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走吧！”楚夕顏握緊鳳染天的手，擡眸看向鳳染天道。

鳳染天又望了一眼溫心身後的房間，終究輕嘆了口氣，攥緊掌心中楚夕顏微涼的小手什麽話也沒說便隨她轉身。

“小姐！”溫心在兩人身後喚了一聲。

“從今之後，我不是你的小姐！再見時，你可以叫我楚姑娘，或者楚夕顏！還有，若有一日，你要對我拔刀相向，請不要手軟，也不需手軟！”楚夕顏腳步一滯，頭也不回道。

她從來不需要別人的同情，若能真心相待，甚好！若不能，她也絕不強求！

“小姐……”溫心頹然坐倒在地，楚夕顏的這話比在她身上捅了一刀還要讓她難過。可愈是難過，與楚夕顏這短短時日相處的一幕幕愈是在她眼前閃過。

她不想失去楚夕顏這個主子，或者朋友，可她卻更要守住她身後的秘密。

“再見，我亦不會手軟！”鳳染天的聲音隨後也飄落到溫心耳邊。

楚夕顏側眸看向鳳染天，此時他的目光不知看向黑暗中的何處，眉梢眼角依舊掛著傲嬌與張狂，但楚夕顏的心卻感受到了他身上所散發的淡淡的暖意。

“鳳染天！你弄壞的釵子我不用你賠了！”楚夕顏忽然看向鳳染天十分認真道。

“你？”鳳染天哭笑不得的望了一眼身邊的人兒，她竟然還在惦記那銀釵？他無奈的搖搖頭，攥緊她的手，“那謝謝！我們走吧！”

兩人擡步剛走了兩步，便聽身後又傳來一個男子粗啞的聲音道，“兩位請留步！”

楚夕顏、鳳染天忽視一眼，不約而同回過頭去，卻聽那粗啞的聲音從房中繼續傳出道，“兩位！進來吧！”

“哥哥？”溫心不敢置信的回眸望向屋內。

哥哥？楚夕顏一楞，這房中住著的竟然是溫心的哥哥，她還以為是溫心的情郎。

“讓他們進來吧！”那男子的聲音繼續道，“這世上哪有絕對的秘密？只要是秘密，便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更何況，我已是將死之人，何必再拖累你？”

“哥哥！”或許是聽到那男子所說自己是將死之人，溫心的聲音不由哽咽起來，淚珠更是大顆大顆的滾落。

“好了！溫心，快請楚姑娘進來吧！我一直聽你說，正好也想見見她！”那粗啞的聲音又繼續道。

溫心哽咽著點了點頭，或許是知道房中的男子看不到，便又出聲道，“我知道了，哥哥！”

說著溫心抹了把眼淚站起身來，走到楚夕顏與鳳染天身邊福了一禮，低聲道，“小姐！鳳公子！我哥哥他有病，一會無論你們看到什麽，還請你們不要害怕，也不要太過驚訝，就算我求求你們了！”

見兩人同時點了點頭，溫心這才沖兩人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然後引著兩人進了正房又拐入了跨間。

一進門，楚夕顏便看到一個眉目清秀的男子渾身捂著厚厚的棉被坐在墻角處，只有一個腦袋露在外邊，眉眼之間與溫心有著幾分形似。

“我叫溫風！是溫心的哥哥！還請兩位見諒，我不能向你們行禮。“一看到兩人，溫風便咧了咧嘴嘴道。楚夕顏看得出溫風是向沖他們笑，只是好似他臉部的肌肉不停使喚一般，那笑容分外的僵硬。

“哥哥！”溫心喚著疾步走到溫風身旁，將他身上蓋著的棉被又掖了掖。

“你，怎麽了？用不用我幫忙？我會些醫術，想必溫心已經和你說過！”雖然現在還不能判斷溫風究竟是什麽情況，但是大熱天的他卻捂著那麽厚的棉被，這本身已經極其不正常了。

“溫心！”溫風沒有回答楚夕顏的問題，而是看向溫心，示意她拉開自己身上的棉被。

溫心卻搖了搖頭，“哥哥，不要！”

“你們剛才的話我都聽到了！楚姑娘，我知道你是個好人！溫心之所以趁亂偷偷離開姑娘來這裏，全部都是為了我！不是溫心有意要隱瞞我的事情，而是我的事情太過駭人聳聞！”說到這裏，溫風又看向溫心眸光堅定道，“溫心！”

“還請小姐與鳳公子不要害怕！”見兩人再次頷首，溫心這才緩緩將溫風身上的棉被揭去。

“啊——怪物呀！”

楚夕顏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一把抱住了鳳染天的手臂。饒是見多識廣的鳳染天，看到眼前之情形也不由臉色大變。

