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文安德森他們，每天早上晨練之後，或者早晚吃飯的時候，閑暇之刻，都會隨便侃侃，吹吹牛。而他們胡扯的中心，大多自然就是山裏的種種種種。

才來到這個世界時間不長，但是方天也已經不知不覺中知道了不少的東西。

今天一點，明天一點，零零碎碎的，並不成條理，也並不是怎麽刻意去學。但是方天知道，如果就這樣下去，過上十來年，他對大山的熟悉，就會深入骨髓。然後只要再和歐文安德森他們出個幾趟任務，就是一個合格的傭兵了。

小伯格小迪克他們就是這樣，一代又一代地承繼著上輩的行業和技藝。

方天前世有一句俗語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兒子會打洞。”方天現在想來，這句話說的其實並不僅是血脈上傳承，更多的，其實還是耳聞目睹上的傳承。

就如方天前世一般，他的家庭如果用稍微冠冕堂皇一點的話來說，好歹也算是醫武傳家。盡管方天算是個不孝子，並無傳承得幾分家中“祖傳絕技”，但從小的耳聞目睹下，知道的、學得的東西著實不少。

剛才他給莫裏希做的啟示，給莫裏希說的那句話，並非身體前主人的魔法傳承，也非前世所知，而是確確實實是由兩世的知識和見識相疊加，所誕生出來的一種創見。

這句話，對於這個世界的土著來說，是振聾發聵的，也是醍醐灌頂的。

莫裏希幾乎是一瞬之間，就感到有一種無窮的力量降臨在身上，感到意識中所有的關於魔法方面的知識和記憶，都在蠢蠢欲動。

在這句話面前，整個的修煉體系，都要面臨被重組的命運。

莫裏希只覺腦海中一時間很亂，很亂，許多稀奇古怪的關於修煉方面的念頭，從腦海裏冒了出來。而相比之下，以前的那種極為單調枯燥而且死板的修煉，實在是，太太太……太貧瘠了……

感受到莫裏希現在的狀態——其實不用感受也知道，方天淡淡一笑，對莫裏希道：“莫裏希，你先回去吧，這個月可以暫緩修煉，只圍繞著這句話好好想想。一個月後，你再來找我。”

“是，殿下。”莫裏希自是遵從，只是，說完之後，卻是有點欲語難開。

“有話盡管說。”方天微微一笑，其實他心裏已經大抵猜出了莫裏希接下來將要說的話。

果然，只聽得莫裏希說道：“殿下，我可否請兄長過來，讓他也蒙受您的教導？”說完這句話之後，莫裏希就再一次恭伏在地，等待方天的決斷。

“不用了。把魚放在水裏，才能成長；把樹栽在地上，才能發芽。天下萬物，各具其性，人也一樣。剛才的那句話適合你，但並不適合帕特。同樣，我上次說的那些，適合帕特，而並不適合你。”方天淡笑搖頭。

“是，殿下。”

莫裏希現在對方天，已經差不多到了一種“凡殿下所說，必是真理”的地步，聽得方天這般說著，自是再無二話，又恭恭敬敬地長身一躬之後，轉身告退。

莫裏希離開了，沙迦卻仍然在邊上的另一口井中呆滯著。

他無法不呆滯。

他的傳承、眼光和層次，都遠不是莫裏希所能比擬的，所以從剛才的那個演示、那句話中，他能夠想到的，也比莫裏希要多得多。

“這大地，就是我們的身體，這坑，就是我們的意識空間，這水，就是我們的精神力。”

品味著這句話，沙迦的身體在一直地微不可察地顫栗，那似乎並不是單純的震驚或者激動什麽的，更像是這句話和他的本身，產生了某種難以言說的共鳴。

沙迦想起了老師的回信中對《葫蘆娃》的推斷：“四系元素之中，土系主生。以土系元素與我纏摩，有生身之效。此效得之甚慢，惟其得時，其效也將不可思議。土系既得，其它三系，悉皆相從。”

老師是從自身走過的道路，來反向推斷葫蘆娃之中的奧秘。因為有著實實在在的道路作為指引，這種推斷當然是絕不會錯。

但是現在看來，老師的推斷雖然說錯是沒有錯，但仍然……

不夠徹底？

沙迦被自己的這個判斷弄得呆住了。

不過很快，沙迦就推翻了他的這個判斷。不是老師的推斷不夠徹底，而是以前的他，對老師的話並沒有做到徹底的理解。直到現在，聽了小友的話，再和老師的話相互對照起來，那隱藏在修煉道路中的奧秘，才從若隱或現，一下子明明白白。

“這大地，就是我們的身體，這水，就是我們的精神力。”

怪不得小友經常像武者一般地鍛煉身體，怪不得小友讓小師妹晉升到三級的整個過程中，都沒怎麽讓小師妹怎麽怎麽去冥想，原來，冥想雖然是修煉的根本方法，卻不是關鍵所在，又或者說，只是兩個關鍵的其中之一！

修煉，修煉，冥想只是“煉”，而關於身體的鍛煉，才是“修”！

沒有一個“適合的身體”，再怎麽煉，再怎麽冥想，也效果有限。這世間那麽多不乏傳承的魔法學徒，為什麽走著走著就無法晉升了？或者晉升的速度越來越慢？這其中甚至還包括很多很多所謂的天才。

原來，原來……

奧秘在此！

可笑，那麽多的人為了《西游記》瘋狂，誰能知道，原來真正的驚天動地的奧秘，卻只是這麽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呢？

沙迦不由得又想起了老師的話：“……此故事，宜於凡人，不宜於修者。修者見之，千萬人中，一二人能得其利。其餘之眾，十之八九，當會走入歧途。譬如人駕舟行入茫然大海中，若不能遍視此大海，則駛入越遠，迷途越近也……”

對照小友今日所傳，沙迦一時間，大生顫栗。

只是，小友剛才傳承中所言，“這坑，就是我們的意識空間”，當為何解？

坑越大，所能容納的精神力自然就是越多。只是，人的腦袋又不是真的可以像這大地一樣，能隨便挖個坑的，而且想挖多大就是多大。

那麽，到底是什麽在決定著意識空間的大小？

是“意識”本身嗎？

此念一生，沙迦的意識中如驚雷急電一般，倏地閃過了許多在小友這聽過的傳承和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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