂帶兵,圍趙救魯。

燕堂聽了,露出為難的神色來,“雖說長公主身份高貴,可後宮女眷不得幹政,殿下應當明白吧?況且趙國的公主已經到了咱們燕國,要是在這個時候背叛趙國,是不是不大好啊?”

“魯國若亡,天下將再無人可以掣肘趙國。這樣的結果,會是將軍想要看到的麽?況且據我所知,趙國公主只是剛剛抵達燕國,還沒有被冊封為貴妃。就算是冊封了,那又如何?她不過是我弟弟的一個妃子罷了,燕國有和趙國達成書面協議,一致對魯麽?”

燕堂深深地看著遺珠,突然笑了,“長公主殿下在外面的這些年,成長了不少。果然吶,就算沒有在皇宮裏長大,公主就是公主,尋常女子哪能與您相提並論。”

“我現在可沒有心情,聽將軍的恭維。”遺珠道:“聽說將軍有意把獨生女許配給庭川,既然如此,怎麽會希望趙國實力更進一步,威脅到令千金的後位呢?”

“長公主殿下人不在燕國,消息卻很靈通嘛。”燕堂睨了不遠處的燕時一眼,悠悠笑道:“既然長公主殿下都這麽說了,那微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什麽恭敬不如從命,遺珠心中有數,燕堂肯定一早就打定了主意,不過是有了她的話之後,就可以更加名正言順罷了。

燕國地處南方,常年不會下雪。盡管穿上了厚厚了棉衣,可燕國的士兵們來到魯國之後,還是凍得瑟瑟發抖。

遺珠知道,這場仗,他們必須速戰速決。

她雖不是養在深閨裏的公主,可這樣沒日沒夜地冒著風雪騎馬趕路,還是頭一回。有好幾次燕堂都勸她歇歇再趕路,可遺珠根本不聽。

她知道,比起救魯國於水火,燕堂更想看到的局面是兩敗俱傷。

但花禦一生死未蔔,她怎麽可能有心思歇息。

遺珠只能一個勁地催促一直在打太極的燕堂。

燕堂見她如此焦急,便捋著胡子問她,“聽說長公主在魯國的時候,時常伴在魯國新帝的身側。莫不是公主和他……”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遺珠否認也沒有什麽意義。她看向燕堂,直言道:“不瞞將軍,如果不是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戰爭,今天春天,我便會與禦一完婚。”

燕堂眉頭一挑,“魯國人知道公主的身份了?”

“只有禦一知道。”遺珠明白,燕堂是擔心魯國人會纏著她要傳國玉璽。這幾日他們一直都在趕路,燕堂還沒來得及好好問她玉璽的事情。

不過眼下,最重要的還是盡快結束這場戰役。

燕國大軍抵達雲山的那一日,花禦一已經被困在雲城裏面半個月了。

半個月的時間,遺珠不敢設想,在這樣嚴寒的天氣裏,他們還能不能撐得住。

當初雲山一戰,他親自率領了十萬大軍與花禦一正面對抗。

花禦一從都城出發時也帶了十萬人馬不假,但其中四萬被派去收覆宿城,留在他身邊的只有六萬餘人。

那天夜裏,花禦一憑著地理優勢先發制人,激戰了一天一夜之後,他以少勝多,大敗慕容胤。

可趙國兵強馬壯,人數眾多,死了一批,又有源源不斷的新的力量補充進來。

那晚慕容胤兵敗之後,立即便從雲山撤離。可是沒過多久,肖永昌就攜著慕容胤留給他的十萬援軍從宿城趕了過來,將花禦一他們圍困在雲城之中。

遺珠他們來到雲山腳下之時,面對的便是十餘萬由慕容胤和肖永昌率領的趙國大軍。

馬蹄踏過尚未化開的冰面之上,發出碎冰的破裂之聲。

慕容胤遙遙望著風雪之中長發飛揚的紫衣女子,又看看她身旁的燕堂,驚喜不已。

“沒想到燕將軍的速度這麽快,不僅帶來了二十萬燕國援軍,還找到了明鳶妹妹。”