他們適才看到溫風好似是裹著厚厚的棉被坐在那裏，可直到棉被掀開，楚夕顏才知道，溫風蓋的只不過是一層薄薄的棉被，之所以看起來如此的臃腫，那完全是因為溫風的身體。

溫風的身體，與其說是人的身體，倒不如說是一截珊瑚更確切一些。他的腹部還隱隱能辨別出來，但他的手腳、腿、手臂上卻都長滿了一顆顆或大或小如石頭一般的肉瘤，密密麻麻，到處都是。

“呵呵！對，怪物！我就是怪物！”溫風又咧了咧嘴，眼眸中卻分明閃過了一絲苦澀。

“對不起！溫風！是我失言了！”楚夕顏放開鳳染天的手臂，直視著溫風的眼睛真誠道歉道。剛才她已經幻想過棉被下溫風的身體可能潰爛、化膿，可能被燒傷，可卻怎麽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景象。

溫風的眼眸中不由閃過一抹訝然，叫他怪物的人多了去了，他也習慣了！可他從來麽有想過有人會因為叫了他怪物而向他道歉，“楚姑娘，你果真是個好人！大好人！”

“不要蓋！”見溫心又將棉被拿起想要將溫風的身子蓋住，楚夕顏忙阻攔道，“讓我看一下！”

說話間，楚夕顏便一步步向溫風走去，他這種癥狀像極了罕見病軟骨鈣化之癥，也就是人們通常所說的珊瑚人。心中這樣想著，走到榻邊的楚夕顏，已經伸手在溫風身上一陣暗捏。

楚夕顏的這無心之舉，卻驚呆了房中其餘的三人。溫風的身體，就連鳳染天看了都有些膽怯和惡心，可楚夕顏竟然沒有絲毫顧忌的便上前去觸碰。這一刻，鳳染天都有些迷糊了，這丫頭究竟是膽大還是膽小呢？

而當事人溫風的眼圈卻紅了起來，從他得了這怪病之後，見到的都是驚恐、厭惡的眼神，聽到的便是怪物的咒罵，就連他的父母也因受不了他的摸樣而自殺。唯有他的妹妹溫心一直在他身邊照顧他！

可此刻，竟然有一個明眸皓齒、笑容甜美的女子，無視他醜陋的身體，不懼怕連他自己看了都會惡心的身體，來到他的身邊，與他離得這麽近、這麽近。

溫心的鼻子也是酸酸的，這便是她的小姐，會半夜跑去亂葬崗掩埋仇人的小姐！會爬墻、會賴床、會偷吃、會淘氣、會憤怒、會騙人、會算計、會醫術，更會對人真誠、對人好的小姐！

“他這究竟是怎麽了？”鳳染天望向楚夕顏的眼眸不由溫柔起來。

“軟組織以及身體嚴重鈣化！”話一出口，楚夕顏便意識到她說的這些，屋內這三人怕是都聽不懂，於是又解釋道，“我們的骨頭，你們知道吧？此刻，溫風的情況就是，身體上的筋脈、皮肉都想要變成骨頭！”

“怎麽會這樣？”溫心喃喃著緩緩跪在楚夕顏面前叩頭道，“小姐！求求你，救救我哥哥吧！救救我哥哥吧！”

“溫心！”楚夕顏將溫心扶起道，“不是我不救，而是我，我救不了！”這種疾病即便放到現代，也是無法醫治的，更何況，在這個幾乎沒有任何醫療器械的古代。

“怎麽會救不了呢？小姐，您不要生奴婢的起，奴婢知錯了！”從溫風得病以來，他們看了無數的大夫，卻沒有一個人可以說清溫風這是什麽病，雖然此時楚夕顏說的這些溫心也不大明白，可是她卻說中了溫風的情況。

“溫心！”楚夕顏輕嘆了口氣道，“這種病是來自於，”楚夕顏將幾乎要脫口而出的基因硬生生的給改成了血液，“來自於血液，或者說，來自於骨髓，若想要根治，那就要抽光人身體的全部血液，全部骨髓，你覺得這樣，他還能活嗎？”

溫心腳步一個踉蹌跌坐在榻上，雖然她早就知道溫風得的這怪病無法根治，可就在楚夕顏說出這病的名字時，她的心中卻還是又升起了一絲希望的！可是現在，抽光全身血液？全部骨髓？這，這怎麽可能？

“溫心！”溫風出聲道，“楚姑娘她只是大夫，不是神仙！你就不要再讓她為難了！其實，我活著的每一天都是痛苦，每日裏我連呼吸一下，渾身都會疼痛。可我卻一直活著，便是因為你！如今，知道你身邊有像楚姑娘這般的主子，我也能放心了！”

“哥哥！”溫心咬著唇，強忍住眼中的淚水喚道。其實溫風說的這些她又何嘗不知道？若是能救，楚夕顏又怎麽可能不救？

“你們的父母是不是葬在宋莊莊外？”良久，鳳染天忽然開口打破了這沈默、壓抑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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