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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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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溫老太爺慢聲細語的安撫之下, 周瑞終於沈下了那顆惶恐不安的心。他認真思考了下溫老太爺的話, 越想越覺得溫老太爺說的很有道理。

皇帝有意傳位給他, 此時正在鍛煉他考察他。想到這個事實, 周瑞心裏便激蕩不已, 對他來說再也沒有比這更令人興奮的事情了。

想通之後,周瑞望著溫老太爺拱了拱手,神色鄭重道:“多謝溫相提點。”他本來還想說一些例如等我心想事成之日,定會好好感謝溫相, 或者以後絕對不會忘記溫相之類的話。

好在溫老太爺臉色夠沈靜,眼神也夠鋒利, 周瑞也沒有高興到糊塗的地步,還記得自己現在在什麽地方。這種時候有些話彼此心裏明白就好,不用多說什麽的。

溫老太爺看周瑞終於鎮定下來了,他算是松了口氣。只是一想到周瑞在皇帝那裏捅出來的那個簍子, 溫老太爺剛松下來的那口氣又憋到喉嚨裏了。

他望著一臉喜意的周瑞心略塞, 不過到底體諒周瑞盼望了二三十年終於盼到了一點希望苗頭的心情,打擊的話他也不好多說, 便道:“大皇子既然已經明白皇上的用心, 那當竭盡全力做好自己的事才能讓皇上感到欣慰。”

周瑞勉強收起臉上的得意道:“溫相說的是, 我這就去處理朝事,定當讓父皇刮目相看。”

溫老太爺點了點頭, 等周瑞離開後, 溫老太爺的臉色沈了下來,他對周瑞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以前周瑞還是相當穩重的, 只是最近這他越發的沈不下性子了,有些事做的實在是蠢的讓人頭疼。

但人是他們溫家選的,再蠢再笨他們溫家都得受著,在這條路上他們只能攜手共進,不能有所退縮。

溫老太爺心裏琢磨著眼下的事,特意抽了個空找到了林松仁和溫時靖,把林錦文在皇帝面前說的話,還有周瑞當時的反應說了下。

林松仁聽罷這話,喉嚨裏頓時跟吃了個蒼蠅似的,咽不下去又吐不出來。他臉色來回變幻了許久後勉強平靜下來,他對著溫老太爺勉強道:“下官教子無方,還望相爺不要怪罪。”

溫老太爺看著他這番神色,心情莫名的好了那麽一分。說來這直接受害者還是眼前這位,如果不是周瑞沈不住氣露餡了,他們還不一定會被牽連到呢。有林錦文這樣的兒子,林松仁頭疼的次數怕是不比他們少。

溫老太爺捋著胡子點了點頭道:“事已至此,還是要盡快去皇上那裏請罪才是最重要的。”

溫時靖道:“父親的意思承認此事?”

溫老太爺道:“自然要承認,而且態度一定要萬分誠懇。但話要怎麽說,你們心裏要琢磨清楚,務必使此事有回旋餘地。”

溫時靖想了下,眼前似乎也只有這條出路了,他道:“孩兒立刻去面見皇上。”溫老太爺是溫家的顏面,是大皇子的後盾,去給皇帝承認錯誤這種事自然是不能由他出面的。溫老太爺在這件事中在皇帝眼裏只能是個不知情的人,所以現在只能溫時靖出面抗下罪責。

林松仁也忙道:“下官同溫侍郎一同前去請罪。”

溫老太爺看著林松仁搖頭道:“清言啊,老夫知道你疼愛長子,但他到底是男子,不能太嬌慣著了,這麽些年來你也太由著他的性子來了。你看現在這事弄的,不好辦了。只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錦文現在受寵於皇上跟前,你想出手教育怕是都沒辦法了。”

清言,乃是林松仁的字。溫老太爺此時這麽喊他,帶了一分親近,後面那些話卻是實打實的試探了。溫老太爺在試探林松仁,林錦文到底是不是皇帝的孩子。

林松仁神色勉強道:“相爺說的是,下官謹記,日後定會好好教育錦文為人處世的。”他這話的意思是,林錦文是他兒子,就算是有皇帝的寵信,他身為父親還是可以出面教育的。

溫老太爺嗯了聲道:“時間不早了,你們快去吧。”

