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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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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眉山你別假惺惺的了!你現在心裏指不定暗爽著呢吧!我紀折哪都不如你!從頭到尾!”紀折壓抑在內心的情緒終於找到了一個豁口,磅礴洶湧,傾瀉而出。“在所有人眼裏,你沈眉山!是我們龍河劇院的當家小青衣!是我們這輩人學習奮鬥的目標!是最有出息的一個孩子!你知不知道,你在我們眼裏有多該死啊!要是沒有你,那些榮譽和讚賞都是我們的!”

沈眉山垂下眼瞼,看著地上掀翻了的保溫杯翻滾出的紅褐色液體,濃厚的妝容掩蓋住了她的面部表情,或者說,她根本就沒有做出過表情來。

沈眉山在青年一輩的戲圈還算出名,本來圈子就大不了多少,參加什麽比賽多多少少就能碰上幾張熟面孔。沈眉山的名字在年輕一輩裏算是知名的了。

“哎喲,那個沈眉山啊,將來一定是要成角的。”

“那個沈眉山啊!我也覺得小姑娘挺不錯啊!”

戲圈輪來輪去,能被請去做評委的也算是圈裏數一數二的人,就算不是全國知名,但一定是某一地方很出名的老師,請來請去就那麽幾位,這樣一來,他們對沈眉山也都認識了,沈眉山每次比賽的分數離奇的高,說不定其中還有著幾個評委的私心呢。

這些評委樂意捧著她,那些個讓孩子學戲的家長也就把沈眉山當成“別人家的孩子”天天念叨了,卻是為沈眉山拉了不少仇恨了。

紀折喊的那段話,是在場大部分人都想說的,如果沒有沈眉山,這些榮譽會不會也能分他們半點呢?

“所以,別人的優秀就是該死,自己的平庸就是應該嗎。”沈眉山淡淡的瞥了眼紀折,“吼完了嗎?吼完了,就把地清理幹凈,把杯子洗了還給我。然後給我好好準備上臺。如果你不打算上了,我一個人也能唱的完。”

沈眉山掃了眼旁觀的人,挺著筆直的腰板坐回到自己的化妝鏡前。

沈眉山確實不知拉仇恨為何物,方才那一句話說的讓場子裏的人都想暴打她一頓,可她說的又是在理的話,你自己不行還怪別人太優秀嗎?

紀折顫抖著身子站在那出,眼睛死死的盯著沈眉山,好像下一刻就能撲上來和她你死我活一樣。

沈眉山透過鏡子看著這樣的紀折,和平日裏那個驕傲人性的大少爺性子相差甚遠。她不免有些嘆息。

“就算沒有我沈眉山,也會有下一個李眉山,王眉山擋在你面前。你真的這麽看不慣我,那就想辦法取代我啊!讓所有人都知道,你紀折比沈眉山厲害,是戲曲界一顆冉冉上升的新星。而這個舞臺是可以好好證明你自己的一次機會。紀折,錯過了,你就永遠無法取代我了。”

紀折像是被人兜頭一盆冷水,澆了個透心涼。

他想取代沈眉山,他要取代沈眉山!

這次的機會的的確確是證明自己的一個好機會,他不能錯過!

紀折看著鏡子裏的沈眉山,睜大了眼睛,看的無比的認真。

他微微有些驚訝,上了妝的沈眉山和平時差距不是一般的大。現在的她異常的奪目,她看起來無比的自信,那種自信讓她整個人的氣質都上升了不少。憑空添了幾分美出來。沈眉山這次要演的角色是穆桂英,上挑的眼線配上她此時厲睿的眼神,倒生生似一個英氣十足的穆桂英了!

方禾木常教導他們,不光光要會唱戲,更要把戲唱活咯,得形成自己的特色,才能讓觀眾對你留有影響。戲中的角是一個死的,定性的角色,可怎麽演活咯,卻有成千上萬種的方式去表達它。老師教的,是最基礎的,最容易理解的,如果不鉆研,就會永遠停在這淺顯的一層,如論怎麽唱,都一個樣,那觀眾看膩了那些樣,自然不會對你留心了。

紀折此時此刻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方禾木說的話都是真的,總有人能夠做到那樣的境界,可這樣的人不是自己,因為自己太執著於戲折子表面了嗎?從未深入的去理解過這個角色,從未明白過方禾木的苦心。她讓自己多和沈眉山學學,為什麽自己到今兒才明白過來這個意思呢?難怪沈眉山是所有人的寶。

紀折垂下眼,覺得此時的自己真是傻逼透了,明明是自己在找羞辱。

他低著頭彎下腰撿起保溫杯,然後出門去找拖把。現在在其他人眼裏自己一定是傻逼中的傻逼。明明綁著沈眉山這塊寶卻不好好利用,還在演出前起內訌,真是傻逼傻逼傻逼!

