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個屁！你們都被她騙了！這是夏家的陰謀詭計！”

“你們含血噴人，我們大家跟著夏家老祖一路逃難，若不是夏家老祖照顧我們，我們早就沒命了！”

“你們？你們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死了還省得浪費糧食！要不是你們奔著凡城來，我們凡城的糧價怎麽可能漲到兩千兩？你以為她拿那些鋪子換的大米是誰的？她們用自己的錢買自己的東西，什麽兩千兩，她就是出兩萬又如何？吃苦的還是我們這些百姓！”

“對，我們不用你們惺惺作態，也不稀罕你們的救濟——”

原本喊話的人在少數，可是吵著吵著被卷進來的人就更多了。

人群七嘴八舌混亂不已，不知是誰先起了頭，居然開始推推搡搡的打了起來，雙方誰也不肯讓步。

“你敢打動手，鄉親們給我打！——”

房景修面色平靜：“有人故意挑起事端，修一，將那幾個人先動手的人抓起來，不管是凡城人還是共城人！”

“啊！……”一聲尖叫突然傳來：“老祖宗！”

夏家老祖看著混戰的人群，猛地大吐一口鮮血。

噴灑的血珠濺在空中，在陰雲密布的空中顯得格外淒慌。

“老祖宗！老祖宗！”

幾個兒媳嚇得大驚失色，痛苦的嗚咽著哭出聲來。

老太太吐出一口血水後，整個面色就變了紙一般的白。

祖母——

陳三妹顫抖著張了張嘴，下意識的用力握緊祖母的手：“來人！快擡進去！有沒有大夫，快找來大夫。”

人群中有個老者顫顫巍巍上船：“我是大夫，可是沒有藥材啊！”

“……”老祖宗用力擡指尖，緩緩的擺了擺。

陳三妹呆呆的看著躺在自己懷中的老祖母。

她睫毛上還有老祖母噴濺的細小血珠，紅紅的……

“老祖宗？老祖宗？”周圍是幾個親人焦急的呼喚。

可惜老祖宗的視線越來越渙散。

這個慈祥的老太太再也沒有醒來。而船下，共城和凡城的災民已經隨手撿起石子，鐵鍁、樹枝戰鬥在一起。

場面混亂不堪。

陳三妹靜靜的將老祖宗放在地上。

“陳姝，不要太難過，你已經盡力了。”礙於身份，房景修只能握了握她的肩膀，溫和的安慰她。

看著眼前混亂一片，陳三妹忍不住心碎，帶著哭腔喃喃道：“……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洪水明明退去了！不會再有人賣身為奴了！也不會有餓死了！老祖宗怎麽會死！？”

悲戚的風合著哭聲呼嘯而過，陳三妹只感覺天地瞬間變得蒼涼了，眼一暗，閉眼暈了過去。

裴世期和幾個學生們也趕緊跳上船：“陳姝沒事吧？”

陳三妹總覺得耳旁有哭聲，睜開眼來，果然是隔壁傳來的聲音。素錦和幾個兒媳哭的昏天暗地。

阿蓮已經熬好了粥，眼圈紅紅的：“公子，您節哀順便。先吃點粥墊墊肚子吧？房公子已經派人去尋找夏公子的下落了，您可千萬不要把自己的身子骨熬垮呀”

夏家祖母是那樣好的一個人，卻被活活氣死，莫說她的親人，就是自己這個陌生人都聽得心寒。

公子心裏難受，她也理解。

陳三妹神情麻木，只聽到阿蓮叫她喝粥，她就昏昏沈沈起身，接過粥囫圇吞棗得喝下。

至於什麽滋味完全不記得。

她只聽見滿耳的哭聲。

房景修進來，讓阿蓮退下。心疼的攔住她肩膀：“三妹，你還有我。”

“嗯，我還有你。”

她木木呆呆的樣子讓人看著格外心疼。

房景修用力攔住她，下巴抵著她的秀發：“夏公子是在咱們下了江州以後出事的。那搜船也是半夜起火。”

陳三妹的心猛地提起：“結果呢？”

“我們懷疑夏公子沒死。沈船已經被打撈起來，跟著沈船一起的還有十幾俱屍體，這些屍體是刺客的。所以，夏公子一定會平安無事。”

陳三妹松了一口氣，仿佛壓在胸口的一塊大石頭背猛然搬開了：“是，他一定會沒事。整個夏家都要靠他支撐起來。”

夏家老祖歸天的消息很快傳出。

孟使君身為女婿也帶著人來了，神色憔悴。據說他正在連夜尋找夏凝和夏辭玉的下落。

陳三妹從他臉上看不出任何異樣，他看向陳三妹和房景修的視線也是坦坦蕩蕩。

素錦這幾日熬的雙目紅腫。

為了夏家，她熬掉了大好的青春年華。為了那個不知真假的大師預言，她不敢出嫁，也是為了顧及阿玉，她更沒有招婿。

如今夏家老祖去了，身前居然連個扛幡的人都沒有……

她和幾個嫂嫂商量著連夜趕回共城，停屍守靈，好讓老人早日入土為安。

停靈四十九日，因為沒有夏辭玉的下落，扛幡的事情便落在了孟使君的身上。

——

黑衣刺客靜靜的坐在火堆旁：“你真得不去送葬嗎？”

“不去。”夏辭閉眼玉捏緊雙拳，努力克制住沖下山得欲望。

黑衣刺客不再說什麽，既然對方的傷好的差不多了，他也準備離開了。

“為什麽救我？”夏辭玉隱約覺得，這個黑衣人跟那些被派來殺自己性命的人有關。

可是問了許多次都不曾得到答案。

刺客沒有回答，下山快速離開了。

出殯的前一晚，整個夏府燈火通明，除了往日裏守靈的夏府兒媳和女兒，還來了很多百姓，大家都守在靈前以示最後一次和老祖宗相聚。

氣氛格外的壓抑。

這一次除了哭泣再也沒有人爭吵。

舉行辭靈儀式時，房景修請來了得道高僧念經超度。

剛被洪水沖洗過的街道上已經特意被百姓們修整過。

整個共城寂靜無聲，唯一讓人心有慰藉的是至少共城的兩萬百姓是願意為夏家老祖送葬的。但是那又如何，夏辭玉沒有回來，老祖宗也已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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