溫時靖和林松仁這才離開。

一路上兩人心裏沈甸甸的,等到了乾清殿更是吃了個閉門羹。王盡安擋在大殿門前笑瞇瞇的告訴他們,說皇上身體不適,已經睡下了。

後面卻是什麽話都沒了,也不說讓兩人離開也不說讓兩人等著。

溫時靖和林松仁在朝堂上也有這麽多年了,自然清楚皇帝這是因為心裏不痛快,不想見他們。兩人便掀衣跪在了乾清殿門口,嘴上說有要緊之事,在這裏等皇帝醒來。

王盡安臉上的笑不變,他道:“兩位大人若是願意等著,那請便。等皇上醒來,老奴第一時間通知皇上。”

溫時靖和林松仁受了王盡安的奚落,面上還得說,多謝王公公之類的話。林松仁什麽心情溫時靖不想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自打站在這朝堂上就沒受過這樣的待遇,心裏實在是憋悶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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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錦文奉命回乾清殿時,林松仁和溫時靖還在那裏跪著,算算時間也有半個多時辰了。

林錦文看到林松仁時,臉色一驚,他快步走上前道:“父親,你……”

“閉嘴。”林松仁蒼白著臉,咬牙切齒低聲呵斥道:“皇上面前只有臣子沒有父子,你既有事快去稟告吧。”

林錦文茫然的看了看林松仁又看了看溫時靖,忙朝大殿走去。

溫時靖只覺得自己的膝蓋麻的沒感覺了,剛才半個多時辰內,來來往往的宮人無數。他們就跪在這裏任由別人驚詫的打量著,實在是丟臉的很,他現在是一句話都懶得說了。

林錦文走入大殿時,皇帝正在慢悠悠的喝茶,他正準備說什麽,王盡安朝他搖了搖頭。林錦文一臉急迫,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好站在那裏眼巴巴的看著皇帝把茶一點一點的喝完。

等皇帝終於放下茶杯擡眼看向他道:“錦文什麽時候來的?”

若是常人當然會順著皇帝的話說剛到之類的話,林錦文向來不同其他人,便巴巴道:“回皇上,卑職來了好大一會兒了。”

皇帝的手頓了頓,還不等他開口說些什麽,林錦文又開口了,他道:“皇上,我爹……不,是林尚書和溫侍郎現正在外面跪著呢,他們是犯了什麽事嗎?”

皇帝一臉不解,王盡安忙上前請罪道:“皇上,是奴才的錯。林尚書和溫侍郎有事求見,奴才看皇上睡得正好便沒有打擾,剛才皇上醒來後更是忘了,想來是跪了好一會兒了。林侍衛莫著急,奴才一會兒就去給林尚書和溫侍郎賠罪。”

皇帝怒的踢了王盡安一腳又罵道:“你這糊塗的老東西,還不快把人給請進來。”王盡安應了聲,腿腳麻利的朝殿外奔去了。

皇帝看向林錦文嘆息道:“他們沒犯什麽事,朕本以為大皇子監國,朕難得有清靜的時候便睡下了,沒想到這林尚書和溫侍郎會來求見。你也真是的,看到了怎麽不早說。”

林錦文實話實說道:“皇上正在喝茶,王公公不讓卑職打擾您。”

皇帝和林錦文這對話穩穩的落在了林松仁、溫時靖和王盡安的耳中,三人心底因這話各自覆雜的緊。王盡安站在皇帝跟前,林松仁和溫時靖跪在地上。

兩人的腿都麻了,現在正密密麻麻針紮般的疼。剛才起身的時候差點站不起來,還是被王盡安扶了一把才勉強站好能走路。

皇帝望著林松仁和溫時靖淡淡道:“大皇子監國,兩位愛卿有什麽事直接和他商議便是,朕難得清閑幾日。”

林松仁和溫時靖明知道皇帝這是故意的,他們也只得裝作不知道。在皇帝話音落下後,兩人開始請罪。溫時靖紅著眼圈說顧輕臨前些日子在溫家說是從林錦文口中得知皇帝有意立太子,顧輕臨乃是內宅之人,不知這話輕重隨口提起的。他得知後便命其不要再多嘴。

但溫家人多口雜,這事不知怎麽的被大皇子得知了。溫時靖又說大皇子對皇帝忠心耿耿,心裏絕對沒有半點不敬,得知此事後日夜惶恐不安。今日此事被林錦文說破,大皇子心裏受驚,又因自己剛剛監國之故,生怕皇帝對他心有嫌隙。