燕堂看了遺珠一眼,笑了笑道:“兵戈之地,本不應帶長公主前來。可公主惦念著太子殿下,老臣怎麽勸都不聽吶。”

饒是慕容胤城府如此之深,聽到燕堂這話,還是忍不住露出喜色。

其實攻打魯國的想法,慕容胤早已有之。上一回他跟著花清越來魯國,表面上說是為了護送貴妃,實際上就是在摸索地形,探一探魯國皇室的虛實。

別的都還算順利,只是他在魯國的時候想方設法,用了那麽多手段,都沒能奪回遺珠的心。

離開魯國的那一日,慕容胤就想,他一定還會回來的。到時候他不僅要將花禦一踩在腳下,還要奪回原本便屬於他的未婚妻。

遺珠於他來說,或許的確不是什麽不可或缺的存在。但錦上添花,又有誰人不喜呢?

燕堂的話,遺珠聽了也就聽了,並沒有出言反對,只是淡淡地笑著。

她心裏的確是惦念著慕容胤呢,不過她想的,卻是怎麽讓他兵敗,怎麽將他踩到泥土裏。

當天夜裏,燕國大軍休整了一晚,並沒有立即行動。

趙國大軍卻是和平日裏一樣,在慕容胤的引領下攻城。

雲城易守難攻,慕容胤再一次鎩羽而歸。

但他並沒有多麽喪氣,因為慕容胤知道,魯國的軍事實力遠遜於趙國,他們的幾萬援軍也都被趙國的將領們攔截在了路上。

只要再堅持一段時間,雲城內的糧草不足了,又遲遲等不到援軍,這城遲早都會破的。

到那時候,不用他廢外力去攻城,雲城內部就會人心惶惶,出現數不清的逃兵和叛徒。

他現在做的,就是耐心等待而已。

可是慕容胤沒有想到,在他再次攻城,無功而返之後,迎接他的卻是當頭一棒!

探兵告訴他,燕國的友軍,反了!

在他奮力攻城的時候,燕堂率領著還沒有打過一仗、精神飽滿的燕國士兵,燒了趙軍的糧草,毀了趙軍駐紮數日的營地,生擒副將數名。

慕容胤當即大怒,策馬殺了回去,與燕堂正面對上,廝殺得難舍難分。

燕堂雖已年過四十,但他征戰沙場多年,經驗豐富,加之武功高強,力大無比,遠不是肖永昌之流可比的。

縱使是年輕力壯的慕容胤,對付起燕堂來也頗為吃力。

“可惡!”慕容胤恨聲罵道:“燕堂老賊,竟敢耍弄孤王!”

慕容胤現在只是後悔,早知道燕國人會如此出爾反爾,當初他們還不如沒有想出這個兩面夾擊的法子,和燕國聯姻!

可要嚴格地說起來,燕國人也只是答應了聯姻而已。至於他們發兵是攻魯還是救魯,所有人都理所當然地以為是前者了。

卻沒有想到,燕國竟然不聲不響地和魯國結了盟。

這樣一來,被兩面夾擊的就不是魯國人,而是趙國人了。

要說慕容胤一點防備都沒有,也不盡然。

只是他到底年輕,他的那點小伎倆,燕堂破解起來簡直輕而易舉。

聽到慕容胤如此辱罵自己,燕堂卻一點都不生氣,反而露出一點笑意,“技不如人,認輸便是,太子殿下又何必嘴硬呢。”

“老賊,你別高興得太早了!我趙國有三十萬大軍,盡管折了一些,但與你的二十萬兵馬一較高下,還不知誰輸誰贏!”