沈眉山看了眼出了門的紀折,心裏暗暗吐了口氣。要是紀折真的跟她鬧翻了,這場戲崩了,回去後自己指不定要造什麽罪呢。

沈眉山看著自己和溫酒最後的聊天記錄,心裏不是滋味。

她知道自己此時此刻不該有其他的雜念,在上場前要保持高度的緊張狀態,保證自己每一句都不會唱錯,可她忍不住的會去埋怨,埋怨自己的父親。

那些三三成群坐在一起的孩子彼此間相互安慰,說,沒什麽好緊張的,就是上去唱一場嘛!還能下來一層皮不能?

他們的父母一定不會是像沈家軍那樣的人吧,唱戲是他們的愛好,是他們的才藝,不是必須,不用強求。

她真的好想,有那麽一天,自己在臺上唱錯了,下臺的時候不是膽戰心驚,不用提心吊膽,可以吐著舌頭,俏皮的拉著爸爸的胳膊說,哎呀,我唱錯了哪裏哪裏,下次一定不會再錯了。

然後她的爸爸不會厲聲呵斥她,不會極言吝色的質問她,為什麽錯。

沈眉山吐了口氣,晃了晃沈重的腦子,上了靠,自己的胸被嘞的悶就算了,腦子也不好使了。

好好表演,好好唱戲,溫酒在看著你呢。

一想到溫酒,她就忍不住的揚起嘴角。

溫酒看著你呢,這六個字足夠她撐下一場戲了。

沈眉山這一組排的不前也不後,不至於開場被人壓盡了風頭,也不至於到最後讓裁判感到心累。

“沈眉山,怎麽辦,我還是好緊張啊。”紀折捏了捏衣角,在後臺看著臺上的人表演,別人表現的越好,自己心裏的壓力就越大。

沈眉山看著紀折,濃厚油彩之下的表情她看不清,但他滿眼的慌張根本掩飾不住。他現在算是會向沈眉山求救了。

沈眉山牽起他的手,捏了捏。笑道:“你就當做等會在臺上的,是鬼上身的你吧。你都練了這麽久了,肯定睡著覺也能唱下來,所以,等會兒呢,一切都憑自己的直覺吧。放開一點,評委們都喜歡放開的孩子。”

“真、真的嗎?”紀折的眼神就像是求救的小狗,沈眉山第一次覺得,這貨其實也沒那麽的討厭了。她點了點頭,然後看著臺上,笑了笑。

“我想著,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現給我喜歡的人,和喜歡我的人,這就夠了。”

溫酒啊,你要看著,睜大眼睛看著,我在臺上的樣子一定比平時耀眼的多。我只希望你能給此時的我多一點的註視和微笑,那我就心滿意足了。

“究竟還有幾個才能到我妹啊!這玩意兒真的是讓人打瞌睡的不二之選啊!我真的是不能明白,你和溫容兩個人會喜歡戲這東西。還有我這弟妹你都給我幹脆找了個會唱戲的了。”賀實打了個哈欠,搭攏著個腦袋,有精無彩的。

“再怎麽無聊,那也是國粹!而且,咱麽老祖宗在沒有電視手機的時代,就看這個打發時間的。我跟你說,沒有戲,搞不好咱老祖宗早就被無聊死了,根本沒你這龜玩意兒!”

……

賀實擺了擺手,“到哪個了啊?”

“下一個就是了。”溫酒椅坐著,兩手交疊,兩條長腿微微伸長著,聚精會神的看著臺上。他不像賀實,就是為了給沈眉山撐場子才坐在這的,別的組來興致了才賞一個眼神。他從頭到尾都看的很認真,要讓他點評,每一個組多多少少能說點東西出來。

沈眉山這組很快就上來了。沈眉山的穆桂英,溫酒看過,別具一格,很有沈眉山自己的味道,起霸也很有風格,不是別人隨隨便便就能模仿的來的。而且,沈眉山的嗓音太占優勢了。只要她一開嗓子,會讓人有種靈臺清明的感覺,立馬就能想到她。

“臥槽!沈眉山是個練家子啊!這幾個跟頭翻得真他媽的好看!漂亮!”賀實忍不住的喊了句,惹得身邊的人都側目他了。

溫酒微微掩面,其實我並不認識他的,他跟我一點關系也沒有的。

沈眉山這一場《穆桂英掛帥》唱下來,無甚大錯,就是紀折中間有一瞬間忘詞了,好在沈眉山及時提醒了他,不然就要和文武場錯了曲了。

而溫酒這邊,沈眉山一下場,紀折就鬧著他要出去,說他的屁股對這裏的椅子過敏,坐不住了。溫酒被他鬧得根本沒心情繼續看了,只能被他拉扯著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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