說道這裏,溫時靖又隱晦的提起了大皇子根本無意太子之位,要不然被皇帝下命監國時便會有所行動等等。最後溫時靖表明,溫家內有奸人,故意挑唆是非,他回去之後定要嚴格查明。

林松仁緊接著痛哭流涕的表示,自己並不知道此事,得了溫侍郎提醒才知道林錦文和顧輕臨差點闖下大禍。他對皇帝忠心一片青天可鑒,自知是自己對林錦文管教不嚴的錯,只是想要林錦文日後不要把從宮裏聽到的事胡亂開口,絕對沒有窺視帝意的意思。

皇帝聽著兩人的話,神色不喜不悲讓人看不出半分情緒。林錦文則等林松仁說完後,忍不住小聲嘀咕道:“怎麽聽著這話就是我的錯呢?我年幼不知事,說錯了話你們不聽不相信就是了。就像皇上直接提醒我有些話不能說更好,這麽饒了個大圈子也不嫌累得慌。”

林松仁和溫時靖悲傷的情緒醞釀的剛剛好,乍然聽到林錦文這話,他們頓時有點表演不下去了。如果不是場合不對,溫時靖真想拽著林松仁的領子問,他到底教出了個什麽玩意。

皇帝看著林松仁和溫時靖的臉那麽笑了下道:“這事錯不在錦文,這話是朕說出去的,錦文理解錯了說出去時定然沒有多想,就怕聽到的人心眼多,想的也多。朕倒要看看,誰敢趁著機會逼迫朕立太子。”

林松仁和溫時靖自然說他們不敢的。

皇帝不輕不淡的繼續道:“溫時靖既然說溫家有喜歡挑撥是非之人弄得家宅不寧的,那就在家好好整治好內宅再來上朝,別總聽風是雨的弄出一些荒誕不已的事惹人笑話。林卿……林卿倒也沒犯什麽錯,只是看著心不靜,做事說話都慌慌張張的一點也不像是朝廷重臣。回去多抄寫靜心的文章,別什麽事都怪罪他人。”

林松仁和溫時靖自然得接下皇帝安下的罪名。

皇帝冷眼看著他們,想了下道:“朕接到柳老將軍的折子,說他們十六那日到達京城了,當日便讓讓大皇子率文武百官前去京郊拜別亭迎接,以表朕對柳老將軍和邊境數十萬邊關將士浴血奮戰守護北境的敬意。”說到這裏,皇帝又看向林錦文道:“錦文,柳老將軍是你的親外祖父,你們多年未見,到時你就同大皇子一起去迎他入京吧。”

林錦文楞了下道:“是。”

溫時靖則楞了下,如果皇帝說讓林錦文隨文武百官前去迎接,這話沒什麽問題的。但讓林錦文同大皇子一起去迎接,這話裏問題就大了。

林錦文現在是皇帝身邊禦前侍衛,但並沒有太高的品級。隨文武百官去迎柳老將軍,那也只是站在百官之內,但同大皇子一起去迎,那就是站在大皇子身邊了。

如果放在往日,溫時靖自然會把心底的疑惑問出來的,讓皇帝說清楚到底讓林錦文站在什麽地方。但現在他是不敢輕易惹皇帝生氣了,這件事他需要和溫老太爺商議一下再做打算。

皇帝說完這話,就擡手把林松仁和溫時靖打發走了。

等兩人退下後,皇帝望著林錦文道:“看到了沒,你一句平常的話就能惹來一堆麻煩事。你是跟在朕身邊的人,日後多長點心眼,別聽到什麽話都說給其他人說。”

林錦文忙道:“皇上,卑職也沒想到他們這麽愛多想。卑職知道了,日後定謹遵皇上教誨。”

皇帝看他嘴上說的好聽,臉上還是什麽都不明白的模樣,最後也只垂眸哼了那麽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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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裏發生這些事時,顧輕臨正從溫家離開。溫老夫人從自己的私庫裏拿了不少上好的布料讓他帶回林家,顧輕臨本來沒打算要的,但裏面有一匹藍色布料,面料十分惹眼。顧輕臨想到林錦文也挺喜歡藍色的,便收下了這一匹,其他的都推辭了。

溫老夫人也沒有強求,便讓人送他離開了。

溫老夫人公然貼補顧輕臨的事自然是瞞不住溫怡等人的。

當時溫怡和溫芳正在後院看花,聽到此事溫怡冷哼了聲,溫芳有意討好她,便道:“落魄戶就是落魄戶,得了皇上的聖眼又如何,還不是過的這麽窮酸。也就咱們這老祖宗護著他,什麽都便宜了他。”