燕堂聽他這麽說,不但沒有感到絲毫害怕,反而正中他的下懷。

如果是他,在這種情況下就會盡快撤退,保全實力。

可慕容胤被他激得殺紅了眼睛,只想著要盡快掃平燕國大軍,以解他心頭之恨。

在這種情況下……誰處於優勢,誰處於劣勢,已經一目了然了。

七日過後,肖永昌帶著他手下僅剩的五萬人馬,叛趙投燕。

慕容胤聽說這個消息之後,恨得目眥欲裂。

盡管已經元氣大傷,但慕容胤還是硬撐著這口氣追上了肖永昌,親手砍下了肖永昌的腦袋。

燕堂聽說之後,卻並不覺得如何可惜。像肖永昌這樣人盡可臣的人,可以背叛驍國、魯國和趙國,將來自然也很有可能背叛燕國。

像他這樣的人,活著才是麻煩,還得帶回去論功行賞,不知道什麽時候從背後插上一刀。死了,才是幹凈。

燕堂收了幾萬肖永昌帶來的叛軍之後,還特意派人去感激慕容胤。慕容胤一氣之下,也顧不得什麽不斬來使的規矩,直接殺了那個傳話的燕國人。

又過了幾日,等雲城的戰況傳出去之後,趙國皇帝大怒,下旨命慕容胤立即停戰,且與魯國、燕國議和。

雖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慕容胤目前還只是個太子,哪裏拗得過自己的父親。

盡管再心不甘情不願,慕容胤還是向魯國、燕國提出了議和。

在他們簽訂合約之前,遺珠和燕時先進了雲城,與花禦一當面商議。

遺珠和花禦一兩人分別不過一個月光景,可他們兩個都覺得好像已經過了人生百年那麽漫長。

花禦一更是顧不得燕時就在一旁,控制不住地抱住了遺珠,將她緊緊擁在懷裏。

遺珠笑了笑,安撫地撫了撫花禦一的背脊,眼中含淚。

“都過去了……禦一,我們贏了。”

三日過後,花禦一代表魯國,遺珠代表燕國,慕容胤代表趙國,三人在三年不戰之約上,分別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趙國撤軍之後,歸還了先前攻陷的數座城池,天下終於重歸太平。

雖然這太平只是暫時的,但在這亂世之中,已經尤為難得。

戰亂結束之後,燕國的軍隊也該撤離魯國了。

燕堂看著遺珠,若有所思地說:“陛下非常想念長公主,公主殿下當真不隨老臣回燕國去麽?”

遺珠看了眼不遠處憂心忡忡地望著自己的花禦一,搖搖頭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燕堂沈默了一下,還是問道:“微臣有一事,一直想要請教長公主。當年先帝手中,明明握有傳國玉璽,可公主失蹤之後,這玉璽也不見了……雖說陛下聲稱玉璽並不在長公主這裏,可是這話,老臣一時難以相信。”

遺珠早知道燕堂要問,現在有花禦一在身邊,她也能夠有底氣地告訴他,“將軍於我燕國功不可沒,可這傳國玉璽,向來只屬於皇室成員,將軍這樣在意玉璽的去向,是不是有些僭越了?”

“蒼天可鑒,老臣並沒有要將傳國玉璽占為己有的意思。只是……公主若要嫁去魯國,燕國自會為您準備嫁妝。但這傳國玉璽,萬萬不可落入外邦人手中,否則先帝將死不瞑目!還請公主三思而後行。”

“這一點,將軍可以放心。庭川說的沒錯,玉璽的確不在我這裏。當年父皇臨終之前,怕有賊人惦記玉璽,已經把它藏在燕國某一處了。至於我……這些年來我四處流離,也是為了保護玉璽,吸引那些賊人的註意力而已。”

燕堂怎麽都沒有想到,自己竟會被耍了這麽多年。遺珠口中一口一個賊人,那個最大的賊人,不就是他麽!

不過,遺珠的話或許不可盡信,但謝庭川那傻小子對他沒有防備,說出來的應當是真的。

傳國玉璽仍舊留在燕國,沒有被遺珠帶出國境。

知道了這一點之後,燕堂也就沒有必要再糾結遺珠的去留了。

臨別之際,燕時低聲告訴遺珠,“陛下托微臣轉告公主,既然公主有了好的歸宿,就不必急於回燕國了。公主的嫁妝不久後就會送往魯國。等到陛下親政,還請長公主務必歸國省親。”

想起弟弟,遺珠心中一酸,含著眼淚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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