說到這裏,溫芳看了看四周一臉好奇道:“大姐,這不是有流言說那林錦文是皇上的……”

溫怡冷下臉道:“閉嘴。”

溫芳臉色一白抿嘴不敢吭聲了,溫怡隨手扯了朵花兒拿在手上冷冷道:“既然知道是流言還胡亂開口什麽?更何況這事事關皇家本就不該是你我討論的,小心父親聽到了掌你的嘴。”

說完這話溫怡便離開了,溫芳看著她遠去的背景,手指死死掐在了手心裏滿心委屈。溫家規矩多,她姨娘雖然受寵,但絕越不過主母王氏。她們這些庶出的小姐在溫時靖心裏也越不過嫡出的溫怡。她拼命討好溫怡,也不過是想讓王氏看在她聽話乖巧的份上給她找門好親事罷了。

溫芳想到這裏吸了吸鼻子,這時突然聽到了木枝被人踩到的聲音,她冷聲問是誰。只見溫遠從假山處露出個腦袋。

溫芳很快把眼淚收回去,她望著溫遠皺眉道:“你什麽時候來的?”

溫遠道:“我本來就一直呆在這裏的。”只不過他想出去打招呼時,溫怡和溫芳都沒有看到他便開始說起顧輕臨的不是了,他猶豫間兩人話已經說完了。

溫芳冷哼了一聲道:“你姨娘不是還在病著呢,你不去伺候她,胡亂跑什麽,剛才你無論聽到什麽都給我忘了。”

溫遠神色淡了分,然後垂眸道:“姐姐說的是,我這就回去。姐姐放心,我剛才什麽都沒聽到。”

溫芳白了他一眼,趾高氣昂的離開了。溫遠在她身後,慢吞吞的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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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林錦文回家時,顧輕臨早已經回去了。

林錦文看他臉色不好看,忙道:“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一旁的玉竹道:“少爺別擔心,今日少主君去了趟溫家,回來時有些暈車了,好在沒有吐,只是胃口不大好。”

顧輕臨看了眼多嘴的玉竹道:“下去吧。”

玉竹笑瞇瞇的離開了。

林錦文則坐在顧輕臨跟前道:“你是不是因為我才去溫家打探消息的?”

顧輕臨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道:“總要去看看外祖母的。”

“日後你想知道什麽直接問我便是了,不要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這麽吐來吐去的滋味可不好受。”林錦文道。

顧輕臨挑眉:“那也要夫君想說才行。”

林錦文望著他這模樣,心裏不知為何突然很想笑。他總結了下語言,把今天在宮裏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顧輕臨的神色隨著他的話越來越凝重,等林錦文說完,他皺眉道:“父親和舅舅他們……”

“人之常情。”林錦文道,當時溫時靖和林松仁明顯是拿他擋在最前面的,好在溫時靖雖提起了顧輕臨又把話給圓了過去。

林錦文看著顧輕臨神色凝重之意不消,他道:“所以這宮裏宮外,府裏府外,除了你我,誰都不要相信。”

顧輕臨點了點頭,他道:“那父親是站在大皇子這一邊了。”一直以來林松仁都是純臣,是忠於皇帝的。現在林家和溫家有了姻親,林松仁就算還想當個純臣,怕也是不容易的。

林錦文笑了下道:“也許吧,這事要看父親他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

“你說外祖父馬上就要回京了,大皇子他即便是不拉攏你也不會對林家松手的。”顧輕臨輕聲道。

林錦文嗯了聲道:“這就是外祖父要面臨的事了,反正我想大皇子和溫相他們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想看到我的。”

顧輕臨想到林錦文剛才說的那個畫面,不由的樂出聲了,笑容之下的眉目俊朗英氣,神采飛揚。

林錦文看著笑得開懷的顧輕臨,眼睛亮了一分。顧輕臨的視線不經意和林錦文的含笑的雙眸對上,他楞了下,笑意緩緩消失在嘴角。

林錦文半起身俯身在顧輕臨耳邊低語道:“我喜歡看你笑。”

顧輕臨只覺得耳朵泛熱,林錦文那話音太低,他根本沒有聽清,茫然的反問了句什麽,然後唇便被人噙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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